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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之前帝拓的国君去世的时候,举国殇,举办葬礼,他们也都没有去。准确而言是帝拓上两位国君的葬礼,他们都没去,第一次是因为死的是凤无俦的父皇,那个人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那样对待,实在是为天下人不耻,也没人愿意参加他的葬礼。大家都只是送了个礼物过去,意思意思一下。

这回撞上乱世之秋……

他们就是礼物都没敢乱送,也就是各家派人带着几百箱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简单干脆地送了钱表示哀悼和祝贺。并且在路上送钱的人,还非常地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很害怕自己会不会遇见哪国在打仗之中,正好粮草或者军费缺乏,把他们给打劫了。

总之,大家就是在一种非常没有安全感的情况之下,度过了这一段日子。

眼下在听说墨氏和凤溟仿佛要开始谈判的时候,大部分的人心里都是高兴的。诸侯国大部分国家都很小,就是到时候大家一起去讨伐凤溟,换个皇帝当,也轮不上他们自己,还要出兵出力,其实也是很辛苦的。不如就让他们赶紧歇战,自己也好不用每天都活得这么战战兢兢。

所以,一听说要谈判,还有不少国家的国君,这时候直接都发函表示了祝贺。

这都还没开始谈,也还没谈成功呢,他们就开始祝贺了。

“王!冥吟啸带领凤溟大军攻打墨氏,不知何故,今日他们开始谈判了。凤溟要谈判的国书,递交给墨氏之后,墨氏答应了,谈判的日子,定在今日!”阎烈跪在大殿之前,开口禀报。

而大殿的正中央。

高高的龙椅之上,那人一袭墨袍,鎏金色的暗纹,在衣襟上勾勒,依旧是那一副张狂傲慢的模样。在这个时代,以黑色为尊。礼服的颜色越深,便越是能表示穿着者的身份高贵,越是穿得五颜六色,反而身份越低。只有少数的君王,会选择明黄色的龙袍,基本上都是选择黑色,而凤无俦,从前做权倾天下,一人怒而诸侯惧的摄政王殿下之时,便已经习惯穿黑色,如今登上了皇位,便更要穿这个颜色了。

他闻言,眉梢未动,嘴角扬起几分蔑笑,沉声道:“让冥吟啸给墨氏一点教训也好,如今谈判,对凤溟,对墨氏,都好!”

他这好一出,阎烈立即低下头,表示赞同。

的确,凤溟这时候虽然的确是显得非常厉害,但是龙昭这时候都没什么大动作,要是对方真的将墨氏怎么样了,其他的国家,也都不会不动。包括作为与凤溟并列第三大国的帝拓,也不可能不动。从政治的因素来考量,眼前的情况就是这样的,所以冥吟啸选择谈判,其实是正确的做法。

的确是对凤溟对墨氏都好,至于他们具体为什么谈判,两边倒是都瞒得很好,没让外面的人探知。

阎烈听完这话之后,又悄悄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摄政王殿下,却因为高度和方位的问题,只能看见那人傲慢的下巴。他有点小心翼翼地问:“那……王,关于……”

说到这里之后,他忽然不说话了。

提到冥吟啸,就连他阎烈都会很快地想起来洛子夜,但是王竟然似乎根本就忘记了这个人似的,提都不提,只蔑然评价凤溟和墨氏之间的战局。想起来自从那日,他们看见冥吟啸和洛子夜的亲昵之后,王选择了离开,那之后,王就再也没有提过洛子夜这三个字,也不曾提起这三个名字。

尤其在回了帝拓,登上王位之后,王要了一块巨大的碧玉宝石,放在他自己的寝殿,从此不让任何外人进入他的寝殿,每日都会独自在寝殿中待上几个时辰,就连他阎烈,也不知道对方在寝殿之中做什么。

但每日都会送出来一些玉石的粉末屑出来,就旁无其他。

这样一个突然而来的古怪的癖好,不仅仅他阎烈不能理解,就是老王爷也常常皱起眉头,表示十分惊讶,并且完全不知道王到底是在打干什么,问也不多说,他们都有点担心,担心王受不住打击。但是看起来,这个人比他们所有的人,想想得都要平静得多,平静地不像话,也才更让他们担忧。

而从前不知道凤无俦习性的宫人,更是觉得古怪不已,不知道为什么新君会有这样的爱好,每日都会话自己的时辰,将自己关在寝殿里,不知道是在做什么。大家也都只敢瞎猜,并不敢多话。

“嗯?”凤无俦闻言,眼神都未曾落到阎烈的身上,但也是在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阎烈默了片刻,最终开口道:“没事!”算了,既然王已经不提,他也没有再提起的必要。只是他觉得,以王的脾性,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弃,所以他才觉得这件事情更加难懂,可他们也不希望王一直在这件事情上纠结,如今王不提,其实也挺好的。

他这么一说,凤无俦也并未多问什么,魔魅缓沉的声线,缓缓地道:“退下吧!”

“是!”阎烈后退了几分,很快地从大殿中退了出去。

当坐在王座上的人,那双魔瞳盯着对方,从大殿中退出去之后。那嘴角才终于淡扬,泛起几分若有若无的笑,那似乎是自嘲和苦笑,低下头,扫了一眼放在桌案上的烈酒,拿起酒杯,便喝了起来。

阎烈怀着纳闷的心情,从大殿退出去之后,便在门口遇见了闽越。

他往外头走,闽越也跟他一起走,走了几步之后,他脚步忽然顿住。扫了一眼闽越,轻声道:“闽越,我觉得王有点不对劲!”

是真的不对劲,按照王的性格,不该是这样的。

闽越何其了解阎烈,又何其了解凤无俦,听对方这样一说,他就已经明白了阎烈想要表达的意思。他轻声开口道:“你是觉得,王淡定得不像话。若是换了从前,以王的性子,哪怕洛子夜爱上的,真的是嬴烬,不,是冥吟啸。王也会不惜一切,将她抢到自己身边?”

“不错!”那才是他认识的王,所以这时候,王的这个态度,完全就让他吃不准,甚至还很是担心。

闽越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当日王从皇宫将洛子夜救出来的时候,她一心求死,没有任何求生之念。王救她出来了,她反而没有求生之念了,这说明什么?王认为她是不想继续跟王纠缠在一起,所以那时候就承诺了,只要她能醒来。王从此不再束缚勉强她,也不再爱。而王说完这话,她果真就有了求生的欲念!”

