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盐不进谈判失败,卢子煜气冲冲离开了。

顾茗摸到后背的濡湿,脱力朝后跌过去。

也许从揭露灾区真相之后,她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说不定会被当局逮捕,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竟然连黄铎都未能幸免。

她仰头看那狭小窗户里透进来的光,为黄铎默哀,也为这黎明前的黑暗世界。

****************

宫浩的脑子比盛俨要活络许多,顾茗当日被捕之后他就向容城跟玉城各发了一份电报求助,希望冯瞿能够出面解决。

冯瞿比他想象之中来的还要快,进了国际饭店602就开始问:“怎么回事?”

宫浩组织语言,将顾茗被沪上军政府带走的事情讲了一遍:“我们怕顾小姐出事,也不能跟到监狱里去照料,还有她留下来的东西,这才赶紧给少帅发电报。”

“你们先出去吧。”

冯瞿打开面前的藤箱,里面是一盒盒的胶卷,还有厚厚一沓稿纸,也不知道费了她多少心血,吃了多少苦头。

《灾区见闻录》系列他也看过了,那一瞬间心中竟然升起淡淡的骄傲,恨不得昭告天下,这是我喜欢的女人。

可惜只有三篇。

黄铎被刺杀之后,沪上的学生为了他的死亡真相上街□□,不想触怒了卢弘维,好一阵腥风血雨的搜捕学生之中的“进步分子”,连《申报》暂时停刊整顿反而都成了小事。

现在,冯瞿翻开这份厚厚的《灾区见闻录》,终于有暇欣赏全版手稿。

门外面,盛俨抽出枪,小声请教宫浩:“少帅什么时候带咱们去抢顾小姐出来?”

宫浩:“…”

第154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黄浦江轮船的汽笛声吵醒了沉睡的沪上, 东方的第一缕阳光照耀着这座城市,街市间渐次喧闹开来。

国际饭店602房间, 冯瞿阖上了手头的稿子, 捏捏眉心, 起身拉开了窗帘, 注视着楼下马路上如蝼蚁般的行人,内心澎湃。

房间门被敲响,他乍然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进来。”

昨日一经抵沪, 率先去打听情况的唐平已经回来了,他推开门, 被呛人的烟味给吓了一跳, 往烟灰缸里一瞥, 就猜出来了:“少帅一夜没睡?”

他早已经从最初惊讶于冯瞿对顾茗的动情, 到后来自家主子的底线一降再降,就连对女人的态度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至今日见到少帅为了顾茗之事一夜未眠, 也不是什么新奇的体验了。

冯瞿回身:“打听的怎么样了?”

他离开沪上几个月, 其间倒是与沪上军政府有过两次军*火交易, 但顾茗远走灾区,盛俨又定时发电报报平安,便不曾分神关注沪上之事, 只听说闹什么学生运动, 也不曾放在心上。

唐平遂讲起黄铎被暗杀之事, 由此引发的学生运*动, 报业同行及文化圈子里的震荡余波,如今涟漪尚未散尽,还有学生被关押在军政府监狱里,而关于黄铎死亡的真相警察局未有说法,连郭金川也是闭门不出,生怕被人堵在路上。

冯瞿讶然:“真没想到卢大帅的面子倒是挺值钱。”为了面子功夫而罔顾民意,还做出暗杀报业人的举动,真是令人钦佩。

盛俨进来,递给他厚厚一沓照片,冯瞿坐回去一张张翻看,都是灾区各种惨况,倒是翻到一半,冒出来一张顾茗与公西渊的合影,两个人的穿着打扮都有点一言难尽,却都是笑意盈面,显然重逢于他们两人都是一件极为愉悦的事情。

冯瞿的目光定格在合影之上,唐平探头一瞧,心中便明白怎么回事了,偏偏愣头青盛俨还要告状:“…就是他,这人在灾区见到顾小姐之后,两个人在一起好几天,形影不离。”

唐平眼看着少帅的脸色有越来越黑的趋势,忍不住抚额:这个蠢货!

