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与太后这些年并不多亲厚了,但在当年皇帝还是皇子,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母子俩也曾相依为命过,也曾心惊胆战的一同扶持着渡过难关过,说起当年的事来母子俩心里都软了三分,太后沉默了半晌叹息道:“难为皇帝还记得,哀家只当皇帝全忘了。”

皇帝看着太后满头的银发心里难受了下,垂首道:“没有一刻敢忘。”

太后抬手扶着皇帝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慢慢道:“当日逆王桀王还有厉王为何敢不将你父皇和你放在眼里?还不是仁宗皇帝太过宠爱这几个庶出的王爷么?纵的他们无法无天,你父皇走后竟想要夺了你的位子!当日的情形就在眼前,哀家以为皇帝心里应该有数,所以这些事不愿意摆到明面上了来说,如今看,哀家还是明白的说吧,皇帝可是想要立阮儿为储君?”

皇帝顿了下,慢慢道:“儿子…心里其实一直没做决断,论身世陵儿当属第一,论文采阮儿自是最佳,论武艺陌儿最强,几个成年的皇子各有千秋,实在不好定下来。”

“这话说的违心。”太后直直的看着皇帝的双眼,“哀家从没听说过立太子要考校皇子的武艺和文采的,哀家今天将所有事摊开了说,皇帝却还要敷衍哀家么?!”

皇帝顿了下道:“比起御人之术,比起心思深沉周密来,陵儿在这几个皇子中当属第一,阮儿这些都比不上他,但无论阮儿如何,朕一眼就能看明白他,陵儿…不瞒母后,朕就一直没看透过他,将这储位就这么交给他,朕不放心。”

太后闭了闭眼,淡淡道:“陵儿与你并不亲厚,这是为什么皇帝心里应该比哀家清楚,罢了,明日哀家将陵儿叫到你跟前来,你不放心什么就问什么,父子天性,哀家不信有什么看不透的,即使是还看不透,都说开了后你也不用像防贼一样的防着他了。”

皇帝脸上讪讪的,道:“母后言重了。”

太后摇摇头:“这案子哀家已经当着你的面审清楚了,如何处置皇帝自己明日跟褚绍陵这苦主商议吧,哀家累了,你去吧。”

皇帝服侍着太后躺下后满怀心事的回了自己寝殿。

第二日太后果然早早的就将褚绍陵叫了去,嘱咐了半日后就让褚绍陵去给皇帝请安了。

褚绍陵是有备而来,皇帝也早就布置下了,正殿中一个宫人也没有,褚绍陵心里冷笑,他们父子如今说几句话也要太后先安排,这么兴师动众的了么。

皇帝思量了一晚上,上来先道:“昨晚的事朕跟太后已经审清楚了,确实是阮儿所为。”

褚绍陵面上淡淡的:“父皇英明。”

皇帝如同一拳打进棉花中一般,皇帝默默的看了褚绍陵半晌,几乎只是为了想要看到褚绍陵神色的变化,故意道:“阮儿因为此事获罪,你离着储位又近了一步,心里应该是开心的吧?”

褚绍陵垂眸:“儿臣并没有。”

这话说的不违心,储位本来就是自己的,他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

皇帝见褚绍陵面上不动继续道:“不论别的,皇子之中,怎么说都是该立你为储,只是你性子孤僻,行事毒辣偏颇…若是有一日登上大位,怕头一件事就是仗着你嫡出的尊贵身份将这些旁出的兄弟一个个的结果了,朕每每想到后面的事心里不免犹豫。”

褚绍陵心中嗤笑,沉声道:“父皇也是以嫡子之位坐上了皇位,但儿臣如今还有十余位叔父健在,可见坐了皇帝不见得就得将兄弟们全杀了。”

皇帝冷笑:“朕对自己兄弟们可没你的好手段,朕还是皇子那会儿两手干净的很,不比你…小小年纪已经染了一手的血。”

褚绍陵垂眸低声回道:“这是自然,父皇万事都比儿臣强,先帝对父皇何等慈爱,太后对父皇如何回护,父皇自然不用自己沾染那些污秽之事。”

“混账!”皇帝闻言大怒,“你是在指责朕待你不够好?!”

