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绝眸色微臣侧目瞧她,帝妃如何到借人之物?道:“倘若喜欢,孤便使人去寻些玉饰来,如何要行借?”

奚钰微恼嗔呼道,“臣妾也仅是一时之需,臣妾宝匣子里那许多的饰物瞧得人眼花缭乱,哪里还差这一两件?也就是借来带带新鲜罢了。我借这一物,不仅会原物归还,还她之日还附带宝匣子里别的金饰,她可是赚了呢。”

她拿着碧玉镯子再带进手腕,瞧了一会子又倚进盛绝抱着他身躯道:“九叔难道不知钰儿仅仅是贪图新鲜劲儿么?王如何也不能惯着我这毛病,要去寻那劳什子玉饰。”

清月即刻顺话道:“瞧瞧娘娘说的,君上岂有不知娘娘这些个小乐趣?娘娘就是孩子心,偏生瞧得那些个纸鸢啊、毽子啊、面具啊甚至女官们随身带的香囊,小巧精致的物事她都有兴趣,却兴起也有那么一会子,过了那阵劲儿便淡了,如今娘娘摆弄过的玩物可多不胜数呢。”

奚钰松开盛绝,抬眼瞪着清月道:“好啊,张贤人跟在本宫身边,倒是处处为着陛下说话,如此,本宫便遣了你去陛下身边伺候。”

“哎呀,微臣越矩了,娘娘恕罪。”清月即刻请罪,奚钰笑着将人打发了。

盛绝道:“怕是孤王中所有宫人来换你这贤人,你都不舍得吧。”

奚钰轻哼,道:“连九叔也来打趣我了?”

二人好笑着,盛绝陪着她坐玩闹了上午,中午待她睡下后便离开。

盛绝到书房,即刻召见张尚书与太师进宫,国难当即,向众朝臣暂时支借银两先度难关未尝不可。

君王亲自提议,太师与张尚书自然认为可行,次日朝堂之上,赈灾银两之事再次提及,百官无一人出言。张尚书等着太师出言,然而侧目却瞧得太师站得端正,头脸微垂,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

张尚书心中颇为震怒,谁提及这让百官出银的法子谁便会被百官所痛恨,张尚书明白此理,太师如何不明?只叹那太师老谋深算,竟然连王都敢公然忽视。

眼看忠臣屏息不言,张尚书只能上前进言:“启奏陛下,臣有一法子不知当讲不当讲?”

“准!”君王冷言道。

张尚书道:“如今国难当前,国库紧缺,可百官一心,各从府中支出些许银两往各州郡支去一部分先安抚百姓以度国难。”

盛绝未出言,倒是太师身旁之人出声反驳:“张尚书此言差矣,将支往南方各州郡的数目巨大,即便从百官府中抽调银两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之举。”

“国家有难,李大人是担心银两不够还是不愿出银两相救?”张尚书怒声驳斥。

李大人当即被堵得哑口无言,倒是太师出言了,道,“尚书大人此计老臣认为甚可,然,如李大人所说,即便百官出亦是杯水车薪之举,老臣想,倒不如向各方豪绅大户支借,据老臣所知,盛都豪绅大户百余户,倘若他们能慷慨解囊相助,相信定能度过难关。”

太师一言即刻得到众人拥护,若豪绅出银两,百官各自府中便能减少损失,前后修补提议,只待君王点头。

百官言语渐渐安静,君王终于点头,便将此事交与太师负责。

太师当即叩谢圣恩,感恩戴德发誓将此事办妥帖。

不过五日,果真凑齐了赈银数目,此次盛绝倒是上了心,押送官银遣派之人是徐捍,钦差任的是横滨及清原两位朝中新秀。任命横滨与清原倒是好抉择,横滨乃太师之子,而清原是张尚书之子,这倒是平衡了左右势力。

钦差与军队押着官银正快速南下,而盛都城中却并不太平。

太师是将银两数目凑齐了,然,他们用的法子不是借,是抢,披着官家袍子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各大护院抢银子,不仅豪绅贵族遭殃,就连寻常百姓家官兵也一拥而入,短短几日盛都被这几支披着假官衣的军队搅得乌烟瘴气。以致如今闹市无人,酒楼茶肆紧闭,一派萧条。