“形影不离?”冯瞿轻声问。

“对的,属下跟了好几天,他跟顾小姐好像关系很好,有说有笑的…”

唐平再也难以忍受手底下人犯蠢,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还不滚出去?!”

盛俨后知后觉才发现冯瞿的脸黑的吓人。

*******

当天下午,沪上最大的荣升印刷厂接到一份加急订单,要求三天交货。

老板李荣升亲自接待的贵客,是位笑眯眯的年轻人,对方还带来了《申报》的副主编范田带着报社的美工版工一起排版,挑选容城公子在灾区拍摄的照片,校对工加班加点的赶印。

三日之后,三万套图文并茂的《灾区见闻录》被运往各大高校及书店免费派发。

许多人原本就是容城公子的读者,何况她的《灾区见闻录》登报之后,读者还在眼巴巴盼望着第四篇深度报道,结果黄铎出事,就没了下文。

没想到现在还能够看到全稿,简直是意外之喜。

拿到书的读者迫不及待的翻开了新书,然后在扉页上看到一句话:谨以此书献给灾区众志成诚的百姓,以及因言获罪而被军政府批捕的容城公子!

第一页印着一张穿着碎花短袖褂子,打扮的十分乡土的容城公子正拿着本子记着什么,低眉垂目,长辫子拖在脑后,胳膊细瘦伶仃,她面前是一位满身泥泞的中年男子,面容悲怆,是灾区一位带领青壮救灾的县长。

这张照片还是盛俨的杰作,经过她的短期培训,他浪费了三张胶片,拍出来的唯一一张能够拿得出手的照片,本来是准备送给自家主子邀功的,可惜灾区没有洗照片的设备,只能连胶卷都带了回来。

读者看到扉页寄语,再翻翻后面图文并茂的内容,联想到《申报》的黄主编,还有至今仍被关押在监狱里的进步学生,顿时炸了锅。

****

外界翻天覆地,都不能影响军政府监狱里的平静。

自从那天卢子煜离开之后,也不知道是他的授意,还是他手底下的人察颜观色,她牢房里的食水都断了顿,一天有小半碗清米粥跟白水就不错了,连窝头都没了。

顾茗悲惨的发现,也许她会成为第一个不是被枪*决而是被恶死的囚犯。

她也敲着牢房的门有气无力的抗议过,但是换来的依旧是数着着米粒的半碗清粥,胃里好像伸出了八只爪子,饿的抓心挠肝的难受。

灾区救援物资紧缺,几个月下来她的身体状况早就异常差了,瘦骨嶙峋,如果不是靠着一股精气神撑着,早就生病了。

下午的时候,天窗边那一点光亮渐次暗了下去,顾茗意识有几分模糊,仿佛自己被抛弃在某个无涯的时间点,她睁开眼睛看了最后一眼天窗,彻底陷入了昏暗。

与此同时,远在租界花园洋房的卢子煜收到了冯瞿的邀请,他在电话这头还开玩笑:“要不要请我七姐一道?”

经过考察,卢氏父子都觉得卢子美眼光奇佳,冯瞿做联姻对象再好不过了。

容城背山靠海,玉城掌握着矿产与兵工厂,政权稳固,军政府富的流油,的确值得结交,将来沪上军政府的军*火还要多仰仗冯瞿,在同等质量的情况下,价格可是比德***火商人的要便宜很多。

冯瞿干脆拒绝了他:“我有事与你商量,令姐不太方便出席。”

卢子煜还当他带着别的女人,这才作罢。

两个人在一家咖啡馆见面,卢子煜见他独自一人,还颇觉奇怪:“你没带人啊?”

冯瞿指指对面:“坐,有事跟你商量。”

“咱俩兄弟一场,有事儿你打个电话就行了,哪还用得着这么郑重的来商量?”卢子煜落座之后寒暄:“到底什么事儿?”