褚绍陵依旧是淡淡的:“不敢,父皇待儿臣如何,待母后如何,父皇和儿臣都很清楚。”

皇帝被褚绍陵顶的胸口疼,听了这话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

凌皇后的事是皇帝的一块心病。

当年皇帝顺利登基梓君侯府是出了大力的,皇帝也曾对梓君侯承诺过会一辈子敬重皇后,只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登基后没几年皇帝就开始宠幸丽妃了,后位形同虚设,凌皇后当日的种种难堪皇帝自己也清楚。

就因为皇帝自己也知道愧对凌皇后所以最不喜别人提起,褚绍阳还好,褚绍陵却是几乎无时不刻在提醒着皇帝的这笔良心债,褚绍陵长相与凌皇后十分相似,而且一行一动,一颦一笑都是凌皇后亲自教导出来的,只要看见褚绍陵皇帝就会想起凌皇后来,还有他自己一直避讳着的对凌皇后的愧疚。

皇帝颓然叹了口气,道:“你心里一直记恨这朕待你母后不够好么?”

褚绍陵垂首:“儿臣不敢。”

就是这样,说话行事从不会让人抓住一点错处,皇帝甚至觉得坐在龙椅上的自己都比不上下面站着的褚绍陵沉稳庄重,皇帝越发堵心,摆摆手道:“罢了,你下去吧,这次的事朕自然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褚绍陵躬身:“父皇圣明。”

褚绍陵转身出了大殿,他知道皇帝会给一个公道的,不过不是给他,而是给他身后的势力,无故被褚绍阮设计欺辱,就是自己不追究也会有人替自己追究的。

出正殿前褚绍陵转头望里面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一丝怜悯,他也会心不安么,他母后贵为一国之母,死前那些年却过活的屈辱,这笔债早晚是要偿还的。

殿中皇帝倚在金龙椅上揉着眉心,整个大殿中空无一人,沉闷颓唐的很,褚绍陵迈出大殿,外面明媚的阳光洒在身上,九重盘龙石阶下卫戟正略带焦急的望向自己,卫戟澄澈的目光如同这璀璨日光一般照进褚绍陵压抑狂躁的心中,一瞬间将他心中绵延万里的阴暗一扫而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沧膺、camellia、紫幽雪、雷霆夜深几位姑娘的地雷,么么哒~

话说!上一章那么肥,我满心以为会看到一串“漫漫好勤快~”“漫漫好粗长”“漫漫是总攻~”之类的表扬,这些没有就罢了,身外之物,我也不是一个这么虚荣肤浅的人,但是!居然多出了一个谴责二手春|药不给力的话题楼来!T-T…还能不能好好的一起玩耍了?还能不能做彼此的左半边翅膀儿了?能不能?!

T-T…

谢谢支持mua

鞠躬

64、第六十四章

翌日皇帝果然处置了禇绍阮,只是碍于脸面皇帝并没有将禇绍阮诬陷禇绍陵的事公诸于众,只说禇绍阮言行无状,不尊兄长,罚俸三年,即日起革了他在兵部的差事,软禁于汤河行宫思过,无诏不得回皇城。

丽妃教养不善,亦要受罚,即日起褫夺丽妃封号,降为嫔位。

皇帝的处置早在禇绍陵意料之中,只要禇绍阮未曾触犯皇帝自己的利益,皇帝是不会真的动他的根本的,上一世禇绍陵也是将禇绍阮卷进谋逆案中才真正的将禇绍阮拉下马,如今还早着呢。

比起禇绍陵的淡然来卫戟却少有的动了肝火,皇帝身边的公公传话后卫戟一直紧紧的抿着嘴唇,双手紧紧攥起,禇绍陵见卫戟脸色发白连忙将人拉到身边来,中苏关系:“怎么了?说话。。。。。。”

卫戟只觉得心中有万千业火在烧,哑声道:“禇绍阮胆敢谋害嫡子,竟然只是软禁,他。。。。。。。”

