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师姐梳着高高的马尾,耳边钻出一缕调皮的碎发。一身白色运动服,吃饭的速度挺快——大抵是因为来得迟,但看上去极有食欲的样子。

  食堂采光好,早晨的日光穿过窗户照进来,衬得她皮肤光泽漂亮,充满健康气息的小麦色。常年运动员生涯造就了她苗条挺拔的身段,光是坐在那儿也像是郁郁葱葱的小树。

  之前也没细看,被陈晓春这么一说,才发现,好像今天看着是比以前要更好看了?

  陈晓春:“眼熟吧?嘿,告诉你,这可是几年前拿过世锦赛女子速降亚军的人!”

  可不是?去年在日本吃瘪,就是因为这事儿。

  程亦川慢条斯理地浮起一抹笑:“那真是很厉害了。”

  “长得漂亮,人也特好。上回在雪场我忘了带钱,还是师姐请我喝的咖啡呢。”陈晓春一脸骄傲,片刻后表情又垮了,“可是好人没好报,这么好的姑娘,你说她运气怎么那么差劲?”

  程亦川直觉话题要往宋诗意受伤的事件上奔去了。

  果不其然,陈晓春对队里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很快把当年她受伤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程亦川戳着碗里的鸡胸肉:“……也不算太差,至少她现在又复出了。”

  “不算什么啊不算?”陈晓春一脸同情,“你是不知道,前几年一提起女子速降,谁不知道宋诗意三个字?这才两年时间,你再出门问问去,看还有谁知道她的?”

  “够努力的话,还是有机会再冲上去的。”

  “恐怕难了。”陈晓春的语速也慢了下来,惋惜地叹口气,“把她招回来,也是因为国内的竞速类滑雪项目实在难以跟上世界级水平,人不够,成绩也不够。可她回来一年了,速度还赶不上队里的平均水平,更别提跟当年相比了。”

  程亦川的筷子停了下来。

  这已经是后来他所不知道的事了。

  陈晓春还在继续:“那天我去我们高教那请假,听见他在劝孙教练,说是把人招回来,出不了成绩平白耽误人家的时间,不如放手,至少她还能选择将来要做什么,趁年轻好好规划一下。”

  “那孙教练……说什么了?”

  “孙教练说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只要她还愿意留在这,当师傅的就不会赶她走。”

  一席话,把人说得像只拖油瓶,讨人嫌还赖着不走。

  薛同也挺惋惜的:“曾经光芒万丈,现在默默无闻,这事儿吧,挺伤感的。”

  陈晓春:“要换做是我,肯定早就退役了,光荣过就完事儿了,何必来这么一次灰头土脸的复出?”

  薛同点头:“我也这么想。观众可不管你曾经多辉煌,捞了就是捞了……哎,你说是吧?”

  他问的是程亦川。

  程亦川端着空杯子,默然不语,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陈晓春开始端盘子:“走,训练馆去,今儿下午要去雪场练专项呢。”

  一周五天训练时间,百分之六十是在雪场,这是专项训练。百分之三十在训练馆,这是体能训练。还有百分之十是文化课,周四的晚上,周五的下午。

  程亦川的思绪还停留在原处,想起昨天晚上在林荫道上的偶遇,那女人还眉开眼笑鼓励他,自己却……

  他说:“你们先走,我还想喝杯牛奶。”

  陈晓春:“嘿,兄弟,不怕待会儿体能训练尿频尿急啊?”

  “我肾好。”

  “……………………”

  陈晓春:“等一下,你把话说清楚,谁的肾看起来不好吗?”

  两人唠唠叨叨走远了,程亦川迟疑片刻,端起盘子走到不远处的桌前,坐下,叫了声:“师姐。”

  宋诗意抬头,唇角一下子扬了起来:“哎,是你啊?”

  他点头,觉得该说点什么的,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出口变成了极为尴尬的一句:“昨天晚上,谢谢你啊……”

  “小事情。谁到了新环境不得适应个一阵?”她笑得灿烂,戳了块西红柿往嘴里送。

  程亦川觉得自己有点蠢,没话找话说,这会儿才后悔起来,其实刚才就不该过来的。

  最后只能明知故问:“去年在日本的时候,我记得你才刚打算归队。怎么样,这都一年了,还顺利吗?”

