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府从来不缺聪明的女人,很快便有姨太太带着小闺女去讨好冯夫人。

也许是移情作用,又或者冯夫人的失女之痛终于让章甜给治好了,她竟然对着姨太太生的庶女们也能露出个笑脸了, 等到顾茗隔几日再去的时候, 发现她一脸慈爱的坐着看小姑娘们玩闹,顿时笑起来。

“母亲这里好生热闹。”

冯瞿昨晚缠了她半夜, 一大早就出门去忙公务了, 说是过几日要去玉城——当然是携夫人同行。

顾茗爬起来收拾行李, 顺便来向冯夫人辞行。

冯夫人听说儿子媳妇要回玉城, 本来也想躲回玉城去图个清静,可是转而一想, 儿子媳妇正是新婚蜜月期, 她一个孤老婆子跟在孩子们身后, 不是妨碍抱孙子吗?

于是默默压下了跟着儿子媳妇去玉城的念头, 只笑着叮嘱:“你们要照顾好自己,阿瞿公务繁忙,你闷了就回容城来陪我。”

顾茗笑着应了,没想到冯夫人反而乐了:“我忘了你不似我一般圈在后院里,阿瞿忙起来不分昼夜,你也不遑多让, 都是不让人省心的。”

三姨太笑道:“瞧瞧夫人多疼儿媳妇,少夫人真是掉进了福窝里。”

顾茗亦笑:“遇上母亲,不止是我们做小辈的福气,难道姨太太跟妹妹们不是掉进了福窝?”

她是做人儿媳妇,婆婆明理当然是意外之喜,就算婆母不慈还有事业与男人,却不似后院里这些姨太太们,一辈子都要被困在方寸之间,在丈夫与正室的手底下讨生活。

遇上豁达的正室,可不正是她们的福气吗?

三姨太太原本说了句酸话,没想到被反将一军,顿时笑起来:“正是这个道理,咱们遇上夫人都是掉进了福窝里。”

外面风气混乱,也有的人家里以如夫人来代行妻职,老家父母身边留着原配,男人在外地养着妾室,对外统称太太,跟正室一样的体面,但督军府里可没这样规矩,冯伯祥还是很重视嫡庶的。

二姨太笑笑,犹豫了一瞬才道:“少夫人既然要跟少帅去容城,不知道那位宁小姐会不会回去?”

宁雪华是杂志社的唯一的摄影记者,可算是顶梁柱一般的人物,在公西渊的杂志社里实习期满,也学到不少东西:“宁小姐的工作地在玉城,明日随我们一同回去。”

二姨太想起冯晨每次回来的笑脸,谈起宁小姐的样子,心疼晚熟的儿子:“阿晨知不知道?”

顾茗笑道:“阿晨大约是知道的,昨日他们还一同出去看电影了呢。”两人原本还一路斗嘴,没想到越斗嘴感情越深,宁雪华原本还有几分瞧不上冯晨,总怀疑他是个借着父荫夸夸其谈的公子哥儿,没想到却是个实干家。

从湘楚回来之后冯晨拉着她参观了一圈容城大学,听他讲了学校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以及筹备建校的种种艰难及糗事,又有拥戴他的学生们涌过来问好,让她重新认识了冯晨。

宁雪华见过了冯瞿的英武果决,没想到冯少帅的胞弟居然又是另外一番样子,竟然将她那冰雪般的冷傲消融,两个人感情突飞猛进,等到顾茗与冯瞿要回玉城,两人已是难分难舍。

冯晨来为女朋友送行,动员顾茗:“大嫂不如把杂志社搬到容城来?”

顾茗笑嘻嘻戳破了他的小心思:“好方便你们谈恋爱?”

冯晨突发奇想:“要不我去玉城再办一所大学?”有了筹建容城大学的办学经验,再筹建玉城大学,想来会容易许多。

冯瞿凉凉道:“想必玉城的教育委员长朱家树会很高兴听到你的提议,不过阿晨,你有没有考虑过办学资金从哪里来?”