“你还指望皇帝将他斩了?”禇绍陵让卫戟坐下,揽着他轻轻的抚摸着卫戟的后背慢慢道:“还记得去年亲耕之事吧?那时虽未彻查,其实也是禇绍阮和甄家联起手来想要我的命,这事儿皇上心里清楚,但后来如何了呢?皇上没有动禇绍阮分毫,只是夺了甄嘉欣吏部尚书的位子,比起来这次处置要狠多了,这也是因为当时临溪楼里不少人都看见了,又有太后亲审,皇帝不得不办他,你也想想,皇帝怎么可能会狠下手来惩治禇绍阮呢?”

卫戟看向禇绍陵,并不十分明白,禇绍陵把话说到这份上还不懂,若是别人禇绍陵懒得再理会,但这是卫戟,禇绍陵没有丝毫不耐烦心里倒更添怜惜,可怜他的卫戟心思单纯,不懂这些事呢。禇绍陵握着卫戟的手细细解释:“你看,如今这些皇子中,谁更有可能谋得太子之位?”

卫戟想也不想道:“自然是殿下。”

禇绍陵失笑,在卫戟头上揉了一把,道:“还有禇绍阮,原本禇绍阳也有些希望,只是皇帝已经将他打发到封地去了,只要我跟禇绍阮没死他就没戏。。。。。。”

“殿下不可妄言!”卫戟忍不住打断禇绍陵,“殿下自然会千福永寿的。”

禇绍陵笑了下接着道:“嗯,如今最有希望的就是我跟禇绍阮,这时候皇帝若是将禇绍阮斩了若是夺了他天潢贵胄的皇子之位,那皇子中,就是你家殿下一人独大了,皇帝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这样。”

“皇帝不只是因为不喜欢我才这样,我自小与他不亲厚,他对我忌惮很深,他怕禇绍阮倒了后我会将他当做对手,哪一逼宫夺了他的龙椅,如今我跟禇绍阮分庭抗礼才是他最乐见的。”禇绍陵冷笑,“不到要命的关头他不会舍了禇绍阮的,上回是让甄嘉欣顶缸,这次是重惩丽妃,弃卒保车,他且舍不得禇绍阮呢。”

卫戟愣了片刻,半晌道:“那就这么算了么。。。。。。”

“自然不会。”禇绍陵冷笑,“我都记着呢,哪能就这么轻松的放过他。。。。。。这次虽然只是将禇绍阮软禁,但也够他受的了,只要我不松口皇帝就不能轻易的让禇绍阮回皇城,软禁没有什么,不能参政才最让他着急呢。”

卫戟还是气不过,禇绍陵在卫戟头上揉了一把哄道:“这没什么,以后这些事还多着呢,我都不气你更不用上心了,这些账我都会记着。行了,平日也看不出你这么大的脾气呢?”

卫戟垂首,半晌道:“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

“这是什么话!”禇绍陵斥道,“你倒是忠心,那日的事我含糊过去了没有罚你你还更厉害了,念了几本《国语》就学了这些话,回去我就跟张立峰去说,你够忠心了,平日要少教你这些东西,小小年纪这么苦大仇深的做什么?!”

卫戟抿了下嘴唇没说话,他心里还是很愤懑的,他气皇帝偏心,他气禇绍阮胆敢伤禇绍陵,他更气自己人微言轻,一点忙都帮不上。

禇绍陵也不愿意摆脸色给卫戟看,转而道:“你刚才说我最可能登上太子之位,你愿意让我当皇帝?”

卫戟点了点头:“愿意。”

禇绍陵轻笑,故意逗他:“当了皇帝忙的很,没什么功夫再陪你了,还要娶那么些妃子,三宫六院的,这你也愿意?”

