宝钗叫莺儿带着贾环去马车上取书本还有笔墨,她和黛玉直接进了内院,外边天寒地冻,可一进屋就是一股子暖意,热的宝钗赶紧脱了外边的大衣裳,可巧今日紫鹃当值,见宝钗来。赶紧奉上茶点,又对黛玉一笑:“姑娘,今儿老爷送的年礼到了,老太太已经命人将给姑娘的单独拿了出来,姑娘可是要看看?”

“一会儿再看吧。”黛玉坐在铺了厚厚垫子的椅中和宝钗说话,两个人谈了会儿子功课,宝钗因叹道:“明年又要添新课业了,听说是格物学中的另一门化学。我原说诗词文章我都是不怕的,便是算学也不觉难,只那物理才刚学了一些,便觉得有些吃力,若再加一门,我怕是学不来的。”

黛玉笑了笑:“姐姐若是学不了那个,怕我以后更是学不来的。再者,我听人说过,这格物本就是男儿的强项,咱们女儿家总归是在这上面有些不如的,姐姐也莫烦心,总归姐姐学不来,难道旁人就一定能学来。”

宝钗很有几分不服气:“我总是想着男儿能学的我也一定能学。想来,明年必是要努力的。”

黛玉倒没那个争强的心思,笑语间便将她写的一些文稿拿出来给宝钗瞧。

宝钗接过来瞧了,竟是一篇小说,才看了开头,宝钗便被吸引住,一直往下瞧,她看的不慢,没多长时间就看了好几章,看完几章。硬是克制自己没有再往下瞧,抬头对黛玉笑笑:“林家恐怕是要出个女作家了吧,妹妹这文章写的真真是好,文笔很不错,难得的是妹妹是怎么想的,这般稀奇的事情也能想得出来。”

她又往下看了一章:“妹妹所写的这个世界真是好,只我们这一世恐怕是看不到的。”

黛玉听宝钗夸赞,满心的欢喜:“姐姐真觉得好?”

“嗯。我是很喜欢看的。”宝钗点头:“照我说,妹妹写这样好文章,不若投个稿子试试,若果真成了。以后我可要沾妹妹的光呢。”

黛玉倒是真细思这种可能性了,想了好一会儿笑道:“我先写信与父亲商量一下,若父亲允许,我就投稿。”

“刚好年考过年妹妹也没什么事,趁着有时间,把稿子写完吧,我还想看这个故事的结尾呢。”宝钗又笑着说了几句,眼瞧着天色渐暗,便起身告辞。

黛玉送她出二门,远远的瞅着宝钗远去这才回还。

宝钗出门上车,车子不紧不慢的往薛家驶去,行到半路,突然车夫喊了一声,紧接着车子停下。

莺儿赶紧打开车门下去问是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就听到车夫隔着车门道:“姑娘,前边修路,放了绕行的牌子,恐怕咱们要往别处走了。”

“那就绕路吧。”宝钗听了也无法,只得吩咐车夫退回去,往远处绕一绕。

车夫才要赶车调头,就听得不远处传来一个男子说话的声音:“是薛家的车吗?”

车夫赶紧停下:“是,您有何贵干?”

宝钗听着声音很熟,便打帘子去瞧,借着有些昏暗的天色瞧了两眼,便看出是那日雪天扔她雪团的男子。

就听那男子道:“前边的路并没有全修,而是修了一半,有一半还可以通行的,只是天色渐晚,我们怕驾车的人看不到才放了牌子的,即是薛姑娘要过,且等一下,我带你们过去。”

“谢谢您了。”宝钗听了这话,便知那位呆子样的男子必是专管修路的,因此赶紧道了谢。

男子笑了笑,跳上车辕,指挥车夫绕过牌子,在另一侧留下来的一块足够马车通行的路上走过。

这段路也不短,车夫赶车也无甚事,便和男子聊了起来,宝钗在车内也听的真真的。

“小兄弟贵姓?”车夫憨憨的声音问着。

男子赶紧摆手:“免贵姓周,名青风。”

车夫扬起鞭子挥了一下:“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怎的做苦力修起路来?”