闽越说到这里,竟笑了起来,那笑容也是无奈而嘲讽。

旋即,他补充道:“王如今,是在践诺罢了!”

只是,王真的能做到他说的,不再爱吗?

5 谈判!

阎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便也不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了,却是开口问了对方一句:“汐尧小姐找你,所为何事?”

昨天晚上,汐尧小姐铁青着一张脸,找了闽越,也没给他们说是什么事情,他们都奇怪了许久。

闽越一听这个问题,嘴角便扬起几分不悦的冷笑:“还不是因为那个申屠苗,不日之前她跟汐尧小姐动手,用了毒。她大概也是只想到了她的毒是有解药的,到时候给汐尧小姐服用了解药,就不会有事。但是她忽视了,解药这种东西,其实只是在特定的时候有用,如果已经错过了解毒的最佳时期,再解开也是会有残毒的!她是觉得有些不舒服,所以来找我瞧瞧,也果真是有余毒未清……”

他这话一出,阎烈的脸色就青了青:“也亏的是汐尧小姐回来得及时,如若不然,这位申屠公主,还真的要成为我们的当家主母!”

是谁都好,可千万别是那个女人,心思歹毒,还偏偏比武琉月还要聪明,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就是他阎烈都觉得很有压力,现在就已经这样了,以后要是真的跟他们王在一起,指不定还会怎么样,他觉得汐尧小姐回来的真的是太及时了,就像是一场及时雨。

他这话一出,闽越睨了他一眼,继续道:“不过汐尧小姐已经走了,虽然她身上的余毒还是没有干净,我给了她药方。让她日后每日熬着吃。得两个多月才能好全,王醒了之后她也没多留,大概也是清楚老王爷这段时日,是一定会动让王跟她成亲的心思,她也不想王为难,所以先走了!”

其实,汐尧小姐清楚,王不会有什么为难的,尽管这时候,王只字不提洛子夜,但是谁都知道,在这种时候,王也不可能迎娶旁人。只不过,再一次的拒绝,会让汐尧小姐的面子上过不去,王自己说出拒绝的话,也一定会觉得抱歉,既然这样,还不如先行离开,也好避免了彼此之间的尴尬。

他这话一出,阎烈点点头表示了解。旋即他道:“希望汐尧小姐会找到她的幸福吧……”指望王悬崖勒马,也太难了。

他这话一出,闽越笑了笑,很快地道:“她走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说的,她说会的!”

此言一落,两人相视而笑。都很为对方的洒脱高兴。

不远处,正有一人,压低了气息,听着他们的对话。

那双狭长漂亮的凤眼,这时候微微眯了眯,她身后,传来申屠焱的声音:“苗儿,我们还是先回准格尔吧,师兄已经醒了,更已经登上帝拓的王位,这边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你我挂心了!”

他这话一出,申屠苗立即回眸看了他一眼,眼神幽冷:“王兄,你没听见阎烈和闽越在说什么吗?他们都已经决定放弃在凤无俦面前说洛子夜的好话,而木汐尧这时候选择了离开,并且表示自己会找到幸福。那么眼下,最有机会的人,就是我!上次凤无俦的生辰过了,如今他已经二十七岁了,就算是他再惦记洛子夜,到了这个年纪,就是为了皇嗣,他也该立后娶妃了,这种时候,你让我跟你回准格尔?”

她说着这话,那眼神极为幽深,看着自己的兄长,那其中有一些不满的成分。因为这段时日以来,王兄明明知道自己是想要什么的,可对方从来都没有想过伸出援手,从来都没有想过,甚至在许多时候还欲言又止,让自己担忧他是不是想出卖自己。

而这些也就都罢了,已经到了这时候,到了她申屠苗最有机会的时候,可是这时候王兄却又催促她回去,她现在不由得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这个人的亲王妹,以及,王兄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申屠焱沉默着盯着她。

半晌之后,粗矿的声音,带着不悦,冷声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你应该认命。不要纠缠不休,纠结不放。你的许多所作所为,就是天神看见,也不会原谅你的!我希望你尽早回头,不要越错越远!”

他这话一出,申屠苗当即便冷笑了一声:“王兄!我的好王兄,你要知道,若是我能够得偿心愿,嫁给凤无俦,这就意味着准格尔和帝拓结盟,难道这样的结果,你不希望看到吗?”

她这话一出,申屠焱倒沉默了。

的确,为了国家利益考虑,如果他们真的能跟帝拓结为姻亲,那最好不过。那就意味着他们准格尔跟帝拓结盟了,可是,这可能吗?

他很清楚一个问题,大部分的中原人,其实都是瞧不起他们草原人的。尽管许多时候这些中原人都会被他们草原人打得尿裤子,但是在他们这群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人眼里,他们草原人就是野蛮人,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如同兄长一般,对他没有这样的偏见。

所以,苗儿要想成为帝拓的皇后,难如登天!那些帝拓朝堂上的人,都不会同意。若是兄长喜欢苗儿,不管不顾地迎娶她,那倒也没什么,但是事实是,兄长也不喜欢她。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申屠苗,我觉得你应该认清楚现实,有时候,有些梦,该醒就要醒!趁着你现在还没有错得太远,趁着你现在做的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你……”

他话说到这里,骤然被申屠苗打断,她语气尖锐,冷声道:“趁着什么?王兄,你以为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还能回得了头吗?我告诉你,从见到摄政王殿下的第一面起,我就回不了头了,再也回不了头了。如今他不在是摄政王,成为一国之君,也更是我心中最完美的英雄,你觉得我还会回头吗?倒是你,在这种时候不帮我就罢了,还劝我放弃,你真是我的好王兄!”

“申屠苗!”她这样的态度,也终于激怒了申屠焱,他冷声道,“你在老王爷的面前胡言乱语,挑拨是非,老子在边上眼睁睁的看着,担心你被他们处置,也不敢吭声。你现在倒好意思来怪我做你的王兄做得不称职?老子这几年是把你宠坏了是不是?”

