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刻我还沉浸在豁然开朗的清明甜蜜之中,现在却是愁云惨淡,一筹莫展。只有在心里埋怨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和万恶的皇帝老儿,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第二日便是小白送药来的日子。

当我踏入花厅看到那抹云淡风轻的白色身影时,惶惑了一夜的心就这样莫名安定了下来。这一刻,我才发现小白之于我就像是空气,无处不在地包围着我,透明温柔却又悄无声息,那是我一直以来

赖以生存的心灵根本。穿越到这个不知名的时空不是没有不安,但我就这么快乐无忧地生活了十几年,因为我知道即使我是一叶漂泊在暗夜海面的小舟,也总会有那么一个坚定的彼岸始终如一地等待我

的停靠。他,一直都在。

我要的爱情不是天崩地裂山盟海誓的激烈,不是鲜花珠宝花前月下的浪漫,我要的很简单,只要一个细水长流可以互相依偎取暖的怀抱。

“容儿…”小白快步走到我面前,眼里是满溢的温柔和不加掩饰的相思,本想伸手揽我,却碍于一旁的宫女们,只好收了手攥紧袖口放在身侧。

我微微一笑,屏退了雪碧和七喜,让她们在花榭下候着。

投入小白的怀抱里,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贪婪地汲取那温暖的味道。碎金的阳光沙漏般流泻于他的周身,水晶眼眸爱恋地把我的身影满满收纳其中,再容不下旁物。

“容儿,告诉我这不是梦境。记不清多少次,你都是这样午夜入梦投进我怀里,却在我满心欢喜时转身离去,徒留我一人怅然望月…如果是梦,那就让我再也不要醒来。”

我的心被拧疼了,那语气里颤抖的不确定让我好生悔恨自己的后知后觉,以至于伤他到如此这般。我执起他的手掌,张口就在他的右手心狠狠咬了一口,然后又将我的手覆上去,紧紧地与之十指交

握,缠绕在一起。

“傻瓜,上次回去的时候脑袋还没撞够呀。这下知道痛了吗?”

没有得到他的回话,得到的是一个温柔绵密的亲吻,热烈却又带着小心翼翼的呵护,辗转缠绵。天长地久般的一吻结束后,我倚在他的怀里,微微喘气,他拥着我,光洁的下巴反复轻柔地摩挲着我

的发顶。

“容儿咬的如何会疼,甜还来不及。”

我掐了一下他的手背,嗔道:“哼,何时学得这般油嘴滑舌了…”

小白却发誓般郑重地注视着我的双眼:“适才所言句句肺腑,此生对容儿绝无二心!”

我抚上他的脸,慢慢道:“呆子,跟你开句玩笑话,好好的这么紧张做什么。”

小白搂紧我,将我深深没入他的怀抱:“叫我如何不紧张,这么多年守着容儿,从未敢奢望得到容儿的回应,只想此生这样望着便是最好,如今容儿说欢喜我,怎能不让我欢欣雀跃。”稍微停顿了

一下,接道,“那太子…娶了容儿入宫…那厮看着你的眼神…”语气开始有破碎的不稳,仿佛伤疤被揭开般血淋淋的不堪回首。我握紧他的手希望给他传递我坚定的决心,他反握住我的手,终于稍稍稳定了下来。

“还有那妖王…竟敢前来索要容儿!我恨不能肋下生出双翼带着容儿飞离这污秽浊世,不再让人可窥视!容儿可能体会?”

“我知晓,我都知晓。”我喃喃地抚挲着小白的后背安抚他。

“容儿,你可愿随我出宫去,到一个只有我俩的地方?”小白郑重地握着我的双肩,直直地望进我的眼里,祈祷般虔诚,语气却又有些许不安。

“呆子,既然欢喜你,自然不能再在这宫里住下去,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到时候你嫌烦想丢了我都不成。只是,我们若走了,爹爹、姑姑和云家上下要如何?”

