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们夫人,你们夫人到南边和你们爷见着了?”李思明第二句就紧着问李思浅。

“是!爷已经接到夫人了,”顿了顿,白水又笑道:“不敢瞒二爷,夫人刚启程,小的就知道了,递了信给爷,爷到湘州城接的夫人。”

“到湘州城?”李思明立刻想到了端木莲生突袭湘州的事儿,“你们爷突袭湘州城是为了接你们夫人?”

“小的不知道。”白水笑眯眯看着李思明,爷又没跟他说过,猜测这种事,李家二爷可以猜,他可不能乱猜乱说话。“还有件事也得禀了二爷,请二爷恕罪。”白水说着,双膝跪地连磕了几个响头。

“先别磕头!什么事?你跟你说,真有什么事,磕头也不管用!”见白水说话前先这么郑重的磕头,李思明的心猛然一跳就提起来了。

“是丹桂姐姐她们的事……”白水几句话说了丹桂她们怎么找的他、怎么说的,他又是怎么安排她们出李府南下的,李思明听的目瞪口呆,曲着手指一停的敲着脑袋,“这几个丫头……这几个丫头!到南边没了?见着你们夫人没有?”

“还没有,她们没走湘州那条线,算着行程,应该快到了。”白水看着李思明笑,被几个丫头因为一句话识破真相,这事真够让二爷郁闷的。

李思明满肚皮闷气,白水看着他笑问道:“二爷找小的,有什么事没有?”

“没什么大事……是没什么事,如今这局势……唉!我就是想问问你们爷在京城留了人没有,毕竟,靖海王府那边,端木族里,还有城外姚世子妃,你们府上还有位姑娘,你们爷凡事想的周全,肯定留的有人,没想到是你留在京城。”

李思明含糊的答道,白水笑着连连点头,“小的明白,我们爷如今……”白水顿了顿,看向李思明的目光凝重,“大爷和二爷都是极睿智之人,小的是多担心,就怕要连累府上,二爷要谨慎上再谨慎才好。”

“嗯,多谢你提醒,行了,知道你在京城,二爷我很高兴!非常高兴!以后得空咱们再喝酒,我先回去了,对了,”李思明要下炕,白水急忙蹲下给他穿鞋。“以后我要找你,怎么找?最好能快点。”

“快点的话……”白水沉吟了下,“那这样吧,要是不急,二爷遣人就到这丰乐楼,在一楼那张报事板上留话给毛掌柜,就说要买几粒上好的南珠,最迟隔天,我就让人去寻二爷,要是有急事,二爷就在府上后角门挂盏流苏小灯笼,我立刻就过去见二爷。”

“好!”李思明爽快答应,出门悠哉走了。

册立太子的诏书隔天就明发天下了,袁先生拿着那张诏书的抄本,脸色相当不好看,怎么突然册立太子了?之前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出什么事了?难道是官家活不长了?就在这几天了?太医院没传来的信儿啊?!

袁先生猛的拍了下椅子扶手,站起来,双手叉腰站到廊下,册立了太子就收拔了朝中大部分官员的心,又有王相主持政务,官家若是死了……说不定比他没死还要强不少!这真是!袁先生越想越烦躁,他自以为对官家的脾气性格了如指掌,废掉老三,册立还是个奶娃娃的老四,他断定他要把册立留在死前,没想到关键时候,他又断错了!

第410章 勾连

袁先生一脚脚踢在朱红的栏杆上,他一向自负,偏偏在夫人的死活和官家立太子这两件大事上跌了大跟头!

“看好门!先生我出去喝酒解闷去了!”袁先生扬声交待一句,连件斗蓬也没拿,抬脚就往外走,小厮从耳屋跑出来,“先生还回来不?什么时候回来?备不备宵夜?”

“不一定,宵夜不用了,有热水就行。”袁先生边说边走远了。

小厮袖着手,不满的嘀咕了几句,先生做什么事都没个定准这事最烦人,今夜里睡吧不敢睡沉,不睡吧……他要是不回来,岂不是白白熬一夜?