卫戟愣了下,他自然不希望这样的,但卫戟还是点了点头:“愿意,殿下若是不能当上皇帝。。。。。。不论其他哪位皇子继位,都容不得殿下的。”

谁说卫戟什么都不知道呢,只要是关于自己的事他都明白的很,禇绍陵心里一暖,低声道:“逗你的,就算是当上了皇帝我也不会纳妃的,你一个人就够我费心的了,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卫戟闻言笑了下,禇绍陵低声道:“半天都沉着脸,一说这个就笑了,我不要别的人你就得多操劳一些了,那三宫六院的活计你一个人就都做了吧。”说着揽着卫戟将人压在榻上就要亲昵,卫戟连忙躲避,小声急道:“天还大亮着呢,殿下怎么能。。。。。。”

“天亮着怎么了?”禇绍陵俯下。身来在卫戟额上亲了下,手滑下去轻轻抚摸卫戟大腿里侧,手往上走用力揉了一把,在卫戟耳畔低声调笑道:“天亮着看的才清楚呢。。。。。。”

卫戟耳朵瞬间烧了起来,又不敢十分推拒,小声求道:“殿下别。。。。。。王公公他们还在外面呢!他们能听见。。。。。。”

“听见又怎么了?”禇绍陵轻笑,“晚上的时候值夜的宫人更多,哪次没让人听见?怎么今天又害臊了?你忍着小点声就行了。。。。。。”

禇绍陵不再听卫戟敷衍,几下扯开了卫戟的衣裳。。。。。。

这次出来皇帝原本计划要在汤泉行宫里住上半月的,只是祭祀当日就出了这样的事,皇帝也没心思再游玩了,只说朝政繁忙,翌日就带着众人回皇城了。

回城的当日禇绍陵带着自己人直接回了秦王府,皇帝和太后回宫,当日甄府就向宫里递了折子求见皇帝,皇帝犹豫半晌后准了。

这次的事甄嘉欣是真的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如今听闻禇绍阮被留在了行宫,甄嘉欣和甄斌文都慌了手脚,知道皇帝回朝后忙忙的来求见,知道原委后甄嘉欣在御前痛哭流涕,指天画地的痛斥自家女儿的糊涂,恨不得以头戗地磕死在殿前,甄斌文虽没他父亲那样说唱俱佳也是一脸的愧悔,搀扶着老父一个劲儿的认错。

皇帝心生不忍,略安慰了几句,甄嘉欣捶胸顿足的,只说都是自己教养女儿不善,这才怂恿的禇绍阮做出这样的事来,说到最后甄嘉欣才提到今日来的目的,哭求皇帝严惩自家,只求让二皇子禇绍阮早日回皇城,不要让皇嗣在外受苦。

甄嘉欣心里明白的很,不能让禇绍阮在外面呆的时间长了,时间越长,拥立禇绍陵阮的人就会越少,而这段时间里禇绍陵有足够的时间培养自己的势力,长此以往禇绍阮就只剩下皇子的名号,什么都没有了。

甄嘉欣为禇绍阮争了这么多年斗了这么多年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哭求道:“若是有罪,那全是臣的罪过,臣奏请皇上罢免臣举家上下所有从仕的男子,只求让二皇子早日回朝,二皇子还不及弱冠,只是被下面奴才们怂恿了才犯下大错啊,皇上。。。。。。”

一帝的甄斌文闻言心里一凛,他可不想为了禇绍阮丢了差事。

皇帝也愿意能早点让禇绍阮回来,但想到太后和梓君侯那些人也没法子,只得敷衍道:“爱卿不必如此自责,且回去吧。。。。。。”

甄嘉欣在皇帝那里碰了个软钉子,丽妃碰到的就是硬钉子了,她知道自己被降为嫔位后几乎疯了,只是在行宫中一直被软禁着不得见皇帝,如今回宫后一直在殿外求见,皇帝心里正烦着,对着甄嘉欣他还能勉强说几句客气话,对着丽嫔他实在懒得再理会,任凭丽嫔哭闹也不肯见她一面。

丽嫔闹了半日没能跟皇帝求上情,倒是被太后以“无召擅闯承乾宫,干扰国事”为名罚了十板子,如今丽嫔不再是那个执掌凤印的丽贵妃了,儿子也不在身边,打得骂得,太后都不用再问皇帝,直接教训。