因国难当前,军队、帝宫一切都缩减开支,奚钰不忍,终究让清月支了万两银子已补宫中所需,宫中她这乾元殿倒是无所谓,那于太妃宫里可断不能扣其开支,还有宫人们的正常开销,即便再如何精打细算每日所用开支都需要。

也千万堵了高公公的口,几位后宫女官协助高公公一起点算宫中所需,与必要的开支,并严查近年来国库开支与收入,账目清楚明了,皆是有出无进。

奚钰瞧了那账目,心下恼怒,当真有如此大胆之人,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命高公公着人私下严查,万不可错漏一人。

康靖王府中,密室。

康靖王拿着大遂地图,图中王土九州如今已被圈进六处,分别是漓州、秭归、沁阳、咸阳、祁岭、晋阳,康靖王提笔再将盛都皇城圈上,继而大笑。

“快了,只要得到岭南世子的文书,便可动手了!”康靖王道。

太师点头,脸上笑容依旧。

盛都一圈,仅剩襄阳、与凉州孤助无依,即便王有退路,其气数已尽。

锦绣江山不及美人一笑

盛绝下朝同样去了乾元殿,身后高公公满脸的苦色,心里算着这都已经是第十日未进御书房了,那些个积压的折子已经堆积成山了,边关来的急报也未能处理,心里担忧得不行。往日有帝妃提点着,王会为了顺着帝妃也会去御书房,可近来,连帝妃也不管了,这大遂江山…

唉--只能一声叹,高公公无精打采的候在殿外,整个人跟抽了魂似地。

盛绝倒是心情颇好,进殿之时便料得她还为起,便自己更了衣又上床榻轻轻躺在她身侧,瞧着她睡容心里好不安逸又伸手将她拖进怀里搂着,她潜意识里寻了个好姿势再睡了去。盛绝眸中带着笑意,一下一下顺抚着她的发,继而也闭眼浅眠。

奚钰醒来时盛绝已然睡了去,她起身时极小心简单将自己收拾了又坐床榻看他。他近来越发消瘦了,她分明在他的饮食上做了很大功夫,可还是弥补不了,究竟为何使他伤了根本她不得而知。

偶尔趁他不注意把了脉,可脉相平和她根本也无从得知他身体出了何状况。想来是近日国事太过操劳,以致他伤了根本。前几日寻着太医开的膳食方子须得换了,一点作用也没有。

起身走出内殿,在殿外候着的高公公心下一喜,即刻跪地请安,奚钰侧目而去微顿便拾步而出,道:

“公公有何事?陛下还歇息,过会子再报吧。”

高公公跪地不起,只道:“娘娘,老奴斗胆请娘娘移驾。”

奚钰缓下眸光,还能为何?高公公要说什么又要提示什么她一清二楚,只是,上次暗里提示陛下向百官支取银子已经是不得已之举,本是可以险险将国难度过,岂料再被小人利用,如今闹得盛都鸡犬不宁。若为朝中之事,她真真是再不愿管了。

王本是睿智之人,她有任何心思他能不知?

朝中之事令他烦心,不愿这后宫也烦他,她能做的便是顺着他,这便够了。

然,瞧着高公公那副若不答应便长跪不起的样子心里又是几个叹息,罢了,且听他说些什么吧。

“起吧。”她道。

高公公即刻叩头而起,就知帝妃娘娘是菩萨心肠,定不愿看到国之衰退。引着帝妃往御书房去,却在殿外奚钰便停住,抬眼瞧了匾额上龙飞凤舞的三个斗金大字,继而道:

“本宫曾向陛下许诺,再不踏进这里,公公体谅。”

高公公再次跪地,一片赤诚道,“娘娘,您为一国之母,您理应知道真相,娘娘,天下百姓就指望娘娘了。”