袁先生直奔那间茶坊,刚进雅间,没等坐下,掌柜就进来了,“真是巧,先生来了,正要去寻先生。”掌柜脸上有笑、眼里有光。

“有什么好事?”袁先生打量着掌柜。

“好不好事还不知道,只看先生了。”掌柜笑意更浓,“刚刚白水来了一趟。”

“噢!”袁先生一下子直起上身,掌柜紧接着道:“就留了一句话,说夫人的大哥、李家大郎才情人品不一般,和先生倒有几分象似,说先生若是得空,不妨寻李家大郎聊一聊,说不定是知音呢。”

袁先生惊讶的眉毛抬了一半就落回去,眼睛微眯,片刻功夫,手掌轻轻拍着桌面笑起来。

“我看白水这几年越来越能干了。”掌柜一脸笑眯眯,给袁先生续了茶,夸奖了一句,袁先生看了他一眼,“二爷身边的四个小厮,千挑万选,能干是应该的,这白水若没这份机灵眼力,二爷也不能留他在京城主持大局,唉!”袁先生重重拍了几下桌子,“时光如梭,一转眼,那几个总角孩童都能当得如此大事了!先生我功成名就身退,也退得了!”

“先生又说笑话儿,先生打算什么时候那李家大郎?要不要我安排一下?”掌柜问道,袁先生摇头,“不能急,李家大郎不简单,”袁先生顿了顿,脸上带着几丝推崇向往,“说起来,李家最让我佩服的,不是李家大郎,而是……他却算不得李家人,是夫人的外翁,真正的大隐之士,聪明智慧浑然天成!给子孙后代积了无数福荫,真正难得!”

掌柜安静的看着他听他说话,他说的这位夫人的外翁,他是知道的,做生意的人,也没几个不知道田老爷子的,别的他不了解,只说做人、做生意这一件,这位田老爷子就令人仰视。

“好了,我回去准备准备!得好好准备准备,既要见,就必要一见毕功!”袁先生进茶坊的郁气一扫而空,亮闪的眼睛里全是斗志,站起来一口喝了杯中茶,摆手示意掌柜不用送,出门大步溜星回他那间小院去了。

那座高墙圈起的大宅院里,李思汶紧裹着件白狐斗蓬,站在湖边栈道上,又低头看了眼紧紧攥成一团的右手,手心里的绵软的纸块象石头象火炭,硌的她心里热一阵冷一阵。

姐姐没死!虽说她隐隐约约早有感觉,可如今得到确证,她还是激动的一夜没合眼。

李思汶盯着紧攥的右手,手心里是姐姐递进来的信,虽然只有只言片语,就是这只言片语,不知道花了姐姐多少心思、多少银子才递了进来!

李思汶想着递这信是如何之难,又是担了多大的责任,越想越觉得心里滚烫的想流泪,她如此不堪,姐姐从没嫌弃过她,两个哥哥也没抛弃过她,李思汶舒开手掌,低头看着手心里折的整齐方正的方胜,慢慢展开,又细细看了一遍,抬起手,将纸条塞进嘴里,慢慢的嚼,真嚼到满嘴纸沫,抬手用帕子按着嘴角,伸长脖子,用力咽下。

镇宁城中的李思浅并不知道自己写了一封信给李思汶,她正将她原以为凶多吉少的邹嬷嬷迎进屋。

“嬷嬷!你还活着!我以为……当时不该抛下嬷嬷。”李思浅眼圈通红,依旧没有名字的大哥儿在她怀里兴奋的蹬着腿往邹嬷嬷身上扑。

“唉哟!哥儿认人了!可真聪明!夫人快别这么说,先让我抱抱哥儿!”邹嬷嬷忙伸手去抱孩子,连亲了好几口,这边一边抱着孩子一边和李思浅笑道:“夫人这说的哪里话?就算夫人不抛下我,我也不能跟夫人走,我这把年纪了,抱抱孩子还行,那天那样的阵势,嬷嬷也就能替夫人挡一刀,嬷嬷想着,爷身边那么多护卫,夫人身边也不少嬷嬷这一个只能挡刀的。”

邹嬷嬷目光又回到孩子身上,用力抱抱他亲了一口。

“那天那阵势,唉!就算是夫人和爷,也是生死未卜,你看看,大家都平平安安,这是夫人的福气。”

“嬷嬷可真是豁达。”李思浅带泪含笑。

“不是嬷嬷豁达,”邹嬷嬷侧身坐到李思浅旁边,“说句不中听的话,那天的官兵都是冲夫人和爷去的,夫人和爷一走,谁还管船上的仆妇下人船工这些人?咱们那条船上,从夫人和爷下船后,就没再伤过人,唉!”邹嬷嬷叹了口气,“码头上的船抢着起锚逃命,咱们的船混在中间,也往北上,船到河中间,我看的清楚,可真是吓人!我后悔的不行,当初该把哥儿留给我……唉!不说了!不说这个了,总之都平平安安,平安就好!”

