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交易,你又何必去祭拜他?”唐梦反问,他的剑术应该是师从剑邪吧。

“带哭笑二人去祭拜罢了。”凌司夜冷哼。

“说说,交易什么了?”唐梦凑近,一脸好奇,听师父说过的剑邪为人乖戾,鲜有人能同他相处得来的。

“怎么,这就是你该知道的事情?”凌司夜挑眉,最恨她那句,这不是我该知道的事情!

唐梦一愣,拢了拢那暖暖的狐裘袍子,起身来,“确是不是我该知道的事情。”

说罢,朝他眯眼一笑,身子一躲便朝门外而去了。

凌司夜一手抓空,冷冷一笑,收回手,轻轻抚在心口处的伤口上。

唐梦一出门,便见云容和桂嬷嬷在一旁侯着。

“娘娘,你这…”桂嬷嬷见唐梦发鬟凌乱,骤然紧锁起眉头来。

“你是?”唐梦瞥了她一眼,早就竟名册看遍了,东宫里没有这么年老的嬷嬷吧。

“娘娘,桂嬷嬷是皇上差来照顾你的,娘娘放心,桂嬷嬷是明白人。”云容恭敬答到。

唐梦这才认真打量了桂嬷嬷一眼,视线又回到云容身上,眸中掠过一丝狡黠,道,“殿下受伤了,赶紧替他上药去。”

“受伤了?”桂嬷嬷大惊,连忙进门去,云容的视线却一直落在她身上那紫色狐裘大袍上。

“还不快进去,殿下疼着呢!”唐梦蹙眉。

“是。”云容点了点头退了下去,双手不由得握紧,这件袍子,她方才就认出来了,正是正品!

唐梦又往屋里看了看,听到一阵怒吼传来,心中顿时一乐,急急转身却将身后的人给撞倒了。

心一怔,不由得退了几步,竟是无情!

“参见凌妃娘娘。”无情爬了起来,恭恭敬敬俯身颔首行礼。

“没摔疼吧。”唐梦蹙眉,蹲了下来,正想伸手,无情回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

“没有,谢谢娘娘。”冷冷答到,明亮的眸中尽是疏远,隐隐有些讨厌,并不刻意掩饰。

“去哪里呢?”唐梦仍是蹲着,和声问到,明显感觉到这孩子的敌意。

“没去哪里,无情告退。”无情仍是冷冷答到,转身便要走。

“站住。”唐梦撇了撇嘴,压下心中莫名的烦躁,放柔声音,道,“本宫收你为义子,如何?”

对这孩子,总心存歉疚,她救了他命,却终究不能救他脱离这深宫,而今,自己都深陷其中了。

“谢娘娘,无情不敢。”无情却没多大的反应。

“怕殿下吗?”唐梦上前问到。

“无情有云姨了。娘娘大恩,承受不起。”昨日的事,他可都知道,今日她为难云姨废了侧妃一事,他也都在一旁看着呢,不喜欢这个女人!

唐梦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淡淡道:“下去吧。”

原来是这样啊!

157药更苦了

偌大的房间中,一切奢华至极,真丝幔帐,宝石垂帘,四角金龙吐珠大暖炉,梨花大案上静香袅袅,一件华贵的紫狐裘大袍随意扔在一边暖塌上。

宽大的雕花大床榻上,唐梦无力地趴在被耨中,双眸紧闭,毫不理会身后之人的打扰。

凌司夜戏啮似的轻轻咬着她耳廓,良久才开了口,“还不起吗?”

“殿下不是要祭拜剑邪吗?还不走?”唐梦淡淡说到,话语中尽是疲倦,心下后悔,昨夜不该惹他的。

“你不一起去?”凌司夜挑眉问到,自己早已起了,这已是来唤她第二回了。

“不该知…”

话语未落,连忙转过身来,拦下他掀起锦被的大手,眸中透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楚楚哀求,“我好累…”

凌司夜一愣,迟迟才缓过神来,轻轻在她额上印了一吻,柔声道:“再让你睡一会,我先去准备。”说罢吻又落在她唇上,轻轻一触便离开,替她掖了掖锦被,没多为难,便转身离去了。

竟也能如此温柔?唐梦微微蹙眉,也没多想,便缩紧被窝里去,倦得连话说都无力,侧妃,定要替他重新纳些侧妃的!