“何真相?”奚钰微愣。

“请娘娘移驾。”高公公坚持,想来也是仗着第一总管的职位,才敢这么放肆的要求主子。

奚钰叹息,提步而去,高公公即刻推开殿门,待帝妃进了殿便又将殿门关上。

大殿虽整洁无尘,这第一眼便也能瞧得出王多日未来此处。奚钰抬眼瞧着案子上放的折子,已经堆满了小半张案子,她眉间微蹙,走了过去抬手拿起上面一本翻来,边疆急报。

奚钰心下一惊,边疆?再瞧得上奏日期,已是半月前。又从中间随意抽了张出来,是密奏,举报晋阳城主夜间练兵,似有反朝之心。奚钰扔了即刻将堆成山的折子推倒,随便又翻了几张,面色由震惊再到惨白,最终跌坐在龙椅上。

目光停留在张尚书声聚泪下的折子上,那是帝都近况,奏明了太师与反贼康靖王合谋反朝,同时罗列康靖王与太师合谋离间各州郡的罪状。

大遂如今千疮百孔,回天乏术了,皇土九州反了七州连盛都都被控制,擒王已如瓮中捉鳖。

奚钰忽然有些无力,她虽料到有这一天,却不知竟来得如此快。想来王也知道,只是,她不明白,他如此听之任之究竟是何意。曾经雄心壮志一统九州的君王如今为何会甘愿看着自己亲手打下的江山就如此付之一炬,她当真不懂。

不知坐了多久,殿门被推开,一道白光闪现继而又关上,她抬眼,对上盛绝柔和的目光。他似乎早就得知,却并未有亡国的凄凉。她直直瞧着他,当真不明白他到底是何用意。

盛绝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被她推倒的积压数月的奏折,走向她立在她身前:

“钰儿。”伸手滑去她脸上的泪,眸色有几分心疼。

“九叔,为何、为何不早告诉我?”她终究忍不住热泪夺眶而出。

盛绝屈身半蹲于她身前握着她的手道:“有何说的,又不是什么大事。”

她忽然怒了,甩开他的手道:“还不是大事么?大遂气数已近,绝帝将亡,九叔,您究竟怎么了?”

她泪如泉涌,终究又舍不得,伸手抱着他恸哭。盛绝深锁眉宇,轻轻拍着她道:“不好么?绝帝亡,孤便只为钰儿一人所有,孤便可以一心一意做钰儿的夫君,如此不好么?钰儿无心这江山,若钰儿有心,这江山孤便赠于你。钰儿不愿被这些俗事牵绊,孤便依了你,不好么?”

“好,很好!”她抬起头来看他,“九叔以为他们会放过我们?我们离不开这帝宫的,九叔。”

“可以的,相信我钰儿。”盛绝面无半分凄凉,眸中还有些许期待。

他早就料到今日,是他亲手结束的,他如何不知?

太师与康靖王私底下做的那些事哪一件瞒得过他?他有全天下最严密的情报组织,什么事情能躲得过他的眼睛?

他并非就如此不济非要葬送这大遂江山做亡国君主,是他大限将至,不愿将最后的日子耗在朝中,更不愿浪费在这些永远没玩没了的折子中。他只愿陪着娇儿好好过些日子,不给自己留下任何遗憾。早知今日,所以才无限度消耗百姓对天子的敬仰与爱戴。

如他所言,若是奚钰有心这江山,他定也不会如此做,康靖王与太师党这两只大遂的硕鼠他早就铲除了去。可她无心,他也不愿她为这些个俗事烦心。

奚钰痛苦的闭目,任由眼泪淌过面颊,痛心疾首,道:“我的王曾经是雄霸天下的盖世英雄,有雄鹰鸿鹄之志愿,是万民敬仰的天子,可,何时变成如今模样了?是我么?是我毁了我的夫君么?”

盛绝挨近她,将头枕在她腿上低声道:“是孤倦了,孤乏了。孤这几十年日日夜夜都在算计与皇权争斗过着,唯有娶妻这三载是孤最快乐的日子,孤只愿活得轻松些个,与钰儿无关。”

奚钰心中阵阵痛楚,心被拉锯撕裂一般,大遂江山啊,她早就放弃与康靖王合谋的打算,而他却未坚持住。

曾经傲视群雄的一代帝王也有厌倦的时候么?她终究不再信他这些鬼话,到此时他都不愿说出实情,难忍心中痛楚却又不得不心疼。手轻轻顺抚他的发丝,这是她的夫君,愿舍江山随她私奔的夫君。

“我的王…”她低声唤着。

盛绝抬眼看她,伸手捉住她的手问,“钰儿曾说,恨极了君王却实实在在爱着你的夫君,如今呢?还爱为夫么?”