“是。”李思浅用帕子按着泪,邹嬷嬷左右看了看,“怎么没见雲娘?那天亏她和柳叶护着你们娘俩。”

“莲生说,他已经让雲娘回去了。”李思浅含糊了一句,邹嬷嬷左右看了看,“打发了?”李思浅一愣,忙点头,“是。”

“我就说!爷是个好的!”邹嬷嬷眉飞色舞,“那个雲娘生成那样,心眼又多,又能狠得下手……亏的爷把她打发了,打发得好!爷是个精明人!待姑娘这是真好!”

李思浅看着她,想笑却没能笑出来,对于雲娘,她虽寸步不让,可心里对她的怜惜却是远远多于厌恶,爱,有什么错呢?

第411章 夜返

柳叶托着只填漆红托盘,侧身站在门口,凝神听屋里李思浅和邹嬷嬷说话。

“她走前没来见我。”李思浅语调中能听出叹息之意,“就怕她想不开。”

“那姑娘是广川王府的?”邹嬷嬷有些迟疑的问了句。

“不是,”李思浅斟酌答道:“她……她跟黑山、白水一样,是在莲生身边当差的,她是个很能干、很厉害的小姑娘,却偏偏生了要给人当妾拘进内宅的执念,真是……”李思浅没说完,门外的柳叶身子轻轻颤了颤。

“姑娘家能象男人那样独挡一面,生活恣意,这是多好的事。”李思浅的声音又传出来,柳叶轻轻咬着嘴唇,用力咳了一声,掀帘进了屋。

邹嬷嬷正要说话,见她进来,立刻住口,低头逗孩子。

柳叶放下托盘,‘扑通’一声跪在李思浅面前,“求夫人救救雲姐!”

李思浅一时愣了,“救?雲娘怎么了?二爷不是让她回去了吗?”

“不是回去,是退隐。”柳叶仰头看着李思浅,“我们这些人都是自小养在广川王府营地,专一为了某事调教出来的,我和雲姐、还有菊姐自小儿一处长大,长大了又一处当差,情同姐妹,雲姐糊涂,可这回她确实悟了,求夫人救救她。”

“退隐?有什么不好吗?”

“我们这样的人……”柳叶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就是二爷慈悲,还有王爷呢,就算连王爷也慈悲,雲姐孤身一人,一个姑娘家……象我们这样的人,自小在营地长大,没学过别的,我们……”

“我懂你的意思。”李思浅有几丝感慨的接了一句,她确实懂她的意思,雲娘虽说有些功夫,可孤零零一个女儿家,在这样的乱世,又有那样的过往秘密,要存活不易,要过得好,更加不易。“雲娘现在在哪儿呢?”

“宁安城。”柳叶低低答了句,李思浅差点呆了,宁安城现在差不算算是座鬼城了!

“你跟雲娘说一声,就说我说的,让她回南周,回到南周太子身边,从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李思浅思忖片刻吩咐了几句,看着柳叶确认道:“南周太子等雲娘非同一般?”

“是!”柳叶极其肯定的点了点头,南周太子待雲姐岂止非同一般!

“我的丫头很快就到了,她们来了,你也回去,你们二爷那里,我尽力劝说,但……”李思浅不敢把话说满,这不是后宅家事。“其一这不是我该管的事,其二,你和雲娘,这些事我不懂,从没听说过,不知道轻重深浅,能不能劝得了,我不敢给你打保票,不过,不管成不成,雲娘留在南周总是成的,好歹是个容身之地。”

“谢夫人!”柳叶感激不尽,连磕了几个头,站起来又深福了几福,看二爷待夫人的情份,夫人肯开口求情,二爷必是肯的,雲姐的错都在不该有非份之想,更不该把主意打到夫人身上,若论做暗谍,有几个能比雲姐做的更好的?