也难怪车夫会如此问,实在是男子今天穿着打扮太过不讲究了,青布的棉袄,底下是灰黑色长裤,穿着家里做的棉鞋,猛一看,还真像是打短工的。

周青风也不恼,笑了笑:“我倒是不做苦力,只是正好这段路坏了,正好我们科研院研制了防冻剂,就想着大冬天的修一下这路,看看效果如何,如果成的话,说不得以后冬日也能修路,如此一来,工期可就缩短了许多。”

他这话车夫倒没往心里去,笑道:“敢情小兄弟还是搞研究的啊,大学问的人,真是失敬。”

“哪里,也不过是个书呆子罢了。”周青风的脾气倒是真好,一点都没嫌弃车夫的意思,和他聊的是真不错。

宝钗在车内听的真真的,被防冻剂这三个字给勾住了心魂。

她思及她家买的那矿山出了金子,可这金子挖出来要往外运,是必要修一段路的,据说西伯利亚是极冷的,一年里能修路的时间很短,若是防冻剂真的成,她就可以买些让人送去,尽早的把路修通。

宝钗上了心,便在车厢内发问:“周先生,这防冻剂是怎么回子事?是你们科研院自己研发的么?如果真的成,你可做得了主?”

“怎么?”周青风一惊:“薛姑娘想买?这应该是成的,只是现在正处于实验阶段,成品还不成熟,姑娘若要买,便要再等些时日了。”

莺儿嘴快,急匆匆道:“如果我们姑娘给你们再投些钱,可是能做的快一点。”

周青风听的笑了:“那在下可真要感谢姑娘了,如果姑娘投些研究经费的话,还真说不定能快些,而且,若是成了,卖出去的利润必然也会按照姑娘投的钱算股份的。”

宝钗听的沉思起来,她想着如果真按周青风所说,这防冻剂是能成的话,那她投些钱还真可行,大清朝这么大,再加上海外那些殖民地,哪里不用修路,只要修路,或都有可能用得到,卖的量大了,利润可也不容小视。

“等我回去和母亲商量一下,真的有闲钱的话,我会叫人与科研院的人商议,只是不知道谁能做得了主?”宝钗一边想一边问。

周青风笑声更大:“实不相瞒,这件事姑娘找我便成,这防冻剂是我的科研项目,一切都是我说了算的。”

“啊?”宝钗惊呼一声:“周先生实在是…年少志高呢,实在没看出来。”

周青风呵呵笑了一阵,马车已经走过那段路,周青风跳下车子,宝钗掀起车帘隔着玻璃窗看向周青风:“我商议好了便派人去找周先生,周先生能否留下一个地址?”

周青风从怀里摸出纸笔来写了几行字递给车夫,又冲宝钗挥挥手,看着马车驶远了才往回赶。

他一回去就有几个过来帮忙的朋友把他围了:“青风小弟,说实话,刚才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周青风笑着摆手:“那位姑娘还未满十岁呢,我哪有那个心思,只是看她玉雪可爱,想到自家妹子而已,又瞧她心性好,与她说话心里痛快,便帮点小忙,我若真对她起了什么心,那也太过禽兽了。”

这话倒也是,那几位朋友一听车内的姑娘年纪还小,便也不再打趣周青风,又拽着他开始做起实验来。

宝钗回去后还在思量这件事情,后又想后天便要年考了,实在是没有时间去想旁的事,便打起精神来做功课。

转眼一日光景又过去,这天早起天色大晴,宝钗早早的梳洗过后坐车去女校,她去的时候学校已经来了好些个人,班里的几个同窗也早就已经到了,宝钗和各人打过招呼,坐下来把纸笔等物放好,便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又过了一时,人来全了,便分考场考试,整整考了一天,考完之后,宝钗都觉得头疼,心说那些为官作宰的这么一路考出来不知道有多辛苦呢。