  “挺好的啊。”他问得小心翼翼,她倒答得自然。

  “脚伤都恢复了?”他又补充一句,“那个,我听人说的。”

  她仍旧是笑,“差不多,不影响。”

  他只能挠挠头,迟疑着再问:“昨晚看你走路,是旧伤复发了?”

  “不是,只是一点小问题。”她还是那个笑容,仿佛天塌下来也不关她的事。

  程亦川定睛看着她,片刻后,有些无处使力的憋屈,明明是想还个人情,怎么她就跟坨棉花似的,油盐不进?挺好,差不多,小问题。

  这国家队的人怎么回事啊?昨天的魏光严,今天的宋诗意,一个个都跟两幅面孔似的,私底下悲伤逆流成河无处释放,表面上还老子岿然不动云淡风轻。

  他都不计较以前的不痛快了,这么眼巴巴跑来坐着,也想给她一点昨晚她给他的安慰和鼓励,她怎么就这么铁甲女金刚呢?

  程亦川翻了个白眼,端着盘子站起身,嘀咕了一句:“行,算我自作多情。”

  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回头冲她说:“师姐,你要是不想笑就别笑,谁给你钱了吗?笑那么用力……”

  宋诗意笑容一僵,看见少年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大门外,满脑袋问号。

  难道她笑得很假?

  什么叫用力?自打她扎起两个小辫会撒丫子乱跑了,箭厂胡同就没有她宋诗意一个笑容摆不平的事儿好吗?!

  嗬,这小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想摘掉师姐面具的川弟。

  程亦川:女人,你已经成功引起我的注意。

第8章 第八个吻

  宋诗意一向心态好,被狂妄后生挖苦了也不要紧,一路上自我麻痹,小孩子不懂事,别跟他一般见识,当他是空气就好。

  可到了训练馆,一上午的功夫,心情只能用四个字描述:一言难尽。

  训练馆很大,雪上技巧在这,竞速类项目也在这,男队女队在相邻的两个场地,中间仅仅隔着一道透明玻璃门。

  一整个上午,女子速降这边都很心不在焉,一逮着机会,众人就开始交头接耳。

  “那个就是新来的小师弟吧?”

  “哈,哪个?”

  “还能有哪个?边上那个,穿红色背心闪瞎眼的那个啊!”

  “这胸肌……”惊叹声说明一切。

  “大惊小怪了吧?你是没看见刚才他跳起来的时候,腹肌也出来了,两个字,壮观。”

  一开始,宋诗意没听清她们在说谁,还在喘口气时特意探过头去,融入大众:“又在欣赏魏光严的肉体?小心丁教练把你们拎出去罚下蹲。”

  队里生活单调枯燥,姑娘们过着苦行僧般的训练生活,但毕竟年纪摆在这,慕少艾之心人人皆有,私底下也会对隔壁的男色交流一番。

  魏光严是男子速降队的头号男魁。

  当然,看今日这情形,程亦川也有跟他竞争上岗的潜力。

  丁俊亚就在不远处,埋头在本子上写着下午的专项训练安排,不时抬头看上一眼,此刻看众人心不在焉的样子,脸色已明显有了转阴的迹象。

  郝佳凑过来,笑嘻嘻对宋诗意说:“师姐你有所不知,魏光严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炙手可热的是那个新来的程亦川,哈哈。”

  宋诗意:“…………”

  又是他。

  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宋诗意懒得插嘴,索性默默不说话,想用勤奋训练屏蔽掉来自小师弟的光芒,可那位初来乍到,人气目前在女队显然处于一个巅峰状态。

  屏蔽是屏蔽不掉的。旁边的郝佳、卢思琴一个劲在那新闻播报。

  拉伸运动——

  “数清楚了没?我看着好像是六块!”

  “还特整齐诶!”

  宋诗意:“……”

  跨部训练——

  “刚,刚才那一下前顶,是我眼花了吗?”

  “应该不是的,我,我也看见了……”

  “好饱满的一坨!!!”

  宋诗意:“????”

  一坨?!

  郝佳一脸邪恶地凑过来:“师姐,你觉不觉得……”

  “觉得什么?”

  “那个程亦川,嘿嘿嘿,看起来性功能很超凡脱俗的样子?”

  “……”

  宋诗意:“你从哪儿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