柳叶退出,邹嬷嬷将睡着的孩子放到炕上,贴近李思浅低低道:“姑娘从前说什么狡兔三窟、未雨绸缪什么的,嬷嬷都赞成得很,姑娘这绸缪,这三窟四窟的,如今看起来可不怎么够,再说,现在这样子,爷怕是有当皇帝的心了吧?要真是这样,姑娘还是得打点起精神,好好的绸缪,好好的准备那窟了,除了姑娘的,还有……”邹嬷嬷冲熟睡的孩子努了努嘴,“姑娘可是有孩子的人了!”

李思浅脸上笑容渐敛。莲生确实想当皇帝了,她的人生要走上另一条路,她确实要好好的打算打算了。

半夜,李思浅突然惊醒,睁眼就看到端木莲生正俯身要亲下来。李思浅吓了一跳,端木莲生也吓了一跳,“我看你睡得沉……吓着你了?”

“吓坏了!”李思浅一只胳膊撑着起来,拍着胸口一脸惊气,“你这一身的寒气杀气,睡再沉也被你吓醒了。”

“我去了斗蓬了……这衣服上也有寒气,还有杀气?”端木莲生往后退了半步,举胳膊放到鼻子下认真的闻,李思浅已经坐起来,探头看了眼紧挨着大床放着的小摇床,端木莲生也探头过去,“吵醒他没有?这小子睡的真香!”

小床上的孩子嘴角往上翘着,两只胖手松松的攥着拳头举在耳朵边,睡的香甜无比。

“今天夜里睡沉了,昨天还有点闹。”李思浅伸手替孩子理了理小被子,端木莲生却在看着她,“这大半年,孩子都是你自己带的?夜里一直这样?睡在这里,你自己看着?”

“嗯。”李思浅应了一声,垂下脚穿鞋,端木莲生突然蹲在床上,头抵在李思浅两膝间,抱着她的腿,含含糊糊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怎么了?”李思浅又被他吓了一跳,端木莲生顿了一会儿,额头离开些,伸手拿起鞋子,笨拙却温柔的套在李思浅脚上,“都是我……让你受苦了。”

“呃!”李思浅看着给她套鞋子的端木莲生,连心带人一片甜软,“那是咱们的孩子,我没觉得苦,想到你,就不觉得苦了。”

“浅浅!”端木莲生抱住李思浅,直搂的她喘不住气,“浅浅,我想你!想的心痛,想的整个人都痛!总怕自己在做梦,梦一醒,你就不见了。”

“我在,我一直都在。”李思浅透过口气,掂起脚尖,轻轻吻了下端木莲生,端木莲生一把抱起李思浅,“咱们去外面炕上。”

外间的炕上烧的温暖如春,炕上零乱的被褥间,头发零乱纠缠在一起的两人把屋里搅的春意浓浓。

天色大亮,端木莲生沐浴洗漱收拾好出来,柳叶已经带着厨房的两个婆子摆好了早饭,邹嬷嬷抱着看到端木莲生就不停蹬腿的大哥儿,还没曲下膝,就被端木莲生抬手止住,“嬷嬷不必客气,这一年多,夫人和哥儿多亏你照应。”

“爷这么说可是折煞老奴了。”邹嬷嬷眉开眼笑,一边被一下接一下要往端木莲生身上的扑的大哥儿带的直要往前冲,一边答着话。端木莲生伸手接过儿子举过头顶,大哥儿笑的咯咯响,长长一串口水滴在端木莲生头上。

第412章 人和钱

两人吃了早饭,大哥儿玩的笑的累了,被邹嬷嬷抱出去,屋里顿时清静了,李思浅沏了杯茶推给端木莲生,“战事顺利?昨天怎么半夜赶回来了?”

“比我预想的还要顺利些,”端木莲生惬意的抿了口茶,“想你了,无论如何得赶回来,再说,仗打完了!”

“仗打完了,后头的事多着呢,你抬脚走了,委了谁主理?”李思浅问了句平时不会多问的话,端木莲生倒没什么感觉,笑答道:“我军帐里幕僚多,各司其职,都是做惯的了,只不过从前攻城掠地的时候少,如今多一点罢了。”

“嗯,”李思浅应了一声,话题转了,“你让雲娘退隐了?”

