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一个一身黑色劲装的壮士跟在小厮后头进来,进门拱了拱手,话说的干脆,“事情不顺,洪统领被人杀了,相公带着一半京营勇士暂退出城,吩咐小的来接先生和太子爷出城。”

“啊?!”太子一声惨叫,“死死死……死人了?”

雷先生看也没看太子,黑衣壮士看着太子,这一声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死人,不是很正常么?

“孤不走!孤就知道这样指定不行!孤告诉过你们!孤是太子……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害孤不忠不孝!”太子指着雷先生,斥责连声,习惯性将责任推个一干二净。

雷先生眼里的悲哀浓烈的令人惊心动魄,用力撑着坐起来,“太子爷说的是,都是在下和相公害了太子爷您,要不然,您这会儿已经在高墙里头,安安生生的吃饭穿衣睡美人生孩子,高墙厚门里头,您跟官家……您就是官家,是在下和相公多事。”

黑衣人怔忡的看着雷先生,先生这是要做什么?

“送太子回宫,咱们走吧。”雷先生指着太子吩咐了前一句,后一句却是对黑衣人说的,“咱们走吧,现在才知道回头,虽说晚了……唉!带我去见相公,我和相公都是笨人,天底下最笨的笨人!”

太子愣愣的看着雷先生,看着他被黑衣人抱起来出了门,脑子还在糊涂,姓雷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要干什么?送他回宫?送他回宫是什么计谋?

俞相公的奋力挣扎成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闹剧,除了将官家气的病重了几分,连累的太医院上上下下大气不敢出之外,别的,好象没什么用处。

李思浅听雲娘三言两语说了这一场闹剧一般的兵变,又细问了几句,沉思了片刻,让人请了宗掌柜进来,也不避着雲娘,直接吩咐道:“年底年初那场地动,后来太子从大爷手里接过了赈灾的差使,很得了一回人心,你让人,其一,留心听听太子在市井间的口碑,其二,悄悄放话出去,太子被奸臣陷害,官家年老昏聩,太子冤枉可怜。”

“奸臣是谁?用什么事陷害的?”雲娘问了句,李思浅看着宗掌柜,答的却是雲娘的话,“这个不用多说,说的细了,有人推波助澜的痕迹就重了,再说,”李思浅目光转向雲娘,“你大约没在市井中呆过,市井流言,你传我、我传你,每一传都有人往里添上自己想象的东西,就这两句话,别的,他们会自己补齐的。”

“这倒是。”宗掌柜脸上露出丝丝笑容,八卦这个东西,象来是吹口气就能生风起云下大雨。

几句流言仿佛正好赶上了台风,竟迅速蔓延,越传越有鼻子有眼,甚至连人名细节都有了,传的连宗掌柜都听傻了,急忙回去和李思浅禀报。

李思浅听宗掌柜说完,转头看向雲娘,“是谁?袁先生?为什么?”

流言传的这样快,丰富进去的细节这么真实……不少事就是真的,不过掐头去尾,春秋笔法后,太子的混帐事就成了太子的大英明……细节中的人名,确实无误,而且没有误伤,市井百姓想象力丰富,可准确真实到这种程度,他们可没这个本事,这背后有知之甚多甚详的推手!

“应该是他。”雲娘想了想,到底点了点头。

“为什么?”李思浅又问了一遍,雲娘看向宗掌柜,宗掌柜精明之极的人,忙告退出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十几年前,或者是几十年前,反正我到广川王府的时候,袁先生就是王爷的最心腹的人了,王爷要做什么,袁先生肯定知道,袁先生要做的事,大概也只有王爷最清楚。”在搬到第二窟那天的坦诚谈话后,雲娘的态度明显坦诚了不少。

“南周谍报,我是从袁先生手里接的,梁地在南周也有谍报,我们知道他们,但他们不知道我们,袁先生当时对我说,南周和梁地一视同仁。”雲娘没直接答李思浅的问题,她也没有答案,她只是把她狐疑的地方说出来。