冯晨:“难道大哥不资助些?我可是为了造福玉城的学子们。”

“我又不急着娶老婆,凭什么要我出钱办学?”冯瞿揽着顾茗上车,丢下脸红的宁雪华与哇哇叫的冯晨当笑话。

冯晨恨不得扒着车窗也一路跟到玉城去,送别的话儿说了一箩筐,还是舍不得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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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茗离开玉城许久,重回杂志社,受到了下属的热烈欢迎。

杂志社的下属们心有疑虑,不敢去打搅办公室忙碌的顾茗,便将宁雪华围在一楼,七嘴八舌打听消息。

杂役小妹之一:“顾主编会不会关闭杂志社?”事关她刚刚开始的职业生涯,着实担忧。

军政府的少夫人可是豪门太太,所有豪门太太们最日常的消遣难道不是牌局饭局宴会应酬?可没听说哪位太太劳心劳力去干事业的?

倒是也有挂名的豪门太太做些慈善或者在官方妇女协会挂个名,但那都是对外交际的政治筹码,甚少会全力以赴去干事业。

文字编辑霍芳:“我家里还高兴我毕业就找到了工作,要是主编有关杂志社的想法…那我可要早做打算。”

宁雪华与顾茗相处日久,越是了解她便越是对她心生敬意,将初识之时的冷傲都收敛了,如今比过去可要好相处许多。

她安抚众人:“主编一心扑在杂志社,只要咱们杂志社蒸蒸日上,就算是少帅要求解散,顾主编也会酌情考虑的。”

冯瞿从兵工厂回到大帅府,听说顾茗尚未回来,调转车头便直奔杂志社。

杂志社众人见到他神情都颇为复杂,既畏且敬,还有一点隐约的敌意——砸人饭碗断人财路,实在难以让人友好起来。

冯瞿自小被人众星捧月的长大,旁人的些微疏远于他都不在考虑之列,径自上楼去寻顾茗,进门就搂住了她的细腰,一通抱怨:“天都快黑了怎的还不下班?”

顾茗杂志的前期稿件采访都已经做好,只剩最后一遍审查就要交付工厂印刷,她初次全力负责做此事,难免紧张销量,被冯瞿一打岔,无语的看向窗外:“你家天黑的真早啊。”窗外天光正亮,离着天黑估摸着最少还有三四个小时。

冯瞿抱着媳妇不撒手,偌大个人恨不得挂在她身上,铁汉子也有说软话的时候:“我这不是…回家去发现你不在,担心你的身子受不了,这才找了过来嘛。”

盛俨在门外听的真真切切,暗自偷笑——分明是少帅回去觉得冷清,这才直奔着杂志社来了。

顾茗放下手里仔细审查的稿子,暂时分一点注意力给他,蹭蹭他的脸,一副可怜模样:“阿瞿,我肚子好饿,想吃祥云饭庄的扒肘子。”

冯瞿大为心疼:“现在就带你去?”

顾茗为难的看着堆满案头的工作:“可是已经跟印厂那边签定了,明日就要交付印刷,不能再拖了。不说出门吃饭,今晚恐怕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冯瞿一边吩咐盛俨去云祥饭庄叫菜,一边将人按坐下来,替她揉发僵的肩劲:“阿茗,你看看谁家太太结婚之后,有你这么辛苦的?哪个不是搓搓麻将吃吃饭,不是出门应酬就是在家歇着,何必把自己弄这么累?”

顾茗背对着他,轻声问:“阿瞿,你见过章启恩吗?”

当然是见过的。

冯瞿心头跳了一下。

他原本对章启越心怀忌惮,又羡又妨,可是自从顾茗将他送的礼物转送章甜,做为临别纪念,他便知道她是彻底的放下旧事,以全新的姿态来面对他们的婚姻生活,倒好像是给他吃了半颗定心丸,却不知今日好端端的为何会提起章家那位大少爷。

“见过的,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顾茗拉着他的大手坐到了会客的沙发上,坦荡的直视着他的眸子,目中满是惋惜:“章启恩为人精明强干,笃信仁厚,可是一朝身故,留下妻儿无所依傍。章大少奶奶在丈夫活着的时候不着风雨,搓搓麻将,逛街吃饭,日子过的无忧无虑,丈夫过世之后立刻便垮了,不但自己撑不起来,还拿甜甜出气,掐的孩子满身是伤痕。”

她说:“阿瞿,我以为…你想要娶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妻子。”

冯瞿一时怔住,心中有暖流而过,竟不知说什么。

值此华夏时局飘摇动荡之际,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他从踏入军中的那一刻就把脑袋拴在了裤腰带上,置生死于度外,与柳音书订婚的时候还对婚姻持可有可无的态度,以满足家中父母之期望,可是费心巴力娶到了心爱的女人,想法已大为不同,恨不得朝朝暮暮厮守在一处,白头偕老。

