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健平交代了几句,袁华带着速降队的几个人去换衣服了,出来就去了速降比赛的赛道。技巧队也有自己的教练带队,去了属于自己的比赛场地。

  宋诗意无所事事,便和孙健平、丁俊亚待在一起,坐在室外休息区,一人捧了杯热咖啡,凑在一起讨论这一次的世锦赛。

  “那个是LauraTimber吧?”

  “哪个?

  “黄衣服那个。”

  “还真是。”

  “我记得我刚出道的时候她就已经成名了,怎么我都退役两次了,她还活跃在赛场上?”

  “欧美人和我们的体质不太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道,Lashley都三十来岁了,不照样拿了冬奥会冠军?”

  宋诗意就搅着咖啡里的泡沫,笑道:“那我才二十五,还年轻着呢。后年的世锦赛也才二十七,看来冠军指日可待。”

  世界高山滑雪世锦赛每两年举办一次,若遇奥运年,则以冬奥会为主,不举办世锦赛。下一届世锦赛在两年后。

  孙健平靠在椅子上,斜眼看宋诗意:“你跟程亦川待久了吧,大话说得一套一套的?”

  宋诗意一惊,反驳说:“跟他有什么关系?”

  “哼,一个魏光严,一个陈晓春,一个薛同,外加一个你,都被那小子带偏了。我说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学什么不好,非学得跟他一样猖狂,一点儿不虚心。”

  “我可没学他。”宋诗意慢条斯理地说,“毕竟您说过啊,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退役。”

  丁俊亚一顿,抬眼看着她。

  宋诗意并未意识到哪里不对,直到孙健平似笑非笑地问她:“这话我可没对你说过啊,你从哪儿听来的?”

  宋诗意一愣,很快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这是她在冰岛做康复训练的时候,从微信上程亦川的小作文里得知的。

  而孙健平对程亦川说这话的那天,丁俊亚也在场。

  孙健平哼了一声:“还说没有近朱者赤!”

  宋诗意赶紧转移目光,把话题岔开:“哎,那不是JackFinn吗?他今年也来了?”

  孙健平很快跟着看过去:“哪儿呢?”

  只有丁俊亚若有所思地看着宋诗意,最后朝半山腰上看过去。那几抹大红色很是显眼,在袁华的带领下已经抵达速降赛道的起点处。

  半下午的时候,孙建平的脸色不大好,嘴唇也有些发紫,被宋诗意和丁俊亚劝回车上休息了。

  “这边只有室外休息的地方,坐久了难免冻得慌。”孙建平摇摇头,说,“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看看你们俩,屁事没有。”

  宋诗意一路把他送到停车场:“您干脆让司机开车送您回酒店歇歇,昨天坐了那么久飞机,也没休息好。这儿有我们看着,袁教练和高教练也在呢。”

  “车上休息一下就行。”孙建平很坚持。

  从停车场回了雪场,宋诗意皱着眉头问:“他怎么瘦了这么多?”

  丁俊亚的眉心也是拧着的,“过完节归队之后,他就一直忙个不停,一个月才回家几趟,基本上天天都守着速降。上面下了死命令,今年的世锦赛必须有速降队的名额,他压力大,白天去守训练,晚上还回办公室处理工作。”

  “难怪脸色这么难看。我中午到的时候,他的气色就不好,再加上这么一冻,难看得要命。”

  丁俊亚的目光落在正热身的运动员身上,轻声说了句:“希望这群小孩明白他的苦心,别让他失望吧。”

  宋诗意叹口气,拍拍他的肩。

  下一秒,从不远处的雪地上倏地投来一道尖锐的目光,刚从山上下来的人看见这一幕,气势汹汹要滑过来。

  袁华适时地叫住了他:“哎哎,程亦川,上哪儿去?”

  “我就过去一下。”

  “回来!”袁华没好气地喝住他,“都在训练呢,瞎跑什么啊?懂不懂规矩?”

  程亦川被硬生生拉了回去,只能恨恨地望向两人站的地方,试图用凶狠的眼神引起某人的注意。

  然而事实证明,此刻的宋诗意忧心忡忡,完全沉浸在对孙健平的担忧之中,根本没有往他这里看一眼。

  程亦川滑了好几轮,回回都看见她和丁俊亚凑在一起说得正欢,一会儿是在休息处喝咖啡,一会儿跑到技巧项目的赛道评头论足一番。

  下午快过去了,他在最后几轮下山时,看见丁俊亚把围巾给了她。虽然她连连摆手说不用,但丁俊亚还是不由分说把围巾搭她肩上了。

  宋诗意有点尴尬,说:“真不用,师哥,我在冰岛待久了,这点冷算不了什么。”

  丁俊亚瞥她一眼:“当年去加拿大冷得直哆嗦,连我的裤子都穿过,这会儿嫌弃上了?”