奚钰点头,“爱,一直爱着。夫君在钰儿这里!”

她拉着他的手按向心脏,他一直在那里,从未动摇过,即便她对他猜疑,怨恨他之时,他都一直在那里。

“这便足够了。”他道。

秋意渐深,帝妃生辰将近。

太师上奏,帝妃生辰应与民同乐,摆国宴大肆操办,将皇家喜气带给天下百姓。三日后,帝王准奏。

由此,帝妃宴以极尽奢华铺张,宫中设宴,宴请文武百官,君臣同乐。

奚钰得知此事时已在生辰当日晚上,盛绝早早为这一切准备妥当,千珠难求的霓裳羽衣全由金线所成,璀璨玛瑙镶嵌,与之相配的凤凰于飞珠钗更是夺目生辉,极尽耀眼奢华。

奚钰瞧着一身的装光宝气暗暗皱眉,再三确认道:“王,您当真要将臣妾穿得像只金凤凰么?”好生怪异,这比凤冠霞帔隆重多了,不过是生辰而已。

然,盛绝却并不觉得有何不妥,这是他有能力为她办的最后一个华丽生辰,即便付出全部他也在所不惜。

帝王携帝妃出席国宴,金銮殿上满朝文武携同女眷分立左右,擦抹条台桌椅,铺设奇异华筵,叩拜之礼后便一一入座,紧跟着献礼。帝王笑看帝妃,瞧得她无奈便代言将所有打发了去,国宴开始。

席上金盘玉筷,珍馐美味俱全,整整齐齐,煞是一番好景象。殿旁屏风锦帐,绣富贵牡丹、百花齐放,重重叠叠,自然彩色稀奇争艳。一声鼓动,百官敬酒添闹,殿上歌舞升平一派逍遥。进酒宫娥双洛浦,添香美女两嫦娥。黄金炉内麝檀香香雾缭绕,琥珀杯中玉液琼浆剔透。

觥筹交错,酒过三旬,看殿上光景,百官酣醉一半。

帝宫中丝竹之乐交响,歌舞升平百态,却不知这夜黑风高的宫外已翻了天,禁军统领尉缭被害,禁军交班却全被调换,如今副统领徐捍南下未归,宫中禁军一时乱了分寸,在这群龙无首之时被宫外乱党一网打尽,全被扣押。

不到二刻时辰,盛金帝宫所有禁军已换了人。

这帝宫中处处张添热闹,连那圣徳宫亦不例外,于太妃虽因着身体不适未能出席国宴,却一早将贵礼献了去。如今深夜至,于太妃宫中一片沉寂。

瞧得这安静的夜里,竟有那宫人为趁这热闹华筵之时偷得一杯酒喝,下了值后便偷偷往那金銮殿去。然而这一出圣徳宫便瞧见尉缭统领被害的血腥一幕,宫人名唤石未,只是入了宫名讳早已无用,只得人叫了小未子。

小未子见人扒了尉统领的盔甲一行离去后又过了半晌才从后廊出来,把尉统领往暗处脱,小心欺近尉缭轻声道:

“尉大统领,尉大统领,您可安好?他们是何人,为何敢在宫中行凶?”

尉缭身中数刀气数已尽,此时竟还留得半口气怕也是只等宫中有人发现,只见他开口便是一口浓稠鲜血喷出,吓得小未子面色惨白,想来只怕是这位将军活不成了,心急的瞧着。

尉缭道:“速去…禀告王…帝宫被围…”

小未子一惊,却又道,“大将军可说个实在的法子,天子岂是奴才等说见便能见的?”

“王危难…速去寻乾元殿的张贤人…”尉缭话落便已咽气。

小未子震惊未消,手中握得鲜血满满,掌心中是尉缭适才交与他的军令。此时他只道这小令牌是尉缭大统领的身份象征,并不知这令牌是能调动三军禁卫的虎符。想来尉缭也是赌了一把,将如此重要之物交与后宫的宫人。

小未子也颇有几分胆识,并未在见得此事后便慌了心神。确认尉统领断气当下便将尉统领往林中暗处拖去,道:“尉大将军,暂且委屈您在此,帝妃娘娘对奴才有恩,即便大将军不托付此事奴才也定将消息带去金殿之上。”

话落将虎符往怀中一擦,双手在草芥上擦去血迹起身往金殿去。找张贤人,可他哪里知道张贤人在何处?

