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愕者有之,叹息者有之,同情者有之,鼓掌称庆者更是大有人在。

如此闹哄哄之下,裴世恩被如期押上法庭开审。

彼时章启越已经能够稍微的走动了,郭金川派人弄了辆轮椅推着他出庭作证,万众瞩目之下章氏灭门案开审。

裴世恩的二女婿倒是果真前往卢大帅处求情,却反被卢大帅骂个狗血喷头:“泸上各家报纸都有报道,就算是我想留他一命,还得顾忌民情民意。百姓与各界名流不知道便罢了,还能遮掩一二,现在不但沪上所有人都知道,就连北平来的特派员还见天追在我身后要一个结果,你让我怎么办?要不这个大帅你来做?”

求情无望,也只能赔罪认错。

军政府为了表示公平起见,特意请了几家有名的报社记者出庭,黄铎曾问过顾茗,要不要以《申报》记者的身份出席,被她摇头拒绝了。

她身上的枪伤恢复的不错,将冯瞿连同他的护卫都轰走了,原话是“让我清静几天吧,看到你们就烦。”

冯瞿不放心她的枪伤,便请了个小阿姐暂时过来照料她。

顾茗摆出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埋头赶稿的架势投入到了她的第三篇中篇小说创作之中去了。

一审之后,黄铎带了刚出炉的生煎包来看她,发现几日功夫,她的气色倒是渐次好起来,不由笑道:“我还怕你身体熬不住,没想到越赶稿越精神。”

小阿姐沏了茶来,她就着热茶吃生煎包:“黄主编这话就说错了,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工作使我振奋精神。”

黄铎心想:到底还是瘦的脱了形。

他主动提起章氏灭门案的审理:“裴世恩竟然承认的很是痛快,真是一代枭雄,照这个速度下去,相信二审就能结案了。”

顾茗吃的很是专注,良久之后长出了一口气:“再黑的天,也总有乌云散尽的时候。”也不知道她是随口之语还是意有所指。

两个人于是聊些别的趣闻,不再关注章氏灭门案的话题。

改天顾茗从报纸上看到庭审结果,小阿姐厨房里正煎着鱼,能听到鱼肉在铁锅里滋啦滋啦的响,冯瞿送来的唱片机里正播送着谈双兰新电影里面的插曲,窗外阳光正好。

午饭后坐在藤椅里翻一本书,翻到一半困意涌上来,朦胧睡去的时候,感觉到小阿姐放轻了手脚在她身上盖了一床毯子,不悲不喜,不牵不挂。

顾茗有时候会想,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把大部分心力放到工作中去的时候,真要去想念一个人,连时间也有限。

成年人想要体面的退出别人生活圈子的时候,其实都是默默的渐行渐远,无论内心有多少血淋淋的伤疤,也都能不动声色的藏起来。

爱一个人的时候用尽了全身心去爱,离开的时候才能毫不犹豫的离开,不会遗憾于当初半藏半露的心意让他尽晓。

章启越之于她,大约就好像迟到许多年的少女时候绮丽的梦,无论她经历过多少风浪,拥有一颗多么成熟世故的心,却对青春依然抱有深深的遗憾,遗憾没能在最好的年华里遇到最单纯的那个他。

而章启越的出现,恰恰弥补了她的遗憾。

她从来也不后悔与章启越的相识相爱,在这个颠沛流离的世界,想要一生一世无异于痴人说梦,梦醒缘散,哪怕独自上路,心中余温尚存。

半个月之后,二次庭审的结果出来了,裴世恩及其手底下几名帮众被判处死刑。

顾茗是在报纸上看到裴世恩伏法的消息的,她其实约略能猜得出来谢余在其中充当的角色,只是世间从无绝对的公平,有些罪恶暂时没有得到惩罚,不表示已经彻底被清洗。

裴世恩伏法之后,谢余铲除了一部分裴世恩的手下,又当众宣布择日娶裴玉嫦为妻,遵从前龙头的遗愿,也会优待所有兄弟,收服了一众兄弟,很快成为了新任的青帮龙头。

他的婚期定下来之后,有一天今晚他驱车前来拜访顾茗。

小阿姐开的门,见到外面穿着青布长衫,戴着礼帽的年轻男子,将人引了进来,提醒正在赶稿的顾茗:“顾小姐,有位先生找您。”

顾茗抬起头,谢余摘下帽子,浅浅一笑:“阿茗,别来无恙?”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继而才明白过来:“谢龙头这是腾出手来清算旧帐了?”

