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将少年拉起来,良华站起身如同软脚虾一般往床边跳去,死也不再接近。吞了口水道:“你们半夜冒着生死去抢的便是那物事?”

奚钰点头,“难道你不知道城楼之物是首级?”

“我从哪里知道?张大哥也未提醒我,就想着追你来了,哪里会往城楼瞧去?”良华怨声即起,心下骇然恼怒并加。

“你既想知道这匣子内是何物直问便是,刻苦偷偷潜进来偷看?”奚钰当即好笑道。

良华哼着声贴着墙赶紧离开,接下来去盛都的几日途中他都远离着这匣子。看得出他极想亲近奚钰,却又实在害怕那匣子,一路上面色都不成好看过。

残冬十二,四人终于入了盛都皇城。

奚钰牵着马走在街上,这数月不见竟恍如隔世般,再回到这里心下情绪异样。绕着远道往蛊王府去,远远的便见曾经的高墙红瓦如今已被大火焚尽,再回首,已沧海桑田。

便是这场大火烧死了千余人,不知这片土地里圈锁了多少恶灵。

夜千痕目光悠远,此处亦是曾经庇得他多次性命之处,那时的王府门客众多,登门拜访之人络绎不绝何其繁华,而如今,就只剩这片灰烬在低泣。

奚钰看过去,刺痛了眼,牵着马离开,便道:“走吧,先投店,再安葬兰君。”

曾经她将楼外楼转赠于璇玑公子,如今难得回来,也应当见见这位老友。

此情魂断肠,颜如玉,月如霜 五

大遂盛都皇城的宫殿与城楼健在御龙雪山之下,御龙雪山地域绵延千里,象形势之腾伏‘广借龙之全体,以喻夫山之形真’。观之其形与势有别,千尺为势,百尺为形,势是远景,形是近观;继而,势如城郭墙垣,形似楼台门弟;势是起伏的群峰,形是单座的山头;认势惟难,观形则易。势为来龙,若马之驰,若水之波,欲其大而强,行而顺,说的便是这龙脉之象。

奚钰回朝之后闻得平西一族血案多次垂泪,后幸得人暗中告知有人夜中将身首异处的大将军族人埋于雪山之上,闻此她多次上山祭拜。后才得知安葬平西一族人便是兰君,而如今,她便也要将他送去。

也好,她终也让他与家人团聚了。

从雪山下来后又顺道去瞧了梅生,在梅生坟前坐了良久才离开。回客栈后奚钰心情极低沉,久久未出一言,良华与张丛在客栈的后院里玩闹,千痕前后于她跟着,他本是个极安静之人,此厢二人一站一坐已经去了大半个时辰,安静得如同屋中无人。

良久,夜千痕问道:“明日便北上么?”

奚钰缓缓点头,眸光依然放空呆滞,夜千痕继而道,“那我便去出去置办些干粮,也为长兄和良华在回襄阳一路备上。”

夜千痕话落便于转身,然奚钰终出声唤住他,道:“此事交与张丛去办,你随我去一趟十里飘香吧,临江未亲自打理,都不知酒楼生意如何了。”

夜千痕点头,与奚钰出门,他道:“十里飘香在临君离开盛都之时便交由璇玑公子代为掌管,听闻璇玑公子将楼外楼经营得颇好,想来十里飘香定也不差。”

奚钰点头,但愿如此。

奚钰一声短衣打扮,又涂了层易容膏掩去本来面具,她此时与大户人家后院的家丁无二,与夜千痕并行少不得被认为是跟班,甚少有人将目光往她身上投。

入了极为熟悉的酒楼大堂,一切都还是那般模样,昔日与和硕、清原等人饮酒作乐,举杯豪饮的画面接连闪现,她微微闭目。君王一道圣旨在顷刻间碾碎了多少繁华梦?空葬了多少伤心泪?

