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照旧还是没什么表情,连眼皮都没抬,仍旧不紧不慢地吃着饭,一言不发,君迁倒是放下了碗筷,饶有兴致地听着陆小凤从头讲到尾,然后在他住了口、口渴地仰头喝酒时,撑着下巴眨了眨眼,一脸的若有所思——

“哦…所以你是想说,给剑神大人戴顶绿帽子么?”君迁摸了摸下巴,微微眯起了眼睛,“真是个有趣的主意,我同…”

话音未落,陆小凤只觉得背脊一凉,整个厅里的空气都像是已经结成了冰,冻得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发抖。

君迁仿若未觉,摸着下巴笑眯眯地点头:“我觉得挺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码完了!松了口气…让大家等到这么晚,真是抱歉,明天还是照常在晚上八点准时更新!

孕妇的凶残等级每天都在增加╮(╯_╰)╭庄主表示养怀孕的老婆简直就像是养闺女一样【咦为什么突然觉得好邪恶…

名声

第五十五章

名声

主意虽说是陆小凤自己提出来的,可事实上在他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被君迁骂个狗血喷头的准备了,却没有想到现在居然会是这个反映——不止没有一口拒绝,居然还笑眯眯地点头同意了!

陆小凤在西门吹雪和君迁之间来来回回地看了几眼,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两人之间气氛的不正常,眼看着西门吹雪的手已经按上了剑柄,陆小凤猛地打了个寒颤,忙不迭地放下酒壶开始转移话题:

“西门吹雪,你知不知道顾云飞当年其实没有死?”

西门吹雪的手微微一顿,视线转到了陆小凤的身上,虽然没有说话,却很显然是在等他继续把话说下去。

陆小凤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正了正脸色,语气是难得的严肃:

“前几日武当一个在山中采药的道士遇到了一个垂死的人,说是从幽灵山庄中逃出来的,他告诉那个道士,幽灵山庄最近正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我们已经查出来,这个垂死的人就是当年本该早就已经死在你剑下的顾云飞!”

君迁微微挑眉,似乎是有些惊愕——顾云飞这人,她虽然没有见过,但却是知道的,四年前他被西门吹雪追杀,逃了整整七天后终于死在了西门吹雪的剑下——从来没有人怀疑过西门吹雪的剑下还会留下活口,就连西门吹雪也笃定他绝对是已经死了,但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当年他居然并没有死?

“幽灵山庄?”西门吹雪慢慢地将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语气清冷,显然是心情并不好。

陆小凤看了他一眼,老老实实地答道:“据说,幽灵山庄是只有死人才能去的地方,就像是顾云飞这样…再多的,他也就不知道了。”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依然是面无表情,默不作声。

陆小凤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胡子,实在是不想赶在这夫妻俩百年难得一遇的闹别扭的时候横插一脚,但…时间不等人,若是再拖下去,幽灵山庄的阴谋说不定就很难再阻止了。陆小凤在心底哀嚎了一声,到底也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所以我就想…让西门吹雪追杀我,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混进幽灵山庄了。”

“确实是个好办法…”君迁点点头,眯起眼睛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把话接了下去,“剑神大人一心追求剑道,沉默寡言又不体贴,难免冷落了妻子,陆小凤一向最讨女人欢心,时间一长,发生些什么不该有的事也很合理啊…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出轨对象是陆小凤的话…”

君迁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陆小凤一边,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嫌弃,看得陆小凤摸着胡子不停地苦笑,好半天君迁才又终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叹气道:

“虽然这会让大家对我的品味产生质疑,但是为了江湖的安定,我就勉强牺牲一下吧…”

“小迁…”陆小凤看着周身纵横交错的剑气几乎已经有如实质的西门吹雪,顿时就苦了脸——就算是和西门吹雪闹脾气,这丫头果然也还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挤兑自己的机会!

“咦?”君迁有些无辜地睁大了眼睛,“这不是你的主意吗?我同意了还不好?”

陆小凤下意识地看了西门吹雪一眼,立时就打了个激灵,赶紧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地装哑巴。

君迁微微眯起了眼睛,正准备再添一把火,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袖子被扯住了——君迁顺着衣袖的方向低头,就见自家小徒弟正看着自己,一脸的欲言又止。

君迁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小应有话要说?”

“师父,”小小的少年似乎是有些犹豫,片刻后却到底还是咬了咬牙,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忧和不赞同,“女子的名声很重要!”

