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自觉不生分,临公子若不同意呢?”夜千痕出口才警觉,他竟也会如此打趣调侃人?

“怎会?临江是我后院中人一天,他名下的产业便一日为我所有,我取自家的酒水,有何不妥?”盛夕钰笑道。

夜千痕淡淡的笑容不由自觉的拉开,盛夕钰抬眼望进清凉的月色中,夜渐渐深了,霜寒露重,还真有几分凉意。

“夜了,回吧。”盛夕钰低低出声道,随后转身往屋里去。

夜千痕看着她瘦削的背影,不明所以的眼睛酸胀,她如此年纪就需背负此等大事,她所承受的压力是任何人都无法理解的。

次日。

如盛夕钰所言,她确实有将四公子送出府的意思,只是,身边东西该拿的该当的都没了,再没有任何好东西给他们带走。

盛夕钰在前厅召集四公子议事,今日眉目含笑,似乎早忘了昨夜拂袖愤怒之事。看向四人淡淡而笑,也不曾避开梅生情深意切的注视。

然,当她说明了状况后,梅生、临江及兰君颜一同跪地,请她收回成命。若要他们离开,便是将他们逼入绝境。梅生向来是冲动那个,悲愤难耐又凄凉哀怨,望着盛夕钰泣声道:

“王爷若赶我走,我便此刻撞死在此!”

“王爷迎娶王妃,我们几人并无异样,若是如此王爷容不下我们,当真是要把我们几人往死路上逼?”兰君颜道,无论如何,他不会走。留下来,即便身份在尴尬,即便让处处让着王妃闭门不出,他也情愿。

盛夕钰抚额,她以为此事做到这个份上他们已经失望寒心,迫不及待想离开,却…抬眼看向夜千痕,她是希望他能领个头,如此僵着,她实在为难。

相思雨,美人如玉 八

“王爷,从今日起,我不再是王府四苑之一的主子,不再是四公子其一。”夜千痕从容的表明了态度。

跪地的三人听夜千痕此话,即刻抬眼扫向他,目光无不寒冷鄙夷。夜千痕毫无异样,盛夕钰颇为满意,正待她话出要以此为表率之时,夜千痕却接话道:

“然,我即便做王府的家丁也不会离开!”

盛夕钰脸色瞬间一僵,有些惊讶的看过去,跪地的三人也微微一顿,似乎一同有所反应,皆跪地道:

“我也一样,即便做家丁也不会离开!”

“王爷,我生是王府的人,死是王府的魂,今生今世都不会离开王爷!”梅生斩钉截铁的望着盛夕钰发誓道。

盛夕钰语言又止,微顿之际一声叹,低声道,“你们可真会折磨我心脏,罢了,随你们吧。”

帝宫

王道,“钰儿可有心愿未了,孤许你一愿以贺你新婚之喜。”

盛夕钰微微俯身,道,“钰儿此生只愿与心爱之人携手相伴,再无其他心愿…倘若九叔可以,便准了平西将军一族翻案一事,钰儿为此事伤神数月,人证物证全齐,望,九叔成全。”

盛绝目光依旧冰冷,寒光肆意的洒落在她身上,沉默片刻,几分不明为何她要执着于此事,平西将军一族早被诛杀,翻案与否都已无大碍,即便准了,又能如何?

盛夕钰心底一横,抬眼望向君上,再道,“九叔,平西大将军忠君爱国,为大遂鞠躬尽瘁,倘若天子能还他一个清白,平西大将军在九泉下也能瞑目了。”

“妇人之见。”盛绝冷冷吐出几字来,盛夕钰目光诧异,望向盛绝。

盛绝凌厉的眸光射向她,道,“孤王乃天子,天子如何能犯错?钰儿是想天下人质疑孤王的威信?”

这言下之意是,平西将军是否含冤而去都已成定局,原因很简单,此案是君上亲自断案,诛杀平西将军满门亦是天子亲下诏谕,如今要翻案,岂不是置王于舆论而不顾?