小未子一路上往前殿去,因着尉缭被害,这一路也尽可能从暗处走,暗里又瞧得不少心惊胆颤之事,心下越发惶恐,难道,这是逼宫?

在大殿外徘徊不得而入,正瞧着送酒的公公小未子想也不曾想便上前招呼:“李大师傅正寻你,叫你备了食物送来,你怎的还在这里晃悠,不怕挨板子了?”

宫人莫名,李大师傅是御膳房的掌厨,他只是个后备小宫人,哪里能得李大师傅亲自点名?

“我被派的活计便是送酒,如何成了备食物?”被食物这等事可轮不着他这小宫人管,那都是由宫人老人们管的,宫里头的贵人们的吃食那可是要经过好几道关卡,他哪有那个本事?

小未子一听心道不好,然,他又不知那御膳房是何规矩,既已出口便只能强硬道:“你个该死的奴才,还顶嘴?今儿国宴御膳房里原本就忙翻了天去,难得这节骨眼儿上李大师傅想起你这跑腿儿的宫人是你的福气,还不去与大师傅帮忙?”

那宫人一听,当即喜上眉梢,“当真?”

“本公公还骗你不成?本公公在御膳房当差五六年了也没寻着这好差事,到叫你给捞了机会去,你不去本公公可就去顶了。”小未子板着眼掐着嗓道。

那宫人即刻将酒塞进小未子手里,转身便跑:“多谢公公相告,这是张大人要的酒,烦劳公公代奴才送去,奴才日后定不忘了公公大恩。”

小未子拿端着托盘转身便走,连答应一句都省了,入了殿门之时便四下寻张贤人,见着宫娥便问:

“姐姐可见着张贤人?”

那宫娥一愣,即刻出声斥道,“张贤人也是你等奴才可见的?”

小未子尽可能低声下气道:“姐姐莫气,小的本是内殿当值的宫人,只因适才张贤人吩咐奴才去取来这帝妃娘娘最爱的酒,如今小的取来却不见张贤人在何处,烦劳姐姐告知…”

那宫娥面色微变,尽是内殿当值的宫人,即刻收起那势力气势,放下语气道:“原来是内殿的公公,张贤人在殿外廊下候着呢,公公去那寻吧。”

小未子谢过后便又问:“烦劳姐姐说个仔细,殿外廊子十几处,张贤人在哪一处候着?”

那宫娥心道这本是内殿当值的公公,如何连这基本的规矩都不知?莫非他并非真心询问,而是借此理由故意接近与她说话来着?心下如此想着,面上便带了笑意认真道:“还有哪一处?自然是正殿外的廊子,那里只有君王陛下与帝妃娘娘可进出之处,张贤人乃帝妃娘娘跟前的女官,她不候在那里还能在何处?”

“想来高大总管也在那候着。”小未子心下了然便接话道。

宫娥再一愣,继而道:“总管大人不是在内殿伺候君上陛下么?如何能在那殿外候着?”

小未子一听当即背上渗出一声冷汗,他本是脱口而出,竟猜错了,早知不逞这一回能,当即道:“是,是,倒是小的糊涂了,适才小的当值时还瞧见高总管了。”

话落便逃也似的往前殿去,生怕被身后之人揭穿。

小未子也曾有幸见过一两面张贤人,凭着印象在殿外穿梭,听闻张贤人最是好性子,从未与低下宫人训斥,只要找到张贤人他便能将消息带进内殿。

小未子果然在廊下瞧见了张贤人的身形,只瞧得她身边还站了三两个秀丽宫娥,小未子微顿,便沉住气往那方走去,三步之时便停住:

“奴才给张贤人请安,贤人安好!”

清月微愣,转头将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宫人,眉间微蹙,继而薄怒而起,道:“好个不知死活的奴才,此处可是你来的地方?”