掌柜的未曾留意奚钰倒是注意到夜千痕了,他自家主子便是四公子之一,以致蛊王府后院的几位公子他都有幸见过几回。而今日夜千痕虽有些掩饰,识得他之人自然还是认得的。

掌柜即刻放了算盘出了柜台亲自迎接:“夜公子,您来了。”

掌柜如此在意,那自然是想打听些许他家主子的事,虽然主子离开后璇玑公子将十里飘香打理得极为仔细,对他们这些个老人也颇为照顾,然,终究还是觉着自己主子亲近些个。

领着夜千痕上楼,去了曾经蛊王极为钟爱的雅间,此间在王府大变之后便甚少于人使用,只偶尔王爷曾经的几位好友来时才得开放些时日。

掌柜令小二取来霜凝露,于夜千痕满上,边道,“老朽记得啊,当初的贤王爱极了这霜凝露,在贤王大婚当日宴请宾客的便是这酒。也是我家主子好脾性,这酒是店里的三大名酒之一,主子自己也极爱,却甚少自己取来品尝。却在贤王大婚之日一坛一坛的往王府里送,唉…”

老掌柜心底叹息,又道:

“那日也是夜公子与我家主子来点数的,主子虽面上欢颜,心里却是疾苦的。贤王堂堂男儿始终要娶王妃,主子终究真情错付。那日取酒时老朽心疼,眼睁睁的瞧着店里的宝贝那么送走,与主子商议道宴请宾客无须用此上等好酒,酒窖里还有几种口感都极不错的酒亦可代替。然,我家主子却道‘王爷平日里叫朝廷百官看够了笑话,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叫王爷失了面子’。”

老掌柜陪坐着,情绪极复杂,缓了缓情绪再道:

“老朽其实明白,我家小主子啊,那也是极舍不得的,然如此做却只为博王爷欢心。想当初我家主子得知王爷有此乐趣,便一心酿酒,吃了多少苦头没人知晓。然而,贤王如今去了,主子亦再也不再出新酒讨王爷欢心了…唉,十里飘香不再推陈出新,待酒客厌了酒楼中现有的酒这十里飘香便也该结束了。”

夜千痕颇为意外的是,这酒竟然是临江为奚钰亲自酿的,还为她开了这家酒楼,如此看来,临江对她用情至深可见一般。

然,只可惜临江已被江海所吞再无回天之术。

夜千痕是唯一知道临江便是楚太子的人,然而真正的楚太子命丧江海,那常年被软禁在别苑的假太子如何回国复命?兴许,会死在途中。

当年别苑中上下串联演了一出绝妙好戏,真假太子调换之后便寻了个理由将楚太子送出别苑免遭盛金帝宫的君王残害,而送人选便是那同样刚进盛都的亲王盛夕钰。虽以伶人之名进了她后院,却因那时的盛夕钰年仅十几岁楚太子自然不会受任何委屈。而在楚太子被送走不久,别苑便传出消息太子中毒。

这三年来,那假扮之人是拖了一口气在,如今挨到回朝之日空性命亦不久矣。

然,这数月过去,却未从楚国传来任何有关楚太子之消息。以此,夜千痕不确定临江是否当真葬身在了江海。他有疑问,在确定奚钰无性命之忧时便沿赤水往下游走找了数十日无果。

此事,他亦只在心底思虑,并未告知奚钰。如此,也仅仅恐于她再添烦恼。

奚钰转身垂泪,心中悲恸莫名,今日因兰君终归乐土又去瞧了梅生,心中本已情绪颇重,此厢再听得临江之事,她顿时觉得自己混账。身边之人因她一一离去,而她却依然活得潇洒,她再无颜面对泉下有知的他们。

奚钰与夜千痕离开之时正巧遇见撒酒疯的和硕小王,只瞧得他一手提一壶霜凝露在廊子上摇摇晃晃,口里不断念念有词: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已闻、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何须求神仙…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

这是当日他与奚钰痛横滨、清原二人泛舟游湖之时奚钰随口而出之词句,如今已为盛都皇城百姓流传,连那街头巷中小儿都朗朗上口,同时被谱成曲广为乐伶传唱。此厢和硕小王便将此首辞令即唱又念,摇晃身形极尽痴傻疯癫之态。

“而等不知,倘若我王兄还在,这坊间便已满街漂传她的旷世佳作…只叹,只叹那圣明之君并非圣明要了我王兄性命…”和硕小王终日酗酒,人亦在半醒半梦之间。

然,此厢掌柜送夜千痕下楼听得和硕小王那番言辞当即吓得面色惨白,往一边小二使了眼色,他亦同上去将小王爷拉着上楼进雅间:

“郡王殿下此话可乱说不得啊,您是皇亲贵族您有免死金牌,然我们这些个穷苦百姓哪里能如您一般?你此言若传将出去,小老儿这酒楼怕就开不成了。”

和硕喝得不省人事,被小二架着往楼上去,似乎不同意口里不断大呼小叫着:“王兄,王兄…王兄,和硕又瞧得你了王兄…”