小白欣喜地搂着我,眼眸里烟花绽放,交缠着我的手指,“今生今世不再放开容儿!容儿担心的我早已考虑过,容儿只管放宽心。”

就在我疑惑不解时,小白快步踱至门口唤进来一个他今日入宫带来的丫鬟。那丫鬟屈膝向我行了个礼,却不是宫廷礼:“奴婢云逸给六小姐请安。”好久没有听到人叫我六小姐了,竟让我感觉有些

家的温暖。端详眼前的丫鬟,姿色一般,约摸及笄年岁,应该是云家的奴仆,不过我却不认得。云家人口繁多,支系庞大,饶是我在里面生活了十年也没能搞清到底有多少亲属,更何况丫鬟奴仆,但是

那窈窕身姿和声音却让我却又几分熟识之感,却又想不起来到底像谁。在我细看她时,她却伸手一把揭去面上的人皮,露出一张清丽的脸孔。

小白从袖内掏出一颗黑色的药丸递与云逸,云逸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片刻后,脸上的五官就像受到外力拉扯一般开始扭曲变形,一条条青筋似虫蛇般在脸部下方蜿蜒游走,眼睛充血暴突,紧紧盯

牢我,好不狰狞。我吓得直往后退,小白将我纳入怀里,安抚道:“容儿莫怕。”

待我再回头时,发现那云逸的脸庞如蝶蛹蜕变般脱落下一层还带着血丝的皮,面貌如焕然新生般破茧而出,细看那变化后的容颜,让我震惊!

居然和我长得一模一样!连右眼尾的那颗墨痣都分毫不差!

此时此刻,我突然明白过来了:“这…这莫非就是方师爷说过的最高易容之术‘蝶蜕’?!”

“容儿好聪明,正是‘蝶蜕’。”小白揽着我赞道。我白了他一眼,心下想这还猜不到我岂不要成傻子了。

以前,方师爷教我易容时曾经提到过这“蝶蜕”,说是易容中的最高境界,因为一旦使用了“蝶蜕”,就等于整个容貌脱胎换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旁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从容貌上发现这个人是

易过容的。“蝶蜕”的药丸极难炼制,就算炼出来也极少人敢用,因为这药丸根本就是致命的慢性毒药,服食后不出两年便会暴毙。吞咽下此药丸的同时看着谁,蜕变后面貌便会和此人长得一模一样。

无怪乎我刚才觉得云逸的身形声音熟悉,原来是和我相仿,如今服了蝶蜕后根本就和我是同样的一个人。云家的死士里有一个特殊的群体被称为“云守”。他们的武艺身手不是最突出的,但他们绝

对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存在,都是经过精心挑选出来的容貌、身材或声音类似于云家最重要之人的人,他们平时的主要任务就是模仿主人的一言一行,做到尽可能相似,随时准备在危险的时候代替主人赴

死。简而言之,也就是替身。我一直知道有这样一个特殊的人群存在,却不知里面居然也安排了我的替身,今天第一次看见,多少有些震惊。

但是,小白把云逸带出来,如何瞒得过爹爹?莫非爹爹竟也知晓此事?难道爹爹竟也默许?不过以我对爹爹的了解,虽然爹爹宠溺我,但这样在古人眼里的“乱伦”之事,爹爹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容儿莫要担心,爹爹并不知晓此事,此药丸是我自己炼制的,云逸也已被我安排假死,爹爹还以为云逸已死,并不知被我带进宫来。”小白像是看穿了我的疑惑,向我做了简要的解释。

“只是,这‘蝶蜕’可是剧毒,服食后性命堪虞…”为了自己的爱情让无辜的人送命叫我情何以堪。

“云逸和家人的性命都是少爷救的,为了少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云逸的家人要托付少爷小姐照拂一些。”云逸对着我们跪下,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你放心,你的家人我自会安置妥当。”小白伸手虚扶了一下,转身对我道:“容儿莫急,虽无解药,但我已配出药方可暂缓毒性,只要按时服用,性命可保,只是发作时有些疼痛。”