“自然不是。”他明白了顾茗的用意,满是骄傲:“再说阿茗也不会软弱如章家大少奶奶。”

顾茗发自内心的高兴起来,那是被理解与赞赏之下才会迸发出来的感情,让她双眸流光溢彩,如有星光沉坠其间:“阿瞿,我也知道躲在你身后偷懒容易,自己做事辛苦。可是比起软弱的依傍着你生存,我还是希望自己有能力与你并肩站立,互相扶持着走下去。如果我们将来有了孩子,也希望他们能够以父母为榜样,在这乱世之中至少有洞察时局的自保之力。”最后一句语声低沉了下去,大约想起了父母双亡的章甜。

认识许久,这一刻冯瞿奇迹般的与她心意相通,懂得了她一直以来所为之努力着的原因,再一次深深的为自己独到的眼光而得意。他拼命压抑着自己内心的喜悦,免得被小丫头窥见张狂起来,拿别话打岔:“那你准备给为夫生几个孩子?”

顾茗:“…”

“是不是害羞不好意思说?”

顾茗那点子伤感被他搅和的散了个干净,没好气的在他手背上狠拍了一记:“…我就那么一说,你别当真!”

“别打疼了手。”他坏笑着亲了下她的手心,将人拉进怀里,拿胡子去扎她的嫩脸:“老实交待,你不跟我生孩子,跟谁生?”

“反正不跟你!”

他新生的胡茬又短又硬,她皮肤本来就嫩,扎的生疼,躲又躲不开,只能拼命往他怀里钻。

“冯太太,那你想跟谁生孩子?”这个男人耍起流*氓来比真*流*氓也不遑多让,不但用胡子扎她,还将人困在怀里上下其手,直逗的顾茗手忙脚乱,挣脱不得,双眸泛起了泪光,颊边浮起浅浅粉色,毫无招架之力,瘫软在他怀里求饶:“我还有…还有工作没做完,你不许耍赖!”

“我耍赖又怎么样了?”

冯少帅昔年可没少在军营里听那些老兵油子们讲荤话,诸如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不听话睡一顿就乖了之类的不着调的荤话,彼时从来没放在心上,此刻怀里抱着媳妇,那些荤话就不由自主冒了出来,抱着媳妇儿就进了办公室里的小套房。

顾茗如何不明白男人的意思,连忙去推他:“你你…你做什么?我还有工作没做完呢。”

他哑声在她耳边说:“冯太太,服侍丈夫也是妻子的工作。”

顾茗恨的直捶他,可惜某人皮糙肉厚,她那点力道不过是在替他挠痒痒,不但毫无用处,还惹的他埋首在她胸前闷声大笑,鼓励她:“冯太太,你可以再用点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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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班时间,霍芳家中有事,心神不宁朝楼上张望,盼能见到老板身影,却只看到楼梯口站着的冯帅随行亲卫身姿笔挺,宛若长在楼梯口一般。

“我手头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你们下不下班?”

“也不知道主编还有没有事情要吩咐?”

超过下班时间足足半个小时,还不见楼上有人下来,见识过冯帅粘糊老婆的宁雪华作主:“大家都下班,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如果顾主编有事情我去做就好。”

盛俨从云祥饭庄带了扒肘子回来,提上楼去敲办公室的门,好半天冯瞿才衣衫不整来开门。

顾茗恨的要死,蜷缩在床上小声威胁:“你再这样,以后就别来我办公室了,耽误我工作。”

冯少帅把自己那张俊脸凑过去蹭:“你舍得不让我来?”

“你若是忙起来,难道喜欢我去找你?”

这个男人的思维不知道已经发散到哪里去了,居然立刻便想到:“你倒是给我提了个醒,办公室那张行军床太硬,会硌着你的,今天就让刘副官换张厚床垫的双人床进去。”他热切的问:“冯太太,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床上用品?”

顾茗瞠目结舌,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比起冯少帅不要脸的程度,她望尘莫及。

冯瞿是个实干派,想起一出是一出,不等顾茗洗漱吃饭,他就已经兴冲冲派人去督军府找刘副官办理此事,明明一桩不着调的事儿却让他郑而重之办的犹如军国大事一般。

她实在忍不住吐槽:“你让下面人怎么想?”