待侍者送了咖啡之后,冯瞿才道:“这件事儿还真就得当面谈清楚,我听说容城公子被你的人带走了,所以来跟你讨人。”

卢子煜还当自己听错了:“你从哪听说的?”他还想抵赖:“别胡说八道!容城公子不是在灾区吗?”心里却在打鼓:妈的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泄漏的风声?

冯瞿毫不留情的揭穿了他:“卢兄,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容城公子身边一直有我派出去人贴身保护,当日军政府的人去抓她,我手底下的人就在旁边看着,一直跟到了军政府监狱。你我兄弟一场,将来还有长远的生意要做,可别为了女人失了和气,那就不划算了!”

本来这件事情做的比较隐秘,亲眼目睹的那几个人都被警告过,卢子煜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

他佯怒,颇有几分不高兴:“这帮小兔崽子做的好事,我还真不知道,等我回去问问。”

冯瞿坐着没动:“那我等卢兄的好消息。”

卢子煜匆匆忙忙坐了汽车前往军政府监狱,见到监狱长劈头就问:“容城公子怎么样了?”

监狱长:“关押着啊。”

卢子煜率先往里走:“去看看。”

结果等他到牢房门口,监狱长接过手底下的人递过来的钥匙亲自打开了门,卢子煜踏进牢房之后,唤一声:“容城公子——”却没有预期之内的回应。

外面有人提了马灯进来,照着牢房地下静静躺着一个人,身体呈微微蜷缩状,那模样倒好像睡着了,闹出这么大动静居然都没醒,卢子煜心里急跳,蹲下身去探她的鼻息,几乎感觉不到呼吸,顿时破口大骂:“人都要死了,你们是怎么看押的?”

监狱长也很冤枉,他是听了少帅身边副官的暗示,这才想让容城公子饿几天清清肠胃,说不定就会回心转意,甘愿侍候少帅了,哪知道…饿过头了。

这位的身体也太弱了吧?!

“这这这…这…”

卢子煜暴脾气上来,踹了他一脚:“这个头,还不赶紧送去医院抢救,顺便检查一下是不是得病了?”他是个利益至上者,听从卢维弘的指示批捕,可是私心里又觉得痒痒,想起两次见面的惊艳,心中念念不忘,总想将人弄到床上去,这才想出个偷龙转凤的主意,没想到却差点让她香消玉殒。

当天下午,一辆小汽车紧急载着昏迷的顾茗前往教会医院,卢子煜身边随行的副官们都留在了医院里守着,他却只身一人前去见卢维弘。

父子俩关在书房里就容城公子被批捕一事进行商议,卢维弘觉得她一个女人竟然敢打军政府的脸面,就算是派出去的赈灾官员不勤勉,有贪污现象,可是她也没必要□□裸摆在报纸上给民众参观吧?

有为军政府考虑过吗?

卢子煜见风转舵的极快:“冯瞿对容城公了似乎情谊颇深,亲自上门来讨人,跟他撕破脸没必要,不如趁此机会劫他一批军*火,就看他对容城公子的情谊是不是值千金了。父亲觉得意下如何?

卢维弘转怒为喜:“你小子倒是脑筋转的快。”面上终是怏怏:“可是为父心里总是不舒服,这帮无法无天的文人,提起一根笔杆子什么都敢写,如果不是杀一儆百收拾几个刺儿头,还让他们以为军政府很好说话。”

“是是是,儿子知道您老想立威,可是与其杀个丫头片子立威,不如拿她去换一笔军*火,多划算的生意啊,不费一兵一卒就大赚了一笔。至于立威,再找别人不就行了?监狱里那么多学生。”

卢维弘竟然被儿子说动了。

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天色将明。

顾茗在黎明之前的黑夜醒来, 身如浮舟,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前昏暗,只有一点黯然的灯光,房间狭小而陌生, 长久未曾进食,她撑着发软的身体要坐起来,不曾想惊动了身边的人, 他迅速坐了起来, 惊喜道:“你醒了?”

“冯…冯瞿?”顾茗惊讶不已。

刚才一瞬间的恍惚,她还当自己已经饿死在了泸上军政府的监牢里。

原来冯瞿就侧躺在她旁边,不过由于两人之间还隔着一臂的距离, 她才醒来未曾察觉:“这是哪儿?”