时至午间,唐梦才真正醒了过来,一睁眼便对上桂嬷嬷那老脸灿笑。

“娘娘,真的该起了。”桂嬷嬷手上正端着一碗药呢。

唐梦瞥了她一眼,伸出手来,道:“端过来吧。”

桂嬷嬷微微蹙眉,小心翼翼地送了上前,“娘娘也不想要殿下的孩子吗?”

唐梦一口气急急喝过精光,这药就该急急喝下,留在口中越久越苦,苦得她想反胃。

“怎么换药了?”向来嘴叼,即便是苦味,也能分辨出差别来。

“娘娘以后的药都是老身伺候的了。”桂嬷嬷笑着说到,还是头一回有妃子这般相安无事地讨论这药的问题。

“桂嬷嬷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知道还有其他药,好使些的吗?这药太苦了。”唐梦放下瓷碗,淡淡问到。

桂嬷嬷又是一愣,眸中掠过一丝异样,低声道:“娘娘,为殿下生个孩子,未必不是件难事啊!”

唐梦心中一惊,看了她一眼,“你这是何意?”

“娘娘,殿下都老大不小了,殿下不急,咱当奴才的急啊,若是淑妃娘娘在天有灵,定也会急的。”桂嬷嬷长长叹息。

“你原是淑妃的嬷嬷吧。”唐梦听了她这话,才放下心来。

“正是,殿下他呀…”

桂嬷嬷正要开始唠叨呢,唐梦急急打断,“出去吧,我自己更衣便可。”

“娘娘,还是老奴伺候吧,这是殿下特意让老奴送来的。”桂嬷嬷去过一旁的衣裳来,是套男装。

“娘娘,殿下他呀,其实就是…”

“走出!”唐梦蹙眉。

“是。”桂嬷嬷这才闭嘴,端着那瓷碗,低着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眸中却尽是诡异的笑意。

女装定是需要人伺候的,男装她几下子便打扮好了,睡了大半日,精神恢复了许多,轻撩前袍,推门而出,唇畔不由得浮出一丝悠然自若的浅笑来,终于又是男儿装了。

剑邪,去哪里祭拜剑邪呢?!

158玉邪不醒

高大的楼船缓缓朝前行驶而去,这里,不知昼夜,两岸墙壁上接连不断的灯火,将这一切照得通明,若是稍稍留神,便能注意到,船一过,后面的黑暗便接连袭来。

孟婆婆走出船舱,慈爱的脸上有些疲惫,唐影亦走了出来,沉敛双眸,默不作声先朝船头而去了。

船头,甲板上,宁亲王却是闲适地垂钓,一旁欧阳晴明和百里醉垂手静候着。

案几上煮着温酒,浓浓的酒香飘逸而出,一嗅便知是烈酒。

“王爷,暗河可钓不出鱼来,西界里已经有人钓了一整年了。”孟婆婆笑着径自动手斟满了一杯酒,递给了唐影,唐影接过却随即放下,不喜欢这烈酒。

“玉邪怎么样了?”宁亲王依旧专注在水面上。

“伤口都处理了,这几日小心照料着,五日后能不能醒,就看他造化了。”孟婆婆说着,端起酒来一饮而尽,眸中有些许暗淡。

“王爷打算如何处理?”唐影开了口。

“黑勾玉寻到,与你无关了,不是急着走吗?”宁亲王仍旧看在水面上。

“王爷,说不定有其他的办法,人都已经在我们手上了,待玉邪醒来在议未尝不可。”欧阳晴明忍不住开了口,同若雪关系甚好,如今都不忍心进舱去见她了。

宁亲王转头来不过瞥了欧阳晴明一眼,欧阳晴明便又自觉地退了回去。

“王爷,林若雪是天朝西疆守将,林文大将军之女,虽是妾室所出,自小就寄养在民间,林大将军却极为宠爱。”唐影缓缓道出了林若雪的身世来,此事鲜有被提起过,惜爱亦不知道。

宁亲王手一僵,随即缓缓收起鱼竿来,眸中掠过一丝复杂,起身走了过来。

“林文手中的兵力不可小视啊!”长长感慨一声,便朝舱内而去。

“王爷。”唐影追了过去。

“我答应你,玉邪若能醒过来,本王另想办法。”宁亲王没有止步,说罢便进了船舱。

唐影没再说话,转过身,欧阳晴明早已围着孟婆婆问长问短了。

“若雪那丫头还再哭吗?”

