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挣扎的头发也乱了,涕泪交加,不住哭诉:“家里的钱都让你赌了抽了,就把主意打到了老婆孩子身上。你分明是要把我送给老头子当小老婆,当我不知道啊?”

中年男人理直气壮:“我是你爹!”

这句话杀伤力极大,小姑娘一下子就哑了,连同那两位想要帮她的女同学。

管美筠气愤不已:“哪有这样当爹的?”忽而想到顾茗也是被亲爹送人做姨太太,顿时歉意的吐吐舌头,但看那个同学可怜,又忍不住问:“阿茗,我们能帮帮她吗?”

顾茗压低了声音:“你去教室把我的书包拿过来。”

管美筠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扭头撒腿就跑,一颗心几乎要从腔子里蹦出来,兴奋夹杂着害怕,跑的飞快,几乎要飞起来。

顾茗上前去拉那姑娘,问她:“同学,你愿意跟你父亲断绝父女关系吗?”人总要有自立的意愿,别人才能于深渊之中拉她一把。

如果这位女同学宁愿坐在泥潭里抱怨哭泣也不愿意改变,她也省得白费功夫。

女孩子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哭着连连点头:“愿意的!我愿意!只要能同他断绝父女关系,哪怕以后饿死街头,我也毫无怨言!”

顾茗早就不是心肠软烂之人,但这个女同学却让她动了恻隐之心,仿佛看到了走投无路的顾千金,那个懦弱的女孩子短短的一生就葬送在了亲父顾宝彬的手里。

她拉住女孩子的胳膊,吓唬那两名壮年男子:“你们跟那人有什么经济纠纷,只管去找他,别拉着女学生不放,小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虚张声势狐假虎威偶尔也要用一用的。

那两名壮年男子对视了一眼,手底下却没松开半分,还笑嘻嘻说:“小姐,你是哪家的千金?不如说出来让我们哥俩长长见识?”

中年男子见她生的娇怯怯的模样,况且又不认识他女儿,便劝她:“丫头,你可别多管闲事。这是我家的家务事,我是她爹,生了她养了她,难道还不能替她做主了?我自己的闺女就算是打死了,难道别人还能管得着?”

女孩子几乎要绝望:“那你不如杀了我啊!”

正在僵持,管美筠飞奔而来,把书包塞给顾茗。

顾茗笑眯眯招手:“两位大哥,我这里有样东西给请你们看看。”

她拉开书包,让两人低头来瞧。

两名年轻男子低头,赫然在这名女学生的书包里看到一把勃朗宁手*枪,顿时神情一震。

这种从美国进口的佩*枪整个容城也是数得着的,若非机缘凑巧,他们都未必能见到。这名女学生能随身带着来上学,背景可想而知。

两人迅速松开女孩子,各自后退了一步,向她拱手:“小姐得罪了,我们有事找她父亲即可。”说完迅速闪身要走。

围观的女学生们顿时被这突起变故给惊呆了,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中年人急了,扯开嗓子喊:“喂喂,你们做什么?她真是我闺女,怎么就被个黄毛丫头给吓跑了?”

顾茗凑近那中年男子,闻到一股说不出的酸臭味儿,大约是身上许久不曾洗浴而发出的味道,憋着气伸手入书包,隔着书包握枪抵住了男人的肚子:“大叔,你说呢?”

中年男人低头看到书包里她手上的枪,慌了:“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嘛…”

顾茗笑嘻嘻问:“你们断绝父女关系如何?”

中年男人也许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就指着这个女儿抵债,哭丧着脸:“要是断绝父女关系,我还不了赌债,反正我横竖是死,要么死在黑三爷手上,要么死在你手上,姑娘你不能这样啊…”

“你要是不离开,我让你现在就没命!”

中年男人吓的往后退,边摆手求饶:“我走!我现在就走!”后退几步远远站着求女儿:“秋兰,我养你这么大,你小时候爹还是很疼你的,你不能不顾你爹的死活啊!”

龚秋兰泪如雨下:“爹,你这是把我往死路上逼!”