这些个宫人当真越发大胆了,想来她平日里太过好颜色叫这些个奴才以为宫规只是摆设,人人都能擅自越矩了。

小未子当即跪地道:“贤人息怒,奴才有急事禀报,还请张贤人移步。”

随即抬眼大胆对上清月薄怒目光再道:“请张贤人信奴才一回,奴才当真有要事禀报,若晚一分怕也来不及了。”

清月见这宫人面色急切不似有假,心下虽也生疑,却还是令其起来退了身边宫婢道:“有事在此说便可。”

小未子瞧这左右环立,并不开口只是欺近清月从怀中将尉缭给他的虎符塞给她,他心下之意是想取得她信任便将此物交与她,如此后便即刻再推开。

清月见他近身本是有几分恼怒欲喝人将他押下去,却料手中突然落得一物,当即微愣,而这一刻这宫人又退了开去,她便摊开一看,即刻合上手揣进了袖中,已是面色大骇。这小宫人不知这是何物,她知道,这是能调动三军的虎符,尉统领如何将此重要之物如此大意交与这宫人?

心下心思几转,领着小未子转去廊下僻静处道:“出了何事?”

小未子心道不愧是帝妃娘娘跟前当差的,竟然料到出了大事,随即便将所见的前后事告知,又将尉缭临终之言转告。

清月顾不得震惊,即刻转身进了内殿。

殿内依然热闹非凡,歌姬舞姬轮番表演,丝竹之乐从未间歇,百官热闹,君臣同乐。清月深吸气尽可能平静心态,近来康靖王与太师所做即便帝妃未与她说,她长兄也私底下提点过她不少。如今兄长人在南方还未还朝,她便不得最新动静,然而今夜,莫非…

一派自然的走过去接替宫娥,她亲自与帝妃斟酒。

奚钰平日里极少饮到酒,也难得借了今日多饮几盅,介时伸手端酒时却见跟前伺候之人是清月,微愣,看向清月,目光带着疑问。

若非有事,清月定不会突然出现。

清月将金樽递于奚钰,头脸低垂,以仅二人之音道:“宫中异动,尉缭已死。”

奚钰接过酒盅仰口灌下,清月再接过又满上,转身再垂首递于奚钰,趁机再道:“三军被换,娘娘速离。”

奚钰接过再次灌下,胸口已是震痛相当,清月接过金樽满了酒却不再递于她,而是默默退去,她必须趁机回乾元殿收拾,速速与帝妃离开帝宫才是。

奚钰侧目看着面带笑意的君王,心中越发疼痛不减。盛绝感受到她的目光,转头看她,伸手握住她,示意她没事。奚钰反握他的手却当即大骇,他的手冰凉半丝力气也没有,继而探脉才知脉相紊乱,气息不畅,再看他唇色微微泛青,他中毒了?

她要起身盛绝却道:“不可轻举妄动。”

想来他已经得知宫外之事,却并未有任何动作。奚钰看向他,难道他不要命了么?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清月已换了行装,着了宫人衣裳过来,却不见帝妃出来,心下大急,她一路再过来已经留意到禁军换人,想来那逆贼是在等军队进宫,而帝宫已被全全包围,军队即刻便闯进宫来,康靖王介时当着百官直面逼宫,要君王立下让位圣旨。

然,这圣旨一下,帝君、帝妃二人可还有活命的?

小未子又端着酒挨近清月道:“贤人快想想办法吧。”

清月也急啊,然而她这身行装已经不便入内,若动作太大定会惊醒贼人恐令君上与帝妃受迫。

内殿中奚钰转眼看向殿上尽情享乐的文武百官,目光淡淡扫过太师与康靖王再收回来将目光停在桌上。康靖王当真不怕背上逆天大罪,连龙袍都穿来了。虽只一眼,那黑纱里的绛紫色衣袍上龙纹绣得虽低调,她却能确定那绣的是龙非蟒。

盛绝伸手拿过奚钰再次递近唇边的酒盅,低声道:

“别喝太多,伤身子。”

“我先走,二刻后去圣徳宫,莫问太多。”盛绝握着她的手唇语道。

奚钰细细辨认出他所出之言,继而点头撇开目光,唤来宫娥添酒。此时盛绝起身由宫人搀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