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就赶他走。

饭是顾天真做的。

徐砚拿起筷子的时候,神色怔忪。

再次吃到顾天真的饭,却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顾天真,她一直低着头,挑着碗里的饭粒,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徐砚忽然说不出其他话来,只能沉默吃饭。

他知道她再竭尽全力忍耐他,因为那只丑狗。

因为她也容忍他,却是因为他。

“家里的花开了。”

徐砚忽然开口道:“很漂亮。我有照片,你要看不?”

顾天真的兴趣明显被提起来了,眉宇之间多了一分欢快,但是在对上徐砚眼神的时候,她这一丝欢快很快变成了冷漠。

徐砚也不在意,反正他没有胃口,掏出手机开始翻手机里的照片。

“看,这个是洋牡丹,我养死了三株,现在只剩下红色了。不过我又买了其他颜色,相信再也不会死了。对了,这是含香,就是原来开花很香的那种…还有,今年的石榴树结了很多石榴,都没人吃,我给你装箱存着,好久给你带过来…”

徐砚絮絮叨叨地说着,顾天真从一开始的冷漠到最后的眉宇深深蹙起。

“徐砚,你别说了!”

“我尝了一个好甜,打成汁还助消化…”

“徐砚!我让你别说了!”

顾天真终于忍无可忍,筷子一摔,重重拍在桌子上。

“我讨厌你!你能不说了吗!”

说完,顾天真深吸了一口气,也没有看徐砚僵化的脸,直接转身冲到了楼上。

苏丁丁咬着筷子,看到好友发火,再看徐砚那种不敢置信,明显被打击了的表情,她心中大呼痛快。

“来,阳光!奖励你两只大鸡腿!哎…好乖好乖…真是我们家的好狗,来好狗狗,下次来坏人,一定要往死里咬哦!”

说完,苏丁丁引着阳光去吃鸡腿了,饭桌上忽然就只剩下徐砚一个人。

从开始的不敢置信,到最后心里冒出那种疼痛,到最后一片麻木。

理智再说,他应该掉头就走。

可他却稳坐不动。

他久久不动,楼上也迟迟没动静。

只有门外,阳光吃到鸡腿的兴奋嘶吼声。

他坐在原地,筷子还僵硬地拿在手里。

半晌,他开始动作了。

他端起碗,开始吃饭。

慢慢的,嚼着。

哪怕味同嚼蜡,也不忍放弃。

066

顾天真醒来的时候,徐砚已经不在了。

桌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上面还放着两个红灿灿的大石榴。

苏丁丁打着哈欠从房间走出来。

“早啊,百合。”

“早。”

顾天真若有所思,放下了圆滚滚的大石榴。

“你买的?”

“不是。”顾天真转身倒了一杯水,淡淡说道。

苏丁丁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徐砚?”

“大概是吧。”

顾天真喝了一口水,外面天气不错,阳光懒洋洋地窝在树下打盹,真是一只懒狗。

“百合,你不会心软了吧?”苏丁丁扔掉石榴,转身看顾天真的表情,忍不住忧心忡忡。

顾天真摸着心脏笑出声,“软不了了。”

“那就好。”苏丁丁点头,“我倒不反对你找个第二春,可徐砚这人吧…”

她说不好。

从某种程度来说,徐砚是个渣,但他是顾天真的初恋,顾天真对他感情还颇深。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她能有个好的归宿。

但徐砚,她真的不算一个好的归宿。

顾天真只是笑,心口隐隐的疼,她慢慢闭上眼睛。

眼不见,心不烦。

徐砚回去的时候发现自己微博的小号被顾天真移除了米分丝,还拉黑了。

他暴露了?

徐砚仔细回想了下,他的确说他帮她种花了,照片也尽量找了看不出场景的照片,就算是这样,还是被发现了?