似乎是没有想到小徒弟会这么懂事,君迁一时间竟是怔了怔,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笑容越发的温柔了起来,倾过身去,将小小的少年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小应,为师告诉你,名声啊…是这世上最无聊的东西。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只要你自己问心无愧,管别人说什么呢!”

这些话对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似乎是还有些太过深奥,少年的眼里微微有些茫然,却还是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君迁看得好笑,伸手又揉了揉他的头发,却是话锋一转,瞄了陆小凤一眼,似是随口道:

“不过呢,虽然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怎么样,但如果别人有意败坏那就又不一样了,这就好比…我能说‘我家阿雪脾气又臭又硬不解风情,真是个混蛋!’但如果有别人跑来跟我说‘西门吹雪是个混蛋!’,我一定会让他死得很难看,因为啊——”

君迁勾了勾嘴角,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我说的话就叫做‘调情’,如果是别人说…那就叫做‘挑衅’,明白么?”

话音未完,陆小凤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连鼻子上都已经沁出了汗珠来——这丫头怎么教徒弟的?确定以后这孩子不会比她更凶残?!

不过…陆小凤这边是尴尬紧张得出了一身的虚汗,可坐在桌对面的西门吹雪的反应却是截然相反——君迁那句话一出,原本周身满是寒意的男人,气息好像是一下子就柔和下来了,连原本按着剑柄的手都已经松了开来,定定地盯着君迁看了一会儿,倾过身,伸手将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君迁板着一张脸用力挣扎,却被西门吹雪轻而易举地制住,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头,眼里闪过星星点点的笑意——就是这一点点的笑意,却让君迁不自觉地就安静了下来,虽然还是一脸的闷闷不乐,却是已经不再挣扎反抗了。

西门吹雪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转头看向陆小凤,眼里已经又回到了从前的波澜不惊:

“君迁怀孕了,需要照顾。”

西门吹雪终于开口了,虽然是拒绝,但陆小凤还是不自觉地松了口气——怀孕了之后的君迁简直是反复无常,根本就是个大杀器,和她一比,连西门吹雪都好像显得和蔼可亲了起来! 陆小凤看着眼前好像已经恢复到平时的“恩爱模式”的夫妻俩,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叹气道:

“西门吹雪,这个忙除了你,别人实在是都帮不了。小迁医术这么好,又是在万梅山庄,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更何况这件事也不用太久…”

“不去。”西门吹雪完全不为所动,一口拒绝,看向陆小凤的神色里竟也似乎是带上了几分薄怒——若真的用了陆小凤的主意,哪怕将来真相大白,君迁的名声也到底是会受到损害。君迁固然从不在意名声,但他又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妻子受这样的委屈?

陆小凤哭丧着一张脸,抱着酒壶猛喝酒,却听见君迁那软糯的嗓音忽然响起了起来:“其实,我觉得陆小凤说的有道理…”

西门吹雪抱着她的手一瞬间加重了力道,浑身又开始散发出一阵寒意来。

虽说是在闹别扭,但君迁心里却是清楚得很,西门吹雪不愿答应,一是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在家,二来想必就是不舍得自己受到委屈和污蔑了——君迁这样想着,不由得心里一软,再加上过了一整个下午,气也总算是消得差不多了,终于放软了身子靠进他的怀里,正了正神色,不紧不慢地道:

“陆小凤出的当然是个馊主意。”

陆小凤一听,脸色顿时更苦,君迁看了他一眼,有些好笑地继续把话接了下去,“但他说得对,只有你去追杀他,才不会让人怀疑,他也才可以顺理成章地混进那所谓的幽灵山庄。”

西门吹雪微微皱眉。

君迁见他没有反驳,赶紧趁热打铁、再接再厉道:“我保证一定会乖乖养胎,绝对不会惹是生非!”

西门吹雪低头看他,君迁赶紧猛点头作保证。西门吹雪定定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淡淡道:

“理由?”

“唔,”君迁的眼珠转了转,摸了摸下巴,“不如…”

在女子软糯的嗓音落下后,厅中有一瞬间的安静,片刻后,西门吹雪忽然看向陆小凤,冷冷道:

“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陆小凤同样看他。

“你一定要真的逃,因为我是真的追,你若被我追上,我也许就会真的杀了你。”

两天后,陆小凤的一众好友——古松居士、木道人、唐二先生等等名动天下、誉满江湖的人聚在一起,围坐在一张八仙桌前,神色严肃而惋惜。

“西门吹雪和陆小凤本来是极好的朋友,西门吹雪为什么要追杀陆小凤?”众人齐齐看向木道人,神色间满是不解。

“因为陆小凤做错了一件事,一件就算知错,也绝没有机会再改正的事。”木道人的神色尤为沉重。

“哦?”