“前往容城的轮船, 还有两个小时应该就能靠岸了, 先喝一点粥?”

床头就放着一直保温的小米粥,他不提吃的还好,一提顾茗的胃里顿时有十八只手要从喉咙里伸出来:“赶紧给我。”她对自己的体能还是有比较清醒的认知, 浑身发软就不逞能自己动手了。

冯瞿回身拿过粥桶, 拧开盖子,要拿勺子来喂, 顾茗恨不得扎进粥桶里猛吃一顿,可惜冯瞿喂的很慢, 还叮嘱:“大夫说了, 你身子底子太差, 又饿了许久, 不能多吃。”喂了个半饱就停止供应了。

顾茗现在看到吃的就眼珠子发红,停止了思考能力,伸着爪子够粥桶:“…再吃点,再吃一点。”跟嗷嗷待哺的灾民没什么两样。

可见是饿疯了。

冯瞿长腿一横,就拦住了她:“既然吃饱了,我们来算算帐吧?”

“算帐?我们之间有什么好算帐的?”她昏睡之前还在监狱里,醒过来就跟冯瞿在船上,顿时恍然大悟:“是你救了我?”饥饿让她失去了思考能力。

“确切的说,是我买了你。”冯瞿从床头拿起一份文件递给她:“很贵的。”

卢子煜说转了卢维弘,紧急约见冯瞿,提出了一个条件:“容城公子扰乱沪上治安,蛊惑民众,本来按照父亲的意思是要枪*毙的,但是我瞧在冯兄面上一再求情,父亲才松了口,要你拿钱来赎,我估摸着不如用军火来抵。就是不知道容城公子在冯兄心里值几何了?”

两个人拟了两份交货的合同,还签字画押。

顾茗翻到后面,倒吸一口凉气:“五…五十万发子*弹?”

“是啊,用五十万发子弹换你一条命,也不知道这笔买卖划不划算?”他凑近顾茗,两人之间呼吸可闻:“听说青帮卖到南洋的姑娘可不值多少钱,不过我想着你总归要比那些姑娘用处大多了,就忍痛买下来了。还不知道回去怎么向父亲交待呢!”

“五…五十万发子*弹?真的?”

冯瞿眸光深处藏着笑意,面上却摆出个愁苦的模样:“听说沪上还有一种包身工,签了身契之后盈利的全都要归工头所有,只有三餐米粥果腹。”他为了加强可信度,还好心向她建议:“你不信问问唐平或者盛俨,再不济…下次有机会见到卢子煜问他,看看我骗没骗你?”

顾茗现在听到卢子煜的名字就反胃:“那个色鬼!我才不要见他!”

冯瞿敏锐的从她的话音里听出了不忿:“他对你做了什么?”怒意顿生:“他是不是逼迫你了?”

他神情之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慌乱,目光在她全身上下巡梭,看架势如果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就准备扒开衣服验伤。

顾茗兜兜转转,原本要与冯瞿撇清关系,没想到还是与他纠葛不断,还欠了他一笔巨额债务,荒谬至斯,唯有拿出滚刀肉的魄力直面这惨淡的人生,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她冷笑两声:“卢少帅倒是一番好心,听他的意思是想来个偷龙转凤,找人顶替我坐牢,许我以荣华富贵,留在他身边。”她得意一笑:“只不过被我拒绝了。”

冯瞿紧皱着的眉头松开了,摸摸她的脑袋:“这才乖!”

《灾区见闻录》一书已经面市,上位者不察,但底下酝酿的风波正在扩大,等到他们察觉,冯瞿早已经带着顾茗远离是非之地。

两个小时之后,轮船靠岸,冯瞿抱着顾茗下船,她好几次想自己走:“我腿又没断,这样像什么样子?”