“嗯?嗯!”端木莲生倒没什么意外,“柳叶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就说你让雲娘退隐了,是我觉得让雲娘退隐太可惜了。”

端木莲生眉头微皱,浅浅既然这么说,他可不信柳叶没说什么!

“你处置雲娘,一是因为她不该打我的主意,二来,她既是南周谍报总领,在你和南周战事正紧的时候一声不吭离开南周去了京城,这两件,不管哪一件,你只屏退她,已经很顾念旧情了……”

“我和她没有旧情!”端木莲生急急截过话解释,“你要是觉得……”

“宾主之情也是旧情,”李思浅横了端木莲生一眼,“你听我说完,你屏退她确实应该如此,我没想给她求情,就算想,你已经发了话,断没有让你再收回的道理,我是想,要不?让雲娘跟着我?”

“跟着你?她们在营地学的是杀人的本事,再说……她在你身边侍候不合适!这不行!”端木莲生断然拒绝。

“我不是用她在身边侍候,她哪会侍候人?我的意思是,我也用得着她这样的人,与其外头寻,不如就用她。”李思浅笑看着端木莲生。

“你用得着她?噢……”端木莲生恍然长‘噢’了一声,“白水昨天送了封长信过来,说找到了你那个叫余七的门人?”

李思浅一愣,随即明白,丹桂她们都知道余七,余七和松绿更是关系匪浅,丹桂和松绿她们既然让白水安排她们南下,余七的事,大约也是她们说的,李思浅看着端木莲生,等他往下说。

“余七手里拢了不少人,五花八门,虽说杂乱,却极有用,余七是你在寿春府收的?是个人才,你怎么想起来收拢余七这样的人?又做这样的安排?”端木莲生颇为好奇。

“最初是觉得好玩,后来,经了不少事,就觉得放个人在外头打听些消息什么的,又稳妥又方便,后来阿娘带着我们进京城,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就把余七带上了,总觉得能用得上,结果真派了大用处。”李思浅答的认真却无用,“雲娘一个姑娘家,你屏退了她,她自小那么长大,以后怎么生活?正好我又用得着她这样的人。”

“你打算怎么用她?”端木莲生目光闪闪看着李思浅。

“你从前怎么用,我以后就怎么用!”李思浅笑吟吟答的明确。端木莲生两根手指捏着下巴沉吟道:“既然这样……那好,雲娘给你,柳叶也给你,不过,”端木莲生一脸笑,“能不能把余七给我?就是你不要雲娘,我也想跟你打个商量,把余七给我,我缺人手,极缺!拿下湘水以南后,局势有可能暂时胶着,咱们就夹在了梁国和南周之间,南周的谍报,梁地有,不过一直没人打理,用处不大,广川王府有一条线,在袁先生手里,还有就是雲娘这一条线,这些年靠的都是这条线,可这条线,”

端木莲生顿了顿,眼睛微眯,“第一,人都是广川王府出来的,第二,这条线也是袁先生一手打造,交到雲娘手里的,我屏退雲娘,一是因为她确实玩忽职守犯了大错,二来,也是想趁机清理清理,把这条线上不合适的东西去掉,这事得交给咱们信得过的人去打理,白水最合适,可他在京城走不开,如今有余七,我就想把白水调去南周,让余七接手京城诸事。”

李思浅一愣,“你觉得余七能接下?你觉得行,倒也行。”几句话间,李思浅已经思量了一个过往,她很赞成这样的安排。

“你打算怎么用雲娘?”端木莲生又问了一遍,脸上兴致十足。

“原本打算让她还回南周太子身边,好好过日子。”李思浅笑道:“如今……既然白水要去南周,我就要再想想了,去京城也不错。”

“京城?若是废太子当了皇帝,她去倒能派大用,若是小四……”端木莲生笑着摇头,李思浅侧头横着他,“你想哪儿去了?我让她去京城,是去正正经经做生意的,我的生意几乎都在梁地,如今你成了反贼,我那些生意就得过到别人手里去打理,雲娘挺合适。”

“也是,”端木莲生象是想起什么,“这几年,老爷子受舅舅之托收了不少粮食,这事你知道吗?”