一朝君王的威严重要,还是一族将门的清白重要?君王就是国体,代表的大遂,他是天子,天子即便错,也是对。

盛夕钰微愣,有几分错愕此话竟当真出自她推崇敬仰的君主之口。一国之君又如何?一国之君也有犯错的时候,最主要的是及时改正,连君王错了都大方承认并改过,传将出去不是更可贵?

“九叔知错能改三岁小儿都知道的理…”

“钰儿!”盛绝微怒,低喝出声。

盛夕钰心中一震,停下话来,望向盛绝语言又止,少时才微微俯身妥协道,“钰儿知罪。”

“北地之事改日再议,下去吧。”盛绝挥手道,面色已是无力,他不明,为何与她说话就如此累心。

她生了颗七窍玲珑心,却只是为黎民百姓着想,为忠臣良将着想,为她那些个后院男儿着想,从不曾为他细想过。她若肯体谅他,何须今日这般累?

盛夕钰有些不甘心,抬眼见王面色稍显几分倦怠,便不再多言,行礼离开。

高公公入内候着,忧心忡忡的瞧着君上,王这些天未进一点食物,还是上次与王爷一同用膳时吃了些许,这么多天了,他真怕王熬不住啊。唉,王爷也真是,分明知道王忌讳平西将军,却生要三番五次的提及,如何不令君上恼怒?

王当年登基,平西将军凭手中握有番南兵权而一再不服,多次揣嗦忠臣废帝,重立大殿下为新君。平西大将军为大遂立过无数汗马功劳,却有反帝之祸心,平西大将一族军位高权重,王如何能姑息?

当年之事王爷年岁尚小,不知内里原因是在情理中,然,王爷为何再而三的挑起这茬子令王不高兴?究竟那平西一族与她何关系?

“王上,御膳房今日又研究了些新花样,王可否尝尝?”高公公小心翼翼道。

盛绝闭目,缓缓摇手,实在没胃口,以为招她入宫便不会如此烦闷,却不想胜过先前。他这钰儿啊,总是好本事,轻易而举就能左右他的情绪。

“王上,您已经五日未曾进食了,王上不为自己着想也为千千万万的百姓着想啊,王上,请您进食吧。”高公公一脸悲愤。

盛绝闭目,再次挥手令他下去,半句也不肯多言。

他近日身心倦怠,连每日打坐也荒诞了。他练的御龙鹰爪本是御龙神功与天鹰爪相结合的一种极阴极寒之功,倘若多日不练,再次接触便会被自身寒功反噬,伤及心脉。若能坚持,便能成功练至十关而成为一代霸主,天下无敌。

盛绝久未调息,昨夜打坐之时即便小心谨慎也被内力反噬,伤及肺腑。倘若这般颓废下去,他这躯身体便很快就千疮百孔了。

高公公出了殿门吩咐人前面拦住王爷,他从后赶过去。

盛夕钰微愣,问道:“公公何事?可是君上有何口谕?”

高公公一边抹去汗水一边苦大愁深道,“王爷将大婚,老奴这还不曾恭喜过王爷呢,王爷大喜啊,改日一定备上大礼送往府上!”

盛夕钰笑道,“公公抬举了,此等小事哪还劳公公亲自赶过来,公公心意本王领了,大婚之日,还请公公一定赏脸来舍下喝上几盅。”

高公公也附和着笑了几声,随即又沉下脸来,那等欲言又止的表情是等着盛夕钰相问。盛夕钰心如明镜,配合问道:“公公烦扰何事?”

“唉——”高公公果然如盛夕钰想那般是有事而来,他道,“王爷新婚在即,自是每日神采飞扬,精神奕奕,然,王上却…”

“王如何了?”盛夕钰万万没料到是君上之事,这当下也有几分情急,即刻出声相问。

高公公叹息,道,“老奴就知道,王爷还是心系着王上的。王爷,王上已经连续五日未进食了,任御膳房的厨子如何变着花样烹饪,奴才们等如何劝说,王始终不愿尝一口,小主子啊,能劝王上的只有您了,老奴这是再次厚颜恳请小主子您再次同王上用膳。”

