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缨旋转星宿摇,花蔓抖擞龙蛇动。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只见舞回风,都无行处踪。偷穿宫样稳,并立双趺困。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

盛夕钰面上沉沉冷汗顺流而下,昨日一时兴起念出口的词,如何今日连君上都知晓了?她身边细作都是谁?

誘君颜 四

“王…”

盛夕钰伏地叩首,她命今必休矣!

“抬起头来。”盛绝着手拿了锦盒中的明珠,反复端详再冷冷出声道。

盛夕钰心下一抖,提头直面君王。盛绝手执明珠在盛夕钰玉冠上试了试,轻吐气息道,“却仅有此物才堪与吾儿相配,这珠子,孤王便赏你做冠上之物了,还不谢恩?”

这是,强迫啊,也仅有君王一人能把此事做得如此坦然。

“王…臣,叩恩!”盛夕钰头磕向地面,伏地之手皆在颤抖不止。这稀里糊涂间,王又赐了珠稀世罕物于她,可她却还在堪忧性命。即便起身站立,也如木桩一般,目不斜视。

和硕小王那是早已汗湿内衫,跟着盛夕钰一同起身,心底早念了百十遍,如何还不宣退?

盛夕钰那厢已经虚汗肆起,盛绝却似半点不觉察,须臾,竟是好奇问道,“钰儿,可是喜欢舞伶?”

盛夕钰那一听,当即扑地跪下,惊骇之声呼喊道,“王…臣、不喜欢!”

盛绝斜飞的墨眉微微上挑,不喜?不喜如何即兴做得出如此佳作?他知他的钰儿文武全才,可若非喜爱之极,又如何能开金口为一区区艺子赋词?

和硕额间冷汗涔涔而下,王的气势实在甚大,即便此刻受审的不是他,那威严而强大的气势也将他震慑,如同凌迟一般,大刀就悬于头顶之上,可想那是何等惊骇。

盛夕钰跪地等着王的圣旨,然,君王却转身拾步而走,缓缓走动,似乎心思远去。盛夕钰那全身几乎僵在地上,半丝不敢移动。盛绝忽然转身面向盛夕钰,狐疑问道:

“钰儿,如何你身量还是如此娇小?连和硕这两年来都拔高与你了,你这骨架子怎的同女子一般不见再长?”

盛夕钰趴在地上,双手发抖。她那是还陷入在前一刻的惊恐中,而君王此又再发问,那心当下一抖,竟一时答不上话来。

身后同样再次跪地的和硕顶着被凌迟的压力,道,“启禀王上,王兄劳心国事,日夜思虑,想是影响了身体骨骼成长。而臣只当不比王兄劳苦功高,臣吃得好,睡得好,所谓四肢发达…”

和硕往下再也说不下去了,只因这楼阁中此刻安静得诡异,令和硕不禁怀疑是否说错话,当即住口,少说少错。

盛夕钰微微皱眉,怎可在王面前乱扯这些个胡话?

两人跪地不言,王微愣,道,“还有这一说?”

“然,忧心思虑却有影响,却不是最主要的。启禀王,臣身形弱小皆因幼时顽劣,不慎落水,被水淹了,几乎丧命。臣的父王轻遍凉州北地所有名医,都无法根治当年失足落水后落的隐疾,臣这个儿不长,固然也是受了影响。”盛夕钰想了想严肃道。

和硕听此话却在心里道:此说话与我说的有何区别?王岂能听不出这是硬扯?

“哈哈%”盛绝朗声大笑,遂道:“被水淹了,便不长个头了?”

盛夕钰勉强接话道,“虽不长个头,却长脑子,浓缩便是精华,臣长的都是实用的。”

盛绝当即再次朗声大笑,声若洪钟,中气十足。听这笑声便知,王内里深厚。和硕那是哭笑不得,趴在地上身体抖动,好不难受。

“都起身吧。”盛绝道。

少时,高公公便领着两位亲王离了皇宫。须臾,高公公侍奉王饮茶时说道:“王今日笑了好几次,看来仅有王爷才能讨得王上欢心。”

盛绝噙着淡淡微笑,他的钰儿啊,不识抬举得让他生恨,可偏又恨不起来,挠得他心痒,又欲罢不能。

盛夕钰与和硕出了宫门二人方才大喘出气,盛夕钰手中拿着锦盒,目光略微呆滞,看向和硕道:

“刚才都发生了何事?为何愚兄这脑子你一片空白?”