“没听外翁说起。”李思浅摇头,“收的粮食呢?收了多少?收在哪里了?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舅舅让人送了几本帐册子过来,都是收粮的明细,老爷子现在在哪里?你知不知道?我想见见他,有好些事要问他。”端木莲生神情复杂,李思浅看着他,心里也是相当复杂,替广川王大量收粮,这是明晃晃的司马之心,外翁竟肯替他收,外翁到底什么意思?想干什么?

“外翁好象忙得很,从京城出来,我只见过他一面,我也想见他,”顿了顿,李思浅接着道:“我让人递信给他,就说我们都想见他,看他能不能来一趟。”

端木莲生点头,“浅浅,那年你二哥跟我出征,调度粮草辎重,得老爷子相助,粮草物资调度之快之巧,令人叹为观止,这中间一半是你二哥能力出众,另一半,是老爷子助力强劲,老爷子到底能调动多少银子?”

第413章 平等

“我也不是太清楚,”李思浅看着端木莲生,“外翁做生意从没失过手。”顿了顿,李思浅眼皮微垂,“外翁其实不姓田。”

“有隐情?”端木莲生反应极快。

“嗯。”李思浅轻轻叹了口气,“外翁姓林,曾祖就是以身殉国的林敬德林丞相。”

端木莲生一脸震惊的看着李思浅,李思浅露出丝丝苦笑,“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梁国太祖皇帝攻灭前朝时,林丞相死守京城,率全家以身殉国前,悄悄遣人将夫人姚氏和刚满周岁的幼子送出京城,送回到姚氏祖籍平阳府,那个幼子,就是外翁的祖父,到外翁父亲那一代,因为和邻居方家有一点小龌龊,方家见外翁家姓林,就到官府举报,说外翁家是林敬德余孽。”

“这方家怎么知道……这么巧?”端木莲生一句话没说完,就有所醒悟,李思浅点头,“就是这么巧,方家根本不知道外翁家真是林丞相后人,就是一句诬告,给外翁家添点堵而已,没想到……你看,世事就是这样巧,外翁家满府被捉拿的时候,外翁还没满周岁,跟母亲回娘家,才走到半路,太婆婆是个有大智慧的,当机立断,带着奶娘和一个心腹大丫头,立刻租了条船南下,一直走到寿春城才停下。”

端木莲生青着张脸没说话,这桩案子他听说过,姚氏是林丞相续弦,一家人都被拿到时姚氏还健在,还是当时姚家的人去指认的,姚家,就是现在的姚家……

“定居寿春城后,太婆婆就让外翁改姓了田,太婆婆的外婆家姓田,太婆婆姓周。”

“姚家知道吗?”端木莲生想着李家交情极厚的几户人家,“大长公主呢?”

“柳夫人大约是知道的,姚老爷肯定不知道,大长公主不知道这事,整个常山王府都不知道,就是李家,大哥知道,二哥和阿娘都不知道这一段往事。”李思浅任由端木莲生握着手,“外翁说,过去的都过去了,知道不知道的,也没什么意思,我不知道外翁什么时候告诉大哥的,还是大哥自己觉察出来的,我是有一回半夜看外翁祭祀。”

李思浅的话突然卡住,“怎么了?当时吓坏了?现在还害怕?”端木莲生忙紧握住李思浅的手,极是关切。

“不是,”李思浅非常不自在的咳了几声,“那时候我还小,外翁以为我不识字,就没防着,让我看到了神主牌位上的名字,后来问外翁,外翁就告诉我了。”

“那年你多大?”端木莲生觉出李思浅的不自在,好奇心顿起。

“两岁多。”李思浅含糊了一句。

“两岁多?你就识字?林丞相名讳笔划又多……谁教你的?”端木莲生不敢置信的看着李思浅。

“也没认得几个字,”李思浅别过头,这事真不能说的太细,“那时候二哥正启蒙,我天天跟二哥在一起,认是认得,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不过外翁夜半祭祀这事我印象太深,到现在都忘不了,那牌位上的字也记的清楚,后来长大了,才明白外翁在做什么,我看到的是什么,牌位上的字是什么意思,才去问的外翁,小孩子很小就会认东西,你要是教他认字,他学的也很快,记字就跟记一幅画、一件东西一样,记是记下了,不过不知道什么意思,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李思浅替自己开脱,端木莲生将她的手合在自己手掌心里,“我知道你自幼聪慧过人,非一般人能比,能娶到你,是我的福份。”

端木莲生握着李思浅的手按在自己脸上,好一会儿才松开手,看着李思浅低声道:“怪不得外翁肯替舅舅收粮屯粮,我一直疑惑,外翁那样的聪明人,不会看不出舅舅如此收粮屯粮别有用心,外翁……一直都有这样的想法?”