唐平在身后偷笑,揣测少帅也许等这一天很久了。

冯瞿抱着她下了船,客舱里窗帘拉的严实,猜不出今夕何夕,但此刻江面上铺满了细碎的金光,一轮红日正探出半边脑袋,码头上汽笛长鸣,夜泊的船只正在准备启航,乘客们拖儿带女提着行李登船,送行的亲友在码头上远远招手,穿着汗衫的装卸工们扛着大包往船上运货,容城码头一派热闹繁荣的景象。

码头上已经有车队接应,亲卫营上前来行礼,冯瞿仿若未见,扭头对着一艘停靠在岸边的货轮露出莫名所以的笑意,顾茗正不解其意,他笑意渐浓,以目示之:“上次你离开容城的时候,就在那边上的船,还是公西渊送行,记不记得?”

彼时他正在码头来接留学归国的柳音书,而顾茗却奔向了沪上的新生活。

两年多时光,物是人非,过去的阴霾终于散尽,不知道是初升的朝阳太过灿烂,还是两人相偕归来,冯瞿今日心情极好,

“你派人跟踪我”顾茗讶然。

冯瞿作势要把她扔下去,吓的顾茗不得不抱住了他的脖子,这么亲密的姿势以前不是没有过,但是于顾茗而言,到底还是有几分尴尬的:“冯瞿你——”

放她下来跟摔她下来结果大是不同,她可不想屁股被摔成八瓣。

“怕了吧?”他笑的爽朗,还把她往上颠了颠,英俊的五官令路人侧目,有那时常看报纸的认出了他,震惊不已:“…那不是少帅吗?”

“他怀里的女人又是谁?”

自从办完了柳音书的丧事,不知道有多少容城少女梦想着嫁给他,可惜冯瞿倒好像修身养性,连外面的应酬都少见,一心扑在公事上,更何况是纳姨太太或者娶妻了,丁点绯闻不沾。

不知道的人都赞冯瞿重情重义,对柳音书痴情一片,怪只怪她命薄,无福消受,还有不少名门闺秀都在观望,或者能与冯伯祥搭上话的都明示暗示,愿意与大帅府缔结两姓之好,却没得到只字片语的回应,都被岔开了话题。

冯瞿戏弄完了她,把人塞回后车厢,紧跟着钻了进去:“那天下着雨,公西渊撑着伞送你,我就坐在车里。”

顾茗怪异的瞧他一眼,可不认为那时候冯瞿对她有多深情,大约是碰巧了罢:“你来码头有事,恰巧撞上了?”

“嗯。”冯瞿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又另起了个话头:“你想不想回顾家看看?”

“狐假虎威吗?”带着冯瞿去显摆?

“有何不可?”冯瞿懒懒朝后靠,露出上位者的獠牙:“总要让他们知道点规矩,别你出事了就落井下石,发达了就厚着脸皮攀上来。”

顾茗笑出声:“无关紧要的人,在意他们做什么?”真没想到冯瞿也有这么幼稚的一面,又不是小孩子,买了新衣服有了新玩具就要去炫耀一番。成年人早就学会了甘苦自知,既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晾晒伤口博取同情,也不愿意炫耀自己的生活。

君不见,连微信朋友圈都变成了三天可见,刷出来的不是微商广告就是无关痛痒的小感慨,真正痛彻心扉的磨难与甜蜜的幸福早都藏了起来。

“况且——”顾茗拖长了调子,无限惆怅:“我如今可是不名一文,还欠着巨额债务,难道顾家人就愿意替我还债了?”

虽然冯瞿用玩笑的方式告诉了她,然而事实求是的说,还是冯瞿救了她一命,五十万发子*弹也不是虚报数目,她心里还是很感激他的。

如果不是冯瞿及时赶到,她早就成为了沪上军政府监狱里新添的一抹幽魂,连命都没了。

大恩不言谢,债务更是不能拖欠,甫一踏上容城的土地,顾茗心里就开始盘算她的赚钱大计了。

冯瞿可不知道她心里的弯弯绕,车队到达他在容城的另外一处别院,门口候着的管事及佣人们都迎了上来,齐齐躬身:“顾小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