和硕同样后怕着,心底依然唏嘘着,王那盛气凌人的气势影响就这么大,这都出了宫门了,还依然觉得缓了缓道,“好像,王将这东海明珠赐你了。”

盛夕钰也才缓缓点头,不住的道,“是了是了,王赐了这物事与我…”可时至此她那心也没放下来,遂又出口问道:“和硕,王当真不追究昨日之事了?”

说起此事,和硕才反应过来,他们被王宣见不就是为的此事?不该是将罪,如何又赏赐东西了?此时脑中一回想,又是一身冷汗:

“王兄,王究竟是何意啊?会不会是这先给点甜头,待你我二人都到府中了,王降罪的圣旨也就到了?这、仅是让我们有个心里适应?”

盛夕钰本是不明,心里依然忐忑,然,听和硕这话时顿时心中敞亮起来,起手以锦盒向和硕头顶微扣一下,道:“王若想降罪,适才便已经下旨,王何时与人客气过?”

和硕躲开盛夕钰敲打,笑道,“王兄言下之意是王乃阴狠果决之人,从不与人客气?好啊,此话,王弟可是会原貌原样道于王上。”

盛夕钰抽身上了马车,不与和硕再闹,上了马车对和硕邀请道,“过府一续?”

和硕摇头,道,“若是喝酒,你我还是去十里飘香的好。”

盛夕钰放下窗幔,此且不谈。

待盛夕钰回到府中,福管家道今日北苑,东苑和西苑的三位主子前后都来过蛊风居,问王爷是否要差人去报爷已经回府。

盛夕钰微微一顿,心里叹息,定是昨日入梦漪园之事传回了府里,令府中儿郎心起波澜了。唉,何尝是她的不是?想了想,也是她的不是,去就去了,何苦当时要赋东坡学士那一首词?念那一首诗?如今有诗词为凭,愣是证实了坊间传闻蛊王情陷梦漪园艺子的传闻,便是她自己说与那艺子无任何瓜葛,便已觉没有说服力。

倒是她该啊,落得如此下场,不仅坏了名声,还遭府中儿郎猜忌。白白亏空了这几年来苦心经营的好形象,便是她再道无心男儿,又如何解释这梦漪园之事?

“然。”盛夕钰道。

晚间便是王府每月一次的家宴,所谓家宴便是王爷与四公子齐聚一堂用膳,这是王府的规矩,各苑不走动,盛夕钰除了北苑也甚少往各苑去,便定了每月初一晚上家宴的规矩。也是强迫自己,不要忽略了各苑儿郎。

誘君颜 五

盛夕钰道,“无须去报,倘若有事,晚间便知。”

福伯应下,退身离开,盛夕钰刚退下屋里婢子,准备歇个片刻,然,这一转身,劲风过耳,盛夕钰脚下迅速移开,一并两指宽的飞到划破空气至她耳际穿过,盛夕钰往后一闪,飞刀划过耳际。下一刻'叮'的一声深深嵌入身侧的檀木雕花柱上。

“放肆!”盛夕钰身形站定,转身怒喝。

盛夕钰喝声一出,便至屏风后走出来一位身量颇高,身形挺拔的黑衣男子。但看此男子眉目如刀裁,噙齿戴发,双目如火眼晶亮,似黑幕中最耀眼的那一点明星。发丝垂散,冷戾阴沉中又带有一丝捐狂的傲气。面目俊毅,却生生掩于在那股浓烈的黑暗气息中。他行动一步,周身所带的阴沉气息如黑云一般黑压压滚来。

盛夕钰薄怒已然,抬眼直视稳步近身的黑衣男子,道,“夜君如何做起这梁上君子的行径了?”