奚钰身形微愣侧身抬眼而去,见他人已经被送入了房里。掌柜的这厢于他二人解释,道:

“说来这和硕郡王也是个重情义之人,自贤王殁以来他一直如此,想来与贤王的兄弟情义非同一般,常在醉酒后痛哭流涕,唉,想来是极伤心的。”

奚钰抬眼看着已然关闭的门,这厢里还能听得他的胡言乱语与恸哭声。奚钰心中叹息,鼻子泛酸。康靖王如今行大不为之行,她与和硕终究会走上敌对之路,如今她自是不便在与他有何牵扯,如此对他,是无情了些。然,只当、只当盛夕钰已殁,与他的情意便也,随之而去吧。

奚钰终究没再回头,她不再是曾经的她,与他自再也已回不到过去。跨出酒楼,天色已经暗下来,夜千痕从后方跟上,将锦帕从侧面递给她,低声道:

“为何不与他相见?”

当知道失去一个人的时候那种心痛的如刀绞的滋味他很清楚,即,和硕小王那种痛苦他能体会。她如此便离开,是对怀念她的人最残酷的惩罚。

奚钰将锦帕递还于他,低声道:“相见不如怀念。”

选择王,那便要与康靖王兵戎相见,介时他们再相见,定是敌我关系,如今少分执念于他们都好。

夜千痕不言,如今他又如何去怜惜别人?和硕郡王再不济也再世,来日还能有相见之日,而梅生、兰君几人却再也没有机会。

奚钰回了客栈心下又是一阵愁绪上涌,这盛都皇朝本是她第二个安居之所,然,如今回来却要屈膝在客栈,如此一想不免再添几分伤感。

“你将此信转交于璇玑公子,约他今夜子时相见。”明日便北上,恐天明赶路受耽误只能今夜相见。夜千痕会意,接过信转身离去。

晚间瞧了良华那还并不连贯的拳法,略微指点一二,天晚了便各自进了屋,良华因着天明便要分道扬镳,所以在奚钰房里磨蹭了好些时辰才回房。这厢夜深人静,她却越发精神。

她在这盛都,与王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此时不知他可安睡,亦或是还在批阅奏章?她知他最是心烦那些个奏章,她在朝堂之时都由她先代为过目继而再将筛选后的一部分于他批示。而如今所有冗杂的折子都需他一人批阅,说来虽只是些个过目批阅的易事,实里却是长坐费神的苦差事。

莫名的,想起他曾经对她的点点滴滴,那时她那般畏惧他,如今,心底却又此般牵肠挂肚。她终究不明,对王是何种心思,想来君臣、尊卑在她思想里更彻底,对王那一丝牵挂与伦理纲常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然,正是那不值一提微如尘埃的感情开始丝丝发芽,在此时占据了心神。她明知如此,会对梅生与兰君有愧,却抑制不住此刻跳动的心。

奚钰洗了把脸,又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往盛金帝宫奔去。自她身影隐没在夜色中时,夜千痕从暗处走来,望着她去的方向心中愁绪万千。无论她心中有多少愤怒与恨,她对盛金帝宫的那位依然如此放不下。

奚钰对帝宫路形极熟,宫中夜间换班时辰她亦了记于心,再加上她轻功绝顶,避过重重禁卫军和暗卫自然不难。

她快速往御书房去,远远的便瞧见高公公候在大殿外待命,殿内灯火通明想来王还在批阅奏章。奚钰待一对禁卫走过之时即刻往大殿前跃去,几起几落便一落地。

高公公亦是个中强手,奚钰轻功如此了得在她落地之时高公公已然出掌迎面招呼过来。奚钰大骇,险险避过高公公迅猛招式侧目看他急道:

“高公公,是我。”

高公公一愣,眸中欣喜立现,“小主子,当真是小主子!老奴此生有幸,竟还能再见…”

奚钰点头,侧目往里看,高公公会意,继而开门让她入了大殿。

如今她再次踏入着金銮大殿心中少了几分惶恐多了一分悸动,快步撩开垂帘入内。远远瞧着案前那正襟端坐的刚毅身姿,朗眉星目,英气逼人,她心下暗道:

吾王好风姿!

王之风华绝代此厢瞧来竟远甚她身边环绕的众多男儿,即便那为世人追捧的璇玑公子都不如王的好颜色。这便是她头一回卸去所有负担以男女眸光细看王,那曾经的百般畏惧何曾敢将心思往这上头放?