皇帝听了信也没说什么,行宫那晚的事他知道太后心里的气还没消,如今只是借题发挥,皇帝不欲惹得太后不快,只得当做不知道,事后也没有多问一句,更没有去看过丽嫔,太后见皇帝那里没动静索性又以望月宫玉容宫中妃嫔过多为由调了四个贵人去麟趾宫中,昔日宠冠后宫一人独占一宫的丽嫔终于也有伴儿,四个年轻娇艳的宫妃整日在麟趾宫中闲聊嬉笑,热闹的很。

丽嫔在宫中顺当了快二十年,如今一下子被人从云端打到了泥中,种种不堪可想而知,儿子和皇帝都指望不上后丽嫔在自己寝殿中大口头了一声,到底是在宫中斗了这么多年,丽嫔很快的收拾好了情绪,让宫人伺候自己梳妆好,打点私库收拾了不少好东西来去了甄嫔的永福宫。

65、第六十五章

永福宫中甄思正倚在贵妃榻上跟罗氏说话,甄思产期将至,因为怀相不好又吃了那些要命的药,如今人憔悴了许多,脚肿的穿不上鞋,每日无事就倚在榻上,极少出去。

“娘娘。。。。。。可不能整天这样不活动啊。”罗氏端着一个珐琅金丝碗慢慢的搅着,劝道:“我听太医说,总不活动生产时容易下不来,娘娘这一胎不小,总是这样生产时要受罪的啊。”

甄思懒懒的倚在一个软枕上,慢慢道:“母亲说的我都知道,只是这脚和腿实在肿的受不得,没走几步就涨的疼,看着外面的光我头也晕。。。。。。”

罗氏将手里的燕窝递给甄思,叹息道:“前几个月没养好,如今受这样的罪。”

甄思嗤笑一声没说话,一个宫人转过屏风来垂首躬身道:“娘娘,丽嫔娘娘来了,带了些补品珍玩,想要见娘娘。”

罗氏皱了皱眉头,道:“娘娘要安心养胎,哪里能见人,你去回了丽嫔,就说娘娘吃了药刚睡下了,请她以后再来吧。“

“不必。”甄思拿过榻边的一只镶宝长簪几个将头发绾起,整了整衣裳道:“请丽嫔娘娘进来吧。”

罗氏不大放心,一脸担忧:“娘娘这是何必?你忘了你父亲跟你说的话了?”

甄思摇摇头:“她一心要见我,我躲得了今天躲得过明天么?不如今日都说开了,省的以后麻烦。”

话音未落丽嫔带着一众宫人进来了,笑道:“刚回来就听说你近日身上不大痛快,我来看看你。。。。。。”丽嫔看向一旁的罗氏皱眉道:“今天不是你们进宫请安的日子啊,你怎么进来的?”

罗氏福了福身:“给丽嫔娘娘请安。”

甄思也不起身,慢慢的用银勺搅动着手里的燕窝粥道:“姑母也知道本宫近日身上不大好,皇上说有自己母亲在身边也许好些,就特许本宫母亲可随时入宫陪伴,这事儿太后也是知道的,哦本宫忘了,姑母之前在麟趾宫养伤呢,所以不知道。”

丽嫔被甄思抢白了几句就要发作,想到自己今日来的目的狠狠压下心头的火气,勉强笑了下:“是本宫孤陋寡闻了。”

甄思笑了笑:“姑母快坐,恕本宫不能起身相迎了,身子重,一起来就难受呢。”

丽嫔只得坐下,罗氏也傍着甄思在榻上坐了下来,一时无话,丽嫔笑笑道:“今天打发她们收拾库房,看见了不秒好药材,燕盏老参什么的,这些东西我不常用,白堆着也是散药性,就让他们收拾好了给你送来了。”

甄思扫了一眼淡淡道:“难为姑母有心了,我这里也不缺这些东西。”

“知道你不缺,到底是我待你的心呢。”丽嫔抚了鬓边簪花,顿了下道:“我命苦。。。。。。如今儿子也不在身边了,这宫里就还你一个亲人,这些东西不给你给谁呢?”