申屠焱原本就是草原上的硬汉,这几日文绉绉地说话,已经是憋得很累了,这时候上了脾气,一口一个老子,就直接出来了。

看申屠焱生气了,申屠苗这才改了方才咄咄逼人的架势。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跟王兄翻脸,现在王兄是她的庇护者,出嫁了之后王兄更是她的母家。所以,许多事情都只能点到即止。这时候看见对方生气了,她立即沉默下来,但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而,申屠焱的下一句话,却立即就让她面色惨白:“你以为你当日说的是多高明的谎言?你以为以兄长的智慧,会浑然不知道洛子夜是想去救他,还是想去害他?既然他真的不知道,只要有心,随便探查一番,也能知道你当日都是胡言乱语,妄图惹事是非!到了那时候,老子可没能耐保住你的命!你要是还没蠢透,这时候就赶紧跟老子走,继续留在这里,等兄长反应过来什么,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他这话说完,申屠苗才终于感觉到害怕了。

其实那时候扯谎,她只想着她那话说完之后,所有的人一定都会很生气,愤怒之下,未必会有心思去查证她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但是她忽视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万一呢?

万一真的查证了呢?

那到时候,单单一个自己,恐怕已经不足以让凤无俦手下留情。

看她脸色灰败,申屠焱又继续道:“你现在立即跟老子走,你要是坚持不走,最后你出了什么事,你不要说我这做哥哥的,今天没提醒你!”

他说完这话,也是不想继续跟申屠苗说话了,转身就离开了。

申屠苗在原地顿了顿,最终那手深深地掐入了掌心之中!不错,她继续留在这里,其实是很危险的,指不定她的谎言,马上就会被拆穿。要是真的那样,洛子夜和凤无俦,就有了修复的可能,那要是这样的话……

看来她之前觉得,洛子夜和冥吟啸在一起,其实也挺好的,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乐观了。对与洛子夜,还是要斩草除根,她才能放心,否则盲目的放心,只会在未来给自己制造不断的麻烦!

这般想着,她的眼神再一次幽冷了起来……

两岸交界之处。

帐篷之内,原本是冥吟啸出来跟墨子燿谈判,但是洛子夜吵着一定要跟着,冥吟啸无法,只得也将她一起带了过来。

两边的人对坐。

墨子燿的面色苍白,不日之前的战争之中,千军万马之下,墨子燿在箭阵之中受伤。重伤昏迷多日,这就是为什么,他还活着,但是凤溟的大军能屠谬他们墨氏三城。否则以墨子燿的心性,除非他死了,否则决计不会让冥吟啸动那些无辜百姓。

然而,尽管他对百姓真诚至此,上天也没有因此怜悯,该死的,不该死的人,这段时间还是死了许多许多。

对视之间,墨子燿血瞳猩红,死死地盯着冥吟啸。

而眉梢也皱起,眼角的余光看向洛子夜。若是远远地看着洛子夜,那自然是不会觉得有什么异常,这就是为什么那日摄政王殿下离得很远,看见洛子夜,并没发现不对劲。但是近看起她来,确实让人觉得好像是哪里有一点不对劲,的确是有一点不对劲,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太上来。毕竟这时候她坐的很规矩,在边上也没有捣乱,但是墨子燿就是觉得她仿佛有什么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看了她一会儿之后,他终于意识到了,是眼神不对!

从前的洛子夜,不会是这样干净的眼神,从前的洛子夜,她的眼神永远是明媚的,那其中似乎满载着摇曳的春光,令人一眼看去便心动不已,甚至在看见美男子的时候,她的眼神是透着几分强自镇定下的猥琐的,可是如今这眼神……

纯粹得仿佛一只小鹿,这让墨子燿很快地皱起了眉头。

他看了一眼冥吟啸,冰冷的声线,缓缓地道:“她怎么了?”

“你到好意思问她怎么了!”冥吟啸冷笑了一声,靡艳的声线带着几分讥诮,从那双精致的薄唇里吐了出来,看着墨子燿的眼神,带着几分冷笑,还有几分蔑视和不以为然。

墨子燿皱了皱眉头,听冥吟啸这么一说,也等于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想,洛子夜这时候的确是不对劲,否则冥吟啸不会回自己这么一句话。

而冥吟啸这时候也没心思跟他废话,直接将药方放在桌案上,冷声开口道:“这是我要的药,墨子燿,你可以开出你的条件,但是我耐心有限,希望你速度快一点!”

小夜儿这时候,已经跟着在帐篷里面坐了一会儿了,小孩子的心性总是缺乏耐心的,大概在她的眼里,眼前的事情已经开始让她觉得无聊了,这几日下来,冥吟啸对她也算是了解,再多坐一会儿,她就会不耐烦,要吵闹着出去玩了,所以她也没心思跟墨子燿废话,只希望对方尽快开出条件,赶紧把眼下的事情处理完。

墨子燿看了一眼桌上的药方,眼神微冷。

他并不是学医的,但这一方面也完全不了解,所以他并不知道这个药方是用来干什么的,可是只一眼扫到上面的几味药之后,他冰冷的声线,立即道:“冥吟啸,这上面的几味药,都是我墨氏至宝,想必你是知道的!”

“所以?”冥吟啸邪魅的桃花眼,微微挑了挑,等着对方的下文。

“所以……”龙傲翟的唇边泛起冷笑,那是冰冷如出击的吸血鬼一般冷气森然的弧度,开口道,“所以,倘若是在征战之前,你想要这些药,我可以毫不犹豫地给你,条件是你立即退兵。但是在眼下,在你屠谬我墨氏三城百姓之后,你还觊觎我墨氏国宝,做梦!”

他这话一出,整个帐篷里面的气氛,很快地凝重了起来。

冥吟啸面上神色未变,只轻轻地笑了一声,凝眸看着对方,靡艳的声线,缓缓地道:“墨子燿,你应该清楚,你拒绝我,这意味着什么!”

“不错,我清楚!”墨子燿很快地站起身,继续道,“我很清楚,我拒绝你的谈判要求,就意味着这场战争会继续下去,意味着墨氏一定会输。意味着会有更多的百姓,死于延绵的战火之中!但是冥吟啸,你也应该清楚,我墨氏的人,不论是皇室还是百姓,都是有血性的。你杀我墨氏这么多人,你还妄想这时候我们会向你低头,奉上你想要的东西?痴人说梦!”

他这话,其实并没在冥吟啸意料之外,墨氏如今虽然已经日渐衰败,但是皇室中人,这么多年来,却还是不遗余力地维护着他们的尊严。杀了墨氏那么多人,这时候还指望墨氏妥协,送上国宝,这的确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但是,即便知道谈判会面临这样的结果,他还是来了。

就在这时候,洛子夜盯了他们一眼,问了一句:“你们在说什么呀?”

她这话一出,墨子燿一怔,不敢置信地看了她一眼。她问什么?他们在说什么?她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吗?这一眼看过去,只看见她眸中的懵懂。“轰”的一声,墨子燿觉得自己脑中仿佛什么炸开了,难道她……

6 背叛墨氏!