李思浅沉默,她刚嫁给莲生那年,有一回两人闲话,说到过南军,南军在梁地太特殊。

御林军、京营以及各地厢军就不说了,每年换将调人,完全在兵部和枢密院控制之下,北边的韩家,虽说世代统领北方诸军,可北方诸军的将军、统领等诸人,三年五年一轮,也从没断过,只有南军,二十多年间,据说是因为这些年和南周征战不断,军中将领调动升降奖罚,竟都是先前的统帅广川王和后来的统帅端木莲生说了算。

后来端木莲生奉调回京,又贬谪浙东,朝廷委了新的南军统帅,军中将领却没敢轻动,因为厉大将军虎视耽耽,新的统帅和朝廷都不敢冒然调将,让厉大将军寻到可乘之机。

这种状态,李思浅看着雲娘,这种和南周征战二十几年的状态,只怕是广川王刻意为之,广川王……这是想开国自立为帝。

雲娘看着想的出神的李思浅,李思浅想通了一些事,看向雲娘低低道:“你这么聪明的人,早就觉出来了?”

“无所谓。”雲娘脸上的神情更加无所谓。

“事关莲生。”李思浅眉梢微挑,雲娘脸上的无所谓收起了不少,“我们私底下议过……王爷也罢,二爷也好,还不是一样,要真是这样,你就能回到二爷身边了,还有他。”雲娘冲伸展着手脚,在李思浅身边睡的嘴角上翘、一脸笑眯眯的孩子。

“先别想那么远,袁先生这样挑事……唉,南军真要是有什么事,这京城就呆不得了,咱们得赶紧走,只能你带我走。”李思浅低头看着儿子,声音郁结。

“我带你走?”雲娘呆了下,“你这意思是……”雲娘语调上挑疑问道。

李思浅看了她一眼,没答话。她担心的是大哥,莲生真要是如广川王所愿,扯旗造反了,那就和大哥面对面站成了敌人,以大哥的手段……若大哥知道这儿还有莲生的儿子……李思浅用力摇了下头,她不愿意想这样的事,那是她嫡嫡亲亲的大事,是自小疼她爱她的大哥,是不会伤害她的大哥……

第387章 袁先生伸出的手

早朝,殿内诸臣只觉得一团饱含着闪电雷雨的阴云笼在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头上一个炸雷响起,就把自己烧成一段焦炭了。

狂怒的官家风度全无,如同一只雄雄燃烧的火球,极度的怒让他的脸都变形了,各种恶毒的咒骂不停的从嘴里往外喷,这股子冲天之怒竟撑着他不但站起来了,还来来回回走的虎虎生风。

王相公眼角余光盯在官家的腿和鞋子上,他心里的怒火一点也不比官家少。

这些所谓的‘市井流言’若没有推手,能在一夜之间传遍京城,而且传的有根有据有内幕?这推手是谁?太子被囚,俞相公虽说还没被捉拿归案,可这事绝不是他的手笔,仓皇远遁中还能有条不紊的操纵出这样的事,若俞相公有这样的本事,今天出逃在外的就是自己,而不是他了!

这事必定和端木华脱不开干系!

王相公咬着一口老牙,他就是觉得南军不对劲,一个池州城围了将近一个月,围而不攻,他端木华想干什么?真想挟军威威胁朝廷?昏了头了!

宋皇后宫内,一片死寂中透着惊恐和绝望,太子被囚禁在无着殿,不死也跟死了差不多了,宋娘娘呆木木坐在榻上,从昨天听到太子被囚、也许还要被杀的消息起,她就这么呆坐着了。

她不敢相信,更不愿意相信这些都是真的。

官家偏心,是不喜欢太子,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从太子生下来,他什么时候喜欢过他?就算不喜欢又能怎么样?太子是她生的,她是官家嫡妻原配,太子是嫡子,是太后亲自立的太子,是太后让官家发过重誓不得废弃的太子……

只要熬到官家大行,只要熬到太子登基……只要……

宋娘娘浑浑噩噩中时不时摇几下头,这些都不是真的,官家怎么会废太子呢,废太子这话传了十几年了,谁还会当真?这不可能……

“娘娘。”姜嬷嬷看向宋娘娘的目光说不出什么感情,这么位娘娘,那么个太子,能安荣尊贵、平平安安这么些年,这福份,不知道修了多少世才挣来的!