鹣鲽情深 一

十一月十五,盛都一片欢腾,沸腾热闹的气息驱走了冬日来的严寒。透明耀眼的阳光照射在三丈外拉起一片天幕,形成了天然屏障。盛都长街百姓欢声雷动,载歌载舞。而蛊王府中尤甚,一早开始锣鼓喧天,盛况空前。

原来今日便是王妃进门之日,王府内席开百宴,宾客如云,座无虚席。整个热闹气氛持续了一整日,直到夜半三更王府中还依然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盛夕钰被众朝臣灌了数十盅,平日好推辞,可今日却是万万推辞不得的。

蛊风居内,清月已由素言及几个老婆子伺候梳洗好了,正坐在床榻上等待盛夕钰回房。然,这三更已过,却还不见她回来,心下有几分着急。出言道:

“素言姑娘。”

素言正掌灯,听得王妃唤赶紧将灯罩合上走上前请问,“王妃,有何吩咐?”

“王爷如何还不回来?差人去瞧瞧,别让她喝太多酒伤了身子。”清月低声轻道。

素言笑道,“王妃竟是这般关心王爷,奴婢这就差人去前院瞧瞧。王妃,王爷一早便嘱咐奴婢,王妃若是饿了,便可先用膳,无须等他。”

“这如何使得,于理不合。”清月淡声而出。

素言道,“王妃,我们王爷与别家主子不同,王爷体贴王妃,王妃也需尊重王爷呀。王妃大可随性而为,王爷必不会怪罪,以往各苑公子行任何事前,也无须问过王爷,王妃已入了王府,成了我们王妃的女主人,便与王爷是同等身份,所以,王妃当真无须多虑。王爷对奴婢等下人都是极好的,王妃大可宽心为之。”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吧。”清月应下,心里为盛夕钰的细心感动几分。

“是,王妃。”素言转身出去,唤了院里的奴才去前厅打探,不过听前院传来的热闹声,这宴席怕是一时半会还结束不了。

素言刚离开,梅生同样一身火红的袍子进了厢房,他眸中含着怨毒之光,一步一步走进雕花屏风后,静坐床榻上的女子头顶盖头,安静与整个室内融为一体。

她就是王妃?那个王爷舍弃他们一心想娶的女子?

梅生瞳孔中愤怒的火苗再添一筹,清月听得脚步声入内,却又不见任何动静,遂出声提醒道:

“王爷,王爷?”

梅生脸色一寒,手上利剑一挑,喜帕瞬间被挑开由空中盘旋而落。

清月浅笑间抬眼,即刻笑僵于面上,惊呼声被掩在手下。清亮的眸中惊恐一晃而过,很快镇定下来,站起身与身前一声大红衣衫的男子对视。

“你是何人?竟私闯王爷内阁,可知这是死罪?”清月冷声发问。

面色镇静,心底却心思几转。此乃王府重地,此人能进入王爷的院落,还能躲过外头候着的丫鬟婢子,想必不是外人,而是这后院之人。她倒是听王爷说起过四公子之事,单凭此男子的衣着和过人的样貌,她便已得知这便是四公子之一的梅公子。

王爷曾提过,北苑公子爱梅,极喜红衣。东苑公子独爱兰,平常多为青衫在身。西苑公子则有谪仙气息,一袭白衣飘飘若仙,而南苑公子则寡言少语,黑衣加身。样貌王爷倒没有多说,只道四公子性情迥异,样貌却是万里挑一的。

而眼前这位眉目如画的男子,又对她如此深仇大恨,不是北苑公子还是何人?

这一来得了答案便笃定道,“梅公子可想过这一剑若是向清月刺来,你能逃脱得了?”

“我并非想逃脱责任,杀了你,我任凭王爷处置!”梅生愤恨出声。

要他看着王爷与女子调笑,又将他置于何地?即便如此被王爷处罚,他也要杀了她,不让王爷被此女子魅惑!

清月心底叹息,能得如此男儿一生相随,夕钰是何等幸运?直可惜…

“梅君,你我同伺王爷,为何不能和睦相处,生要争锋相对?我知道王爷对你与其他公子不同,但我并无意与你争任何,也不会改变任何在王府已成的规矩与形式。能与王爷相守,清月已经知足了,梅君,难道你不是如此想的么?”