她这话一出,墨子燿一怔,不敢置信地看了她一眼。她问什么?他们在说什么?她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吗?这一眼看过去,只看见她眸中的懵懂。“轰”的一声,墨子燿觉得自己脑中仿佛什么炸开了,难道她……他知道这一次的事情,伤她至深,但是他万万没想到……

他那双血瞳看了洛子夜半晌,旋即看向冥吟啸,冰冷的声线,很快地响了起来:“冥吟啸,她到底怎么了?”

他话说完,冥吟啸还没回答,在边上听了半天也没听懂什么玩意儿的洛子夜,这时候已经伸出手,扯了扯冥吟啸的胳膊,已经很不耐烦地哼唧起来:“我不想在这里了,我想出去玩!”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看都没看墨子燿,那浑然就是一副完全不知道事的孩子模样,闹着脾气。

“你现在知道她怎么样了?”冥吟啸眸中含着几分冷笑和讥讽,看向墨子燿,他原本什么都不愿意说,并不想跟对方多提小夜儿的事情,但是眼下想要墨氏的国宝,似乎除了坦言告诉对方小夜儿现在是出了什么事情之外,别无办法。

看墨子燿不敢置信地盯着洛子夜,冥吟啸继续道:“轩苍墨尘喂她吃了禁药,吃完之后她会忘记许多人和事,会忘记她最重视的人,将所有的情感,都转移到醒来之后看见的第一个人身上,并从此变成六岁孩童的智商。我并不知道那天轩苍墨尘带她上山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等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被喂了药!”

那日在山上发生的事情,的确是除了轩苍墨尘的人和洛子夜自己,其他人都不知道,所以当时的情况到底是如何,这时候冥吟啸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眼下的情况和洛子夜的情况,他还是可以说清楚的。

墨子燿剑眉皱起,一双血瞳盯着洛子夜,冷声道:“怎么会……”

是啊,怎么会!那日在天曜的城门口,他放洛子夜离开。那时候的她还伶牙俐齿地讥讽他,用仇视的眼神看着他,他知道她离开之后是要来救凤无俦,也没有丝毫阻拦。但是却没想到,她竟然……

“我也不相信轩苍墨尘竟然会给她吃这种药,但事情的确是这样切实发生了!”冥吟啸靡艳的声线,染上了几分苦涩的笑,旋即他道,“墨子燿,那张药方,是唯一能帮她解开禁药的办法,我自然可以攻破你墨氏皇城,让你们都明白,伤害她的代价,但是……如果你们毁了这些药材,她就永远不可能好起来了!”

在谈判桌上不宜示弱,这一点冥吟啸自然知道。

可是他太清楚,从眼下的情况来看,墨氏决计是不会吃硬的。尤其墨子燿从来性子骄傲,在凤溟和墨氏,结下这样的血仇之后,怕是自己不管如何威胁对方,对方也断然不会妥协。所以,只能用软的!

墨子燿是喜欢小夜儿的他知道,这时候,倒只能指望对方对小夜儿的这一点心意,看是否能令对方妥协。

墨子燿听了,剑眉皱的更紧,看了一眼洛子夜之后,眼神重新放到了冥吟啸的身上:“所以,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你不会跟我们谈判?那么,冥吟啸,既然你知道唯一救她的办法,就是我们墨氏的国宝,你为何不早点谈判,却要在杀了那么多人之后……”

如果从一开始,对方就要求谈判,自己都不会犹豫,就交出这些东西,可是如今……

“彼时我并不知道,这药方是百里瑾宸想了快一个月,才找到的唯一办法!”冥吟啸说着这话,眉宇间也染上几分疲惫。以他的性子,对待敌人从来都会让对方死无葬身之地,在敌人失去最后一口气之前,他决计不会有丝毫手下留情的可能,更不会有丝毫示弱的可能,但是万万没想到,最终竟然是他们有求于墨氏。说来倒也是讽刺!

他的话说完,墨子燿才终于闭上眼,陷入了矛盾挣扎之中。

以他墨子燿的性格,以墨氏的骄傲,在这样的血仇之下,还让他们献上国宝,这自然是不可能,尽管是他算计洛子夜在先,但政局之下,阴谋盘算岂非世上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冥吟啸出兵征讨的反应,事实上才是真的过激。但到底只能注解为对方是真的太在乎洛子夜,所以才会如此。

可作为他墨子燿,他真的能同意谈判吗?就算是他同意,墨氏的人也都不会同意,父皇也不会同意!

就在这时候,门外的百里瑾宸,掀开了帘帐。

神医想要进来,门外的那些士兵,自然是没办法拦住他。拦不住,但他们也还是要拦的,看见百里瑾宸进来了,士兵们都赶紧跟着撵了进来,高声道:“站住,这里不是你能进来的地方……”

然而,他们的话,百里瑾宸根本没听在耳中,看他的样子,还准备拔剑。

冥吟啸和墨子燿看见他那一瞬,几乎是同时抬手,示意士兵们出去,士兵们看了一眼他们的手势,低下头退了出去。

而百里瑾宸进门之后,淡漠的眼神,都不曾从墨子燿和冥吟啸身上扫过,只缓缓落到洛子夜的脸上。旋即,清冷如月的声线,缓缓地道:“或许我应该提醒你们,按理说,服食了禁药之后,洛子夜变成这样,就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但药性已变,她迟迟不愿彻底忘记凤无俦,纵然我在帮她拦着药性的扩散,可继续这样下去,最终的结果,也许不仅仅是她彻底忘记凤无俦这么简单。”

他在外面,将帐篷之内的话,听得很清楚,眼见墨子燿在犹豫,而冥吟啸即便示弱,也并不完全能说服对方,他才选择了进来。

他这话一出,墨子燿眸色一冷,冥吟啸亦然。

他们都只以为最坏的情况,就是眼前的情况了,没想到按照百里瑾宸的意思,似乎还会有更糟的情况?

墨子燿的脸色微冷,盯着百里瑾宸开口问道:“她最终到底会怎么样?会死吗?还请神医明示!”

“我不能保证。”百里瑾宸语气很淡漠,说话的语气和音色,也让人听不出丝毫情绪的起伏和波动,难以让人探知他此刻的情绪,或者说,他的语气就会让人觉得,他根本就不会对此事,有丝毫的情绪。

他这话一出,整个帐篷里,就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冥吟啸靡艳的声线,几位幽冷,沉声道:“墨子燿,你们已经将她害成这样,若非是因为你们,她不会一身是伤。若非是因为你们,她不会丧失求生之念,险些身死,若非是因为你们,她更不会为了上山去救凤无俦,最后变成这样。你们已经差点害死她一次,如今你还想害死她第二次吗?”