第二十章 印书

宝钗一回家薛太太就带着丫头过来瞧她,先让她好好梳洗一番,又叫丫头端上热水热饭给宝钗享用,吃过饭食,宝钗便让莺儿带着丫头自己去顽,她独自在床上休息。

一夜无话,第二日早起宝钗给薛太太请安,一进屋便听薛太太道:“昨天考的如何了?考不好也没什么,到底女孩子家,识得几个字就成了。”

现下人们大多还是这种观念,对于薛太太这些话,宝钗也只听着,却不当真的。

“应该考的还是不错的。”宝钗笑着答了一句:“考试完了左右无事,再加上年节到了,不如我陪妈到庙里拜拜,给父亲添些香火。”

薛太太一听便上了心,直点头道:“还是我儿想的周到,只是现在下了雪,路上不好走,再等几日吧,等路上的雪清理了,我们再去。”

宝钗想来也是,便不再提,娘俩个吃了饭,莺儿便拿过几张请帖来,都是宝钗的同窗发过来请她出去看戏或者看歌剧的。

宝钗瞧了都一一的写了信回绝,信里只说她要守孝,不适合出去玩乐,她写的很真挚,言辞上也很恳切,倒是叫人看了不会有任何想法,也不会觉得她清高不好相处,写完了宝钗叫人挨家送去,想了一时,想到周青风所说的那个防冻剂的事,觉得还是和薛太太说说的好。

吃午饭的时候,宝钗把防冻剂的事讲了,薛太太听的大是惊奇:“以前我也曾听你父亲说过,说投资科研院是很来钱的路子,投对了钱,研究也成了,便等于得了一座金山,只没想到我儿也遇到这等事。”

宝钗思量道:“我也觉得这是一个好路子。不如叫福伯去科研院找找,看看周青风所说的是不是真的,若是真能成。咱们投些钱也是好的。”

等薛太太答应了,宝钗又想了一时。便叫管家福伯进来,叮嘱了一番,叫他带人去科研院找周青风。

送走福伯,宝钗一时呆在家里也觉无趣,正好天晴的紧,她看太阳极好,便带了几个丫头坐车出去。想着买些年货,或者置办些个素淡的首饰。

出得薛家的门,一路向闹市行去,眼瞧着再拐个弯便到了闹市区。就听得前边一阵鞭炮声响起,差点惊了马,车夫赶紧停下马车,和宝钗回了一句,便把车子赶到路边等着。

耳听那鞭炮声不绝。宝钗知一时半会儿是过不去的,便叫了个小丫头去打听一下,问问是哪家店铺开张,怎的这样大的架势,二等丫头蝶儿便自告奋勇的下车去探问。过了约有一刻来钟方回来,坐上车便要水喝,莺儿给她倒了茶递过去,蝶儿喝了,歇了一时,才在莺儿的催促声中笑道:“说起来这家铺子和姑娘还有些渊缘呢。”

“怎么说的?”宝钗小声问。

蝶儿笑着说:“这铺子是贾家二太太的陪房周瑞家的开的,据说是个钱庄,现在好几个穿着青衣短打的小厮在那里跟大伙讲解呢,据说这什么金盛钱庄存钱的利息比银行要高,叫大伙都把钱存过来,总归是比存到银行里要好的多。”

宝钗听了脸色暗沉下来,刚好这时候鞭炮放完了,她便叫车夫赶车过去,坐在车内,透过玻璃窗向外瞧,就见那钱庄外边好几个伙计正在做宣传,已经有人受了引诱要回家拿钱来存,更有许多人挤进钱庄去瞧热闹。

宝钗看的脸色更加不好,也无心去逛街,催着车夫去贾家。

到了贾家门前,早有门房上的人认出是薛家的车子,笑着过来请安,宝钗让小丫头给了赏钱,便下车从侧门进去,她先去老太太请了安,又见过王夫人,瞧着王夫人的样子像是很高兴的,宝钗想来,应该是钱庄来业,所以她才欢喜吧。

陪着王夫人说了一会儿子话,宝钗出来,直接去了凤姐儿屋里。

还没进门便听到一阵笑声,宝钗含笑道:“凤姐姐何事如此高兴?”