“你们知不知道,西门吹雪的妻子,原本已经怀孕了?可却因为陆小凤的缘故流产了!”

众人的同时一惊:“怎么会如此?”

“陆小凤一直是一个很讨女人喜欢的男人,但他却也是一个安定不下来的浪子。前阵子他为了摆脱一个红颜知己的纠缠逃去了万梅山庄。恰巧那日西门吹雪并不在庄中,那女子追至万梅山庄,陆小凤为摆脱纠缠便说西门夫人是他的新欢,那女子醋意大发动起手来,陆小凤并未阻拦,却不想西门夫人有孕在身、又是事出突然毫无准备,一时间竟不是她的对手…”木道人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据闻西门夫人不止流了产,还落下了病根,恐怕再难有孩子了。那女子已死在西门吹雪剑下,陆小凤却是逃亡了…”

整个江湖都知道西门吹雪宠爱妻子,连整个万梅山庄都已做了聘礼。如今妻子受了这样的伤害,自然不可能放过作为罪魁祸首的陆小凤。

众人均是默然无言,半晌后,才有人低声道:“难怪今日,花满楼也没有来。”

同一时间,睡了个午觉醒来的君迁正因为西门吹雪不在家、没了管束而觉得一阵自由,打算好好把握机会一个人出门逛一逛,却忽然有下人来报——花满楼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论调情和挑衅的区别#23333333

#如果要有人牺牲名节的话,不如还是牺牲陆小凤的吧#╮(╯_╰)╭七哥好久没出现了,必须加戏有木有!

追杀

第五十六章

追杀

陆小凤已经逃了整整一天一夜了,不要说是吃东西,这一天里,他甚至连一滴水也没有机会喝,所以他现在整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的,早就已经看不出是平时那个一掷千金、讨女孩子喜欢的陆小凤了。但他还是在逃,连半刻也不敢懈怠。

虽然早就知道西门吹雪的剑术自从紫禁一战后又有精进,早已达到了“无剑”的境界,但毕竟是没有真正交过手,一直到现在被西门吹雪追杀,陆小凤才终于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西门吹雪的可怕——即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杀意和剑气还是让他浑身上下的皮肤都泛起了鸡皮疙瘩。

果然,在小迁还怀着身孕的时候非要拉他出来帮忙,一定是让他的心情很不好吧——自从西门吹雪成亲之后,简直就是不断地在向妻奴演变,真是太堕落了!陆小凤在心里哀嚎了一声,却感觉到自背后传来的杀意和剑气似乎是又近了一些,立时就打了个激灵,再不敢走神,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一路向前继续逃亡——

开玩笑!要是被满心不悦的西门吹雪追到了,他真的会杀了自己!

江湖上的消息总是穿得飞快,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反目成仇”的事才刚过一天,江湖上就已经传得满城风雨——陆小凤的朋友们神色沉重地聚在一起,绞尽脑汁地想法子营救陆小凤,而另一边,昔日被君迁救治过、受她恩惠的人们却已是群情激奋,不过一天的工夫,上万梅山庄来探望的人就已经来来去去地换了好几拨——若是平日,慑于西门吹雪的冷脸,大家自然是不敢上门来叨扰的,不过既然如今西门吹雪在外追杀陆小凤,大家的胆子也就渐渐大了起来。

山庄门口虽是一派热闹,但这些都和君迁没什么关系——所有来探望的人都被管家以“夫人身子虚弱,不便见客”为由挡了回去。君迁的生活照旧是除了吃就是休息,日子过得安稳到近乎无聊,于是现在,万梅山庄的庄主夫人在午睡过后正准备从后门偷偷地溜出去透透气,手才刚按上门闩,就听得身后有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在喊她:

“小姐,七少爷来了。”

君迁立时就是浑身一僵,随即就听见另一道温柔清朗的嗓音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小妹要去哪里?”

君迁干笑了两声,有些僵硬地转身回头,就见一道修长温润的白衣身影正站在自家小丫鬟木笔的身侧,正是已经许久未见的七哥花满楼——同样是白衣,西门吹雪给人的感觉总是淡漠清冷,但花满楼穿着,却总是让她有一种温柔包容的感觉,更何况…他的脸上,也总是会带着温润的笑意,就像是现在这样。

但…花满楼再温柔,有些时候却又实在是一个很强势的男人,也就比如现在——君迁甚至能从他那双无神的眼睛里看出了不赞同的意味,当即就低下了头,走到他身边,有些讨好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唤道:

“七哥,你怎么来了?”