所有伤害她的人,都已经付出代价。

洛小七的仇,她自己报了,轩苍皇室的皇陵倒塌,如此大不孝的罪过,也是她在无意之中出手,将这报复落到了轩苍墨尘的头上。如今就剩下墨氏的仇,屠谬三城,用墨氏百姓的血,来为她洗刷这痛楚,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让墨氏皇室的人,渐次付出代价,更是他心中所愿,但……

事情到了这步田地,他不得不退让。自然的,他也希望墨氏退让。否则最后的结局,只能是两败俱伤!墨氏倾覆,以及,她会出事。

他这话,令墨子燿瞳孔微缩,他咬了咬牙,袖袍之下的拳头更是紧握。

拳头紧握之后,骨头的声音,缓缓地炸响传来,令人能轻易地探知墨子燿此刻的心绪,知道他此刻的矛盾挣扎。他必然不想看见洛子夜死,但是事情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他墨子燿毕竟只是一个皇太子,并不是墨氏真正决定一切的君王,这个谈判的条件,即便他应下,墨氏的人也不会同意。

他的父皇,纵然是贪念墨氏的荣华富贵,想要守住祖宗传下来的基业,但是骨子里头的骄傲,和他却是一样,甚至比他更甚。于父皇而言,颜面重于一切,如今凤溟这样真真切切地打了他们的脸,这时候想要父皇妥协,几乎就是做梦。

所以这一次的谈判……

从一开始,墨氏的人就知道,凤溟是有所求才提议的。而墨子燿来此之前,墨天子也已经交代过他,这一次谈判只有两个结果,第一,凤溟无条件退兵,第二,继续征战,不死不休。所有人都已经抱着壮士扼腕的心,都已经准备好了选择第二条,拒绝答应凤溟的任何要求,可这时候,百里瑾宸却说出来这样的话来……

足足半晌之后。

他看向冥吟啸,那双血瞳之中更是血丝遍布,他看着对方,冰冷的声线,缓缓地道:“冥吟啸,我要你承诺,立即退兵。以及,向天下人宣称,这一场征战,始于你的狼子野心,墨氏派臣子前来提点你,告诉你凤溟之人沐猴而冠,心中全无礼教,终于在被提点之后,知道想要得到天下,只能凭借胸怀与礼教,才能让天下人臣服,你心中羞愧是以退兵,这些,你是否能做到?”

他这话一出,冥吟啸面色微青。

凤溟其实处于蛮荒边境,虽然他们并不是蛮荒之人,但是一直以来,就为世人嘲讽,说他们不懂得礼数,就是一群穿上了人类衣服的猴子。自然,事实上他们凤溟之人,当然不是如此,无非就是因为他们制造武器的技术,天下中已经无人能及,而这些从一开始便处于中原,处于权力巅峰和正中间的诸侯国们,对他们的羞辱罢了。

这时候,墨子燿竟然刻意提起这些,其实也无异于,就是在羞辱冥吟啸。

甚至,对方还要他在天下人面前承认这一点,承认是他凤溟知道礼教,所以才来攻打墨氏,这无异于踩着凤溟的痛处打脸。他妖冶的面孔微沉,邪魅的桃花眼看着墨子燿,那中间是森冷的寒芒。

而墨子燿此刻,也正与他对视,那眉宇之中的神色,是丝毫不让。

要冥吟啸对外承认这一点,不仅仅是因为他要羞辱对方,事实上更重要的是,在这一场战争之中,墨氏已经丢尽了颜面,只有冥吟啸对外承认这些,他们才有可能讨回自己的面子,让天下人知道,墨氏就是皇室,是真真正正不可撼动的。

这不,凤溟的大军都到了跟前,将要倾覆墨氏,凤溟的君王在被点醒了礼教之说之后,也终于俯首称臣,选择了退回,这将对天下人,有一个极好的震慑效果。其他诸侯国也会因此,更加重视礼教,知道墨氏该是不可撼动的,便也不会再敢来挑衅。

这也是墨子燿在这件事情上,能作出的最大让步。

沉默着对视了半晌之后,最终,冥吟啸铁青着脸开口:“墨子燿,我可以答应你!但你要记住,朕口中决计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最多,只能容忍天下史官这样写而不出声,朕决计不会主动如此对外宣称!”

事实上,他是不是会亲自对外宣称这一点,并不重要,只要史官这样写,而凤溟不制止,那么这件事情在外人的眼里,就会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这一点冥吟啸清楚,墨子燿也清楚,而拒绝主动去宣称这件事情,倒也不过是冥吟啸为凤溟,仅仅留下的几分尊严罢了。

有时候尊严这种东西,还真的需要同等的东西去填平它,就如同这一次,凤溟的进攻,等同于是将墨氏的尊严,彻底地踩在了脚底,于是如今,墨子燿也要踩踏凤溟、踩踏冥吟啸的尊严,来为他们墨氏正名。

话说到这里,墨子燿很干脆地道:“成交!”

“可,墨子燿,你确定,这件事情,你答应了,墨氏的人,也会答应吗?”冥吟啸说着这话的时候,面上的表情,其实算不得好看。或者说,他早就已经意识到了,墨氏的人其实并不会答应这件事情,就算是墨子燿答应了,以他冥吟啸对墨天子的了解,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其实兵不可能答应这件事。

他这话一出,墨子燿沉默了片刻,看了一会儿冥吟啸,旋即那眼神,又在洛子夜的身上停顿了半晌,最终他冰冷的声线,缓缓地道:“墨氏是不是会答应,这是我的事情。既然你冥吟啸肯答应我的条件,那么,等着我将药送给你就是了!”

让冥吟啸作出这样的妥协,大概是他墨子燿在选择背叛墨氏之前,能为墨氏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7 禁忌就是罪恶!

墨子燿的话说完,也不再停留,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洛子夜最后一眼之后,很快地转身,大步离开。

接着,帐篷里头,就只剩下冥吟啸和百里瑾宸,还有洛子夜了。洛子夜扭头看了一眼冥吟啸,又看了一眼墨子燿的背影,方才开口询问:“你们还有没有事啊?我们什么时候出去玩?”