我提着的心总算稍许放下。之后,我与云逸对换了衣服,解下身上的滴血暖玉系在那腰带上,并把这玉类似现代GPRS全球定位的特殊性能都对她交代清楚,嘱她务必随身携带。我用云逸进门时从脸

上揭下的人皮面具覆在自己的脸上易了容貌,便抓紧时间将狸猫平日里与我相处的一些事情和他的一些习性包括他睡觉喜欢睡床外侧的习惯都细细地向云逸描述了一遍,连我自己都讶异如何会将这些和

狸猫一起的细节记得如此清晰,不过现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发现小白在旁边听得眉头越皱越紧,我赶忙抚上他的手背,温柔坚定地望着他,小白如染墨般浓黑的双眸才慢慢恢复清明。

幸好宫廷礼仪小白已事先训练过云逸无须我再多说。交代清楚后,已是将近太阳下山时分。云逸将候在花榭下的雪碧和七喜唤了上来,道:“雪碧送公子出宫门去吧。”那声音那神态,举手投足间

都和我一模一样,连我自己都被迷惑了。

小白从我身边擦身而过时拽了拽我的袖口,我才反应过来,低下头去跟在他身后由雪碧领着出了花榭,沿着曲曲折折的回廊向东宫外行去。

就在我暗自祈祷不要碰上什么人时,偏偏天不遂人愿,在回廊转角处一阵甜腻混合花香的脂粉气袭来,一片钗环锦裙旖旎眼前。

“奴婢雪碧参见侧妃娘娘,侧妃娘娘金安!”雪碧立刻停步行了个宫礼。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姬娥携了一群宫女太监,站在廊子那头。

我赶忙跪下,那花粉制的胭脂味直冲入鼻,我强忍着要破口而出的喷嚏,道:“奴婢参见侧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小白不慌不忙地欠了欠身作揖:“思儒参见侧妃娘娘。”

“都免礼了。公子今日可是给太子妃娘娘送了药来?”那姬娥问道,一边又向我们走近了几步。我只觉得有羽毛在不停地骚动鼻子,气管里似有小虫蠕动,很是难过,满心只想打喷嚏,却又怕露馅

,强忍着,额际渗出了一层密密的薄汗。

“正是。思儒已给娘娘送了药,现下正要出宫回府去。”小白明白表达了离去之意。我低着头,却感觉姬娥的目光从我身上扫过,心里一惊,莫不是她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这眼看着太阳下山就要掌灯了,太子妃娘娘怎么也不留公子用过晚膳再走?”这姬娥哪来这么多废话,我已经要憋得不行了。

“姐姐玩笑了。”就在小白要张口回话时,云逸从廊子那头缓步走来,身后跟着七喜和王老吉,“这宫中的规矩,外男无旨不得留膳,姐姐莫不是一时糊涂,连这祖宗的规矩都给忘了。”

“你们瞧我,真是说了浑话,一时糊涂竟忘了这条。”姬娥被云逸一说,尴尬讪笑道。只是仿佛没有料到会看到太子妃出现般,眼里有一瞬的震惊和困惑,不过稍纵即逝,片刻便恢复常态。

“云家上下定还候着思儒回府开晚宴,恕思儒就此别过。”小白分别朝姬娥和云逸作了个揖。

“哥哥回去吧,代本宫向爹爹问好。”云逸挥了挥袖子。

“是。”小白俯了俯身,带着我转身离去。书旗小说提供http://www.bookqi.com/

身后,云逸捂着嘴轻轻打了个喷嚏:“七喜,这儿怎么好像有花粉,快扶我回‘揽云居’服药。”