打帘子进去,就见炕上铺了厚厚的垫子,凤姐儿坐在炕上,一手扶着大姐儿正顽的高兴。

宝钗看到大姐儿歪歪斜斜学走路的样子也不觉笑了起来,从莺儿手中拿过自己才做的一个绣花小包,捡出一个小玩艺逗着大姐儿玩。

玩了一会儿,凤姐就叫奶妈子把大姐儿抱出去,笑问宝钗:“你怎么有时间过来?”

宝钗笑笑:“反正在家也是闲着,就过来瞧瞧你,听说前阵子你病了,可惜我要准备考试,也没过来瞧。”

“也不过就是时气所致,倒也没事。”凤姐爽利的笑笑:“你考的怎么样,我见二妹妹回来脸色就不好,许是没考好的缘故,不过林妹妹倒是挺欢喜的,大概考的不错。”

“我也还行。”宝钗没有多说,凑到凤姐跟前:“凤姐姐,我今天出去,见到一家钱庄来业…”

她把见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凤姐说了,苦笑道:“原姨妈去我家鼓动我妈拿钱和她一起合伙做这买卖,只我妈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因此上并不同意,我原想着没有人投钱,她这事是办不起来的,哪想到她竟是把钱庄开了起来。”

“这…”凤姐一时也有些无措,她原不识字,不知道其中的利害,还是宝钗给她分析了才明白,这时候,凤姐早吓坏了:“她竟然真敢干,也不怕带累一家老小。”

宝钗冷笑:“一门心思钻到钱眼里了,凤姐姐,论起来,我们是嫡嫡亲的姑表姐妹,比我和宝玉还要更亲近些,若是别人,我是不管的,可眼瞧着这事带累了你,我却不能不说上几句。”

“妹妹有什么话只管说。”凤姐一时间心乱如麻,就想看看宝钗能替她拿个什么主意。

“她是长辈,又管着府里的事,她要做什么,凤姐姐是没法子管的,不过,凤姐姐却是能把自己家的日子管起来的。我想着,这钱庄上的事情很说不准,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事。便把你们连累出去,不如趁着现在有时间。凤姐姐多留些后手,索性现在法律也规定女人的嫁妆夫家是不能动的,凤姐姐不如多存些钱,只说是这些年嫁妆的盈利,放到自己名下,手上还有闲钱的话,便买个宅子或者庄子什么的。再不成,也能弄个小作坊自己做些买卖,便是以后真犯了事,也有个容身的地方。”

宝钗的话一说完。凤姐的脸色更差了:“何至于就这么厉害了。”

“万事未虑胜先虑败,做打算的时候总得先往最坏里打算,做好了准备,便把事情往好里办,这才是常胜之道。”宝钗笑了笑:“凤姐姐要是觉得我说的对。便这么准备,若是觉得不对,就全当没听到。”

“好妹妹。”凤姐感激的一笑,拉了宝钗的手:“你好心好意来告诉我,又这么为我着想。我哪有不承你情的理,你放心,我知道深浅的。”

宝钗轻松了一口气,又和凤姐说了一会儿子话,便说要去看黛玉,离了凤姐那里,一路去了枫澜院,现今正是冬日,黛玉那院里载了许多枫树,瞧起来光秃秃的,很感觉有几分萧条。

宝钗进了院子,便见到院子里堆了两个雪人,想来一定是黛玉和惜春调皮玩雪堆出来的。

沿着青石小路走过去,走到廊下,便听到一阵阵笑声,宝钗一边进一边笑道:“你们自己玩,竟是不叫我,还好我来了,不然岂不错过了。”

进去之后便觉得股热气扑面而来,转过一个八扇屏风,便见南边窗边案上摆了一个青石大盆,里边种了许多的水仙,现在开的正好,淡淡香气迎面扑来,黛玉、惜春还有宝玉三个人凑到一起,也不知道说什么呢,竟是把个黛玉笑的伏案只是起不来。

看宝钗进来,三个人赶紧起身相迎,黛玉更是过去拉了宝钗的手:“姐姐这是从哪里来,怎么手上这般凉。”