甄思轻笑:“姑母这话要仔细,皇上和太后不是姑母的亲人了么?”

丽嫔几番被甄思气的要发作,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只得苦苦按捺,笑了下:“是我说话不仔细了,你表哥他。。。。。。着实不易呢,还不都是为了甄家,说起来。。。。。。咱们不都是为了甄家么?”

丽嫔极力想将话头引到禇绍阮身上来,奈何甄思根本不接话,点点头道:“自然,要不是为了甄家我也进不了宫,说起来都是祖母和姑母帮的我呢。”

“思丫头。。。。。。我知道你心里还记恨着当初的事,但你也想想,你并没有真的嫁给禇绍陵,入宫做了皇上的妃子,还怀上了皇嗣,如今更是与我平起平坐了,你不吃亏吧?”丽妃实在受不住甄思一句句的冷嘲热讽,苦苦双边劝道:“你如今有太后护着,有皇上宠着,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若是当日没有进宫,你也最多也就是嫁给一个世家公子,能有现在的日子?”

罗氏见丽嫔主说的越发不堪连忙打断道:“丽嫔娘娘何必提之前的那些事,如今娘娘都有这么大的肚子了,还说那些做什么,娘娘如今也不能费神,丽嫔娘娘还是先回吧。”

丽嫔转头看了罗氏一眼,笑道:“我记得以前大嫂都是跟着母亲入宫的,那时候大嫂一句话也不会说,时移世易,如今大嫂也这么伶牙俐齿了,果然是腰杆硬了啊,阿弥陀佛保佑甄嫔这一胎是男孩儿,若生出个公主来岂不枉费了大嫂今日的气势!”

甄思轻笑,她就知道丽嫔绷不住了,能跟自己和颜悦色的说了那几句话已经不易了,甄思坐起身来,慢慢道:“姑母可是为了二皇子的事来的?想要我帮忙吧?”

丽嫔连忙点头,努力挤出一丝笑意来,道:“说到底都是一家人,帮你表哥一反民,以后他能忘了你不成?只要让你表哥回皇城来,我什么都能给你,等到来日阮儿当了皇帝,你不就是太妃了吗,指望他的地方多了呢,有你今日救了他的情谊,阮儿日后定然不会亏待你的。。。。。。”

“姑母想的太远了。”甄思打断她,冷冷道:“别说是皇帝了,他能活到日后的太子继位就不容易了,本宫可不敢指望他,再说。。。。。。本宫为什么要指望他呢?本宫没有自己的孩子么?”

甄思轻轻抚摸隆起的肚子,笑笑:“孩子,还是自己的好,不是么?”

丽嫔说了半日都劝不动甄思,还受了这半日的脸色,看着甄思的肚子想起自己还在行宫受罪的儿子,嫉妒和愤恨交在一处,怒道:“你这是什么话?!阮儿怎么就当不上皇帝了?都亏了我你才能怀上皇嗣,如今倒有脸在我跟前显摆了!若是阮儿还在我哪里用得着来找你!”

甄思大笑,抬手将一碗燕窝粥摔在地上,大声恨道:“终于说出心里话来了吧?姑母真是事事为本宫算计的好呢!亏了你我才能怀上皇嗣?若不是知晓前事,本宫还真得念你的好!先是要本宫嫁给秦王,再又将本宫抬进了后宫,见本宫怀上了孩子又将我推进湖中要淹死我们母子,这就是你给我的好日子?!”

甄思扶着罗氏站了起来,直问到丽妃脸上来:“你一人做妾,就以为人人都想做妾了不成?!若不是你们,若不是你们。。。。。。”

甄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双眼一下子红了,恨不得生吃了丽嫔:“我何至于此?甄碧荷。。。。。。你毁了我一辈子!如今你儿子被软禁了你想起我来了?告诉你!晚了!”