两个人在裴公馆的生死一瞬,顾茗仍然记得他眼里的不可置信。她从书桌前面起身,态度有礼:“谢龙头请坐。”

谢余似乎也不是急于算帐的样子,依言坐到了沙发上,小阿姐沏了茶,被她支使去外面的西点店买红宝石蛋糕:“不着急,我晚上赶稿想吃,你要是有想去探望的小姐妹也去瞧瞧,或者去逛逛街也行。”

小阿姐接过她递过去的毛票子,抿着嘴笑了,暗想这位先生大约是顾小姐的老相好,不然为何要支开她呢。

她人小鬼大,早早出来帮佣,手脚麻利,却也知道主人家的事情不能多嘴,悄悄掩上门出来,才发现门口站着两名身着黑衣的彪形大汉,心中始添恐惧,赶紧跑了。

房间里,顾茗眉眼含笑,请谢余喝茶:“狮峰山的龙井,今年的新茶,尝尝。”

谢余端起茶杯啜了一口,他如今也颇能识货:“果然好茶。”

两个人直视对方,谢余眼中全是探究,他以为顾茗至少应该会有所愧疚或者惶恐,只要她痛苦流涕表示后悔,他都能原谅她的背叛,可是她没有。

她坐在那里,眸光温煦,好像全然忘了裴公馆对他开*枪,竟然还有兴致问:“做龙头的滋味如何?”

谢余修炼到今天,自以为功力深厚,却还是在她面前破了功,面色转冷:“很不错,想把谁丢黄浦江,就把谁丢黄浦江。”

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顾茗面现惊恐:“这个死法不好, 我拒绝。”

谢余反问:“你向我开枪的时候, 就没想过有这一天吗?”

顾茗:“你对别人下手的时候,就没想过自己的将来吗?”

谢余冷笑起来:“我连眼下都顾不得了, 哪里还能去想将来?”他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要么活下去,要么被人践踏在泥里卑贱的死去。

顾茗:“英雄所见略同。”章家惨案让她失去了理智, 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只想替枉死的章家人讨个公道, 可是这世道太过黑暗, 章家不是没报过案, 可是军政府与警察局哪个不是在推诿?打官腔倒是各个技法娴熟, 破起案来推三阻四。

与其让她相信军政府的公正, 不如相信自己手里握着的枪。

谢余大怒:“你又是章家的谁?犯得着为他们打抱不平吗?”

这话戳中了顾茗的心口, 她也懒得再与谢余虚与委蛇:“如果不是谢龙头妙计连环, 说不定他们跟我真能成一家人呢。”

章启越就不说了, 以章泉父子的豁达与明晓事理, 让顾茗生出过接受这样的家人似乎也还不错的念头。

谢余气的呼吸声都粗了, 在静谧的室内格外清晰,他一字一句,几乎是从齿缝里逼出来的疑问:“姓章的小子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让你肯为了他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

顾茗与之对视, 被他眸中的戾气惊到, 知道真正惹怒了他, 以她圆滑世故的性子, 原本早就应该说些甜话儿糊弄一番, 再或者认错求饶,总之伏低做小也要让他顺了这口气。

可是不知道从几时起,她竟然不再愿意去折腰,而是顺应本心:“他没给我吃什么迷魂药,说不定是我给他吃了迷魂药呢。”她那些义正言辞的文章迷惑了章启越。

谢余又恼怒又难过,恨不得摇醒她,他也确曾这样做了,起身过来掐着她的肩膀红着眼睛逼问她:“阿茗,你想想清楚到底谁对你最好?你想想啊!我连命都愿意给你,难道还比不上那个小白脸?”