掌了盏灯放于案上,道:“夜了,明日再批。”

盛绝心神巨震,早察觉出入殿之人气息与往常不同却并未在意,岂料…

他侧目看她,漆墨眸色蕴藏着如同通今博古之圣人博大精深的底蕴,犹如狂风海啸前宁静的汪洋,那般的看似平静,却任谁桥上一眼都能看出他眸中集聚的滔天翻涌之深意。

奚钰未曾料得他此番神情,当即为他那看似宁静实则蕴藏惊涛骇浪的眸色所震慑。呆愣,唇际微开,竟这片刻间忘了该有的言语。四目相接彼此为相互吸附,在间隔极近的距离中碰撞燃烧出强烈的火花,气氛,莫名变得暧昧。

他眸中她近颜近前,明眸善睐,娇花照水,美得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叫人瞧了好不心惊,只愿将她捉进怀中肆意爱抚,诉他一腔情意。

“钰儿来了。”盛绝起手抚上她冰凉莹润的面颊拇指往她唇间轻按,继而勾进她脖颈薄唇覆上去。轻微碾磨含弄,口津湿了她略微干涉的唇继而再定睛瞧她。

他低声轻唤,如山涧清泉潺潺而流,音青无杂质丝丝扣人入心怀。眸中激漾而起的宠溺情愫似海天波浪层层翻涌,顷刻间将她卷入溺海里无处逃生。

她面色忽而绯红,仿若周围空气被凝固呼吸变得紧张,四下温度骤升有种令她快要窒息的情愫在攒动。

盛绝瞧得她眸底情愫忽而底笑即刻将她拉入怀中打横而抱,奚钰瞬间慌张,适才的洒脱此刻荡然不见,急手抓着他衣襟侧目瞧他,眸中娇嗔之色闪过。盛绝笑声闷响于胸腔中,呼出热气全然往她面上喷洒。

道:“如何深夜来?在襄阳等着孤去迎你不好么?”

奚钰绞着玉白手指眉思紧蹙,不愿欺瞒他却又不能实情相告,微顿便道:“我有些琐事想着在元日前办完,便离了襄阳,既想着已离了襄阳便来瞧一瞧你。”

此三言两语若能瞒过英明的君主那可就大错了,盛绝眸中撇去惯有的清冷含笑瞧着她,道:“钰儿此厢可是口蜜腹剑?如此好听的言语孤却听着惶恐,你且说,当真只为孤王而来?还是为那些个乱臣贼子?”

王即有此一问想来已知晓什么,她若再搪塞怕是又遭他盛怒。想来也是,王暗中的信息网那般强大,定是将她的一举一动瞧得仔细,再来她离开襄阳之时并未有心掩人耳目,她的行踪他岂有不知晓之理?

唉,心中叹息,他此般究竟是关怀还是监视?

如此,想来明日北上之行怕也不能瞒他,若借他人之口转述还不如她自己亲言相告,如此也恐小人钻了缝隙令他多生猜疑。

便实言相告:

“九叔,可许钰儿越矩一回?”

盛绝眸光滟滟,高深莫测的瞧着她,似乎心中早已笃定。半晌才道:“好。”

奚钰道:“我取了兰君首级回来,他是盛都人,即便身首异处也应让他叶落归根。”

盛绝眸色乍冷,她当真敢说?唇际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情绪看不真切,奚钰心中有些个不安猜不准他何心思。只见他手起一封奏折递于奚钰,道:“瞧瞧。”

奚钰莫名,却还是接了。因着曾于他批阅奏章的先例此刻看奏折竟毫不觉有何不妥之处,展开定眼一看,赫然是月亮城急报,奏折中告知叛贼首级失窃与月亮城主痛心疾首之忏悔之言。

奚钰忽而合上折子侧目瞧他,道:“你早知道是么?”

怪不得他瞧见她此厢出现并非太大震惊,那些许错愕想来是因她此刻出现吧,连她会来帝宫他都已然猜测到,她在他面前,当真已此般透明了?

瞧得她眸中微恼,盛绝缓了语气道:“只猜测而已。”

还用猜么?除了她还能有谁如此大胆,怕是她也仗着圣宠才如此放肆吧。

“钰儿并非与九叔相对,只是,兰君身前为叛贼之后我不应与他有任何往来,然,死后我仅尽一分对他的愧疚如此做,九叔,你能理解么?”奚钰忧心道。

若盛绝而言,他定然是不理解的,然,上回与她据理力争最终换来不欢而散,如今事已成定局他还在意那些个有何用?