甄思动了大气,扶着罗氏喘息怒道:“我知道你是打着什么主意来的,想要让我给禇绍阮求情是哪?是啊,如今我怀着孩子,皇上事事依我,若是我去求一求,就算不能放他回来怕是也会有些别的好处,但我告诉你,我不害他就是好事了!让我去救他?你做白日梦!!”

丽嫔从没被人这么劈头盖脸的骂过,一进愣了,反应过来后怒道:“你如今真是翅膀硬了啊,你以为是我在求你?你也想想清楚,阮儿若是倒了,甄家也就完,覆巢之下无完卵,到时候你成了罪臣之女,你还能多厉害?!想想清楚你要不要一个体面的娘家撑着!”

甄思闻言笑了起来,扶着罗氏重新坐下来,摇头笑道:“姑母。。。。。。你还是这么蠢,要不是皇上这些年宠你,本宫还真是想不到你是怎么斗到今天的,如今刚刚失了皇上宠爱就沦落到如此地步,呵呵。。。。。。”

“谁告诉你禇绍阮倒了甄家就会完了的?”甄思一只手搭在罗氏的手臂上,轻笑:“禇绍阮倒了,你倒了,甄府还有本宫撑着,还有本宫肚子里的孩子撑着,只要本宫一日无事,甄家也不会有事,哦本宫说错了。。。。。。我说的甄家可不是如今祖父当家的甄家,而是我父亲甄斌文和母亲罗山宏当家的甄府。”

甄思看着丽嫔惊惶失措的脸色心中舒服不少,笑道:“祖父可早就没了官位了,不过是因为我父亲孝顺,所以才一直让祖父主事,但是。。。。。。有些事,还是让官职高的人来做决断更好一些,不是么?姑母,祖父是你父亲可不是我父亲呢。”

丽嫔强自稳住心,指着甄思和罗氏抖声道:“你,你们竟然想要自立门户。。。。。。”

甄思轻笑:“当然,我们没福享姑母的惠泽,却部要担着姑母做下的孽,实在冤枉了些。好姑母醒醒吧,如今甄府中官职最高的是我父亲,宫中我的处境也比我好了太多,还要我们甘居人后么?”

丽嫔心里完全慌了,她一向依仗的东西一件件失去,最后的退路也被甄思堵死,丽嫔第一次这么心慌,低声反复道:“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你们不能,你竟要取代我,你们不能,我要去跟父亲说。。。。。。”

甄思笑笑:“等到二皇子完全没有希望的时候,你看祖父是来向我示好还是依旧留着你这艘沉船上,呵呵。。。。。。”

丽嫔心里慌的几乎站不稳,越听甄思的话她心里越慌,又念叨了几句就扶着自己的婢女跌跌撞撞的去了。

罗氏看着外面有些担忧,转头对甄思道:“娘娘。。。。。。何必撕破脸呢?”

甄思冷笑:“不撕破脸她总以为我这里还有利可图,现在让她清醒清醒吧,别再以为还能将我哄骗了去,再说也不是我先撕破脸的,当初敢对我下毒手就该明白,我若是逃出命来,他们这些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阿弥陀佛,提起当日你落水的事我这心就揪着,天可怜见没有大碍。”罗氏轻轻拍了拍甄思的手怜惜道,“知道你出了这样的事后你父亲就说了,怎么也不能再一门心思的给二皇子卖命了,捞不着好处不说,还要将自己闺女外孙填送进去,也是我儿命大,那样的天气掉进湖里也没有怎样。。。。。。”

甄思望向外面,半晌道:“其实不是我命我,不对。。。。。。也算是女儿命好吧,正遇上他那样好心的人。”

“你就是太好心!”禇绍陵看着锦盒中碎了的镂空雕花玉瓶碎片道,“这是你打碎的?”

卫戟没想到这事儿禇绍陵会知道,嗫嚅了半日还是不敢骗禇绍陵,低头道:“不是。”

好在还不敢对自己说谎,禇绍陵将锦盒丢在一边,冷声道:“下人弄坏了东西又与你什么相干?你给别人顶这个缸做什么?!”