顾茗懒得听一个赌鬼的废话,拉上龚秋兰就走,见她脚步半点不曾迟疑,心下宽慰:总算没白救人。

龚秋兰的故事也简单。

早些年龚老五勤勤恳恳,靠着祖上的一点积蓄做些小买卖,家境还算殷实,她才被家里送进学堂读书,一路念到了女子师范学校,没想到龚老五却染上了赌瘾,又在赌场里染上了烟瘾,于是一发而不可收拾,没两年光景,就被他败的家徒四壁,恨不得典妻卖女的过活。

龚秋兰曾经去过赌场找他,没想到被赌场的黑三爷给瞧中了,前些日子龚老五又欠了一大笔赌债,便把龚秋兰许给了黑三爷。

得到消息的龚秋兰从家里跑了出来,已经在同学家借住了好几日,原想着先别回家,等过段时间再说,没想到龚老五带着人堵到学校门口来了。

“谢谢同学,如果不是你,我今天…我今天…”她哭的泪水涟涟,又悲怆又可怜:“黑三爷在容城很有势力,我以后也不知道要去哪儿。”

顾茗不方便带人回去,当晚龚秋兰便跟着管美筠暂且先回了管家。

次日,公西渊就收到容城公子的第三篇檄文,连同一份断绝父女关系的声明。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冯瞿打开报纸, 边喝咖啡边看报, 忽然一口咖啡喷了出去:“咳咳咳…公西渊这是从哪里挖出来的狂人?”

自从答应了顾茗毕业之后去公西渊的报馆工作,家里就订了《奋进者》, 冯瞿没事儿就会翻翻,大有随时关注公西渊动向的架势。

顾茗不太明白他这种行为背后所昭示的意义,也懒得追究。

“公西先生怎么了?”她抱着本翻译小说窝在沙发里读, 头都没抬。

“他家报纸上登了一篇容城公子的文章, 还挺有意思的, 你要不要读一读?”

顾茗伸个懒腰,漫不经心说:“容城公子?就是那个让周二公子屁股开花的作者?”

“就是他。”冯瞿笑起来:“这作者挺有意思的。”他清清嗓子,念起来。

其实不必他读,顾茗对这篇文章都烂熟于心,毕竟是自己绞尽脑汁写的。

容城公子的第三篇檄文名曰:驯养术。

冯瞿的嗓音清朗而低沉, 略带一点回音, 很好听的嗓音, 当他抑扬顿挫读起来,便如夜间朗读电台的男播音员,对于聆听者算是一种享受。

“…今日报馆收到一篇父女断绝声明,公西先生据此想要让我发表几句感言, 我思虑再三, 有几句话不吐不快。

众所周知,华夏的驯养术源远流长, 最开始驯养牲畜家禽, 而后驯养奴隶忠仆, 再然后便是驯养妻子儿女,且经过无数代男人的智慧总结,从圈禁内宅到裹脚,驯养术之精纯,举世无匹。

男子集权的社会里,妻子儿女就是家庭财产,生活一旦困窘,典妻卖女都司空寻常,见怪不怪了。而这种典卖行为中,儿子的地位要优于妻女。

帝制之下,皇帝驯养臣子、丈夫驯养妻子、父亲驯养儿女,犹如耍猴人驯养猴子,所有人的行为都在驯养者划好的圈子之内。

自由平等提倡了多少年,而大清也早亡了,驯养术却依旧代代相传,不知道何时才会消亡。

家庭之中,女子似乎天生就不应该保有自我,理所应当的为家庭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稍有怨言便是不孝。而这种牺牲包括但不限于以身抵债为妾、为仆、为娼等等,尊严与肉体得到了双重践踏,自我认知被毁的灰飞烟灭,也或许在出生就开始的驯养术之下,自我根本没有机会发芽成长。

公西先生收到的这份父女断绝关系的声明之中,龚小姐之父赌博败家,欠下大笔赌债,强逼读书的女儿为妾抵债,女儿愤然之下一纸声明登报,试图摆脱这种亲情绑架之下的买卖行为。

动物尚要哺乳幼崽,待得成年之时,兽奔山野,鸟返深林,自然循环而已,为人父母者,却试图用养育之恩做要挟,毁了女儿的一生,何其忍心?

倘若龚小姐能得一位太乙真人的师傅,可以借莲藕重塑肉体,大约让她削骨还父,削肉还母报答家庭养育之恩,为自己搏一个自由平等的人生,想来她也是愿意的。

由此推论,以驯养术世代传承的华夏人也该清醒清醒了,这种慕强之下的奴隶心态要不得。

今日丈夫驯养妻子儿女,明日列强驯养我华夏百姓,天长日久都习惯了做温驯的奴隶,则我华夏消亡之日不远矣。

冯瞿读完了,若有所思的目光转向顾茗,沉沉开口:“阿茗?”

他说:“我忽然有些后悔答应你去公西渊报馆工作了。”

顾茗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满目戒备:“少帅又要反悔?”

“过来。”冯瞿张开手臂。

顾茗走过去,乖乖坐进他怀里,男子强壮的臂膀搂紧了她,深深嗅了一口她发间的香气,隐约一点茉莉香味,是洗发水的味道,不起眼的花香,闻久了才觉得味儿不错。

良久之后,他说:“公西渊的报纸上全是蛊惑人心的东西,你可别被哄骗了!”很是忧心自家单纯的小姨太太出门被骗。

顾茗做乖巧状承诺:“我都听少帅的。”心想:老娘蛊惑别人还差不多,谁能蛊惑我?!