“我没觉出来,”李思浅摇头,“外翁是个豁达的,梁国定国这么多年,根基早就稳的不能再稳,再说,外翁又不是舅舅,外翁不过一个商人,而且,”李思浅眼里闪着亮光,“外翁心地慈悲,田家产业众多,可不管做哪一行,都会做善事,田产的药铺请的都有坐堂的大夫,来诊病的,有钱就给,没钱就不给,药铺逢十五施药,就是脚夫行,也会替在外讨生活的穷苦人免费带信带东西,甚至带人,外翁这样的人,不会为了一已之仇,把天下人的命搭进去。”

一番话说的端木莲生直揉鼻子,“浅浅,你这话象是说我……我是说,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我真没滥杀过无辜,你要是觉得……等取下湘水以南,也快了,取下湘水以南,咱们就和梁地以湘水为界,什么时候梁地民不聊生了,咱们再挥军北上,这算是解民于倒悬,要是太子既位,这倒悬也就快了。”

李思浅听笑了,“我没说你!你想的也太多了!我只是和你说外翁这个人,就是我,也跟外翁不一样,说到这里,正好和你商量几件事,你把雲娘给我,我就让她替我出面做我那些生意,我还有些生意在外翁的生意里没分出来,这些生意一年能挣不少钱,这些钱,我想都拿出来,建义学,有男学,也有女学,不只教读书,是读书人的种子,就去读圣贤经文,不是那块材料的,教他们认了字,就学手艺,学功夫也行,女孩子也是,你说好不好?”

“手艺都是师徒相传,你办学校学手艺?这可是改了天下人的规矩了!”端木莲生觉得今天的惊讶太多了。

“因为你是土皇帝么,我就敢改改天下人的规矩了。”李思浅一脸笑,“除了这些,我还想开医馆,开很多,也收一点钱,若是你的士卒家里人看病,就不收钱还送药,我还没想好,还有好些别的事,义冢什么的,我做这些好不好?”

“好好好!当然好!”端木莲生大笑,“可是浅浅,这需要很多很多很多银子,你那点铺子……就是把外翁的生意都抵进去也不能够!”

“不怕!”李思浅眯眼笑着笃笃定,“向善的有钱人家多的是,我要募款,肯定少不了愿意捐银子的人!”

“那倒是!”端木莲生又大笑起来,自己不说做皇帝,就是据这一带为王,她贵为王妃,不知道多少人求着送银子给她都找不着门路呢!

李思浅见端木莲生满口赞成,笑的弯起了眼,她不准备参政议政什么的,何苦与这个世间所有的规矩为敌、与这世间的道义为敌?她可以做善事,很多很多的善事,这些事情做下来,她议不议政还有什么分别?

她要好好想一想,好好做她的事。莲生不希望有人左右他们的生死命运,她也不希望自己的生死生活握在别人手里,握在莲生手里也不行,她的生死、她的生活、她的未来,都必须握在她自己手里!

莲生在抗争,要打仗,要杀人,要征战,要把自己立成王,她也要征战,她也要把自己立成王,她要和他并肩而立,他要和这世间平等的说话,她要和他平等的说话!

第414章 万象更新时

京城,那座墙高的出奇的宅院里,李思汶细细打扮了,亲自看着准备了一桌酒菜,刚刚摆放停当,一身虚肉、整整胖了一圈的废太子,如今的三爷就到了。

没圈禁前,李思汶有银子给他用,圈禁后,有银子没银子没分别了,可李思汶隔三岔五就能得些外头的消息,这会儿消息的重要性比银子更甚,三爷对李思汶的重视和宠爱比圈禁前还多了几分。

落了座,李思汶连敬了几杯酒才开口道:“三爷,今儿一早,外头递了几句话进来。”

“有什么好信儿?”三爷立刻精神了,李思汶看着他,“姐姐被姐夫接到南边去了,递了信进来,说姐夫还是要拥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