宋娘娘木愣愣的直瞪着姜嬷嬷。

“娘娘,这是小福子,说有极要紧的事要跟娘娘禀报。”姜嬷嬷示意跟在身后的青年内侍,内侍眉目安宁本份,只一抬眼间,亮闪的黑眸让人莫名心惊。

宋皇后直瞪着小福子,小福子上前半步,跪倒磕头再起来,干脆利落好看。

“娘娘,小的原是太子爷身边伴当,小福子这名字,就是太子爷赏的。”小福子先自报家门,这一声报禀听的宋娘娘‘嗷’了一声,上身一下子窜高,“太子好不好?你们太子爷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他没事吧?官家知道是有人要陷害他吧?”

“回娘娘,”小福子‘扑通’跪倒在地,膝盖没着地,已经开始答话了,“小的如今不在太子爷身边侍候,依太子爷吩咐,到花草上侍候,小的冒死来寻娘娘,是有极要紧的事要禀报,事关太子和娘娘生死,还有皇家江山社稷。”

小福子连磕了两个头,姜嬷嬷先反应过来,急忙清退诸人,也顾不得其它了,上前推着宋皇后,“娘娘打起精神来!我去门口看着!”

“你说!”宋皇后还真打起了一点点精神,小福子上前半步,仰头看着宋皇后道:“四皇子不是陛下的骨血。”

“嗯?”宋皇后没反应过来,直瞪着小福子眨眼睛,守在殿门口的姜嬷嬷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苍天后土!这还得了!

“不是陛下的骨血?谁?你要作死……”

“娘娘!”姜嬷嬷实在忍不住,扭头冲宋皇后吼了一声,这一声吼的宋皇后打了个机灵,这一机灵,真机灵过来了。

“你说的是真的?你怎么知道的?可有证据?快说!”

“是真的,这信儿小的能知道,就是一个巧字,这都是太子爷和娘娘洪福所致,证据也有,娘娘听小的细说,前儿小的照例到贵妃娘娘宫里看看那些花花草草,看到后园一株茶花时,听到两个老宫人坐着说闲话,娘娘也知道,自从贵妃娘娘仙逝后,那间宫殿就跟荒废没什么分别,平时没人进,也没人出去,在里面当差就跟在坟墓里住着差不多,那两个老宫人说起话来随意得很,小的就蹲在茶花后面,多听了几句。”

小福子瞄着宋皇后的脸色,不时瞟一眼姜嬷嬷,“那两个老宫人说,贵妃娘娘是个有胆子真狠的,说是瑞宁公主生下来没多久,贵妃娘娘就偷偷给陛下下了药,断了陛下的生育,要不然,瑞宁公主后面还不知道得生多少皇子皇女呢!”

宋皇后听的半张着嘴,大睁着眼睛,傻的不能再傻了。

“那两个老宫人还说,当时这药是太医院一个姓邵的太医给贵妃娘娘配的,娘娘,这事必定是真的,那四皇子,不是陛下的骨血。”小福子最后一句话信息量太大了,连姜嬷嬷也听晕了。

“娘娘,您得赶紧当众挑破这事,不能让一个假皇子害了太子啊!”小福子的主意还真不少。

“胡说什么……”姜嬷嬷的训斥还没说完,就被小福子打断,“嬷嬷,这都什么时候了?再慢废太子的诏书就要明发天下了,不光诏书要明发,说不定太子爷的命都要没了!二爷是怎么死的?娘娘,事不宜迟,非常时期就得行非常之举!”

姜嬷嬷被小福子抢白,却没怎么恼,他说的对,真要明发了诏书,真有人要了太子爷的命,太子爷一死,万事皆休!

“娘娘,您得想清楚,朝里那些人没一个好东西,个个想着最好立个不懂事的奶娃娃做官家,这样他们就能想干什么干什么了,这天下就是他们的了,不能支望他们,娘娘,咱们得靠自己,娘娘得赶紧当众戳穿这事,让他们没办法再施阴谋诡计!”

小福子的话经不得推敲,不过这会儿宋皇后也罢,姜嬷嬷也好,已经被这个消息砸的一片混乱,根本没能力推啊敲了!