“是。”七喜应声道。

看来这姬娥开始是得了什么消息才来的,不过明显消息不是很确定,因为看到云逸出现后,她有明显的错愕,看来云逸得体的应变已将她的疑虑彻底打消下去了。

出到宫门外时,我的脸已憋得像番茄一样了。踏上小白乘的画舫,我才敢松开紧咬的牙关,深吸一口气,喷嚏连珠炮一样夺口而出,气管里好痒,眼泪都流了出来。

小白将我带入画舫里间,爱怜地揽着我,取了我常吃的药亲自喂入我口中,一边取了绢帕帮我拭去眼中泪水,吻了吻我的额头:“辛苦容儿了,以后定要访了名医,治好容儿这顽疾。”

身下的画舫安静地随水漂流,船橹荡开层层涟漪,渐行渐远,那红墙金瓦的皇宫逐渐隐没于暮色中,我靠在小白的怀里有种说不出来的解脱轻松之感。

第十五章 水幕旖旎夜色浓

“容儿,你现今虽是出了宫来却不能回府,府内处处是眼线,怕是躲不过,反倒给爹爹和方师爷瞧出端倪来,你随…”突然,船停下了。我心里一阵紧张,反握住小白的手。

“少爷,方师爷的船在前面拦着,方师爷说瞧见少爷的船,想上船来和少爷一并回了府去。”帘子外有丫鬟禀报。

话音未落,就听见方师爷登船笑道:“少爷今日入宫送药怎到这时辰才回来?”

小白脸色顿时凝重起来,赶忙起身,示意我在里间藏好,便揭了帘子出去:“思儒原是想早些回府,只是觉得这暮色正好,便给娘娘做了幅《花色暮景图》,耽搁了时辰,又恰巧遇见侧妃娘娘,故

回来得迟了些。方师爷今日如何也迟归了?”

“哈哈,如少爷所说暮色正好,老朽也是赏景忘归了,恰巧看见少爷的船便想不如搭伴回府。”方师爷和小白坐在画舫内的茶几边,和我仅一墙之隔。

“正是。日头尚未落尽,浅淡新月便升起,日月交辉,景致确是甚好。”似在闲聊,我却从小白的语气里听出了些许对方师爷的防备和不悦之意,心里不禁有些奇怪。一直以来,方师爷就像我们的

家人,我记得小白和方师爷以前对话不会如此拘谨,现在怎么倒是生分了。

为了不让方师爷察觉出异样,我尽量放轻了自己的呼吸。多亏刚才吃了药,不然这会儿还不知要打喷嚏打成什么样。幸好方师爷没有起念进里间来看,不然就这浅薄的易容术肯定会让他看出破绽。

就在他二人闲聊时,船靠岸了。小白临走时丢下一句:“丫鬟们先不必随我入府,这画舫有些时日没有清洗了,好生清洗干净。”

“是。”

说罢便和方师爷上岸入府去了。我在里间琢磨着是该出去还是留下等小白,就在这时,有人掀了帘子进来。一看,却是小白平日的贴身丫鬟小月,她快步到我跟前低声在我耳边道:“六小姐且随我

来。”我一惊随即又平复了情绪,定是小白对她嘱咐过什么,便跟在她身后下了船去。

她领着我登上一艘从画舫底部放出的乌篷小船,小船左转右转,停在了一家不起眼的普通人家门口。上岸后小月轻轻叩了六下门板,便有一位头发斑白背有些微驼的老者前来开了门把我们让了进去

“少爷早先吩咐过若有意外便请小姐暂住在这农户家里,这包袱请小姐收好。若要出门告诉陈伯便可。”小月将一个粗布包裹递给我。

“他何时会来见我?”我问她。

“这奴婢就不知了,因为事起突然,少爷原打算亲自送小姐过来,不想方师爷却来了。奴婢只好按先前少爷嘱托将小姐送至此地,其余奴婢就不清楚了。”小月摇了摇头。

我打量了一下这家农户,应该是普通的花农家,院子种满了一畦畦的花卉,屋檐下晾晒着腊肉。细细回想起小白和方师爷的谈话,记得小白曾两次说道“日月交辉”,日月合在一起就是“明”字,