梅生依然用剑指着清月,冷哼道,“清月姑娘还真是会说,你以为你这番花言巧语就能骗过我了?你是王爷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正妃,岂能容得下我与其他公子?你以为我会信么?”

梅生冷冷的注视着面前天姿国色,仪态万方的清丽女子,冰冷的剑刃指向她离她不过三寸距离,倘若一般女子早被吓得恐慌无助,而她却无半分惧意。王爷喜欢她,不是没有道理的。

清月摇头,“梅君,你我共伺一主,为的都是王爷,我何要如此敌视清月?清月今日才进府梅君便断言清月是不能容人之人,是否太过武断了?难道梅君亦是如此猜忌各苑公子的?”

“你胡说!”梅生似被说中心中痛处,当即怒吼出声。一双修长双眸瞬间怒火迸射,顿时极其败坏来。

“梅君,不能容人的是你,不是清月。”清月再道,她只想说清楚自己的立场,她这王妃仅仅做给天下人看,做给文武百官看,做给盛金帝宫里的那位看,对府中后院的公子,她并无它意。

梅生听得此话瞬间恼羞成怒,“狡辩!”

剑身一闪,寒光立现,清月大惊连连后退,梅生提剑上前朝她刺去,却在进身之时,'嘣'地一声清响,一物击剑,瞬间剑身断裂成两截。夜千痕在下一刻闪身入内,冷言道:

“梅生,今日是王爷大婚之日,你欲如何?”

因断剑之时力道太大,梅生毕竟不是练武之人,当下被震得虎口发麻,手上的断剑紧跟着落地。夜千痕入内,他瞬间侧身,冷眼相看。

“我道是夜君口是心非,何时才肯说句真话来。怎么,王爷不在也要如此假仁假义?”梅生冷声讥讽。

清月微微皱眉,看了眼适才入内的黑衣男子,此人定是南苑公子夜千痕无疑,果然如夕钰所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冰冷气息。不曾多想便再次将目光投向梅生身上,心道梅公子太过偏激,又因王爷曾另眼相看,怕是在这后院之中树敌不少。

鹣鲽情深 二

清月当即好言道,“梅君,今日毕竟是王爷大喜之日,你如此是对王爷之大不敬,趁王爷没回来,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哼,哈哈,哈哈…果然一个比一个会开脱啊,”梅生晃着身体指着二人讽刺道,“别以为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可惜了,王爷不在,你这宽厚大度是得不到王爷的赞赏了。你还是收起那副惺惺作态的表情吧,骗得过这个莽夫,骗不过我!”

“你——不知好歹!”夜千痕怒道。

清月多少已知梅生生性偏激,此时正当胜盛怒下,劝他怕是不可能,又担心王爷快回来,遂即侧身向夜千痕道:

“还烦夜君送梅君回北苑,王爷就快回来,切勿令梅君冲撞到王爷。”

夜千痕看向清月,心道此女子心地善良,也难怪王爷牵就与她。点头,转身点了梅生穴道,扛着人跳窗而去。

清月看着被撞开的窗户发愣,如此粗鲁的离去方式令她有些瞠目结舌。半响才回神,蛊王后院真是卧虎藏龙,据闻四公子个个丰神俊朗,有的仅是色艺双绝,才貌双全,能得如此男儿衷心相随,可见夕钰常日来的看和为人,礼贤下士。

“王爷到。”素言的声音很快在外响起,即刻,一应齐整的步子入内。

盛夕钰便由丫鬟婆子簇拥而来,喜婆抬眼一瞧,愣住,“王妃这…”

盛夕钰抬眼而去,忽地大笑起来,清爽气息中夹杂着丝丝甘醇酒气,抬步走向清月道,“可是王妃等得不耐烦了,遂自己揭了这喜帕?”

“王爷,此举于理不合,怕不吉利啊…”喜婆在一旁叮嘱道,她是君上从帝宫调来的老嬷嬷,宫中的繁文缛节今日在这蛊王府已经简化得七七八八,如今这洞房内还出了这一茬子,她这回去如何向王回禀?