“怎么戳?你说说看,快说说!咱们该怎么办?”宋皇后急切的问计小福子。

“娘娘,这会儿正早朝呢,满朝文武都在,娘娘要是能赶在早朝上把这事捅出来,不管他是谁,都别想瞒住了。只要在今天这早朝上捅破这事,太子不但性命无忧,就是这太子之位……那是不知道哪儿来的野种!”小福子声音发飘,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这个胆子,她真要是敢去闯早朝,他立刻就得溜,但愿能溜得出去。

“你说的对!”宋皇后猛的窜起来,咬牙切齿,神情坚毅,为了太子,闯个早朝算什么?

宋皇后一阵风冲出去,姜嬷嬷跌跌撞撞紧跟其后,小福子跟在姜嬷嬷后面奔出宋皇后居处大门,转了个拐,吊在最后的小福子冲进条岔路,几个拐弯跑没影了。

宋皇后本来已经绝望了,快溺死的人突然抓到根救命稻草,而且这稻草要救的还是她儿子的命,这让她一下子爆发出无法想象的力气和胆量,一口气狂奔到早朝的大殿,直冲而进。

侍立的内侍和护卫惊呆了,至少他们当值这些年,从来没发生过宫内妇人直闯早朝大殿的事儿,别说直闯,连悄悄偷偷暗溜的事也没有过,没人告诉过他们碰到这事该怎么办,况且,这人还是皇后!

宋皇后就这么一阵旋风般冲进了大殿,在满朝文武的目瞪口呆中,直冲到同样惊呆了的官家面前,抬手指着他,声音尖利的能刺穿殿内所有人的耳膜,“四皇子是野种!他不是你的儿子!你早就绝了后了!你早就被林芳那个贱人绝了子嗣了,那不是皇子,那是野种!野种!”

整个大殿一片寂静,静的连呼吸声都没有了,这种骇人听闻的事,做梦都不敢想!

官家只觉得满头的血都在往上冲,瞪着宋皇后,一句话没说出来,眼前一黑。

顾太监离官家最近,一头扑过去,将将垫在官家身下。

“快!宣太医!快!送娘娘回去!娘娘失心疯了!叫太医!都站好!肃静!”大乱之中,王相公不愧是主政时间最长的老丞相,反应最快,措施相当得当。

宋皇后两眼放光,舞着双手甩打着要拉她的内侍宫人,“林芳那个贱人!早就下药断了你的子孙根!我告诉你,那药就是太医院配出来的,太医院姓邵的配出来的,你早就不能生了,那是个野种!野种!你被人戴了绿帽子了……”

“堵住她的嘴!”王相公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官家身旁的太医院正一头跄在地上晕死过去,娘娘这一嗓子,太医院要血流成河了……

头一回,王相公觉得自己老了,原本计划周祥的事,先是京郊大营闯进南门拥立太子要逼宫,接着是那些流言,然后……难道四皇子真是野种?

王相公又想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

第388章 雪上加霜

袁先生坐在他那把古旧的摇椅上,往后仰头哈哈大笑。

师弟走了,这时机果然就到了,从年前到现在,竟是一个接一个的天仙局,他不过顺手拨了拨,几乎不用费半分力气,京城流言四起,二爷又从南边送来了大礼!

“来人!”袁先生心情舒畅、精神十足,“二爷连下南周五城的故事,当年在这京城可谓风行一时。”袁先生眯缝着眼睛一脸的笑,那故事是他亲笔写的,算是得意之作。“使足银子,让这京城的说书先儿说二爷连下五城的故事,要快,越快越好。”

看着管事出去,袁先生站起来,沿着游廊边走边唱起了小曲儿。

二爷起兵得名正言顺,虽说官家昏聩、皇室****算一条,可到底不如君逼臣反这戏码儿好,这四名大将逃难一样回来的真是太及时了!