“嗯。”

他低声应着,将她往怀里扣,君颜往她冰凉面颊贴去削薄唇际似有似无的蹭着她红润脸颊,她忽觉太过亲密心中有几分忐忑,随即伸手隔开他的脸欲推开。盛绝以退为进张口将她青葱指头吸进了口里,敏感的手指即刻被温热的口室包裹惊得她一震,心悸阵阵。

盛绝扣着她不安的身子低声道:“继续说。”

他亦继续轻轻浅浅的与她亲热,宽厚大掌轻轻重重走在她婀娜身形上。只见君王膝上的翩翩美少年此厢已然眉眼翻飞,气息紊乱。

她欲伸手抓住他不许乱动却不料挡住了一处挡不住另一处,有些急慌,轻唤:“王…不可…”

“孤说可,便可!”盛绝咬上她耳际吸吮热气喷洒在她耳廓,阵阵悸动酥痒由心底深处窜出萦绕心间,叫她慌了心神,手无力攀在他身。

盛绝志在必得的将她逗弄,瞧着她媚态横飞的摸样自己竟也禁不住心神荡漾,他道:“钰儿,继续说,你还未曾说完。”

奚钰涨红了一张玉白之颜,心中悸动阵阵却还要强行稳住心神道:

“北地义军首领张远之子张丛已与日前寻到我,我从他处得知北地情况严重刻不容缓。钰儿思及,此厢朝堂不安,康靖王取而代之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倘若此间康靖王遣人与北地义军联合,恐我大遂国难将至…”

她额上早已细汗淋漓,羞红了颜色,原本还有些清楚口齿越发间音侬软语,嘤咛娇哼。慌慌捉住他的手不再允许往里探,继而道:

“王,不可,于理不合!”

然,君王此厢看来平静,却不知他心中情愫早已翻江倒海的颠覆,只愿此刻将她生吞活剥了去。轻贴着她诱红面儿道:“真想马上开春,如此,孤便能与你相守。”

“王,北地义军…”奚钰还欲再言,盛绝却道:

“孤明白,安抚北地只能你亲自前去…”盛绝似欲言又止,却对上她眸色之时不再言语,将她往胸膛紧了几分,道:“小心,若不能安抚回来便是。有你,孤便安好。”

奚钰点头,盛绝忽而道,“去北地前,此处需得你安抚。”

奚钰抬眸望他,他抓着她的手往薄唇轻放,奚钰面上一红,道:“适才你得了的还不够么?”

盛绝冷哼一声,反问道:“这便就够了?”

眸光直直将她瞧着,静待她的主动,奚钰这才压下的悸动这厢生生又被勾了起来,怒嗔道:“君王如何记挂着此等淫逸之事…”

盛绝未待她话完张口咬在她脖颈间使力一吸,她即刻惊呼当下断了后话,眸中微恼,抬手捂在被他轻薄之处。听他道:“圣人言饱暖生淫欲,孤王愿为钰儿做个风流夫君。”

奚钰瞬间臊红了大片面色,脸耳廓都微微生烫。

此时外间高公公声音响起:“王上,已亥时二刻,今夜是移驾乾元寝宫还是、就歇在御书房?”

奚钰侧目瞧他,盛绝面色已然森冷,她心下好笑却未敢出声。盛绝起手握住她的手带了几分力,道,“在笑孤王?”

有如此明显?奚钰即刻讶然撑大眸子望他,岂不知她如此反应却是证实了他的话,事即面色越发骇人。奚钰即刻开口道:

“并未,钰儿只…”忽而转身直上,惊道:“已经亥时二刻了么?”

糟,她令千痕与璇玑公子送信,约了之时相见此时竟已经亥时了,急道:“九叔,钰儿需离开了,你夜里别太晚龙体要紧。”

盛绝将他慌张神色瞧进眼里却并未顾忌,转而只道:“来,今儿得不到孤王令,孤便不放你走。”

“王乃圣明之君怎的如此强迫于人呢?”奚钰合眸低声抱怨,话虽出却也遂了王心思,环住他肩颈娇唇轻轻熨帖于他,唇际相贴轻轻辗转犹如落话旋转惊滟了一室光华。

手松继而起身快步退开,道:“王,臣女跪安!”