“我需要管下面人怎么想?”自大张狂的样子实在很欠扁。

顾茗:“…”

当天晚上,顾茗果然忙到了深夜,冯瞿索性也不回军政府,让下面人将公文抱过来坐在办公室陪她,守着一盏两人相对而坐在同一张桌子上,抬头之际便能看到对方近在咫尺的脸。

顾茗忙起来很是专注,而冯瞿只要办公之时也甚少分心,两人低头各自忙乱,间或偶尔抬头扫一眼对方,便觉长夜也少了孤清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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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友》杂志首期刊发之后,顾茗亲自去铺货。

各家书店的老板都对她毕恭毕敬,客客气气,张口闭口称“少夫人”,令她心中很不是滋味。

这个世界便是如此,女人嫁人之后仿佛成了丈夫的一部分,无论此前有多少成就都可以被抹煞,一切以夫家的荣光为己任。

她索性聘请了一位副主编抓经营之事,自己专心做杂志。

冯瞿听说之后笑的打跌,难为他居然还能微妙的察知顾茗不高兴的点在哪里。

“我以前刚进军中的时候,父亲手底下许多将领对我倒是都毕恭毕敬的,张口闭口统称少帅,表面上态度无可挑剔,都是对待少主的态度,可是轮到打仗的时候却恨不得把我塞进保险柜里,免得伤到一根头发丝。”

顾茗心里舒服多了:“原来你也有过不被认可的时候?”

“怎么会没有?军中对指挥能力的认可尤其苛刻,那可不是玩过家家,而是拿手底下的人命来实践。谁敢把几千人的性命交到一个毫无指挥经验的新手手里? ”冯瞿显然是对自家媳妇有着非同一般的信心:“你可比我当初强太多了,不说你自己在报馆不止一年,也深入研究过报刊杂志的发行销售问题,你自己的读者也有很大的一批,还愁自己办的杂志没有销路?”

“听起来…似乎是那么回事。”顾茗心里的焦虑渐渐退去,也振奋精神给自己打气:“你不是也说过要养我嘛,就算是再糟糕,杂志赔了卖不动,我还可以回家来写稿写剧本,最不济也不至于流落街头,有什么可怕的?!”

冯瞿摸摸她的小脑袋瓜子,匪气十足的说:“太太别担心,如果实在不行,我派一营士兵持枪挨家上门,看谁敢不买?!”

虽然方法太过粗暴,但出发点还是很让她窝心。

顾茗发自内心的说:“阿瞿,有你真好。”

“我的好处可不止这一点呢。”冯某人最不经夸,每多夸一回他的自信心便要膨胀一倍有余:“上天摘月下海捞鱼,只要你提出来,我总能替你办到的。”

顾茗心中大石放下,又变的牙尖嘴利:“冯先生,难道你带兵的时候对手底下将士们也这么夸大其词吗?”

“冯太太,你这可不仅仅是过河拆桥啊,不但拆了桥还嫌弃这桥不够结实,是不是有失厚道?“

“冯先生,你对我…到底有什么误解?怎么会觉得我是个厚道人呢?”

两人看着对方不出三秒,忽然之间捧腹大笑。

冯瞿揉了一把媳妇的小脑袋瓜子,惊叹:“真不知道你这里面都装了多少俏皮刻薄的话儿。”

趁着顾茗还未曾开始忙下一期杂志,冯瞿提起在督军府举办宴会。

“我的许多老部下都想介绍家眷与你认识,提过好几次,太太能不能帮我这个忙与她们应酬一番?”

顾茗调皮的看着他:“就是你口里说的那些只会打麻将应酬的太太们?”

冯瞿大笑:“大部分是这样。不过别人家的太太,详细怎么我也不太清楚。要不你筹办个宴会,到时候自己观察?”

按理说,冯瞿携新婚夫人回玉城就应该在督军府举办宴会介绍大家认识,并非所有官员及军官都能前往容城参加冯瞿的婚宴,但他知顾茗事业心重,一心记挂着杂志社之事,直等第一期发行之后才提出来,算是很体谅她了。

还怕她毫无经验,颇有几分懊悔:“早知道就应该请母亲同行,有她在旁帮你,也免得你紧张。”

顾茗拍拍他的肩:“不是还有你吗?!”