“无碍,王妃今日也累了,二位嬷嬷这些个规矩不如就算了吧,还请嬷嬷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还得向王回禀。”盛夕钰笑道。

“可这…”洞房内的礼数一样未作周全,如何回禀王上?

“二位麼麼大可不必为难,只道这婚宴一切即刻,王上朝政繁忙,务虚将这些个细处禀报。”盛夕钰解释道,她如何不知道九叔下了口谕要两位老嬷嬷好生盯着,切莫出了乱子。想来麼麼们回禀时王也不会细问,这便不是担忧之处。

两婆子互视一眼,这才勉强应道,“是,王爷,奴婢告退。”

人都走完了,盛夕钰这才坐下,随意扯开袍子,夜间凉,遂又加了件袍子,然,这一喝酒,那体内热气直往外冲,这眼下还真有些热了。

清月赶紧上前服侍着,为她一一解下外衣,边道:

“这酒虽好,却也不能多喝,伤身。来,先喝杯茶缓缓,我让素言姑娘去厨房煮碗姜汤过来。”

“呵呵,今儿是我大喜之日,如何能不喝?”盛夕钰笑道,忽又暗下神色来,陪笑了一整日,此时才轻松下来。

“也要个分寸才好,岂可将酒当茶水来喝?那些个大臣也真是,竟趁着今日欺负人来了…”清月说着要出去喊人,盛夕钰伸着拉住她,道:

“月儿,陪我坐坐吧。”

直到到此时,心里那几分失落才逐渐清晰。一静下来,心里就莫名的慌乱,如猫爪一般,分外不是滋味。

清月微顿未曾拒绝,坐下身看她,“钰儿,你不开心?”

盛夕钰看向她,欲言又止,她不知道此时为何如此,是因为没见到他?

“让我猜猜?”清月看着她,又满了一盏茶,娴熟灵巧的手将茶杯推至她身边,轻声再道:“清月今日已经听素颜姑娘说了,和硕郡王不曾来贺喜,钰儿,你是烦心和硕郡王,还是在意帝宫不曾出面那位?”

盛夕钰眸光微微闪烁,酒后那清亮的眸子此时水波滟滟,似被蒙了一层雾,看不真切。忽而握着清月的手道,“月儿当真蕙质兰心,竟说中了我的心思。”

然,她失落是因为和硕,还是因为王?

今日是她大喜之日,即便不是真的,可这日子不同寻常,是人生的大日子,她最期待见的还是他,盼了一整日,始终没来。她知道他心是在意着她,否则也不会命高仁派人来府中打理,大到修葺整座王府,小到一花一木都重新修整摆弄过。今日一切,都号上皇家字样,那也是代表他的意思。

然,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却始终未曾露面。

他心里气恼着她,却又不愿她在众臣前失礼,事无巨细都为她办妥当了。他的纠结与矛盾,令她此时更为难受。

他不来,不来便罢,毕竟他身处高位,她体谅。可和硕呢?和硕为何又不来?亏她将那小子当兄弟看,康靖王爷的解释是这天气寒凉,他染了风寒卧榻不起。

和硕是何体质她能不清楚?白雪皑皑中打着赤膊儿练拳都无任何异样,风寒么?

难道,她成亲,真把这兄弟友情给弄没了?这两者间有何冲突与矛盾么?

清月道:

“钰儿与和硕郡王这三年来惺惺相惜,情同手足,对他的感情清月明白,今日和硕郡王不来清月也觉得奇怪。康靖王爷说小王爷染了风寒,那便就是染了风寒,钰儿你且信了,如此心里好过些个。清月相信以小王爷对你的感情,今日若非重病,不会不来。”

“如你所说,今日便是天上下刀子,以和硕小子的个性,也会来的。可…或许,我在何处忽视了他,以致他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不来。”盛夕钰苦笑着接话道。

一向清明透彻的盛夕钰,此时却显现出了少有的迷茫,清月轻轻叹息,此时的她就是个为友情、亲情所困的孩子。她也会迷茫和无助,清月紧紧握住她,轻声道:

“你别想太多,三日后在朝上遇着,你当面问问便是,小王爷定有他的原因。”见她满面愁苦,便再道,“钰儿,日后有我,你便再也不会将所有苦水吞入腹,有我在,你可以尽情欢笑,流泪,你要如何我都陪着。”

“月儿,谢谢。”盛夕钰眸中已积满水雾。

归兮,寒梅傲雪开 一

次日,和硕风寒再度严重,盛夕钰于床榻独守了整日。中间和硕清醒了,半卧床榻道:

“王兄,你可会怨我独占了你这假期?”