话落当真转身离去,盛绝伸手而待,却已只瞧得她衣袂翻飞的弧度划过,即刻人影已隐没。殿门出高公公躬身而立,只待君王下令。

盛绝手压心脏,来去如风她于他,总是这般令他无助,始终抓将不住一般。

奚钰奔出帝宫一路往涪江拱桥狂奔而去,都已过这许久了不知璇玑还在不在。早知会去帝宫见王,就不该再令千痕将书信交与璇玑,如此令人空等。

唉,她这笨脑子啊,怎的尽做些伤人心之事?

盛都比襄阳还要冷,这夜间如此跑一跑倒也暖和。夜间的天际如同被块黑幕遮了光线,月儿娇羞被云层遮了颜,不久竟从空洞的天际纷纷扬扬的洒下雪花来,零零落落的铺在地面,雪薄,落在地面即刻便化成冰水。

奚钰远远瞧着桥头戴着帽子挡风雪之人,心下一喜,他还在。却不料这厢脚下一滑,身子前扑,‘嘭’地一声闷响少年摔趴倒在地。奚钰疼得呲牙,岂料在这极尴尬的瞬间那桥头所立之人竟转身相对,瞧到扑倒在地眸中惊讶立现,而即刻快步上前搀扶。

“王爷,可还好?”璇玑匆忙将她扶起身,眸中担忧尽显。

奚钰一张玉白面颊尴尬得只想钻地,瞧他一身傲然淡雅如风,而她却是满身狼狈,同穿白色袍子与大衣,璇玑是风姿卓绝,器宇轩昂,而她此厢却满身尘土,污渍沾了一身脸。

想她堂堂亲王何曾如此难堪过?

好在璇玑公子为人极温和,并未曾嘲弄她半分,亲手与她拍去身上尘土,边道:“下雪了,路上滑,需慢些走。”

奚钰轻咳以掩饰面上尴尬神色,道:“实在失礼,望君莫怪。”

璇玑于她整理衣衫之手微顿,继而道:“爷言重了,璇玑与梅君、兰君等人是同样,爷如何待他们便可如何待我。”

他是后来的,她与他生分他自然知晓。又因着王府劫难,她千方百计遣散后院他也明白,然,如与她此厢的生分相比,能与她共生死即便如兰君一般,死了也甘愿。

奚钰道:“终究是不同的。”微顿便道,“我此厢回来是送兰君回故里,明日便要离开,思极日后不知何时才回来,所以便约了今夜相见,只是我,有事耽搁了时辰。”

璇玑温和道:“我明白,爷从来是守信之人,爷说会来璇玑便相信爷一定会来,即便到天明璇玑也等。”

奚钰叹息,又是个榆木脑袋思维,反问道:“倘若我天明未出现呢?”

“璇玑便一直等下去,爷不来爷定有事耽搁了,璇玑会一直等下去,终有一日爷会来赴约。”曾经他以为他是她遣送出去之人,与后院百余伶人一样打发了了事,临别之时的好话语都是宽慰他的,即便知道等不来她却还是天天念着,想着,即便王府大劫,蛊王已殁世人皆知之时,他毅然苦苦再等,终究于他等来了。

奚钰伸手拍了拍他肩膀,道:“傻子!”

璇玑听她此言当即笑出声来,好久未曾如此轻松一笑,灼灼光华的目光瞧着她,道:“爷,可否去楼外楼小坐片刻?外间风雪大爷身子如此单薄,恐爷着凉。”

奚钰抬首望天,继而点头:“甚好。”

入了楼外楼,楼里因夜里而显得格外清静,这里比在她手里经营时更显雅致,处处彰显得主人之精细。奚钰上楼之时在楼道处瞧见镂空扶手中放的小玩物,不由眼前一亮,起手拿出来,是一个木雕的娃娃背靠一朵极大的山茶,物事虽小,却眉目清晰,奚钰细瞧之下竟觉分外熟悉,便问:

“此物谁人所出?甚是精致。”

半晌不见应话,遂而抬首,璇玑正含笑与她对视,见她将目光投向他,便道:“是璇玑闲暇之时作来玩的。”

“哦?璇玑竟还有如此本事?如此小的人儿,竟于雕刻得如此生动栩栩如生…欸,道是我觉着如此眼熟,难道此人儿是你依人而刻?”奚钰侧目见眸光潋滟疑问道。

璇玑不答反问,道:“爷瞧着像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