“整个江湖都知道你受了伤害,我又如何能不来?”花满楼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腕替她诊脉。

君迁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乖乖巧巧地任由他给自己切脉——花满楼的医术不算太好,但要看出一个孕妇是不是健康,却也已经是足够了。

果然,不多时后,花满楼便放开了她的手腕,眉头也渐渐舒展了下来,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问道:

“主意是你出的?”

果然,七哥也是知情人吧?君迁心里一瞬间恍然,点了点头后却又是一阵摇头:“是陆小凤出的主意,不过追杀的原因是我想的。”

那就难怪了…花满楼想到这两日已是被江湖上骂得狗血淋头的陆小凤,忍不住摇头失笑——自家小妹果然是个不肯吃亏的姑娘。花满楼心里好笑,却又难免有些好奇地问道:“陆小凤原本的主意是什么?”

“哦,他啊…”君迁轻笑了一声,一脸的嫌弃,“他想让我红杏出墙,被阿雪抓到和他躺在一张床上。”

话音刚落,素来温和的花满楼立时就是皱紧了眉头,就连一向温柔的声音这时候竟也有些低沉了起来,满满的都是不赞同:“简直胡闹!陆小凤真是越来越不着调了,女子的名节岂能拿来开玩笑!”

“就是就是!所以我一听就拒绝了,都不带犹豫的!”君迁偷偷地侧过脸瞄了他一眼,见到素来好脾气的兄长黑了脸色,立时忙不迭地点头,嘴角却是微微地勾了起来,眼里隐隐地划过几分幸灾乐祸,“七哥,陆小凤这摆明了就是欺负我,你可要替我讨回公道啊…”

花满楼摸了摸她的头,淡淡道:“想必这次被西门吹雪追杀,他也该吃了不少的苦,待此事了结,自该让他再长些教训。”

君迁微微眯起了眼睛,咬唇忍笑,一张脸上却是毫不遮掩地写满了幸灾乐祸,但…还没等她乐够呢,花满楼就已是话锋一转,似是不经意间随口问道:

“小妹先前是要一个人去哪里?”

花满楼的声音总是很温柔,但君迁听着,却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机灵,低下头,摸着鼻子讪笑了两声:“我、我只是…只是午睡醒来后在庄子里随便走走,活动一下而已。”

花满楼笑了起来,侧过头,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随便走走,为什么会去开门闩呢?”

这不科学!明明就什么都看不见,为什么七哥会知道她先前的手正按在门闩上!君迁心里一阵哀嚎,却是不敢造次,偷偷抬眼看了看正笑得一脸温柔的花满楼,试探性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扯住他的衣袖晃了晃,声音里有些委屈:

“七哥,整天待在庄里不出门,好闷的…”

花满楼任由她晃着自己的衣袖,笑得越发温柔:“你同意让西门吹雪去追杀陆小凤,是不是就是想支开他好偷偷跑出去?”

君迁的手一僵,又是尴尬地讪笑了一声——完了,小算盘被七哥看穿了!

见她这样的反应,花满楼立时就明白自己猜对了,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哭笑不得地摇着头:“追杀前西门吹雪曾来找过我,他不在的时候,请我替他看着你。”

好啊!居然是西门吹雪的主意!在家的时候自己看着她还不算,出门了居然还要找七哥过来“代班”!简直是岂有此理!君迁气急,一瞬间就鼓起了腮帮子,气呼呼地瞪大了眼睛。

花满楼笑了一声,越发有些无可奈何,只能摸着她的头发给如同炸了毛的猫儿一般的妹妹顺毛:“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怎么反倒越发任性孩子气起来了?”