王特恩准三日婚嫁,却不想这一日全给和硕占了去。和硕也是,养病竟养到蛊王府来了,康靖王府中有康靖王妃照料着,养病不是更好?

“莫说这些混话了,好好养着,王兄哪会嫌弃你?”盛夕钰低声道。

和硕带着笑容又躺下,谁也不知他此番的用心良苦,从未病过,这忽然就病了?原来是这小子几日前在夜里浇了自己几桶子凉水,又迎风站了几个时辰,这番折腾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昨日来之前又着单衣淋了几桶子冰水,所以来之时已然浑浑噩噩,意识不清。

对这些天的反常,他不想去深究,只愿肆意妄为一次。王兄聪慧如此,不会不知道他是何想法,即便如此,他还是来了。

外院忽然吵闹起来,盛夕钰眉头轻皱,侧身看清月,清月明了的点头,转身与素言走出去。竟又是北苑的梅生,清月有几分焦急,昨夜是因王爷不在,今日梅生又这番折腾,一而再的碰触王爷的底线,究竟有没有将王爷放在眼里?

“梅君还是快些回去,和硕郡王身患寒疾,需静养,切莫再扰了郡王休息,令王爷添忧。”清月冷声道。

这梅君如同被宠坏的孩子,一旦偏爱少了心里便会有极大的不平衡。无论如何,这不能全怪他,夕钰在此事上并没有处理好,未曾安抚好后院之事。解铃还须系铃人,梅生的心结还待夕钰亲来解。

清月不愿多话,那是不愿梅生多想,奈何梅生性子执拗偏执,认定了清月'狐媚惑主',她的话全然不听。

“我要见王爷!”梅生大声道。

这是蛊风居的偏院,梅生便被下人挡在院门处,这也是盛夕钰院里的人才敢拦他,要是别院的谁敢?梅生自入府以来就没受到如此对待过,整个王府他横着来都行,如今却被挡在了偏院外,这一切,不是这王妃授意又是谁?这才进门就妄想篡改王府的规矩,日后还得了?

“王爷,王爷,梅生要见你,王爷…”梅生在院外大肆呼喊,清润嗓音已渐沙哑。

和硕睡得不安稳,这期间又被院外的吵闹声惊醒,一直浑浑噩噩着。

盛夕钰安抚了和硕带着盛怒走出去,院门处梅生发丝飘扬,平日光鲜的男子此时的样子如同市井撒泼的妇人。眸中竟是怨毒与不甘,见盛夕钰出来,忽而大喜,眸中亮光闪现:

“爷,爷可记得梅前月下,不离不弃之誓言?如今,迎娶王妃,却又是为何?”

盛夕钰实在恼怒,手指门庭,大喝:“梅生,你不要恃宠而骄,越发猖狂!”

梅生被盛夕钰一喝,眸色一痛,微顿之际竟放肆大笑起来,“哈哈哈…”笑得身子摇摇欲坠,似被惊雷所震,万万没想到王爷竟会如此待他。果真,新王妃进府便没了他的地位,瞧瞧,王爷何曾如此对他过?

“爷,有了新欢竟半点不愿怜惜旧人了?如此爷与天底下那些薄凉男儿有何不同?只因相识不过几日的女子,便舍了整个后院,爷,您当真是用心良苦啊…”梅生声声如泣如诉,飞扬的发丝带着无穷无尽的凄苦与哀凉在空气中酝酿。望着盛夕钰是满眼满眼的失望与不甘,如此薄幸,曾经的一切都是假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