此人便是终日不在府中的南苑主子夜千痕,夜千痕虽为大臣赠予盛夕钰的厚礼,却是府中男儿中最不受盛夕钰约束之人。当日夜千痕被人以木箱抬入王府时没人知道他身受重伤,体内五脏六腑皆损,多处经脉也被人打断。

盛夕钰终究是为他请了大夫医治,夜千痕在王府两年中有足足一年卧榻养身。自伤势好后,盛夕钰再没踏入南苑,差人请他也多次不见人。

盛夕钰多少也知道,夜千痕身份神秘,长月不在府中,若回府时那定是身受重伤,回王府养伤的。怕是这蛊王府成了这神秘男子的避难之所,想来夜千痕在江湖上也是有一定地位,在这王府中真是难为他屈身在这后院了。

夜千痕冷笑,有谁比他更可悲?

两年前中了埋伏,被人追杀,命悬一线时救他之人竟是他的大仇家。蛊王盛夕钰,他做梦都想斩杀之人,却天意弄人,他这条命竟是这大仇家所救。

“王爷想来近日多流连风月场所,以致这功夫都生疏了。”夜千痕冷冷讽刺。

曾经王爷何其敏感?功夫再高之人在她丈余外都能觉察到,近日他都已经潜伏在她房内,竟都未曾察觉,想来坊间传说都是真的。蛊王流连梦漪园,情系伶倌艺子。

盛夕钰忽地冷眼射向夜千痕,出声道,“夜君来本王房里不会只为讽刺本王几句吧,有何用意尽管说出来。”盛夕钰说此话时才提眼打量夜千痕,上下一扫,笑道:

“夜君未受伤而出现在王府,本王倒是诧异了。”

夜千痕倏然抬眼,反问,“你都知道?”

他倒认为他的事隐瞒得很好,她定会半点不知,竟然都知道?

盛夕钰笑出声,道,“这王府是本王的,本王的府里有何风吹草动,本王身为当家主子岂能不知?夜君真当本王沉迷酒色,愚昧无知?”

这反言相斥倒令夜千痕无话可答,黑沉着一张脸将目光冷冷落在盛夕钰脸上。盛夕钰再次怒喝:

“放肆,本王岂由你如此亵渎?”她是恨极了这放肆的打量,成何体统?

夜千痕应话道,“王爷早该被男子这般注视成习惯了,流连风月之人还介意府中人看?王爷,这是厚此薄彼?”

“你…”这眼下反倒盛夕钰被赌得哑口无言了,忽又笑道,“夜君竟也承认是这后院中人?倒是稀奇。”

“怎么又不是了?千痕从来就是,千痕还要看着王爷如何被君上斩杀,被族人歼灭。”夜千痕凉薄的唇间拉出一丝冷笑,低声道。

盛夕钰听得这话心情舒爽了,近日来一直担心项上脑袋能否保住而忧心,不想此刻被夜千痕一语道破这心中的疑虑,竟然释怀了。如若,这是命中注定之事,躲不了那便坦然接受吧,也好在时刻这般忧心。

“那,便借夜君吉言,但愿这一天早日到来,本王便也得解脱了。”盛釸玉朗声道。

夜千痕本想一次话急怒盛夕钰,却没想她竟顺着他的话回应。蛊王盛夕钰是亲王入朝,如今又功高盖主,君王绝不会姑息太久。他本应该早日盼得她锒铛入狱,却在听盛夕钰这逆来顺受的话时心底不安了。

起眼看向盛夕钰转身的背影,她此般风光无限,竟也有惆怅之事?她有何结果,她自己定也了然于心吧?

盛夕钰今年才十七,还未至弱冠之年,寻常百姓人家,她还是一个少年,如此年纪,便已要承担如此重任,想来是极辛苦的。

盛夕钰那都准备上榻了,转身看那伫立在屋中的男子,疑道,“如何还在?夜君是想服侍本王上榻?”