顾茗有一双黑白分明楚楚动人的眼睛,不说话时也含着水波,此刻她仰视着面前站立的男人,分明看起来有几分可怜,可是态度却很是坚定:“谢龙头,你如果想要我的命也可以拿去,但是想要我爱上你,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为什么?”谢余吼叫一声,显然是气到了极致,一拳重重砸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明明是我先认识的你,明明刚开始的时候你也是喜欢我的!为什么啊?”

顾茗目显悲悯,如果是以前的顾千金,能等到今天大约早就欣喜的扑进了他的怀中,而非她用各种借口去敷衍搪塞他。

她放缓了声音,说:“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谢余,喜欢你的那个顾茗早就死了,活下来的并不是以前的那个顾茗,而是另外一个人。”

谢余呆了一下:“你说什么?”

他其实也早就察觉有点异样,可是那一点点细微的异样也被他用各种借口自欺欺人的掩藏起来了。

“你到底是谁?”他的神色冷厉,眼神恨不得要吃人:“你把阿茗弄到哪里去了?”

“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顾茗心想:亏了我穿过来了,不然你的阿茗说不定早被冯瞿给打死了。可是这种事情无凭无据,又怎么能取信于人呢。

“她大概太绝望了吧,在被顾宝彬送给冯瞿做姨太太的当日就不见了,我醒过来的时候她就不在了。”

谢余傻呆呆看着她:“…借借尸*还*魂?”

他小时候没少听大人们讲各种鬼故事,特别是底层百姓的生活越艰辛,就越寄希望于神灵鬼怪来惩恶扬善,那种狐女报恩于书生,借尸还魂的故事听过不少,有一天突然被身边亲近的人讲出来,头一个反应就是全身发麻。

“差不多是这么回事吧。”顾茗觉得借*尸还*魂这四个字尤其精妙。

谢余松开了她,颓然朝后跌坐回去,他细细去看她的眉眼,模样还似旧时,可是精气神却全然不同了。

以前的顾茗温柔单纯甚至是胆小懦弱的,被继母常年苛待,分明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却有几分畏缩,可是眼前的少女全然不同,眉眼舒展,眸光坚定,无论是胆略还是见识早在从前的顾茗之上。

他与顾茗相识许久,也不知道是被相同的皮相所惑,还是心头的执念放不下,竟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

“我…我不相信!”强悍如谢余,有一天也会用虚弱无力的语气来替自己打气:“你…你明明是变了心,却拿借*尸还*魂来哄我。”

顾茗循循善诱:“谢余,你细细想,自从我进了少帅府之后,我们第一次相见,是不是跟以前不同?”

谢余“啪”的将腰间的枪砸到了桌上:“不要再说了!不要再为自己找借口了!”

“如果是以前的顾茗,你觉得她能对你下得了手?能给你一枪?”顾茗朝后倒过去:“我也希望自己就是以前的顾茗,可惜不是!”

谢余用枪口指着她,面目狰狞:“我让你别说了!”

有些事情身在局中大约还能骗骗自己,可是顾茗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令他豁然开朗,为何每一次相见都让他感觉顾茗越来越陌生,无论是性情还是行事都与从前不同。

他以前还骗自己,大约是她遭逢大变,破门而出,所以才会有所改变,可是今天却无论如何也骗不下去了。

“不说就能掩盖事实吗?”顾茗咄咄逼人,站了起来:“我不是从前的顾茗,喜欢你爱你的那个顾茗她早就死了!”

谢余气怒之下扣动了扳机:“我让你别说了!”子*弹贴着顾茗的耳朵飞了过去,打中了她身后的书柜,柜子上的书砸了下来,房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他扔了枪,手忙脚乱来察看:“阿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手抖着去擦她耳朵上的血迹:“你不要再胡说八道好不好?”那样卑微的求她,又可怜又无助的模样。

顾茗没说话,也没有动,任凭他作为。

谢余将她搂进怀里,心中忽然涌上个疯狂又绝望的念头——是不是只有两个人真正在一起了,她才会把一颗心给他?