“才从凤姐姐那里过来。”宝钗笑着答了一句,接过雪雁送上来的热茶放在手里暖着,瞧着黛玉笑问:“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我爹爹来了信,说是我若爱写书便只管写去,他是没有意见的。”黛玉笑的实在欢快,大约是她的心愿得尝了,便是脸上都透着那么几分红润和光彩,一点都瞧不出平日里瘦弱的样子。

宝玉也起身道:“刚才我和四妹妹看了林妹妹写的文章,确实很好,我还和四妹妹商议,让她给配些插画呢。”

宝钗也是一阵惊喜:“这倒是可行。”转头又问黛玉:“你的书可是写完了。”

黛玉笑着点头:“有一本已经写完了,这些天正想润色一下。”

宝玉把手中拿的稿子递给宝钗:“薛姐姐赶紧看看,是真真的好,瞧的我都只恨自己无才,没有林妹妹那份想象力,写不出这样的好文来。”

宝钗接过来便接着自己前些时候看到的看了起来,过了许久才看完,抬头,右手放到颈后揉揉脖子:“写的真好。”

赞叹完了,想到薛家似乎有个小书坊,平时卖些书,有时候也兼帮别人印些东西,只是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因此生意也不是很好。

她看黛玉的文章着实好,一下子便想到若是把黛玉写的书印出来,想必自家的书坊定是能火起来的。

又看了一时,宝钗便把想法说了出来:“妹妹写的好文章,若是留在自己手中实在是白瞎了,正好我家有个书坊,妹妹不若把书交给我印出来,也好让大家都瞧瞧,若是好,以后妹妹写的,我全包印了。”

黛玉听了也一喜,后来又是一脸愁容。

宝钗瞧了有几分不解:“妹妹莫不是怕林姑父不愿意?”

“这倒不是。”黛玉看宝钗关心的样子,就把顾虑讲了出来:“只是印书一定是要花钱的,也不知道花费多少,我手里没有那么多的钱,总不好让姐姐帮我帖钱进去吧。”

宝钗听了一时哭笑不得。

“真不知道你脑子是怎么长的。”她点头黛玉的头,很想数落她一番:“怎么会这般想?我印了你的书自然是要去卖的,这一卖,肯定要赚钱,不说叫你掏钱,等书卖出去,我该给你钱才是,只是钱多钱少的问题,哪有出书自己掏钱的理。”

“还有这个说道?”

不说黛玉,便是惜春和宝玉都听的呆了:“我们竟是不知道的。”

宝玉更是小声道:“我原还听东府珍大哥说要花多少钱替敬伯父印书,就以为印书都要自己花钱的。”

第二十一章 反思

宝钗失笑:“你们说的那是敬大老爷所写的道书,这些书现在哪还有什么人瞧,恐怕白给人家都嫌麻烦呢,要印出来,自然是要自己花钱的,可林妹妹这却是奇幻小说,若印出来要看的人肯定多,自然的,林妹妹是可以凭此赚到钱的。”

“这是真的?”

黛玉一脸惊喜:“我还能自己赚钱?”

“这是当然。”宝钗看着手中的书,只觉得自己恐怕又寻了一棵摇钱树,不过,对于黛玉,宝钗真是真心对待,不想亏了黛玉,便问:“若是要印出来,有两个法子,一呢,便是我给你一笔钱,把书买断了,书印出来归我,赚多赚少,或者亏了都是我的事情,你是不许有怨言的,二呢,便是我不给你钱,我负责印出来,也负责售卖,卖的钱多少我与你分成,你要选择哪种法子?”