夜千痕闻言当下耳根下方一红,闪身跳窗离开。盛夕钰一愣,缓缓点头:原来是爬窗进来的,可得警醒着这屋里当差的丫鬟婢子,日后把门窗都拴好了。

晚间

同以往一样,每月初一家宴时,到得最早的都是东苑的男主子。

东苑的主子大方谦和,待人温和有礼,东苑自是各苑当差的奴才下人趋之若鹜的去处,只是唯一不是之处,便是不如北苑那主子得王爷欢心。

北苑虽也是和好去处,可北苑主子恃宠而骄,听说北苑当差的下人时刻提心吊胆的过活着,北苑主子要求甚高,错一点都会惩处了人去。下人们私下嚼着,四苑中最好的公子便是东苑兰公子了。

兰君颜今日一如往常,一袭质地上佳的青衣加身,腰佩绿玉,青丝全束于头上,以素冠束发,仅在面颊两侧放下两缕鬓发。面容清俊斯文,安静的坐于侧位。

不多时辰西苑主子到了,临江本自视清高,北苑那妒夫入不了他的眼,可东苑的兰君他却是愿意相交之人。

“临江公子到。”外面婢子传话入内。

兰君颜微顿,随即起身,临江已入堂内,临江今日也如往常一样,一袭白衣加身,衬得他身形伟岸挺拔,面如冠玉。临江先出言道,“兰君已经到了啊,快坐。”

“临君同坐。”兰君颜温和回道。

屋内大有婢子在偷偷抬眼打量二位公子,东苑兰公子温润如玉,而西苑临公子美如谪仙,都可堪人间绝色。也怪不得天下多少人羡煞了蛊王。王府中这些绝色男儿,世间有几个女子堪比?

临江刚入座,外面婢子便传话道:“梅公子到。”

须臾,便见梅生一如既往的火红身影,有几分强势的挤入堂内众人视线,丫鬟婢子请了安后,兰君颜起身道:

“梅君请座。”

不提梅生上回如何在他面前表现,今日是家宴,怎么也得给王爷几分薄面,不可把这场面气氛闹得太僵。

“同坐!”梅生笑道,随后顺着主位坐下。

临江一直未出声,连正眼也不曾看向梅生,静坐等着王爷。

誘君颜 六

梅生自也不是那种想攀附谁,西苑的那位?是,曾经名满帝都的才子嘛,是受人敬重,可与他何干?如今都在这王府内,做主的是王爷,王爷不待见,你再有名,有何用?这种心比天高的人,别说王爷不喜,他也不愿搭理几分。

身子微微斜侧,更多是侧向兰君颜,明眼人一瞧,便知这北苑主子与西苑那位有过节。兰君温和的笑着,毕竟是出自大家,修养与待人自是与梅生有些区别。不是度量大,而是心境平和。

偶尔间临江与兰君颜说上几句,谈的都是诗词,东苑与西苑两位主子是后院中才子,所以王府中秋苑的伶倌们多也有效仿二位公子附庸风雅。

临江与兰君颜话语不断,却将梅生视若无睹。梅生当然知道这是东西二苑都在排挤与他,可他却无半分窘迫,独享王爷眷宠他早知会如此。有王爷的眷顾,又何须在意这些?

兰君颜似乎意识到将梅生陷入尴尬境地,当即又转向梅生道,“不知梅君对太师这首登高望远的辞令有何见解?”

梅生当即面色一窘,他对这些并无涉及,也不好舞文弄墨,曾经在园子里的时候没个伶人都需一技傍身,而他是乐伶,诗词自不在他学习范围内。他如今虽已入王府,王爷下令不允许任何人非议他的出处,可他是乐伶出身是各苑都知晓的事实。而此时兰君颜竟以人之短当众为难他,叫梅生生生下不来台。

兰君颜本是照顾梅生的处境,却不想这话竟戳到他痛处。

只听临江笑道,“梅君哪懂诗词?兰君莫要抬举人反倒让梅君没了面子。”