指的应该是明天,而日月交辉的时间段只有两个,一个是凌晨日出时分,还有一个就是落日黄昏时,小白说的应是后者。最后他说:“丫鬟们先不必随我入府。”这句话也可以理解为“要女的走开”。

“要”字去掉“女”字,就是“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小白是让我明天黄昏在西城门处等他。突然发现自己很有解读秘密情报的天赋,可惜我穿越了,中情局损失了一员天赋异禀的成员,我为他们

感到沉痛和惋惜。

我问那陈伯要来一枚信封和两只鸡蛋,将鸡蛋装入信封内交给小月,嘱咐她务必将此信封转交给小白。小月虽不解,却应承了下来。

“奴婢在此不宜久留,小姐保重。”说完便向我行了个礼离开了。

既然小白安排了这个地方让我住下,这陈伯定是可以信任之人。不过,总归有些不安,好容易熬到第二日下午,便换上那包袱里的粗布衣裳,包上裹胸布,用那包袱里事先备好的人皮面具易容成男

子模样。黄昏时分,便让陈伯将我带至西城门外。陈伯将我在岸边放下后,便咿咿呀呀摇着船桨离开了。

左等右等却迟迟不见小白前来,我有些心慌起来,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心里开始惶惑不安,各种各样不好的幻想走马灯般掠过我的脑海。

突然,身后有人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吓了一跳,蹦了开来。定睛一看,是个容貌普通的少年,手上却举着我昨日交给小月的信封。宝石样晶灿的目光注视着我,用口型一字一字说道:“信 誓 旦 旦!”(信是蛋蛋。)

我一笑,扑了上去。熟悉的温暖包拢着我,所有的不安顷刻间烟消云散。小白握紧了我的手带我踏入一艘不起眼的乌篷小船内。

一入篷内,小白便将帘子放下,一把将我紧紧抱入怀里,直到我嚷嚷着要闷死了才将我放开。眼睛却舍不得离开,贪婪地注视着我,仿佛一眨眼我就会不见。看得我脸上一阵热烫,低下头去,伸手捂上他的双眼。他却将我的手移下,放在唇上,微热润湿的唇软软覆上我的掌心,让我心底如电流扫过般一阵酥麻。

“容儿,我好想你,如今方知何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隔着我的掌心,小白嘴唇一张一合扫得我手心痒痒的,只想把手收回来。小白却握紧了我的手不让我退缩,将我的手掌放在他的胸膛上,掌心下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

我的心像热流般融化开,将脸贴着他的胸膛,手臂环上他的腰,倚靠在他的怀里:“我也想你…刚才一直没等到你吓坏我了,生怕会出什么事情…”

小白吻了吻我的额头:“容儿不要担心,我都安排妥当了。我们现在开始一路西行,到了延津城后便出了香泽国进入西陇国,听说那西陇国中民风淳朴,到时我们找一个地方隐居起来,容儿以为可好?”

第36节:第十五章 水幕旖旎夜色浓

我甜甜一笑:“自然是最好的。”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所以我们无论如何不能在香泽国内再待下去,而此时狸猫本人正在北疆,自然也不能往北走,所以只有往西行,到那西陇国才是最安全的。

看着窗外渐渐模糊的京城城门,我不禁有些伤感,觉得很是对不住疼爱我的爹爹和姑姑,只有在心里暗暗祈祷这件事情可以有惊无险地平静渡过,不牵连任何人。

那时只知,回不去的地方叫家乡,却不知,到不了的地方叫远方。

一路上,我们走得都还算顺利。不过,我们怕有追兵追来,所以尽可能都不投宿客栈,一般只找城郊的寺院寄宿,临行时再谢过寺庙方丈,顺便多捐些香火钱。人皮面具也是每到一处便更换一个。