她的世界里,大概也就只剩下那些残存的影像,冥吟啸,和出去玩耍了。其他的事情,她还真的看不进眼里。

冥吟啸闻言,倒只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示意她还需要一会儿,旋即才看向百里瑾宸,靡艳的声线,缓缓地问道:“之前你怎么没对我说,如果这药解不开,或许会危及小夜儿的性命?”

却是今日跟墨子燿谈判的时候,对方才开口说出这些来。难道百里瑾宸就不怕,不将所有的实情,在之前就告诉自己,自己会出于私心,不想给小夜儿解开禁药?这个人,对自己就这么放心?

他这般一问,百里瑾宸淡漠的眸光,很快地落到了他的身上,那眼神毫无情绪。清冷的声线淡薄依旧:“我也没对墨子燿说,若是药不解开,就会危及她的性命。”

冥吟啸一怔!

顿悟了什么!回忆了一下方才的对话,百里瑾宸只说了,如果这药不解开,最终的结果也许不止于此,但是到底还会有什么结果,他根本没说。墨子燿问会不会威胁洛子夜的性命,百里瑾宸的回答也只是,他不敢保证。由始至终,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的确是没有一句话明确地说过,要是药不解开,会危及小夜儿的安全,说来说去,其实不过都是墨子燿自己的理解。

而百里瑾宸模棱两可的给了答案,在继续误导对方罢了。

在明白了这些之后,冥吟啸的嘴角,微微抽了抽,看着百里瑾宸道:“所以,就算是这药不解,也不会威胁小夜儿的生命安全?”

百里瑾宸没回话,就那么淡漠地看着他。那双月色般醉人的眸子里,找不到丝毫情绪,但是,在这对视之中,仿佛就已经印证了某些问题,那就是……

冥吟啸的话,是正确的。

这下,冥吟啸倒也不说什么了,已经不是第一次意识到百里瑾宸的腹黑了,小夜儿被对方诓过,墨子燿今日也被对方给诓了。而,最令人无语的是,他就这么诓了,哪怕你事后反应过来,也找不到对方一句话的破绽,用以指责。

话说到这里,冥吟啸倒也不再多说什么了,总归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对方的一肚子坏水了。他敛了眸,问了百里瑾宸一句重要的事:“拿到药之后多久,能治好她?”

“三个月。”百里瑾宸话音落下,便不再多看冥吟啸,眼神落到了洛子夜的脸上。

其实他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的禁药,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方能解开。即便自己已经尽力,但药性的顽固,几乎有点超出他的想象。人非草木,不可能无情,三四个月下来,洛子夜身上的药性,就算是全部都解开了,这几个月冥吟啸对她的好和照顾,想必她也不会全然不为所动。

倒不知道,三月后,一切将会是何种光景。

只是,他百里瑾宸却似乎始终只作为一个局外人,在看在他们在其中沉浮。这种感觉,神医觉得,并不怎么样。

当凤溟和墨氏歇战的消息,传到大江南北的时候,所有人都狠狠地震惊了一番,没有人想到冥吟啸这么一个“杀人狂魔”,竟然能在墨氏的规劝之下,悬崖勒马,选择回头。这让诸子百家的不少人,都已经开始强调礼教的重要性。

有人在拿冥吟啸当反面教材,告诉自己的学生如此不遵礼教是不对的,就算是胜利在眼前,不遵礼教,最终也可能白忙活一场。同样的,竟也有人在赞叹冥吟啸,说这是一个讲道理的人,尽管对方出兵攻打了墨氏,但最终幡然醒悟,没有行谋逆之事,倒也还算是有救。

墨天子也对外称冥吟啸及时止步有功,于是屠城之事既往不咎,算是功过相抵。

墨天子都这么说了,史官们揣摩了一下,便也没有在史书上细致地写屠城之事,只说了冥吟啸是幡然醒悟了,被礼教所折服。

然而,这消息传到轩苍墨尘耳中的时候。

他只微微扯了扯唇角,眉宇之中透出几分对这种说法的不以为然,冥吟啸若是能如此看重礼教,对方从一开始就不会出兵。那么,到底是什么让他选择了止步?是因为洛子夜?

“陛下,我们的人已经探查到了,帝拓的新君,的确是凤无俦。只是,看他的样子,似乎并没有要跟诸国都算一算账的意思,回了帝拓之后,他便只一心在处理内政,就目前而言,他似乎并无插手天下政局的打算!”墨子渊皱着眉头,禀报了这个消息。

在他看来,以凤无俦霸凛的性格,便当是天下都必须跪在他脚下,那么多人冒犯了他,对方竟然不动手报仇,这……莫不是帝拓准备着更大的阴谋,等待着他们?

这念头一出,墨子渊心里也有些慌了起来。毕竟凤无俦此人,从来不屑于玩弄阴谋诡计,做事情也是直来直往,若是从此以后,凤无俦也开始筹备阴谋,准备着随时报复,那帝拓对于天下而言,都算得上是一个非常大的威胁了。

他这话出来之后,站在御书房窗口的君王,只微微一笑。

他负手身后,看向远天上的高阳,缓声道:“帝拓政局很乱,即便是凤无俦,回国之后,也需要时间整顿。凤无俦永远是不会居于人下的性格,所以,他回国之后要做的第一事情,应该是强兵!”

只有兵强马壮,才能争天下,即便不争天下,兵强马壮,也能令他国不敢冒犯。王骑护卫再厉害,但凤无俦也决计不会让自己国家的士兵,只能给王骑护卫拖后腿。甚至,迄今为止,在凤无俦登上王位之前,帝拓国力虽然不弱,但却远不及龙昭,甚至连一个真正拿得出手的猛将都没有,也自然还有势力不服凤无俦这样一个忽然冒出来的君王,凤无俦此刻,自当是先整顿内政。

他这话说完,墨子渊点头表示明白,但他又很快地皱眉:“诸国惶惶不安,都担心凤无俦登基之后,会找他们的麻烦。按照陛下您看,凤无俦强兵之后,是否会动手报复?”

“不会!”对于这一点,轩苍墨尘回得很是干脆,旋即,他温声道,“凤无俦能站到摄政王的高位,他心里自然再明白不过,这天下就是一个强者生存的天下,一切都需要凭借实力说话。被算计或者被暗算,他至多不过是不悦,不至记仇,更谈不上报复!”