临江此话一出,兰君颜这才恍然大悟,然而事一铸成,当即对梅生道,“梅君,君颜并无他意,还请梅君多担待些个。”

“哼——”梅生不言,目光撇向一边。

“呵——”临江当即也冷笑一声,转向一边。若不是王爷定下这规矩,他如何能看北苑这妒夫的脸色,还与之同桌而食?也是他没南苑夜君那潇洒的性子,王爷定下这规矩后,一次也不曾出现。

不出席这家宴,自然要受罚,当然罚得也不重,扣其苑里上下一月的月钱。而各苑的主子们谁没有南苑那位洒脱,一月的月钱说来是小,可苑里上下少发一月的月钱,谁还愿意在这苑里当差?各主子皆是秋苑里百余伶人中出挑的,身份地位提升,谁不好那几分面子?

“王爷到!”

厅中正气氛严肃着,外间就有婢子传话进来。

堂上神色各异的男子当即起身相迎,“王爷金安!”

盛夕钰迈步而入,抬手道,“都起吧。”

梅生起身便迎向盛夕钰,随其一同入座,入座时盛夕钰便觉察这气氛有几分不同,却为问及。待上了菜后,盛夕钰并未当即就动筷子,爷都未动,自然三位公子也等着。盛夕钰道,“听福伯道,你们今日都去蛊风居了?是有何事?”

盛夕钰这问话刚出,三人神色各不相同,心底皆愣,原来不止自己一人上心这事。事即,临江与兰君颜都将目光投向梅生,此时这话当是梅生问最好,谁也不比他在爷心中地位。

梅生也一惊,他二人也去了?

转向盛夕钰,压低了声音问道,“爷,梅生听闻,昨日您,去了梦漪园?”

盛夕钰微微点头,果然如料想一般,梅生笑容中有几丝苦涩,大胆试探道,“许是爷倦了我们,也怨我们没伺候好爷,爷才会再添新人…”

“然!”盛夕钰蹙眉冷声打断,又叹气道,“去梦漪园,是横滨公子相邀,本非本王主意,此事,和硕亦是当事人,若你们不信,此刻便可差人请了劾硕小王来,与你们解释。”

兰君颜见盛夕钰已有恼色,当即出声劝慰,“王爷行事光明坦荡,只是不会为取信我们而有这说辞,王爷金口玉言,我们当然相信。”

梅生扫了眼兰君颜,有几分介意此时说话装好人,如此什么大意,如何不适才先问了?

梅生再道,“那爷可保证绝非如坊间传闻情系那艺子,不会将那艺子领回府中?”

梅生此话一出,临江与兰君颜同时将目光投向盛夕钰,虽心底为梅生这大胆直言震惊,却不可否认这才是他们最为关心的问题。

盛夕钰轻叹,她堂堂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亲王,竟被府中男儿逼得起誓?何其可笑。偏生又怒不起来,只能道:

“那仅是巷里传言,如何可信,你这要本王说这保证,岂非诬赖?既不是实情,当然生什么情,带人回府便更是荒唐。”

盛夕钰此话一出,三人便安了心,王爷自是说话作数之人。然梅生却低声道,“爷自是没那等心思,然,不知那些个想从爷身上寻得好处的人是何居心。梅生自是明白爷的苦衷…”

“行了,这明明是无中生有之事,倒令你们上心起来了,平日你本王有何政绩时,却不见你们有此上心?”盛夕钰打断梅生道。

“王爷恕罪。”盛夕钰话落,兰君颜与临江同时起身请罪,梅生微愣,后一步也起身道:“王爷恕罪。然,梅生有话要说,朝政之事历来不是后院可非议的,这爷是知道的。”

“本王这才说一句,你倒是顶回来了。”盛夕钰无奈道,“都起吧。”

几人再次落座,盛夕钰却还不动筷,不多时,外面婢子传来话道,“夜公子到。”

三位公子瞬间明白过来,爷等的是夜千痕。遂又同时诧异,据闻夜千痕常年病卧床榻,甚少外出走动,南苑当差的下人都各自投奔去了各苑中,南苑苑中仅剩一名婢子一个奴才。而自有了这家宴的规矩以来,南苑的主子是一次都未曾出面,不想今日竟…

而梅生入府最晚,仅仅知道四公子之一的夜千痕,却从未见过,听闻是个体弱多病的,他便从未放在心上过。体弱多病,命中注定是福薄之人,他何须针对一个病人?

