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风转过椅子,看着桌上那对尚在高烧的龙凤喜烛,取过秦宝镜随手放在桌上的凤冠,慢慢的摸着其上的流苏,忽而又轻轻的笑了。

至少,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生同衾,死同穴,生生世世,她都将是他的妻子。

作者有话要说:从下章开始,明线转为白如墨和韩奇香,地点也改为逍遥岛,但还是不时的会穿插顾二和秦宝镜。摩拳擦掌啊,劳资心心念念想写的终于来了。吼吼,求表扬。

狱中惊险

韩奇香醒来的时候,日已西斜。

她扶着晕沉沉的头,慢慢的打量着四周。

四面高墙,唯有一面小窗,漏进几丝夕阳余晖。而地上是潮湿的稻草,不时的有小虫爬上爬下。

墙角忽然有一只油光水滑的耗子爬出,哧溜一声钻入了厚厚的稻草中,不知去向。

韩奇香大叫一声,吓的面色发白,手撑着地,连连后退。

但下一刻,手却碰到一个软软的物体。她再次大叫,双手捂面,不敢往后看。

“小姐,小姐。”耳旁忽然听到一声虚弱的叫喊。她心中颤了一颤,缓缓的转身,指间露出一条缝,却一眼看到自己的丫鬟小镯子正躺在稻草堆上无力的看着她。

“小镯子,小镯子。”她手脚并用,飞快的爬了过去,一把扶起她,哭着问道,“这是哪里?我们又怎么来了这里?”

小镯子面上发白,双唇更是毫无血色,艰难的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我只记得,那日城主大婚,我见小姐你一个人跑到了后院,正想也跟了去,却忽然只觉得面前一黑,晕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里。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抓了我们?”

韩奇香哭着摇头:“我也不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就是在这里了。小镯子,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小镯子缓缓摇头:“我没受伤。只是小姐,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啊?”

韩奇香抬头四处看了一看。这一看,正好看到有几个人走了过来。

哗啦一声响,他们打开了门锁,矮身钻了进来。当先的大汉一脸横肉,面上神情不善。

韩奇香抱紧了小镯子,警惕的看着那些人。

“说出无双城机关分布图所在。”

声音如其人,粗嘎难听。

但韩奇香抿紧了唇,摇头:“休想。”

那大汉却笑了,面上的横肉一抖一抖,面色狰狞:“不说?小爷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说罢伸手就来拉她。

韩奇香急忙矮身躲过。但急切之间,竟是顾不上小镯子,眼睁睁的看着她落入了那大汉之手。

大手扼上她细嫩的脖颈,连求救的话语都说不利索:“小姐,小姐,救我。”

韩奇香面色一变,素掌纤纤,拍了过来,同时口中厉声的道:“放开她。”

但不成想,此人看起来是个大块头,身形端的是快速无比。见她一掌拍到,侧身躲过,而后顺势反手一拉,竟是胳膊围住了她的脖颈,教她一时动弹不得。

那大汉见擒住了韩奇香,哈哈大笑,却又放手粗暴的将小镯子推开。大掌收回,抚上了韩奇香的脸颊。

一边摸,一边口中啧啧出声:“这般细嫩的好货色,可是舍不得让其他兄弟独吞。不说?放心,那大爷我也会好好怜惜你的。”

韩奇香何时经历过这般之事,面色立时变的刷白。急切之间想起秦宝镜教她的素心掌,咬紧了牙,左肘就大力的向后撞去。

那大汉不提防她明明已在他掌控之间,竟然是还有后招。当即只觉肚腹处一痛,下意识的就放开了围着她脖颈的手。

韩奇香急忙后退,但退无可退,小小的牢房中全都是他的人。她面色煞白,只好紧贴着墙壁而立,一双眼中满是戒备。

那大汉咒骂了一声,想冲过来擒她,但心中始终还是有所忌惮。转头看到地上的小镯子,俯身将她提了起来,笑道:“跑得了小姐,还有丫鬟。韩奇香,机关图所在的位置你到底说是不说?”

韩奇香眼神坚毅,狠狠的道:“休想。”

那大汉大笑:“不能动你,我还动不了你的丫鬟?兄弟们,走,找个地界消遣开心去。”

牢房中的众人立即起哄,转身就要离开。小镯子只吓得面上都青了,大声的哭着:“小姐救我。”

韩奇香也忍不住的想哭。但泪水在眼眶中转了一转,还是硬生生的被逼了回去。她略微上前几步来,颤声的开了口:“且慢。”

那大汉回过头来,笑道:“怎么,可是想通了?还是想跟大爷我们几个一块出去开心下?”