  “………………”

  那不是因为当年她在雪地里摔了一跤,裤子全打湿了吗!要不怎么会穿他的换洗衣服?

  记忆回溯,宋诗意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还说呢。你手长脚长的,害我裤脚衣袖都得挽好几圈,孙教还笑话我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刚从田里上来。”

  两人都笑了。

  不远处的程亦川看着这一幕,简直气炸了。他听不见两人在说什么,只看见宋诗意接受了丁俊亚的围巾,还一脸娇羞地与他相视一笑。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干什么呢这是!

  他气冲冲地要冲上去,又被人一把拉住。这回不是袁华了,是魏光严。

  “你要干嘛?”魏光严一脸警惕拉住他的胳膊。

  “别拦我,我去打死姓丁的!”

  “傻吗你?这事儿怪丁教练?”

  “不怪他怪谁?”

  魏光严没好气地往他背上拍了一掌,“你一天没追到师姐,就一天管不着她跟谁好。今天有姓丁的,明天还可能有姓张的姓李的。怎么,你打算把对她有意思的男的统统打死?恐怕人没死完,你先累死了!”

  程亦川杀气腾腾盯着那边,没吭声。

  魏光严:“想什么呢?”

  “想我是不是该买点毒药,一口气毒死他们,这样不累。”

  “……………………”

  魏光严气笑了,拽着他往山上走。

  “行了行了,与其在这儿想些有的没的,不如好好加把劲儿,赛场上见真章。我可告诉你,师姐是站在过食物链顶端的女人,你现如今还在底端挣扎,她能看上你什么?”

  “我才貌双全。”

  “笑话,除了滑雪,你有什么才?”

  “我说的是钱财的财!”

  “………………滚滚滚,你去死。老子辛辛苦苦安慰你,你在这儿炫富!”

  程亦川心不甘情不愿被拖上了缆车,咬牙切齿说:“要是钱能打动她,我这就炫给她看。”

  “打动是不太可能打动了,你全部兑现,砸倒是砸得死她。”

  ……

  程亦川再一次能与宋诗意独处时,已是夜里,众人回到酒店后。

  他与运动员们一起在酒店的餐厅吃过晚饭,全程都在找宋诗意的身影,可她就是没出现。可恨的是,连带着丁俊亚也不见人影。

  很好,两人一起过二人世界、吃甜蜜大餐去了。

  程亦川拿着叉子恶狠狠地戳着盘子里的通心粉,戳得对面的陈晓春心惊胆战。

  “他怎么了?”陈晓春低声问魏光严。

  “情场失意,情难自禁。”魏光严老神在在,见惯不惊。

  然后身侧传来程亦川冷飕飕的一句:“你成语用得这么好,语文水平这么高,怎么还中途辍学了?”

  “…………”

  这他妈还戳人痛脚了!

  魏光严面无表情和他对视片刻,忍气吞声:“算了,我魏光严肚里能撑泰坦尼克号,不和失恋的人计较。”

  “谁失恋了!!!!”程亦川怒火涛涛,扔了叉子,饭也不吃就走了。

  陈晓春目瞪口呆:“哎哎,你上哪儿去?”

  魏光严说:“别管他,让他一个人静静。”

  “他真失恋了?”

  “没。吃醋加赛前紧张,所以发了点神经。这样挺好,有助于比赛的时候调动情绪。”魏光严是过来人,十分淡定,说完又要去加一份主食,“妈的,不愧是高级酒店,伙食开的这么好,不吃白不吃。”

  陈晓春:“……”

  宋诗意没在酒店的餐厅吃饭,从比赛场地回来后,和丁俊亚一起去后厨打包了晚饭,挤进孙健平的房间,三个人一起吃了晚餐。

  “这是请后厨熬的小米粥,给您开小灶呢,全喝光吧,胃里舒服点。”她把东西摆了一桌。

  孙健平依然没能吃下去多少,皱眉头说有点反胃。

  “一会儿我陪您上医院看看,这脸色实在太难看了。”

  “不去。”孙健平挥挥手,“也就时差没倒过来,没胃口罢了。”

  “讳疾忌医要不得——”

  “再啰嗦把你扔出去。”

  “……”

  孙健平是爽快人,说一不二,宋诗意一个脑袋两个大,只能翻个白眼,换了个话题,吃完了这顿饭。

  饭后,宋诗意回了自己的房间,整理背包时看见了一只盒子,想了想,拿出手机给程亦川发信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