然,婢子话落,众人皆在神思时,一袭黑衣着身,气息冰冷阴沉的男子入得厅堂来。抬眼一看,此男子生得眉宇宽阔,目光炯炯有神,身形挺拔修长,颇具阳刚之气。

夜千痕一入厅内,便于厅内一众男人形成鲜明对比。梅生微微一顿,此人精神面貌如何是那常年卧榻之容?临江与兰君颜更为震惊,两年前夜千痕被朝中大人以木箱送入王府时,他二人皆在,当时的夜千痕面色惨白,呼吸微弱,确实羸弱不堪,因得那张绝色容貌,所以被送与蛊王做礼。

却不想,今日再见,竟是这般的铮铮好男儿。

“王爷,千痕来迟,请恕罪。”夜千痕并未行礼,而是直接入了座,以往每月家宴,即便他不再,下人都会摆这四公子的座位。

“吃吧。”盛夕钰也不曾答话,提着筷子对大家道。

誘君颜 七

翌日,盛夕钰下朝后坐马车回府。然,行至半路时却被人当街拦车,盛夕钰本是眼眸微合,忽听亲卫禀报:

“王爷,有人拦路。”

盛夕钰眼眸缓缓睁开,此时马车夫外有女子哭声隐约传来:“求王爷救救我家公子,救救我家公子…”

盛夕钰微愣,须臾,撩开帘子便出马车一探究竟。只见一年纪仅十二三岁的婢子跪于马路中间,令马车无法前行。此厢见得盛夕钰探出身形,当即往地面重重叩头,双膝又往马车移近几步距离,撕心哭喊:

“王爷,求您救救我家公子,我家公子已经快不行了,王爷,只有您能救我家公子了,求你救救我家公子…”

那婢子恸哭不止,又不断往地叩头去。

盛夕钰眉头微蹙,细想之,这婢子的面容甚为生疏,此厢拦路,竟是为求救主。微愣之际,道:“你家公子何人?本王可相识?”

那婢子道,“正是日前王爷以诗词相赠的璇玑公子!”

原来当日横滨公子气恼盛夕钰的拂袖离去,迁怒与璇玑,与璇玑赎身,却并非善待。璇玑入府后,被下人打得伤痕累累,又被横滨公子扔进柴房,整整三日滴水未进,如今,璇玑已经是奄奄一息。

璇玑嘱咐这随身的婢子道,如今能救他之人,只有蛊王。望王爷念其才能,出手救他一命。

那婢子边哭边哽咽道来,盛夕钰眉间拧得更深了,如何是璇玑?她此前因此事而受的麻烦才消停,如何又…

唉,但,倘若她不出手,任璇玑遭害,便是可惜了璇玑的好才华,少了这般惊才绝艳的艺人,也是大遂的损失。

可她这一出手,那便是更说不清了。

盛夕钰思忖片刻道,“你且先回去,本王自会搭救你家公子。”

“王爷,我家公子已危在旦夕,还请…”

那婢子话未落,盛夕钰驾车的亲卫便喝道:“王爷答应相救,你不感恩,反倒诸多要求,你当我们王爷是闲人无事可做专等着大救人的?”

盛夕钰扬手阻止亲卫,对那婢子道,“你且先回吧,本王这也不好冒失往太师府去要人,此事本王会作安排,且放心。”

“谢王爷,奴婢谢王爷!”那婢子又在地上连着磕了几个响头,这方才起身。

盛夕钰入了马车,准备回府,此事须得谨慎处理,她并不明白那横滨公子既为璇玑赎身,又为何如此待他。若她只为此事只身前往太师府,怕是又会引来诸多麻烦。马车已经到了王府外,盛夕钰却出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