冯瞿深感被需求的快乐,又改了口风:“太太说的对。”

宴客的名单由刘副官提供,冯瞿扫了一眼提笔添加了几个人:“这几个也别漏了。”吩咐他:“你带着人全力以赴帮少夫人打点宴客事宜,要是出了岔子,让少夫人丢了脸,军法处置!”

刘副官:“…”也就是说宴会办的成功是少夫人能干,失败了是手底下的他拆台塌灶?!

他苦着脸出来,正巧碰上唐平从军*工厂回来,苦着脸求经:“你是一路跟着少帅从容城过来的,当初他对少夫人就是这样?你说万一我提出了中肯的建议,可是少夫人偏要反着来呢?”指挥性错误总不好让手底下的人来担责任?

唐平笑他一把年纪白活了:“就算是庄稼汉娶个可心的媳妇也要多疼几年?更何况少帅想娶少夫人可不止一年两年,捧在手心里都来不及,怎么舍得让她的名声受到一点点损害呢?军中多少人暗中笑少帅英雄难过美人关,终于栽在了少夫人手里。那些官眷们表面功夫定然做的不差,可是肚里怎么想不用猜也知道。她们觉得少夫人家世不显,顶着个才女的名头从姨太太爬到了正室夫人的位子,文章写的好不好且先不说,但心计手腕定然是一样不差的。”

漫说容城多少人家想与冯氏联姻,便是冯瞿手底下这帮家中有女儿的将领们有这层意思的也不在少数,可惜冯瞿在军中向来公私分明,断然没有想让手底下将领做自家岳父的打算,但恰恰是这帮人与他感情深厚,让他在军政府的地位稳如磐石。

“…少夫人有心计手腕?”刘副官久不在军中,都快成了玉城督军府里的大管事,虽然略略听到一点风声,还疑心自己消息来源有误。

“外面有些传言是这么说的。”

两人相顾失笑,都从对方的笑声里领略到了荒谬之意——世间以讹传讹之事不知道有多少,少夫人有心计便属其中一则。

顾茗若是有心计,说不定与少帅的婚事反而不成,正如尹真珠与柳音书之流,但凡与冯瞿有点什么,必要使劲了浑身解数恨不得把自己绑在男人身上,还要顺手拔除男人身边的花花草草,反而逼着男人离她越来越远。

新上任的少夫人恰恰相反,当初想尽了办法要离开少帅,分手之后恨不得退避三舍,迎面相遇也要装陌生人,生怕别人知道他们之间有旧,没想到却恰恰激发了少帅的征服欲。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

唐平安慰他:“你也不必担心,少夫人不是那等一经得势便猖狂的女人,她待人一贯谦和,疏朗大气,况且又不喜欢跟女人们斗心眼,反而容易相处。”

他们这帮人都是跟着冯瞿出生入死过的,就算是冯瞿将顾茗放在心上,可在他们心中冯瞿依旧是第一位的,任何伤害到少帅利益的人都是需要考量在内的,哪怕她是少夫人也被排除在外。

不过顾茗有一个好处,无论在外才名如何之盛,内里肚肠藏了多少刻薄话,待人却是不卑不亢,不会因其困顿贫穷卑微而轻贱了对方,也不因对方身负权势而曲意奉承,与其生父顾宝彬完全不是一个品种。

若认真论起来,她顶着顾千金的身份在此生活的几年时间里,从头到尾两面三刀曲意奉承过的也就只有冯瞿一个人而已——那还是在危极生命的前提之下,可惜她在姨太太生涯里拍过的那些马屁,曲意奉迎过的事情都在闺房床帏之间,也只有她与冯瞿心知肚明,旁人哪得机会瞧见?

这些话后来被立功求好心切的刘副官转述给了冯少帅,直乐的冯夫人都快找不着北,连连赞道:“唐平这小子历练的不错,倒是长了不少眼色,看来是该升一升了。”

刘副官吐血。

事儿让他办了,好话却被唐平说尽,这小子居然还升官了!

纵然如此,他也丝毫不敢懈怠,带着一队亲卫按照少夫人的指示忙的团团转,到了宴客的正日子上,冯瞿携新婚夫人一起迎客,举办了玉城实际意义上有女主人的第一个正式宴会。

有些事情无论报纸上吹的如何天花乱缀,还有结婚照在首页登出来,都不及亲眼所见让人信服。

冯瞿全程陪同,亲自介绍顾茗未曾打过照面的各级官员及军中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