卫戟不知道禇绍陵是不是真的动气了,低声解释道:“打扫殿下外书房的顺才可怜的很,因为他是外面买来的,府中没人照应,别的下人都欺负他,抢他的东西,连饭食都抢,臣就看见过几次,说过后转头来还是挨欺负,昨日他吃的太少,手不稳才碎了这玉瓶的,臣当时正在外书房找书。。。。。。就看见了,臣问过旁人了,说这东西不是古物,约值百两银子,臣见他可怜就跟王公公说是我打碎的,也去帐房赔银子了。”

卫戟小心的抬眼看禇绍陵,他原本以为是件小事,哪里知道会闹到禇绍陵跟前来,莫不是那东西是禇绍陵心爱的?卫戟忐忑的看着禇绍陵,小声道:“殿下。。。。。。很喜欢这个?”

禇绍陵其实根本不记得外书房架子上还有这东西,见卫戟害怕了却道:“自然,这是以前恭肃长公主给我的,一直留到现在才摆出来,却没想到没几日就成了碎片了。”

卫戟闻言心里更是愧疚,好像这东西真成了他打碎的了,小声道:“那,那臣去寻一个相仿的吧?臣将这个拼起来,再让老师傅雕一个一样的,行。。。。。。行么?”

禇绍陵一笑,一把将卫戟坐到榻上来,道:“倒不用这么麻烦,你陪我好好的歇个晌,我就饶了你。”

卫戟这才知道禇绍陵只是逗自己的,忍不住低声道:“好,殿下睡吧,臣去外面给殿下守着。”

禇绍陵撑不住笑出声来,道:“只是教训你以后不要那么好心,小心被人害了。”

“顺才比臣还小两岁,实在可怜。”卫戟怕压着禇绍陵的头发,小心的将禇绍陵的头发顺好,“臣想着又不是大事,就帮了他一下,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禇绍陵笑了下没说话,这王府中只要是关于卫戟的事就没有禇绍陵不知道的,禇绍陵在卫戟头上揉了一把,道:“你既可怜他我就将他分到你身边来伺候,可好?”

卫戟想想觉得这样最合适,点头笑道:“如此最好了。。。。。。谢殿下。体恤。”

禇绍陵侧过身来轻轻抚摸卫戟的后背,慢慢道:“原本你将人调到你身边来就好,你不说,我也不知道,白白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

卫戟笑了下没说说话,禇绍陵心里却都明白,低声道:“早就跟你说了,将这当家里就好,你想怎样就怎样,你就是不听,把自己也当这里的下人,摔了个东西还去帐房描赔,你是想气死我?”

卫戟心里一暖,垂眸道:“臣不敢逾矩。”

禇绍陵原本是喜欢卫戟守规矩的,如今却希望他能恃宠生娇了,禇绍陵在卫戟头上揉了一把,道:“罢了,你越是谨慎规矩,我就越想多疼你一些,你就是来克我的。。。。。。”

卫戟脸庞微红,转身将头埋曀了禇绍陵宽大的衣襟中。。。。。。

66、第六十六章

王慕寒动作很快,禇绍陵和卫戟中午醒了后就已经将顺才打点好了送来了。

王慕寒不知道阁子里面两人是何情景不敢擅闯,只隔着屏风垂首道:“王爷,奴才将那顺才带来了。”

两人穿好衣裳,禇绍陵自己将头发束起,道:“带进来吧,我也看看。”

王慕寒连忙让顺才跟着自己进了里间阁子,顺才自进了王府还没见过禇绍陵,又因为刚犯了大错心里怕的很,两只手不住的发抖,跪下磕了个头就不动了。

禇绍陵扫了一眼,道:“抬头我看看。”

顺才微微抬头,又复低下头去,顺才年纪小,脸上还是一团稚气,但看的出来他并出众,眼晴圆圆的,鼻子小嘴小,一双招风耳尤其好笑,活脱一个猴子样,禇绍陵满意点头,道:“那玉瓶的事,本王已经知道了。”

顺才吓得不住磕头:“那不干卫大人的事,都是奴才的错,都是奴才的错,王爷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