凤无俦是什么样的人?从来傲慢霸凛,不将一切看在眼中。若是谁能被他当成仇人惦记上,那才真的是对方有能耐,他很确定,凤无俦不会给任何人这样的殊荣和脸面。在那个人看来,大概这世上无能能配与他为友,也无人能配得上称为他的敌人。

只是,话说到这里,轩苍墨尘骤然话锋一转,温声苦笑:“只是,以他的秉性,应当很快就会让诸侯们明白。谁才是真正不可撼动的王者!”

属于天曜摄政王的时代已经过去,但……这伴随着的,并不会是凤无俦当真就此成为过去。

属于帝拓君王的时代,也会很快地到来。凤无俦自当会再一次让那些算计他的人,都挨着跪在他脚边,由着他踩踏尊严、定夺生死,这其中大概也包括自己。

强大到不能打倒,强大到让敌人只能跪在你的脚边,由着你一句话,就能决定让对方生还是死,这才是最好的报复。

而,大概在凤无俦看来,这都不算是报复,不管是否有人妄图撼动他,大概在他眼里,也都不值一顾,他总归是要站在顶端,让所有人俯首屈膝的。

墨子渊听完这句话,不需要轩苍墨尘再多言,就已经能明白对方的意思,他苦笑了一声,开口道:“若当真如此,臣倒是不知道,诸侯是应该庆幸不会被报复,还是应该悲哀……”

在凤无俦登上帝拓的皇位之后,诸侯国都战战兢兢,生怕自己遭遇报复,若陛下所料非虚,他们还真的就不需要继续害怕了。可,应该悲哀的地方,就在于他们战战兢兢地害怕了这么久,觉得自己当日在千里峰,真是干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连凤无俦都给招惹了,却未曾想到,事实上对方根本就没怎么当回事,大概也就当做是几只妄图推翻他的跳蚤,蹦跶了几日。

下一瞬,轩苍墨尘温声笑道:“事实上,真正让凤无俦看在眼里的,并不是我们所有人……我们所有人对他的算计,加起来……”

加起来还不如一个洛子夜,得他看重。

也就是越在乎,才越会在意对方是否伤害自己。而他们这些人,大概是算计凤无俦一百遍,凤无俦也不会看在眼里,就当做是跳蚤在狮子身上瘙痒罢了。是不是要将这些跳蚤全部都杀死,大概也只看凤无俦的心情。

“洛子夜……”墨子渊念着这个名字,眉宇之中的神色,也很快地冷了下去。

若不是因为洛子夜,皇陵岂会倒塌?陛下也不会被定下活不过三年的命格,从前他倒是希望陛下能够得偿心愿跟洛子夜在一起,但是到如今,他对那个女人,更多的只是不喜了。

他不想继续洛子夜的话题,也是担心多说,陛下又开始多想那个女人。他很快地谈起另一个话题:“只是我们以前,都不曾想到,凤无俦竟然是帝拓皇室的人……”

的确是不曾想到。

帝拓皇室也是“凤”姓,但是这么多年来,当真是没有一个人,将凤无俦和帝拓的小王子,联系在一起过。即便是陛下这般七窍玲珑的心思,也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思考过。

墨子渊这话一出,轩苍墨尘扬了扬眉,轻笑道:“当初洛子夜给凤无俦过生辰,与凤天翰的儿子生辰对不上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的……”

他的确是怀疑了,但是并没往帝拓想,毕竟这么多年来,凤无俦所有在明面上的行为,都看不出丝毫与帝拓之间的关系。可看如今,对方只是这么短短一段时间,就取缔了帝拓的皇位,便是说明,这么些年来,凤无俦早就不声不响地侵蚀了帝拓的势力,只是他们这些人,还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难怪当初帝拓要将无忧公主嫁给他,他如此断然的拒绝,回头却又对无忧公主照顾有加……”毕竟凤无俦是轻易不对人示好的性格,当初天下人都只觉得,是因为他拒婚,无忧公主受不得刺激,选择自杀,毁了那张脸,凤无俦心中有愧,觉得对不起对方,于是才……

现在想来,竟是这么一个原因……

话说到这里,轩苍墨尘也没有继续跟他探讨这些的心思了,却是道了一句:“去查,墨氏和凤溟谈判的原因,朕总觉得,此事跟洛子夜有关系……”

是她出什么事了吗?

倒也不知道,如今的她,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是如那日一般,那样依赖冥吟啸。是不是还是那样恨他,恨到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生出本能的厌恶,甚至想对他动手。

“陛下!”墨子渊不认同的皱眉,他并不希望陛下还继续对洛子夜的事情上心。

然而,他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并没有得到对方的任何回应,甚至于轩苍墨尘就连看他一眼也不曾。墨子渊皱着眉头,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转身走了,罢了!反正自己也是管不着。只是他不明白,陛下和洛子夜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如此紧张的境地,他实在是不清楚,陛下到底还在执着什么……

看他不认同的离开,轩苍墨尘只回眸扫了他一眼,便很快地收回了眼神。

他何曾不知道,他如今与洛子夜的关系,这样复杂,关心对方如何了,其实也毫无意义。但是,他管不住自己的心,管不住想要知道关于她一切的欲望,管不住……是缘是劫,也终归就是这一世已定下的,宿命如此,不可逃逸。

那么,就随心而为吧。

帝拓,暗夜之中,皇城里的气氛,如同一根紧绷的弦。

此刻,驸马府。

一名绝色女子,跪在大殿中央,那张脸几乎就是一副绝美的画,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美艳不可方物,怕世上的确无女子可及。只是,破坏美感的,是她的额角处,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将那一张艳绝的容貌,彻底毁了。这便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美人,被凤无俦拒婚过的未婚妻,无忧公主!

而大殿的正中央,站着一个人。

一袭墨袍,鎏金色的暗纹,遍布衣角。他负手而立,属于王的气势,令周围的人,全部都低下头,没有一个人敢抬头,也包括凤无忧。

她低着头,含泪道:“我应当叫你王兄吗?”

凤无俦并未说话,霸凛的魔瞳,落在她身上。眉宇间是熟悉的折痕,但眼底也透出几分对妹妹的疼爱。半晌之后,他魔魅的声线,缓沉地道:“起来吧!”

凤无忧跪着,并不动。咬唇道:“王兄前来,是为了找我要父皇的下落吧?我是不会告诉你的。王兄若是要搜查,那就只能踏着王妹的尸首去搜查了!”

不论如何,这么多年来,父皇对她凤无忧都是疼爱的,凤无忧自然也不能说服自己,将父皇交出去,任由王兄处置。

她态度很坚决,霍然抬首间,看向凤无俦的眼神,更坚决。

兄妹之间的对视,在看见凤无俦那张脸的时候,凤无忧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出声来:“王兄,你当初拒绝与我之间的婚事,就是因为,我们是兄妹吗?”