刚从南军出来,担心端木大帅表面上放了他们,暗地里派出杀手,赵将军领着三人,如惊弓之鸟一般,昼伏夜行,怆惶不可终日,等到平安深入梁地,为了早日把消息送给官家,让朝廷早做准备,赵将军领着三人日夜不停的狂奔,小赵将军累极了骑不住马,被赵将军捆在马背上继续赶路,等进了京城,四人头发蓬乱、战袍扯成了条,靴子张着嘴,进了南门穿街而过,引得一路惊叫连连,猜测四起,民心动荡。

王相公对着黑瘦成四条,四张血痕斑斑的脸、乞丐一样的赵将军等四人,再看到赵将军那一脸正义忠诚,以及眼神中的欣慰骄傲,只气的差点吐血。

他真是回来报信的?不是祸乱民心的?

王相公将四人打发给黄相公,拿了端木华那封檄文一样的折子,带着李思清,进宫请见官家。

官家那一场大怒大气之后,就病倒在床上了。

王相公硬着头皮将折子递给顾太监,明知道端木华这折子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可他也没胆子瞒下这折子,他也没办法瞒下来,折子来了,军报只怕也快了。

顾太监半跪在官家床前,声音再轻缓也无法掩住折子里的冒犯和无礼。

官家听了一半,只气的面白如纸,手指痉挛般紧抓住锦被,不停的抖。

“陛下息怒,这折子真假还不能辩,又或许端木华受人盅惑,再或者只是一时义气,陛下……”

“去!把靖海王府给朕抄了!把姓端木的都给朕杀了!朕灭了他端木氏满门!”官家这一回的暴怒只让他额头青筋暴起,却没有力气再做别的动作。

“陛下息怒!”王相公一张脸也是煞白,忙冲李思清使眼色。

“陛下息怒。”李思清硬着头皮往前膝行一步,“陛下,端木华必是遭奸人陷害,臣以性命担保,端木华绝不会反,端木氏世代忠贞,请陛下明查!”

王相公听的呆愣,他竟敢打这种保票!

李思清扫向他,递了个眼色,王相公心里虽然疑惑,嘴上却毫不迟疑,“陛下,臣也愿以性命担保,端木华绝不会反,陛下且宽限几日,容臣下查明这是何人陷害端木华。”

官家听王相公和李思清如此笃定,都以性命担保,心里有几分相信,怒气就减了不少,“朕就给他一个机会!天下是朕的天下!将士是朕的将士!朕让他领兵,他就以为朕的将士是他的了?狂妄无知之徒!无知小儿!”

“不过是小人欺陛下慈悲大度,陛下放心,臣必能查出是谁陷害端木华,臣以为,端木华必定不知道这折子的事,臣这就告诉端木华,臣求陛下允端木华呈折自辩。”李思清再次磕头请求。

官家无力的‘嗯’了一声,怒气消散了许多,“看在王相公的份上,朕且允你!”

王相公后背凉飕飕全是冷汗,出了宫门,一把将李思清拉到路边,焦急问道:“你怎么知道端木华必定不会反?这中间有什么隐情?到底有什么事是瞒着我的?”

“先生以为,端木华为什么要反?”李思清左右看了看,脸色阴沉,声音低沉。

王相公沉默片刻,看着李思清,话里还着几分不怎么确定,“是因为金明池马球那一场风波?李氏之死?”

“嗯,”李思清点了点头,“端木华自小身份高贵、才华出众、文韬武略,到南军去的又极早,他在南军……先生必定知道,广川王视他如眼珠子一般,南军诸将更是视他如军神,端木华长到现在,哪受到真正的委屈?而且,”

李思清顿了顿,再开口,声音发哽,“他和阿浅夫唱妇随,感情极好,少年夫妻,这样生离死别,我二弟说过一回,这要是他,他就算没本事,也要拎起刀冲杀一回。”

王相公眉头一皱随既又松开,他二弟是他孙女婿,这孙女婿确实热血冲动了些。

“你有什么打算?”事情紧急,王相公顾不得多问枝节,李思清垂着眼皮,示意王相公,两人并肩往前走了几十步,李思清才低低道:“还请先生恕罪,阿浅还活着,我和二弟实在无法坐视阿浅生死而不顾,就……”

“端木华不知道?”王相公哪还顾得上追究这些,急急问关键,李思清点了点头。

王相公眼睛微眯又松开,看向李思清,李思清冲他连连摇头,“这样不妥,我不是替阿浅打算,先生想想,这一连串的事,背后明明白白是有极高明的推手,除了端木华,还能有谁?端木华在京城留的人手必定不少,若拿阿浅迫端木华回京,先生有多大把握能守住阿浅?”