君迁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别扭地扭过头不理他。

花满楼无奈摇头,却既不哄她也不催她,就这么温柔而安静地笑着看她——君迁被他这样温和的目光看得一阵不自在,心头慢慢地涌上一股负罪感,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无理取闹,却又实在是心有不甘,只能一脸沮丧地低下了头,皱着鼻子委委屈屈地抱怨着:

“孩子可健康了,我也有好好养胎,可是一个月没出门真的好闷啊,这样对孩子也不好啊…”

花满楼和西门吹雪不一样。西门吹雪性子清冷,再加上是她的丈夫,所以她在他面前总是肆无忌惮,撒娇也好,任性也好,总觉得看他那张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因为自己而露出或者温柔、或者苦恼、或者吃醋的神色是一件格外有趣的事,并且乐此不疲;但若是换了花满楼…每每让这样一个温柔的兄长因为自己而感到苦恼,心底就会满满的都是负罪感。所以她对着西门吹雪的时候可以娇蛮胡闹,对着花满楼的时候,却到底还是只敢这样小声地嘀咕。

而花满楼很显然对妹妹的这点小心思也是清楚得很,每每两人有分歧的时候,他就总是这么温柔而安静地看着她,到最后败下阵来的那一个,也永远都是君迁——花满楼确实是温柔宽厚,可…骨子里其实也是一个很强势的男人啊!君迁总是在事后默默地泪流满面、暗暗腹诽——就像是现在这样。

花满楼再一次失笑,动作轻柔地摸着她的头顶:“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你伤了身子,若是此刻你出门被人见到,这个计划岂不是就要穿帮?”

君迁愣了愣,似乎是从未考虑到这个问题,眉头皱了好一会儿才舒展开来,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找司空摘星帮忙易容一下就好了啊!”

——若是戴斗笠帏帽或是简单的化妆,难免也有被认出来的可能,但易容是个技术活,她并没有学过。不过好在也从来不需要为此事而担心,反正司空摘星就是个中好手。

“小妹,”花满楼“看”她,无神的眼底竟也似是隐隐有了些许的笑意,“陆小凤找来帮忙的第一个人是西门吹雪,第二个人就是司空摘星。”

“…”君迁的心里立时就是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所以?”

果然,花满楼笑了笑,温声道:“所以司空摘星此刻正忙,恐怕是抽不开身来。”

君迁一时间僵在原地,脑海中却是灵光一闪,忽然间意识到了些什么,一瞬间瞪大了眼睛——等等!西门吹雪能这么容易就同意用这个理由追杀陆小凤,难不成就是因为…若是用了这个理由,自己就会因为怕计划穿帮而不能出门透气、只能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了?!

西门吹雪什么时候也这么腹黑了!这不科学!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君迁在心底撕心裂肺地咆哮着,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君君的出门计划再一次宣告失败╮(╯_╰)╭

写着写着突然觉得…七哥才是深藏不露的真?BOSS啊有木有!再一次给陆小凤默默点根蜡烛。

真相

第五十七章

真相

君迁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挺聪明的人,但现在她却忽然意识到自己那点小聪明实在是不够看,最终的大BOSS根本就是她家那个看起来比谁都温柔的七哥——花满楼已经在万梅山庄住了十五天了,她也就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地在庄里待足了整整十五天。

并不是她突然变得乖巧听话了,实在是…每次对着花满楼那种温柔又了然的笑,她就再也折腾不起来了。

花满楼这些天虽然一直都在万梅山庄陪着她——或者应该说是看着她,但还是时不时地有消息传来,让君迁多多少少也对这个打击幽灵山庄的“鹰巢”计划有了些了解,比如说——

第六天的时候,西门吹雪追上了陆小凤,一剑刺伤了他的胸口,但最终还是北陆小凤逃走了;第八天的时候,陆小凤遇到了“六亲不认”独孤美,成功地混进了幽灵山庄;如今已是第十五天,下午的时候花满楼出了一趟门,等他回来的时候,万梅山庄内,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来了几位客人:

武当掌门石雁、少林铁肩、丐帮王十袋、长江水上飞、雁荡高行空、巴山小顾、十二连环坞的鹰眼老七——全部都是誉满江湖的人物。

除此之外,离家多日的西门吹雪也已经和他们一同踏进了家门,当然,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也来了,如今这十一人正一起围坐在万梅山庄的书房中,每一个人都神色凝重。

这个“鹰巢”计划,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万梅山庄无疑是最安全的地方,绝不会有人偷听。

怕丫鬟下人们无意中听到了机密横生枝节,君迁让下人们在屋外守着,自己亲自端了茶进去,第一眼,就看见了灰头土脸的陆小凤——

幽灵山庄据说已经开始行动了,陆小凤也就终于能找到机会脱出身来与大家商议,但看得出来,这些天来他的日子实在是不怎么好过,但好在身上并无受伤的痕迹。

君迁笑得眯起了眼睛,心情愉快地给他倒了杯茶——她脸上那种写满了“幸灾乐祸”的笑意,看得陆小凤立时就打了个激灵,只能苦笑着摸自己的胡子,一边不停地拿余光去瞟西门吹雪,那意思——你老婆,你就不管管?