她这话一出,周围许多人都低下头去,毕竟算不得特别光彩的事情,大家也都没有瞎听的勇气。

而凤无俦闻言,容色未变,眉宇之中却透出几分冷怒,那是对对方不愿意将那人交出来的冷怒。听得她这般一问,他也没回答,只沉声道:“凤无忧,你应当知道,孤的脾性比你想象得还要暴戾。孤给你三天时间,若你还是冥顽不灵,那就不要怪孤不念兄妹之情!”

说完这话,他敛了眸色,大步而去。

而他从她身侧走过那一瞬,凤无忧却忽然转过身,猛然抱住他的腿,抱住她以为此生都没有机会再遇的人,声泪俱下:“王兄,就算我们是兄妹又怎么样?我爱你啊,王兄!驸马从来都没碰过我,我一直在为你守身。王兄,不过是禁忌而已,我不在乎我们是兄妹,求你了!你也别在乎好不好,我……”

她话没说完,凤无俦已经抬手,气息涌动之间,她被掀开。

他回眸扫向她,魔瞳中带着怒意,魔魅冷醇的声线,更是斥责:“孤是来找你要人的,并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凤无忧,弄清楚你我的身份,弄得清楚,你就是我帝拓最尊贵的公主。弄不清楚,便是自掘坟墓。孤从前不曾对你有任何想法,以后也不会有。禁忌就是罪恶,你当早日清醒!”

8 果爷给您出头去了!

他这话一出,凤无忧的面上,浮现出几分绝望来。

她原本以为,王兄跟自己想的,其实是一样的一样,对方只是不得不考量礼教的束缚,所以得不理智地漠视这一段也许根本就应该有的情感。但是到眼下,她仰头看着对方那双霸凛魔瞳中的冷意与厌恶,她忽然明白了,其实一切都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因为这世上什么样的言语都可能是骗人的,但是眼神这种东西,是不可能骗人的。

他是真的非常厌恶自己说的事情,是真的厌恶禁忌这种东西。

当他这样的眼神出来之后,她忽然觉得绝望。从前她并不知道对方为何会拒绝自己,只是那么一厢情愿地为对方守身,拒绝两任驸马碰她的身子,上一任驸马的脾性不好,因为她拒绝对方的求欢,所以一再面临对方的毒打。而,也正是自己面前这个人,帮自己出了一口气,将上一任驸马给杀了。

这让她以为,对方对自己是有情的,但是当血淋淋的事实,就这么摆在眼前,她这才明白,其实自己一直以来,都想多了,对方从来未曾有过跟自己一样的想法,而对方对自己的好,大概也只是出于兄妹之情罢了,那和自己对他的感情,是完全不一样的。

亏得她在知道对方是自己的兄长的时候,竟然以为他对自己是有情的,不过是源于礼教的束缚,所以对方不得以拒绝了自己。可是眼下……

“王兄……”她喊出来这两个字之后,已经不知道自己当再说什么。

整个人仿佛失了魂,如同一个不剩下任何意识的木偶,茫然地看向前方,看向自己面前的人。而凤无俦,在她这样的神情之下,并无任何动容。也并不因为她此刻这样的癫狂,而产生任何动摇,就那般静静地看向她。

波澜不起,似乎她此刻就是因为这禁忌的爱恋,自尽在这里,他也不会改变任何念头。

而,下一瞬,她听得她心中之人,很快地开口道:“凤无忧,这世上许多东西,并非都一定是能随人愿的。该认命的时候,你就当认命,不要总是谈及一些不该提的话题,动摇孤对你的兄妹之情!”

对这样一个曾经天真浪漫的妹妹,凤无俦是喜欢的。

当初定下婚约之前,他奉命陪她游园,他心中清楚她跟他流着一样的血,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妹。对于亲生父母的怨恨,并未让他将那恨意都蔓延到她的身上,甚至于对于这个什么都不懂,对这世界还充满着疑惑的妹妹,他还有几分来自于兄长的疼爱。

当初她很依赖他,但是他并未多想,她眼里的感情,和他看见的,是不一样的。

如今,看对方这股执着劲,他才意识到,这件事情自己必须说清楚了,否则对方也许会在不该有、不可能的感情里面,陷得越来越深,甚至于不可自拔。而他也一点都不希望,自己原本对于妹妹的疼爱,会因为她这样不该有的执着,被彻底打碎。

他这样一句话,等于是彻底地敲碎了她心中的希望之火。

那眸中的光亮,在这一秒钟一点一点的破碎,稀碎,刹那之间什么都没剩下。她瘫软在地,不再多看对方一眼。而凤无俦,也在眸色复杂地看了她几秒之后,不再停留,举步离开。

似乎一切都如此分明,他说得很清楚了,从来这件事情,就不过是她凤无忧一个人一厢情愿,从来这件事,就是她想多了,他根本就没有如她一样,这样想过。

“公主……”待到凤无俦从这里离开,有人上来扶凤无忧。

她瘫跪在地上,不耐的挥手,扬声怒吼:“滚开!”她此刻不想任何人来烦她,来打扰她,人被伤透了之后的心情,总归是需要时间来平复的。

她这话一出,那下人们登时也不敢上来一步了。

门外的驸马,并没能进入大殿,所有方才大殿中发生的一切,他也不能知晓。他生性怯懦,迎娶皇族公主的机会,他原本根本都不敢去参与,尤其对方是凤无忧,她的上一任驸马,莫名其妙地死在凤无俦的手里,他自然不敢来招惹这位公主。

但是她竟然莫名其妙地看上他作为他的驸马,这让他心里不安了很久,一直在担心凤无俦会找自己的麻烦,谁知道对方不仅仅没有找麻烦,竟然还给凤无忧置办了丰厚的嫁妆,让对方风风光光的出嫁,这让驸马的心里更是一点底都没有,但总归就是对这个自己本来就有点害怕的公主,更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敬畏之心了。

成亲之后,原本他想着,自己竟然是对方挑选的驸马,那么总归夫妻之间的生活,应该是和谐的,却不曾想到,大婚之夜,对方就将自己赶了出来,从此就在驸马府分房而睡,自己根本连她的身都近不得,偶尔他来了亲近的心思,对方都会疾言厉色地让他滚,他想来胆小,自然也不敢忤逆皇族的公主,更匡仑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