“阿茗对不起!”他去吻她的耳朵,顾茗试图推开他,没想到却更深的触发了他的心结,他紧紧搂着她,去吻她的脖子,去吻她的嘴唇:“你不要再说了,往后你就是我的女人!”将她扑倒在了沙发上。

顾茗惊呆了——她试图激怒他,让他新仇旧恨一起算,说不定他一怒之下给她一枪,这事儿就了了。

他倒是不出所料的给了她一枪,可是全然没往要害处打,只是恐吓居多,竟然还激发了他的兽*性。

她开始挣扎起来:“不不,你起开!谢余你清醒一点,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我是谁!”她使劲去推他,可是成年男人逞起兽*欲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以她的身体根本推不开。

更何况谢余常年打架斗殴,别瞧身形瘦,力气却出奇的大,将她圈在怀里犹如搂着一只小鸡仔,她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顾茗旗袍领口的盘扣被他拉开了,正是夏日,衣衫单薄,很快前襟的盘扣也被扯开,她害怕起来:“谢谢余,你听我说…”

谢余从她胸口抬起头,双眼眨红,被逼到极致的恼怒与绝望充斥其间,他怒吼:“你闭嘴!”似乎生怕下一刻顾茗就会说出什么剜心的话让他痛苦不堪。

顾茗被吓到了,她放柔了声音哄他:“别这样好吗?别这样!”眼泪不由自主流了下来:“你这样我会恨你的,真的!”

谢余去扯她的胸衣:“你早就应该恨我了!”他的大手落在她身上,那是冷酷的毫无容让的声音:“你把我的阿茗还给我!要么你去死把我的阿茗还给我”他伏在她身上去咬她白皙的脖子,也并无温柔之意,反而是恶狠狠的似乎恨不得咬断她的脖子。

顾茗有种错觉,如果他是一头狼,说不定此刻早就咬开了她脖子上的动脉汩汩的吸起血来。

“谢余,别这样好不好?求你了!你不能这样!你的阿茗…她在天上看着你呢!”

她的话让谢余停顿了一下,仿佛此刻天上真的有位少女在温柔的看着他,他呆呆低下头,被他压制在怀里的女孩子两颊有泪痕,眼神凄楚,不是阿茗又是哪个?

“阿茗别哭。”他低头去吻她眼角的泪:“以后你跟着我,我会好好疼你,我们会在一起。”他痴痴在她耳边说:“等你做了我的女人,给我生几个大胖小子,我们长长久久在一起,一辈子都在一起,谁也不敢来欺负你,好不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去扯她的衣服:“我去巴结裴世恩,像条狗一样被人呼来喝去,就是想赚很多的钱,想要成为人上人,这样就谁也不敢欺负你了。我要给你最好的生活,让你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你想读书就去最好的学校读书,再也不用害怕没人出学费。你想出国读书,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他低头亲她,那样温柔又绝望的央求她:“阿茗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好不好?安安心心嫁给我…”

“嘶啦”一声,她的旗袍被彻底的扯开了。

第149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房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踢开, 冯瞿持*枪冲了进来,子*弹“咻”的擦着沙发靠背飞了过来, 他暴怒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住手!”

谢余的动作停了下来, 似乎还有点搞不清状况。

冯瞿窜过来一脚将沙发上的谢余踹翻在地,紧跟在他身后的两拨人也冲了进来, 各自准备护主,却被两人同时喝止:“滚出去!”

谢余衣衫不整, 顾茗更是狼狈,几乎被人扒光, 冯瞿已经顾不上去跟谢余算帐,一把拉过沙发扶手上的细羊绒毯子将她整个人都裹了起来, 将瑟瑟发抖的小骗子揽在怀里, 一叠声安慰:“别怕, 别怕我在这里。”

她的长发遮住了脸, 紧紧抓着冯瞿军装制服上的腰带, 去年冬天到现在接二连三的受伤住院,再加上失恋的打击,本来就瘦弱的可怜, 抱在怀里跟以前那种沉甸甸压手的感觉完全不同。