作为一个高手,随时随刻都必须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陆小凤频频甩来的眼色,西门吹雪自然是不可能没有看见,所以他也很快就有了动作——看着正在笑盈盈地给众人倒茶的君迁,微微地皱起了眉头,声音稍有些沉:

“君迁,过来。”

过来什么过来!君迁简直是一看见他就来气——在家的手不让自己出门也就算了,凭什么他出了门还要叫七哥来看着自己?还腹黑地选了这么一个理由让她连偷跑出去都不行,她现在甚至都怀疑说不定陆小凤把司空摘星找去帮忙也都是西门吹雪的主意!

孕妇怎么了?孕妇怎么就不能出门了?孕妇也是有人权的,而且还是两人份的人权!凭什么不让她出门?简直是岂有此理!

君迁越想越是来气,又哪里还会听他的话?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有抬,全当自己刚才什么都没有听到,继续温温柔柔地给大家倒茶。

在场的其他人看着西门吹雪身上越来越冷的气息,却都是尴尬得不得了,面面相觑后,竟又是不约而同地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些许的笑意——江湖上都知道西门吹雪宠爱妻子,可如今一看,这哪里是宠爱,分明就是溺爱又纵容,以至于堂堂剑神竟是被一个小姑娘吃得死死的,无可奈何,又岂会不让他们觉得好笑?

但心里偷笑归偷笑,当着西门吹雪的面,大家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的,各自轻咳了两声低头喝茶——这么个小插曲,倒是让原本凝重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一直到原本笑意盈盈的君迁忽然间在武当掌门石雁面前站定,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只剩下的凝重。

“石掌门,你可知道你已活不过百日?”

话一出口,整个书房里的人同时就是神色一肃,唯独石雁却是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西门夫人果真医术高明。”

君迁叹了口气,放下茶壶,用帕子擦干净了手,这才伸手按上了他的手腕,石雁平缓低沉的嗓音还在不紧不慢地向众人解释着:“师伯木道人亦精于医术,曾我为诊脉,我肝膈之间早有宿疾,寿数已不过百日。”

屋内众人一时间尽数默然无语,君迁却是微微蹙起了眉头,好一会儿才收回手,缓缓道:“肝膈之间确已损伤极深,但这并非宿疾,而是中毒,并且——是慢性毒药,至少已是接连不断地服用了三年。”

众人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今天一直都异常安分的陆小凤终于第一次开口:“小迁…”

——陆小凤一直都是一个对朋友极好的人,自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朋友去死。

君迁笑了笑,点了点头:“幸好发现得早,我能解毒。”

——君迁是个大夫,自然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病人去死。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但片刻后却又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尤其是石雁——他本是一个极为温和的中年人,但现在,他的整张脸上都已写满了震惊和悲哀,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君迁。

君迁叹了口气,却还是老老实实地道:“我只是个大夫,查案是你们的事,但…我只能肯定地告诉你,中毒和宿疾的脉象,区别不小,以木道人的医术,很容易分辨。”

木道人的医术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名气的,自然不可能连宿疾和中毒都搞错,而他作为唯一一个武当长老,要想接连不断地给石雁下毒,也完全是有能力办到且不会受到怀疑的——一切的矛头都已指向了木道人。

君迁再次叹了口气,忍不住转头去看陆小凤,就见他也是脸色沉重,早就没了平时的戏谑和吊儿郎当,半晌后,终于闭上了眼睛长出一口气,沉着声音道:

“石雁,当年木道人没有接任武当掌门,是不是因为做了有违教规的事?”

石雁没有说话,犹豫了片刻,却到底是点了点头。

陆小凤的神色立时就是更沉:“木道人果然就是老刀把子,这样…所有的事就都能串起来了。”

陆小凤他们已经离开万梅山庄,分头去完成各自的任务了,唯有石雁留了下来,君迁替他开了方子,又施了针,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子时了,回到房间,就看见西门吹雪正坐在床头擦着剑——他向来就对江湖中的那些糟心事不耐烦得很,陆小凤要他帮的忙已经完成,自然是懒得再搅合,留在庄里陪伴怀孕的妻子。

但可惜了,君迁气还没有消,撇了撇嘴,也不说话,脱了外衣挂到一边的架子上,绕过他就要往床的里侧爬,却忽然腰后一紧,紧接着就落进了一个温暖又清爽好闻的怀抱里。君迁鼓起了腮帮子,扭过头坚决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