黛玉想了一时,笑了笑:“便分成吧,姐姐说喜欢瞧,可旁的人却不见得如此想,若是我卖要姐姐一笔钱买断,若姐姐亏了,我岂不是不好意思,分成的好,若是不赚钱的话,我便写信回去求爹爹给我些钱补给姐姐。”

若是别人,说分成恐怕是有些怕宝钗占自己便宜的意思,可黛玉只是一片热心,真真是怕宝钗为了自己倒贴钱,所以才这般说。

宝玉听的一阵头疼:“你们也是,都是一家子亲姐妹,算那么清楚做什么,再者,林妹妹也不缺那些个钱,薛姐姐家也不是揭不开锅了,怎么口口声声都是这些铜臭。”

宝钗听的一时好笑一时好气,拿着帕子拭拭唇角:“你嫌我们铜臭自离我们远些,你口口声声说旁人铜臭。可你自己却也脱不开这铜臭,又有何资格去评说旁人。”

“我怎么…”宝玉有些不服气。

宝钗冷笑一声:“你穿的这身衣服料子是上好的江宁织造去年才出的新花样,一块料子造价便有*两银子。卖出去再加上针线做工,只一身衣服便有几十两银子了。再加上你头上的玉冠,腰间系的玉佩,只这一身便有几百两银子,你吃的用的什么不是好的,这些不用钱哪里来的?凭空变出来的不成?可不都是铜臭,你们贾家祖上拼死拼活挣下了这份家业,老太太和姨妈还有凤姐姐精打细算维持这个家。还不都是为了你吃的好一些,活的开心自在一些,你呢,非但不感激。不说帮着长辈料理一些家事,反而口口声声说别的人铜臭,你不想想,没有我们这些铜臭的人,你现在又在哪里?恐怕早在出生的时候就因为没钱冻饿而死了吧。”

黛玉没有想到一向颇和气温柔的宝钗竟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呆住了。

便是惜春也在心中反复思量宝钗的话有没有道理。

宝玉更是痴病发作,坐在那里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宝钗:“薛姐姐,我…我…”

“不要你我的。”宝钗心里这股气从上一世存到现在,好容易把心里话讲出来,便要讲个痛快:“伺侯你的那些个丫头。比如袭人,比如晴雯,你当她们都乐意卖身为奴?还不是家贫,为了挣个活命的机会才小小年纪受人措磨,你当林妹妹为何一听写书还能赚些钱便这般高兴?还不是想着替林姑父分担一些,她们还都是女子,便有这份志气,有那个心胸,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不思怎么立于世,反而口口声声嫌弃旁人,你又有何立场去说别人。”

“姐姐还是去别处说这些话吧,想来,好些人乐意听呢。”宝玉被宝钗连讽带刺竟是有些急了,一时脸上红红的,脱口说出这么句话来。

宝钗听的好笑:“我在林妹妹屋里说话,林妹妹还没有赶我,宝玉,你又凭什么赶我。”

“凭,凭…”宝玉更急:“姐姐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怕你教坏了林妹妹和四妹妹。”

惜春这时候似是有所得,抬头看了宝玉一眼:“我并不觉得薛姐姐的话有任何不妥。”

黛玉也点头:“宝玉,我觉得薛姐姐的话很是,你只说薛姐姐只看到钱,却不想想蜀地地震,薛姐姐家可是捐出万贯家财,那些钱不知道救了多少百姓,让多少人不用受流离失所之苦,薛姐姐这样你也说铜臭,那你和我说说什么样的人才真正清白。”

宝玉被黛玉问的噎住了,翻来想去的说不出话来。

宝钗看他脸上带出茫然的样子,又想到前世宝玉的作为,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如今其实并不恨宝玉,宝玉其实心地真不错,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只是,他的许多想法为世所不容,他心中茫然,又寻不出出路来,所以才出了家的。

前世那样的世道宝玉没有出路,可如今的世道,宝玉这样的人却也有自己生存的空间,宝钗想着,说不得再点上几句,也算是尽了自己的心,了却了前世的夫妻之情。

“宝玉,你一向怜花惜花,却不想娇花虽美可不经风雨,一夜风雨无情袭来便是满地的落红,真正怜花惜花便不只是在花落时哭那么几嗓子便成的,而是想尽法子帮她们抵挡风雨,这世上娇弱女儿多的是,受苦受难的也大有人在,本来,世间便对女儿颇不公平,你若有心,便该当做出一番事业来,以后,也有能力护住你想要护的那些个女孩,这才是真正的怜惜呢。”

宝钗最后这一袭话真正点醒梦中人,宝玉有一刻恍然:“薛姐姐,你说的…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