冯瞿心疼坏了,狠狠一脚踹在还坐在地上的谢余肩头。

谢余被踹翻在地之后, 似乎没有爬起来的念头, 他双手捂着额头, 连自己也不太明白怎么就发昏到了这一步, 再吃冯瞿一脚才略略有些清醒过来。

一个人的情绪一旦被愤怒主宰, 很容易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而一旦所有的理智回笼,恐怕连直视自己的勇气都没有了。

谢余现下就处于此种状况,他摇摇晃晃站起来,不住喃喃:“对不起!对不起!我昏了头了…”以前任是多么想要娶她,都不及今天来的心灰意冷。

帮派之内竞争激烈,谁不想得裴龙头青睐,他能步步高升,早将良知喂了狗,不知道做了多少昧良心之事。

巡视青帮烟*馆赌*场的时候,他能眼也不眨的剁下那些赖帐的烟*鬼赌徒的爪子,温热的血溅在脸上也是麻木的;青帮贩*妓前往南洋的时候,那些年轻的姑娘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他无动于衷的看着,丝毫不觉得怜悯。

哪怕他在外面茹毛饮血做个野人,在人海里搏杀撕咬,触碰过所有的恶,也不想在顾茗面前脱下“人”的这层伪装,露出禽兽的一面。

每一次当他站在顾茗面前,总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那时候他只不过是个小混混,可是无论对人还是对这个社会总还保有一点天真的幻想,还保有满腔炽热的感情想要送给她。

也唯有在面对顾茗的时候,他才能知道腔子里那颗心还在跳动着,心里升起的不安与慌乱提醒着他还活着。

顾茗…是他最后的良知。

冯瞿愤怒到了极致,恨不得一枪碎了他的脑壳,不过多年战场历练的理智尚存,他来时只带了四名亲卫,而谢余如今贵为青帮龙头,出行带着一票浩浩荡荡的保镖,人数悬殊,只能硬生生忍下这口气,眼睁睁看着谢余垂头丧气离开了。

顾茗紧紧靠在他怀里,也许是从相识以来从未曾出现过的依赖,此情此景多么的不可思议。

冯瞿心里充满了不可名状的柔情,他在惊怒之后只剩下了后怕,万一迟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毯子滑落,露出她光裸圆润的肩膀,那上面还有刺目的青紫手印,也不知道姓谢的用了多大的力气,他心里疼惜不已,很想轻轻吹一吹,问问她痛不痛。

可是他不敢。

他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做。

遥想当年,她曾经做他姨太太的那段时间,每次欢*爱她身上总是免不了青青紫紫,那时候他从来也不觉得怜惜,只有男人在床事后的餍足。

时光最是奇妙,两年时间过去了,他今天在她身上看到这样的印子,心里却止不住的泛疼。

——当年的他何其混蛋!

他用自己最低柔的声音征询她的意见:“阿茗,要我看看你身上的伤好不好?”混帐王八蛋!

怀里的人瑟缩了一下,更紧的往他怀里靠拢过去,甚至还伸开双臂搂住了他劲瘦的腰,将整张脸都埋进了他怀里,那是个拒绝的态度。

冯瞿只好拉起毯子,将她上半身都裹起来,她一双光裸洁白的小腿在露在外面,又揽住了她的双腿,连一双小巧白嫩的脚丫子都遮盖的严严实实,不露分毫,紧紧抱着她,嘴唇擦过她的头发,熟悉的馨香,他不由有点恍惚,这样亲密的姿态,似乎是理所应当的。

她向他寻求依靠的姿态似乎也是理所应当…就好像他们本来就应该如此的亲密无间。

冯瞿心想。

顾茗一直没有出声,紧紧靠在他宽阔的怀里,脑子里空空如也。

再坚强的女汉子面对差点被强*暴的遭遇也有崩溃的时候,她想过会被谢余打一枪,哪怕生死置之度外,皮肉的疼痛能够忍受,都不及精神摧残来的可怕。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面临被谢余强*暴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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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透过窗棂掀起了房里黑暗的面纱,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外面从安静到喧闹,预示着新的一天的开始。

顾茗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睛先是觉得脖子疼,好像睡姿不佳落了枕,紧跟着她就发现自己坐了一夜,而且…还坐在冯瞿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