******************

公西渊别具一格,龚秋兰断绝父女关系的声明登在最显眼的地方,紧跟着下面就是容城公子的檄文。

文章刊登之后,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如果说容城公子的前两篇檄文是照妖镜,让周思辉出了个大丑,至今还在家养伤,而素来喜欢听戏的周啸柏连最喜欢的小兰仙专场都放弃了,窝在家里教子遮羞,那么第三篇檄文则是让许多有同样经历的年轻女性产生了共鸣,甚至还有许多与家里抗争的年轻男子也成为了容城公子的拥趸,不愿意再被父母驯养,几乎要掀起一波离家出走热。

很多人开始写信给容城公子,向他倾诉自己的经历,痛苦沉闷的心理路程,甚至还有年轻的女读者来信询问他的婚姻状况,向他表白,称他“理解懂得并且尊重女性的新派男子,是可托付终身的理想良人”,评价之高,让顾茗都哭笑不得。

她坐在公西渊办公室里拆信,两个人隔着一张桌子。

桌子上堆满了读者来信,还有女读者在信里夹了照片,大多都是对自己容貌有自信的姑娘。

顾茗读信读的头昏脑涨,忽然拍桌感叹:“我要是男的多好啊!”

“为何?”公西渊不明白她这突发之语的缘由。

顾茗手里还拿着一张女孩子的照片,正是碧玉年华,双眉弯弯,很是漂亮:“先生您瞧瞧,我要是个男的,环肥燕瘦任君挑选,这不是男人的终极梦想吗?”

公西渊被她逗乐了:“你又不是男人,怎么知道男人的终极梦想?”

顾茗一本正经说:“据说每个男人都想当皇帝,恨不得置办个三宫六院。”

公西渊很想说我就不是,只求一位志同道合的伴侣共度余生,又觉得说出来有些唐突。

——可惜了她是冯瞿的姨太太。

虽是逼不得已,可身份总有诸多不便。

他越想越觉得惋惜,几乎是带着一种怜悯而欣赏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少女,慢吞吞说:“这么多的读者来信,都是给容城公子的,你准备怎么处理?”

顾茗也颇为苦恼:“我也不能拿回去藏起来欣赏啊,要是被少帅翻出来,岂不露馅了?”将手里一沓少女的照片捂在心口呻吟:“啊——我的美人们,你们的痛苦我理解,恨此生不是男儿身,以偿卿卿之深情!”

如果是个男子,大约会被解读为风流花心,但她做出来便显活泼俏皮,引的公西渊不由自主就笑起来。

“不不不!我不能对美人们的痛苦视而不见!”她说:“我一定要为她们做些什么!”她忽然起身,激动的说:“公西先生,要不你在报纸上开辟一个专栏吧?专门选登一些读者来信,当然前提是要征求她们的同意。这些来信十之六七的痛苦是相似的,她们都感受到了来自于家庭的痛苦,父母的逼迫挟持,我们要鼓励年轻人讲出自己心底的坚持,对自己未来生活的期盼,对于社会常态的质疑与思考,是不是很好?”

隔着一张桌子,她紧张的抓住了公西渊的手,眸中像燃烧着两团火,靠的太近能感受到那灼烫人心的温度。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呢?

许多年之后,公西渊还能记得这一刻,在她眼里读到的惊心动魄的光芒,他忽然之间就理解了她对于龚秋兰事件异常的热情。

那是一个人对于自身处境无可奈何之下的极力抗争,是对无辜旁人的同病相怜,是对于命运无端沦落的悲鸣,是一个人的绝唱。

她被亲父送人为妾,被逼伪饰乔装,却在泥泞之中伸出了双手,想要挽救别人的命运轨迹。

他哪里还能拒绝?

嘴巴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脱口而出:“你这个主意真妙!明天我就刊登启事,开一个读者来信专栏,挑选一些具有代表性的来信刊登。”

顾茗松开了他的手,笑容甜美:“我就知道公西先生是难得的君子,并不因性别而对女性的痛苦视而不见。您太太真幸福!”

公西渊:“我没有太太。”他方才被她蛊惑的热情消融了,失控的理智又回来了:“在下未婚。”

家里催了无数遍,如果不是父母太过疼爱他,不能绑了他回去成婚,恐怕他早就被塞了一个老婆,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在想尽了办法闹离婚呢。

大龄未婚男青年公西渊也时不时要与家里抗争一回,被现实浇个一头一脸的冷水,清醒清醒。

顾茗忙补救:“未来的太太!”