韩奇香强忍泪水,声音颤的几不成声:“你们放下她。那机关图,那机关图的位置,我说出来就是。”

那大汉一怔,似是不曾想到她会如此痛快的就会答应般。但立即便笑道:“如此便最好。若是早说,也不至于闹到现如今的这地步,倒惹的韩姑娘受了这番惊吓。”

一面说,一面就将小镯子放了下来。

韩奇香立即扑了过去,将小镯子扶到了自己身边。却又颤着声音对那大汉道:“你,你请先出去下吧。我还有几句话要对小镯子说。”

那大汉料定她主仆二人关在这牢房内,四周都有人监视,就是插翅也难逃。只要她乖乖的将无双城机关分布图所在地说出来,别说是跟她的丫鬟说的几句话,就是说了几百句话也不打紧。

这般一想,也就矮身退了出去。临去时又转身道:“可要快些。大爷我可没空久等。”

直等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小镯子这才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小姐,我怕。”

韩奇香何尝不怕。自她幼时起,一直活在秦宝镜的羽翼之内,自来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时曾经历过这些事。先前她只是心中强撑的一股气在,但此时牢房中只有她和小镯子在,心中松的一松,双腿竟是发软,扑通一声,竟是径直跪了下来。

小镯子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了她,哭道:“小姐,这可该怎么办?没有机关分布图,还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付我们呢。小姐,那机关分布图,你当真是打算说了出来吗?”

此话一出,韩奇香也是止不住的哭。但哭到后来,抬起头来时,小镯子但见她一双眼虽是泪水朦胧,但其中闪着的光芒却让她看的有些心惊。

韩奇香抹去双颊泪水,忽然起身,扶着小镯子坐好。而接下来,自己却是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小镯子不知所措,伸手去扶她,但被她推开。

“小镯子,机关分布图是我无双城保命之根本。而我无双城历来祖训,但凡我无双城之人,虽死不能泄露城中机关分布图。我虽然也怕死,但万不敢泄露机关分布图所在,置我数万无双城城民于不顾。”

小镯子心中颤了一颤,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袭来:“小姐,你这是,想干什么?”

韩奇香不答,只是右手悄然放至腰间,缓缓的将软剑素虹抽了出来。

小镯子的脸瞬时变得煞白,手撑着地,连连后退。

韩奇香举起剑,轻轻的道:“小镯子,不要怕,我下手会很快的,你一点都不会觉得痛。”

小镯子全身发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只见她目光中也是一片惊恐之色,但面上神情坚毅,握着软剑的手竟是沉稳如山。

“小姐,小姐,不要。我不想死。”

韩奇香忍住眼泪,颤着声音哄着:“乖,别怕。我很快就会下去陪你。”

忽而又哭出了声:“我也不想杀你啊,小镯子。但是我怕我死之后,他们不知道会用什么法子来折磨你。与其如此,不如我们一起上路。这辈子是我对不住你,下辈子我再来偿还你。”

小镯子面上一片惊恐之色,大叫:“小姐,不要。”

但韩奇香狠了狠心,一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举剑的右手高高扬起,就要砍下。

作者有话要说:骄傲脸,其实我家小香儿也是很有骨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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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镜奇香

剑未落下,但听得风声呜呜,紧接着右腕一阵剧痛,竟是软剑都握不住,哐当一声落了地。

韩奇香大惊,慌忙转过身来,待要俯身再拾起剑,眼角余光却见到牢门外有一角白色衣影。

她慢慢的抬头,青年华美容颜,气宇不凡。

正是白如墨无疑。

韩奇香心中大喜,正要出声高喊,但忽然一眼看到刚刚的那个大汉一副对他毕恭毕敬的神色,竟是头都不敢抬。

她的一颗心急剧下落,只是怔怔的看着他,抿紧了唇,不发一语。

当先的那个大汉抢先一步,打开了牢门,做了个躬身的姿势,韩奇香听到他口中恭恭敬敬说的是:“尊主,请。”

白如墨负手而立,看都不看那个人,只是矮身进了牢房。而其他人则是都不敢跟了进来,只垂着头在外静候着。

韩奇香已然彻底愣住,怔怔的看着他的容颜。明明是那么熟悉,甚至于他的唇角依然挂着那抹清隽的笑意,可为什么,这一刻她忽然觉得他竟是如此的陌生。

“说出无双城机关分布图所在,饶你不死。”

还是那样温和的声音,似是如以往那般,不厌其烦的跟她讲解着那套剑法中一招一式应注意的地方。

与他相识至今的画面流水般在脑中滑过,茶棚中的一声韩姑娘,暗巷中的一个拥抱,洛水之旁的一句别来无恙,可是,这些原来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啊。

韩奇香忽然蹲下了身,双手掩面,痛哭出声。

但这里不是无双城,她再如何痛哭都没有人会心疼,甚至是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有的,只是各人面上淡漠的神情。

韩奇香慢慢的止住了哭声,用手背慢慢的擦去了面上的泪水,缓缓的站了起来,直视着对面之人,缓缓的开口:“休想。”

她现下的情形实在是狼狈的很。双目红肿,两颊泪水纷落,但偏偏抿紧了唇,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着。

那双圆转清莹的眼中尚且还有泪水,雾蒙蒙一片。但目光坚毅,毫不退缩。

白如墨挑了挑眉,这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本以为她会崩溃,会哭的不能自已,然后拼命的问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骗她。