“婆婆有什么药吗?吃了能不哭的!”

“惜若劝说着呢,你别急了。”百里醉眸中尽是烦闷,重重往栏杆上靠去。

“有吃了能笑的,要不?”孟婆婆扯出一抹笑容来,都那么久了,那小丫头的眼泪就没停过,谁劝都不听,完全无视任何人,也不问他们是谁,这是什么地方,唯一清醒的就是还能帮着她替玉邪上药。

“玉邪到底能不能熬过这几天?”唐影坐了下来,语气明显有些波澜,那丫头,竟连他也不认了。

“看天意,老身已经尽力了。”孟婆婆仍是浅浅慈笑着,天命难违,只是,在这之前,王爷的命令亦难违啊!

“少主,你该走了,唐夫人定四处寻你了。”百里醉突然想起了这事来,惜爱的第二封密函已经到了。

“少主,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呢!”欧阳晴明连忙说到,虽是听命宗主,心里却还是偏向少主的。

“你能作甚?”百里醉嘀咕了一声,除非是少主,否则,违背宗主的下场生不如死!欧阳晴明这厮看起来文文弱弱,总在关键时候最是冲动。

唐影看了欧阳清明一眼,淡淡道:“不碍事,待玉邪醒了,我再走。”

船的速度似乎加快了,水声明显大了,不知这是暗河的哪一段河道,也不知此时天明或是天暗了。

159路上

此时,正是午后。

马车依旧宽大而舒适,外管却低调简单,驾车的是两个很是年轻的男子,相貌清秀,皆是一身仆人打扮,此时不知为何时争论着。

两侧的高高的大树枝叶皆干枯,一路荒凉萧索,出了大道,右拐进一条崎岖的小道,马车顿时颠簸了起来。

唐梦掀起车帘来,心中微微一惊,这是去西界的路!过了这荒径便能到那片乱葬岗了。

车,突然一颠,唐梦手来不及抓稳,冷不防倚倒了下来,结结实实撞到了凌司夜身上去。

凌司夜放下手中书卷,双臂拥住她,挑眉玩味道:“你故意的?”

唐梦白了他一眼,任由他拥着,早就知道他的力道了,挣脱只会白费力气。

“这么荒凉的地,你把剑邪葬哪里了?”心下隐隐有了猜测,试探地问到。

“听说过西界吗?”凌司夜问到。

“西界?”唐梦装傻。

“一个…无名无姓无牵无挂的地下世界。”凌司夜解释到。

“地下世界?”唐梦继续装傻。

“嗯,藏在前面那乱坟岗下的,深有千里,自有一套规矩,不归属任何国家统治。”凌司夜不经意地握住了她的手,五指相扣。

“为何是无名无姓无牵无挂?”这回,她是真的不明白。

“查不出,只知道有个婆婆管理着,可能就只是个无情之人的安身之所吧。”凌司夜微蹙眉头。

“那你真该到那儿去。”唐梦脱口而出,很习惯的嘲讽语气,只是话音一落,五指骤然被握紧。

关节相碰,骨头都要错位了!

“很痛!放手!”蹙眉,吃痛的大喊。

“求我!”凌司夜挑眉,脑海中瞬间掠过清晨她那楚楚动人的双眸。

“休想!你放不放!”唐梦厉声。

“待会别再跟我说不敢二字。”凌司夜警告,这女人又要动手了吗?

话语一落,手背上疼痛顿时传来,疼得他骤然放开她,扬开了手。

这女人竟然又咬他!