李思清顿了顿,低头看着鞋子,“阿浅聪明不亚于我,甚至胜我不少,只怕弄巧成拙。”

“那你的意思?”王相公皱眉看向李思清。

“我去见见阿浅,阿浅不是个糊涂人,我、老二,还有阿娘都在京城,她不会不顾,若她能南下劝说端木华,必定能劝得下来。”李思清加重了语气,仿佛这样才能更好的说服王相公,说服自己。

第389章 见面

宗掌柜带来了李思清想见她的信儿。

雲娘瞄着李思浅,眼神里带着股说不清的味儿。

“我们得离开京城了。”李思浅没答宗掌柜的话,转头看向雲娘,语气过于淡然,听的雲娘心里掠过丝丝异样。

“去哪儿?”雲娘脱口而问。

“带大哥到这儿来吧。”李思浅转头吩咐宗掌柜,“让人把船收拾好,再给外翁递个信,告诉他我很好,准备启程往南边找他。”

“是。”宗掌柜答应一声,站起来,暗暗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去哪儿?”雲娘又追问了一句。

“就你这样的性子,怎么做的谍报?”李思浅不客气的回了雲娘一句,雲娘被她这一句话噎的差点想翻白眼,“我跟你……又不是谍报!你准备去哪儿?”雲娘太关心这个问题了。

“你觉得呢?我去哪儿好?”李思浅慢条斯理的反问了一句。

“你大哥要见你,这见不光是见那么简单吧?你要去哪儿难道不看看你大哥的意思?他到底想让你南下还是北上?”雲娘最关心的,还是透过李思浅连着的端木二爷。

“不会北上。”李思浅这回没再回避。

“你不能见他!”雲娘语气断然之极,“你跟我走!”

李思浅看着雲娘,雲娘俯身,“你听着!他要见你,肯定跟二爷有关!要拿你做个人质!你不能见他!”

“不会,那是我大哥。”李思浅斜了眼雲娘,算是回应了她的急切。

“大哥也不行!为了银钱权贵,父子兄弟反目成仇、你杀我我害你的多的是!你那个大哥能当帝师,必定是个狠角儿,你不能见他!万一……”

“那是我大哥啊!”李思浅打断了雲娘的话,“你信得过柳叶吗?”

“那当然!”雲娘脱口而出。

“你看,连你这样做谍报的都有能信得过的人,那是我大哥,一母同胞,一起长大,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知道他哪些事他会做,哪些事他不会做,你放心。”李思浅难得跟雲娘解释这么多,雲娘拧着眉头,李思浅斜看着她,顿了顿,声音低低道:“还有要你帮忙的事。”

“嗯?”雲娘看向李思浅,李思浅指了指摇床里的儿子,“你带大哥儿避一避,除了你我,没人知道有个他。”

雲娘呆了呆,看着李思浅,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抱起孩子,看着李思浅低声道:“你还是信不过……你放心。”

“嗯。”李思浅看着雲娘抱了孩子出去,叫了邹嬷嬷进来侍候自己洗漱换了衣服,裹着厚实的长斗蓬,出了正屋,往前面花厅等大哥过来。

没多大会儿,黄大掌柜就引着李思清进了院门,顺着小丫头的指示进到花厅。

“大哥!”李思浅一身墨绿衣裙,看起来极其弱不经风的站在花厅门内,冲李思清曲膝见礼。

“你病了?怎么看起来这样……精神不济?”李思清吓了一跳,上前拉起李思浅,上上下下打量她。

“没什么大事,前一阵子受了惊吓,又想事想的太多,夜夜睡不好觉,这一阵子已经好多了。”李思浅让李思清坐下,连给李思清沏茶边笑答道。

李思清默然,好一会儿,才看着李思浅苦笑道:“你受苦了,当初……唉!”

“大哥今天过来有什么事?”李思浅一来有心事,二来不愿意多说,没说几句,就单刀直入问起了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