但她一句都没有问,只是看着他,然后淡淡的说着,休想。

白如墨看着她,少女面上神情镇定,眼中虽有泪水,但看着他的时候,不再有以往的那种依恋。

仿似他只是个陌生人。

白如墨莫名的就有些烦躁起来。他忽然伸出手,卡在了她细嫩的脖颈上。

但韩奇香没有叫,也没有喊,只是依然那般淡漠的看着他。

无悲无喜,无憎无怒,昔日灵动的双眼此时却是灰败一片,毫无生机。

“说出无双城机关分布图所在。”白如墨慢慢的吐出每一个字。但韩奇香抿紧了唇,没有回答,反而是别过了头去,不再看他。

卡在她脖颈间的手慢慢收紧。韩奇香只觉呼吸越来越难,越来越难,但她咬紧了牙,不发一声。

就这样死去吧,就这样死去吧。脑中一个念头疯狂的闪过,就这样死去,那就再也不会心痛了。

但脖颈间忽然一松,她无力的跌坐在地,拼命的咳着,似乎要将胸中的那颗心都要咳出来。

然后她听得牢门哐当一声被关上,有锁链窸窸窣窣响起的声音。再是小镯子的声音响起,大哭着小姐救我。而后就是脚步声渐行渐远,终至再也听不见。

什么都听不见了。偌大的牢房中,就只剩她一个人。

她没有抬头,只是靠墙而坐,双腿慢慢的收拢曲起,头慢慢的低了下来,埋在环抱的双臂间,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哭的不能自已。

白如墨走出牢房,屋外明媚的阳光让他双眼一眯。

他身边站着的那个大汉不敢抬头看他,只是诚惶诚恐的问道:“尊,尊主,这个丫鬟怎么处置?”

白如墨闻言,慢慢的回过身来看着他,并不说话。

那大汉只觉如芒在背,一身的冷汗将他的衣服慢慢的泅湿,湿哒哒的黏在身上,甚是难受。

但他只是弯腰站着,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逍遥岛中谁不惧怕白如墨?这个年仅二十五岁的岛主,杀伐果断,出手狠辣。他下令让自己来问出无双城机关分布图的所在,但最后自己非但没有问出来,反而是差点让韩奇香自尽成功。

想到白如墨以往的处事方式,他一时只觉背上的冷汗冒的更多了。

但白如墨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的右手。

那双右手曾经碰过韩奇香的脸颊。

他忽然出手,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而下一刻,只听得清脆的一声咔吧声,那大汉杀猪般的叫了起来。

众人愕然,待看过去时,只见那大汉的右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弯着,软绵如纸,似乎风吹过,那双断掌就会左右摇摆一般。

众人急忙低头,不敢直视。唯恐下一个轮到的就是自己。

那大汉额头上满是黄豆大的冷汗,但他还是屈膝下跪,抖着唇说着:“谢,谢尊主不杀之恩。”

但白如墨冷冷的声音忽然响起:“不杀之恩?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杀你?”

那大汉怔愣在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尊主历来杀人简单利落,一招毙命,从来不折磨人。若是他想杀他,又何必先将他的右手掌折断?再者而言,依照逍遥岛的岛规,此次他虽办事不力,但罪不至死。尊主向来赏罚分明,虽是行事狠辣,但以往也并没有无缘无故夺人性命的先例。

“木烨。”

一直跟随在白如墨身后的木烨上前一步,垂首问道:“尊主有何吩咐?”

白如墨眼光淡淡一扫,看着已经完全瘫软在地的那个大汉,声音冷的仿似能掉出冰渣:“拖下去。杀了。”

四周寂静一片,无人敢说话,只有木烨拖着那大汉一路远去,布帛擦地的声音。

白如墨慢慢的转过了身,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右手,长眉慢慢的皱起。

刚刚那一刻,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出手将那大汉的右手掌折断。

只是,脑中浮现他右手摸着韩奇香面颊的画面,心中就一股莫名的火气上升,然后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出手。

长眉越皱越紧,他虽办事不力,但罪不至死。但自己为什么总是想置他于死地?

有脚步声渐行渐近,白如墨抬头,见远处有人正疾步走了过来。

待行得近了,只见来人一袭黑衣,姿容秀美,分明就是个十□岁的少女。

但少女的面上冷如冰霜,并没有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娇憨。

一见到白如墨,那少女严霜般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笑容,又加快了脚步赶了过来。

“师兄。”声如其人,冷冷如雪。

白如墨点头,淡淡的问了一句:“秣陵,何事?”

名叫秣陵的少女站定了身子,回道:“白雀堂堂主遣人来报,巨沙岛已被他们收服。白雀堂堂主及其堂内各众正在回岛路上,预计傍晚时分可到。”

巨沙岛岛主武功稀松平常,但此岛却是逍遥岛周边三十六岛中最为得天独厚之岛,真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去岁白雀堂已率堂众前去征伐一次,但铩羽而归。此次得胜,岛中各人均雀跃不已。

但白如墨面上淡淡,看不出有一丝欣喜,只是吩咐道:“摆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