“叫你再不放!”唐梦挑衅地看着他,轻轻拭去嘴角的血迹。

凌司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看,很好看的的眸子眨都不眨。

唐梦仍是理直气壮地看着他,暗暗承认自己的手段是不入流了些,那一咬,一层功力都不需要,对付这家伙反倒有效了,看样子,她找对方法了。

这时,车停了。

“主子,娘娘,到了!”哭笑二人齐声,很愿意称呼唐梦娘娘,这么阴险无比的女人臣服于殿下,他俩自是高兴。

唐梦急急掀起车帘来,撩袍跳下了车,凌司夜亦跟在下了车,大手一伸,便将唐梦捞了过来,揽在她肩上的手,伤口毫无顾忌地展现,带着些微血迹。

“主子,你的手…手…手…”苦笑话一出口便后悔,这伤口明显是被咬出来的。

“被女人咬了。”凌司夜眯眼,笑着看向唐梦,大手按下,力道贯入唐梦薄肩。

唐梦紧紧蹙眉,正要驳回去,凌司夜却随即放开了她的肩,揽在她腰上,道:“走吧,剑邪就葬在这乱葬岗中。”

唐梦一惊,不是在西界里吗?这片乱坟,尽是无字碑,怎么寻?

160祭拜

一群黑压压的寒鸦飞过,阴森的低鸣阵阵传来,风依旧在呼啸着,仿佛永远也停止不了。

无字墓碑到处横斜、倒塌,即便是午后时光,天尚明亮,这乱坟岗依旧令人生畏,止步不敢前。

哭笑二人在前面开道,一旁一条小路正是通往最高处的那正正而立的大墓碑,而他们却越来越偏离了那小道,踩过乱坟,塔过墓碑,越往前坟墓便越是集中了,气氛越是阴森,诡异的声音时不时传来,仿佛是什么在低鸣。

唐梦蹙着的眉头越锁越紧了,从来都是直接往西界去的,从未走过这里,去西界,只是习惯性地退缩,而这里却是真真切切的恐惧,也不知道还要走多远,回来时是不是天就黑了?

“怕了?”凌司夜挑眉问到。

“还好。”唐梦扯出一丝浅笑来。

哭笑二人回过头,笑着开了口。

“娘娘,不用害怕,这儿很干净的。”

“放心吧,娘娘,有我二人开道,鬼神皆避!”

凌司夜唇畔不经意流过一丝浅笑,对这二人似乎不太一样,没了平日里的严厉。

“我才没…啊…救命!”唐梦话未说完骤然惊叫出声,双臂紧紧环抱着凌司夜,双眸紧闭,两双脚都缠了上去,刚刚有东西掠过她的脚!

“娘娘,是枯枝啦。”苦哭看着已经又被吹了远了的枯枝,笑着说到。

“娘娘误会了吧,不会是死人的手啦。”不知肖笑这话是无意的还是有心的,凌司夜只觉得绕在脖颈上的手更紧了。

“凌司夜,我要回去!”唐梦附在他耳畔,怒声道。

“那你下来,自己回去。”凌司夜说罢,放开了手。

唐梦蹙眉朝脚下看了看才放开了手,跳了下来,警觉地环视了四周一眼,转身便要走。

凌司夜却一手拦下,将她拦腰抱起,眸中掠过一丝不悦,这女人就不能女人得彻底一点吗?

“就在前面了,有本太子在,你怕什么?”不悦地碎了一口,便朝前而去。

哭笑二人急急转身向前,皆是暗笑,殿下何时也懂得妥协了,而且是对女人妥协。

唐梦有些尴尬,索性埋首在他怀中,正对着他心口处,昨夜见他那伤口时才发现自己下口比他还狠。

不一会儿,凌司夜便止步了,唐梦缓缓抬起头来,只见四周依旧是一丛丛乱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而哭笑二人却各燃起了三炷香,在一块再普通不过的无字碑前摆开了果品和纸钱。

“爹,殿下又带孩儿来拜祭你了。”二人齐齐下跪,连连磕了三个响头,没了平日里的嬉笑。

“他们…”唐梦不解。

凌司夜将她放下,却仍是紧紧牵着她的手,低声道,“剑邪教我剑术,我许他二人一生追随,一生无忧。”

“多少年了?”唐梦蹙眉,他这一身武功,并非一朝一夕能练就的。

“忘了。”凌司夜淡淡说着便牵着她上前去,九岁遇到的,好多年了吧。

哭笑二人连忙点香递过来,凌司夜接过,却跪了下去,唐梦顿时大惊,以他的身份,岂会随意下跪参拜的道理?

“还不跪下。”凌司夜低声。

“为何?”唐梦紧锁眉头。

“死者为大!”凌司夜一把将她拉下。

凌司夜轻轻一拜,上了香,唐梦仍是不动,“他到底是你什么人?”

161是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