公西渊决定放过自己,不再与她讨论个人问题,忙换了个话题:“咱们俩也已经有过三次合作了,况且毕业之后你要来报馆工作,再先生小姐的称呼下去,反而生疏,不如咱们改个称呼,往后你叫我公西,我叫你阿茗,你觉得如何?”

“…这个不太好吧?”

“阿茗,我观你的文章大气率性,怎的小事上如此拘谨?”

“好吧,公西。”顾茗想:新派男子果然要好相处许多。

第30章 第三十章

《容城日报》的主编任夏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

也不知道哪个鬼孙子在少帅耳边吹了风, 冯瞿忽然之间下令要严改他主办的报纸风格, 务必扫除之前阿谀奉迎的浮夸之风,走务实的新路子, 少关注大帅父子的动向,多报道一些容城新风及政府惠民政令。

不仅如此,少帅还吩咐报纸要援引最近各地对他谩骂评论的文章, 让老百姓睁开眼睛看看容城以外的世界。

任夏在办公室里几乎要把头发挠光了, 也不觉得之前的报纸风格有问题, 把前来送水泡茶的杂工骂的狗血喷头:“…不长脑子的东西,眼瞎了吗?不想干了就滚蛋,当报馆是什么济慈院吗?”暗自揣测少帅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听信小人馋言,当报馆是军队胡乱指挥。

近一个时期各地的报纸对冯瞿的谩骂就没少过,特别是玉城的报纸都快把冯瞿塑造成个冷血无情、掏心挖肝生喝人血的魔鬼了, 再加上北平有人推波助澜, 如果要援引批评的文章, 哪怕最温和的内容,恐怕也会在容城造成恐慌。

杂工被他骂的莫名其妙,缩着肩膀“滚”了出去,站在主编办公室外面嘀咕:“眼瞎的是你吧?”在心里将任夏的祖宗十八代通通问候了一遍, 才愤然而去。

作为混迹报业多年的新闻人, 焦灼的任夏深知舆论的可怕之处。

这些年,各地军政府都领悟了战争不仅仅在枪炮所过之处, 还存在于舆论的漩涡激流之中。

当初那位想要复辟帝制的第一任大总统推行尊孔, 他的拥趸在全国各地先后成立了各种“孔教会”、“尊孔会”、“孔道会”等, 出版孔教会杂志,却遭到了一批受过新式教育的激进分子猛烈的抨击,发起了反封建的新文化运动,大张旗鼓的宣传民主思想,号召青年不要留恋将死的社会,要求思想自由,努力创造青春的华夏。

受过新式教育的知识分子还反对文言文,改用白话文及新式标点符号创办杂志报章,影响了一批刊物。这才换了几届总统,白话文与新式标点已经在全国报章杂志通行无碍。

任夏虽然拍马屁技术一流,可同样对于外界氛围的变化也最为敏感。

他深深觉得自己为了维护容城的安宁和平付出了全副精力,奈何少帅对他的汗马功劳视而不见,思虑再三拨通了大帅府的专线。

冯大帅接到手下心腹的报告,当天就急召冯瞿前来,板着脸训他:“胡闹!让任夏最近在报纸上减少你的报道,避避风头就算了,怎么还要援引北平骂你的文章?任夏一向妥当,这些年主理报纸也没出过岔子,你可别瞎指挥啊!”

“《容城日报》是军政府的脸面,大帅难道没注意到任夏办报纸的风格吗?吹捧的让人头皮发麻,浑身不舒服,恨不得跪下来舔父亲跟我的鞋尖。”

冯大帅不以为意:“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冯瞿拉出顾茗那套“花式吹捧大法”一通忽悠,很快将冯大帅绕了进去,好半晌才承认:“…你说的也有道理。”

事实上,一个人身居高位,身边的阿谀之词早就听腻味了,捧臭脚的不少,真挑毛病敢于直谏的并不多,特别是当他手握军权之时。

任夏不过是诸多人之中的一个而已。

胜在忠心。

看家也要一条听话的狗不是?

冯瞿将他对于《容城日报》最新的设想道明,又提议:“其实以任夏的行事风格,这种改变他根本做不到。吹捧都成了他下意识的习惯,父亲要不考虑换个主编吧?”

冯大帅雷厉风行,冯瞿几句话就让任夏失去了主编的位置,灰溜溜收拾东西离开了报馆,去酒馆借酒浇愁,偏偏遇上公西渊带着一名年轻的小姐吃饭,见到他过来连个招呼都不愿意打。

任夏走过去出去三四步之后,听到公西渊低低骂了一句:“狗腿子!”

那位年轻的小姐很是好奇:“公西,他是谁?”

他听到公西渊用略显夸张的语气介绍:“那位就是《容城日报》的任大主编。”

“哦,那位吹捧能手啊。”

公西渊低低笑起来:“真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