大约半个月后,我们行到了临淄城。与往常一样我们也在城郊找到了一家寺院,对那方丈谎称我们是兄弟二人,欲入城投奔亲戚,走到城外发现太阳已落山,希望庙里可以收容我们一晚。方丈看我

们不像坏人的样子便同意我们留宿,将我们领进寺内安排客房。

晚饭时辰还未到,我便领着小白在寺院里到处乱转。看到寺庙内有签筒,我一时兴起便让小白抽了支签。解签的老和尚问小白要了生辰八字对着签看了半日后,仿佛很是感慨,缓缓开口道:“迷雾

重重锁龙腾,西霞锦绣掩劫难;狼烟四起为哪般,回首红尘苦心智;云开月明会有时,飞龙入天觅血凤。善哉善哉…贫僧给人解签无数,今日却是第一次有人抽到此签。施主此生注定是万人之上、俯

瞰众生之人。只是据施主生辰八字看来,施主近日定有一劫,若老衲没算错,半月内必有血光之灾,施主若不能避过,便是陨星沉海、堕入轮回;若能避过,日后便是黄袍加身、众生参拜…”

“你这出家人怎好如此浑说!什么血光之灾、黄袍加身!”我正想问那老和尚有何破解之法,小白却很是不悦地打断他的话,丢下一锭银子,扯了我的手便出了那寺庙,招了艘客船让船家入城。

我们走远后,老和尚捋了捋胡子,摇头道:“唉,‘桃花劫’方是施主此生最大的劫数,天意弄人…”

我在乌蓬船内倚着小白一起一伏的胸膛,讶异为何他如此激动,仿佛被踩着尾巴的兔子。片刻后,小白平复了情绪,用手拨开我的刘海,道:“容儿莫要信这和尚的诳语。”

我心里也奇怪,那老和尚居然会说小白黄袍加身,那不就是皇帝了,这有些没谱没边儿了。只是那血光之灾,我很是担心,听说狸猫接二连三大败子夏飘雪后,收复了樊口、北辉二城,近日里已凯

旋回京,皇上龙心大悦,将原本三皇子玉静王手上的兵力默许移交至太子手中。想想狸猫看着我那日趋变化的眼神,若被他发现——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小白将我在怀里拢紧:“容儿莫要害怕!容儿便是我的上上签,此生只要容儿在我身边,就算刀山火海,我也可以如履平地。”

我回抱小白:“不要刀山火海,只愿你我二人可以平淡了然度过此生。”

小白笑得眉目舒展,灿若星辰,看到他放宽了心,我也放下心来,将这小插曲抛之脑后。

进城后,已是灯火辉煌时,我们找了家不起眼的小客栈,问那掌柜要两间上房。

“二位客官,真是不巧。今日二位来得迟,小店内只余一间上房,二位不如挤上一挤?”掌柜点头哈腰地抱歉。

“这…”小白面露难色,脸颊泛起些许可疑的微红。

“行!就要一间上房。”我果断地拍板。赶了一天的路,我已经好累了,只想马上大字状躺倒在床上,实在不想再为找客栈折腾了。

小二乐呵呵地领了我们上楼,我紧跟着小二,小白磨磨蹭蹭跟在我身后,脸上的可疑的红晕不但没有褪去,反而有加深的趋势,我有些担心那人皮面具会烧起来。

“客官可还有吩咐?”小二临去前将头探入房门内问道。

“准备一只浴桶,注满温水。爷我要沐浴。”我一屁股坐在软榻上懒洋洋地回道。

“好嘞。您稍等!”小二掩了门,腿脚麻利地下楼去。

小白从进门起就傻愣愣地在那里对着花几上的白瓷花瓶研究,眼睛都快要贴到瓶身上去了。我不禁笑开:“哥哥看了这许久,那花瓶可开出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