既然被发现了,他也不气馁,这次总算是见到人了。

不过,她比想象地还要抵触他。

一段时间内,徐砚决定再去顾天真的身边出现几圈。免得他许久不出现,她都忘了他是哪里的人。

就这样,徐砚开始隔一段时间到顾天真附近转悠的日子。

他很少出现在顾天真面前,因为她很不想见到他。

他只是跟着她。

就像她以前对他做的一般。

不紧不慢跟着她,观察她的一切。

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举一动。

他不知道顾天真是不是发现了他,但是他也不在乎,隔着遥远的距离,她的反感应该没那么严重吧。

顾天真的日子过得像苦行僧一般。

基本上,每个周末她都去做义工,和一群猫猫狗狗在一起。

那只丑狗也在,每次都懒洋洋地趴在她的附近,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从原地跳起来,迅速出击。

从某种程度上,这条不受他待见的丑狗也算是一条忠犬。

老实说,徐砚还挺享受这样的生活。

这是他和顾天真最好的状态。

她不赶他走,这样就足够了。

老实说,他以前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卑微,就像他不理解为什么顾天真会爱他爱到不顾一切,低到尘埃里。

直到自己体会了那种锥心之痛后,他才恍然明白。

真正在乎一个人,是可以为她放下他所有的一切。

他一直在想,他能这样远远的,好好照顾她就可以了。

或许时间会慢慢带走那些曾经无法逾越的伤痛,他现在做的只有静静等待。

很快的,这一年的圣诞节来了。

这个周末,徐砚早早交代了沈孟川,他要去找顾天真。

可是等他兴致勃勃带着礼物来到顾天真家的时候,却没有见到顾天真。

他在她家门口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顾天真。

直到快天亮的时候,他等到了苏丁丁。

苏丁丁从出租车上跳下来,没走几步,就忽然抱着胳膊痛哭了起来。

徐砚从角落走出来,心里被无数不好的预感填满。

“怎么了?”

苏丁丁见到他,眼泪飞溅,她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含泪的双眸中全是仇恨和抱怨,“都是你!都是因为你!”

“到底怎么了?”

徐砚失去了耐心,“她去哪里了?”

苏丁丁哽咽,声音成碎片,“她…她…医院…医院…”

徐砚捏着拳头,“哪个医院?”

苏丁丁哭得语不成声,徐砚捏紧她的肩膀,“我问你,在哪个医院?”

这个世界真的挺大,也挺小。

徐砚赶到医院的时候,顾天真刚刚睡着。

他站在门口,不忍吵醒她。

“徐砚?”

忽然,一个蹩脚中文在身后响起。

徐砚回头,见到一张隐隐有些面熟的金发碧眼脸。

“杰森?”

“是我。”金发碧眼的白发医生很激动,“是我,你好吗?”

他并不好。

徐砚摇摇头,“我来看我妻子的。”

“妻子?”

徐砚指着病房中沉睡的顾天真。

杰森惊呼,“天啦,太不幸了。怎么会是这样?”

以前徐砚还学医的时候,曾经跟着教授来国外交流学习。杰森就是那时候对方学校交流学习的学生代表。

他和徐砚很投缘,一见如故。

后来回国后,徐砚家逢大变,才断了联系。

他乡遇故知,没有想到居然是在这般情况下。

“她的情况,很复杂。”

靠着杰森的帮忙,徐砚看到了顾天真的病历。

“怎么会这样?她以前每年都检查,并没有遗传…等等,可能有其他原因触发…”

徐砚脸色灰白。

杰森不知道徐砚和顾天真的往事,还以为徐砚是因为妻子的病情担心,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朋友,你也不着急。我们已经尽量稳定她的病情了。你是这方面的专家,应该知道她的情况很不好…”

他当然知道。

这和顾善基本是一模一样的。

他低头,看着自己握紧的拳心。

上次,这双手葬送了顾善的命,这次,他又留不住顾天真的命吗?

他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

不应该的,她真的不应该得这个病的。

“你也别担心,我已经和教授说了。他说会过来看看。”

“嗯,谢谢你,杰森。”

徐砚真心实意道谢。

“我不能做什么。”

“还是谢谢你。”徐砚笑了笑,“真的谢谢你。”

顾天真是被身上异样的感觉给惊醒的。

她睁开眼睛,徐砚正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捏着她胸前的纽扣,一颗一颗帮她扣好。

她大惊失色,徐砚却一脸安然。

“还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