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杏低声道:“娘娘,您不要怪我,我委实是撑不住,才会把您供出来,都是奴婢的错,让娘娘失望。”

“你,你血口喷人。”刚开始荣妃还能镇定,但此时被当面诬陷,到底是无法忍受,尖声道,“芳杏,我为何要害陈姑娘,我为何要差使你去…”

“娘娘您看不得皇后娘娘耀武扬威,您始终只是一个妃子,还有三皇子,您不想让他与陈家联姻,这样四皇子就更无机会了。”

荣妃脸色一下煞白。

她这是一早就想好推在自己身上了。

萧廷秀眉头也拧了起来。

荣妃无力的道:“皇上,不是妾身。”

皇后见她终于说不出话来,面上露出一丝快意的笑,这荣妃,到底是露出真面目了,她就不信荣妃真的没有一丝的争夺之心!

看样子,荣妃很危险,姜琬拉住萧耀的手,低声道:“表哥,这番理由用在谁身上都一样,根本不必费什么脑筋。”宫里就一个皇后,哪个妃嫔不嫉妒啊?谁会甘愿做妾,“倒是这迷药…”

她认真极了,看来是真关心荣妃,想到她数次说自己跟萧泰感情好,那也是为他,萧耀嘴角翘了翘:“迷药倒是次要,而是之前的事情能不能衔接,”他捏了捏她的手指,让她不用说了,开口问芳杏,“你的意思,前几次下药也是荣妃所为?”

芳杏愣了一愣,随即道:“是。”

“白鹭你认识吗?”萧耀立刻就开始追问。

白鹭是设计萧烨的宫人,芳杏道:“认识。”

“那白鹭如何犯案的,你清楚吗?”

“这…好像是在香囊里放了药材。”

“是荣妃指使的吗,何时指使的?”

“是,但是具体的事情,奴婢,”芳杏有点慌张,“奴婢不太记得了。”

“那这次你是何时在何处接受荣妃的示意的?”

“在凝和宫,昨日下午奴婢去过。”

“如此,白鹭应该也是在凝和宫接受命令的罢?”

“这…”

“这什么,你们既然一同受命与荣妃,刚才还口口声声指证,而今却说不清楚吗,那如果不是在凝和宫,会在何地,你们总有几个固定的地点吧?”

芳杏汗水淋漓,她已经圆不下去了,咬牙道:“奴婢跟白鹭不太见面,并不知荣妃如何对她下达命令。”

“那你跟白鹭又是在何处见面?你不是知道她要在香囊里放药吗?”

“我,”芳杏结巴起来,“我们就在茶水间…”

“白鹭我们调查过,根本没在茶水间露过面,”萧耀冷声道,“你最好再给本王想想清楚,到底是谁指使你!”他看向萧廷秀,“父皇,芳杏刚才显然是诬陷,她圆不了这个谎,既想将荣妃与之前的事情强行扯在一起,又说不出更多的细节,很明显她并不知,依儿臣看,那主谋最起码得有一个条件,便是同时能指使芳杏,还有白鹭,请父皇再给她动刑。”

芳杏浑身发抖,感觉自己肯定要招了。

听到这话,荣妃身子也摇了一摇,脸色比刚才还要白,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

“母妃,”萧泰半跪下来扶住她,“您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荣妃是不舒服极了,因为她想到了一个人。

昨日安妃也在凝和宫,而芳杏,做水月的干妹妹,还是她打趣说的,两个人长得有点像,后来就真的认作干姐妹了,至于白鹭…

她记得有次去安妃供佛的地方,遇到一个宫人在外面摘花,她看着面生问了一句,有人告诉她,那宫人叫白鹭,后来又见过两次,总是在摘花。

荣妃难受得捂住了心口。

这个名字,她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来!

她在宫里最好的姐妹,她真心以待,同情她,打心眼里疼爱的那个人,居然会陷害自己,她甚至想让她与自己一起养大萧珣呢!

眼泪落下来,说不出的失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小黄门的禀告声:“皇上,安妃娘娘求见。”

众人都朝外看了去。

只见安妃穿着一件淡青色的棉裙走进来,面上素雅,什么装扮都没有,她甚至也没有向众人请安,只走到萧廷秀面前时,慢慢跪下来:“皇上,白鹭跟芳杏都是我的人,之前的事情也是我一手谋划的,不管是楚王妃的画像,还是关于徐姑娘,陈姑娘,都是我下的手。”

荣妃瞪圆了眼睛:“你,妹妹,你到底为何如此…”

安妃听到声音,却没有回过头,冷冷笑了声,抬头看着皇后:“八年前除夕夜的事情你还记得吗,你的宫人不小心撒了汤水,让我摔在地上!”

皇后脸色一下铁青:“那不是我的宫人!”

“是不是,你心知肚明。”安妃低头抚了抚肚子,“反正我的孩儿已经没了,拜你所赐,我怎会不恨你?我也恨你,皇上,”她眸中带泪,看着萧廷秀,“假使您愿意多陪陪我,也许我的身子还能好转过来…”可是他没有,连一晚上的时间都不曾抽出来,似乎那孩子不是他的。

萧廷秀震怒:“为此,你就要害这么多人吗?”

安妃嘲讽笑了笑:“比起我,皇后害得人难道不多吗,她啊,根本不配做皇后!”

“你闭嘴,”皇后差点跳起来,“皇上,您切莫信她信口雌黄,她可是罪魁祸首!”

“我反正是要死了,其言也善。”安妃并不畏惧,“皇后她做过什么,皇上您查查就知,这陈姑娘就算我不出手,她恐怕都会下迷药,让她做三皇子的侧妃,让三皇子将来取代皇上您…皇上,这宫里谁对您真心,您应该清楚…”

皇后简直想掐住安妃的脖子,让她说不出话来。

没见过这般狠毒的,死到临头还要污蔑人,把脏水让她身上泼,她的宫人是不小心撒了汤,但也不是故意的,叫安妃失去孩子。她不可能承担这罪,自然想方设法隐瞒下来,那日人多拥挤,谁也没有注意,但真的是一次意外,没料到她不声不响,盯了自己这么多年!

皇后不寒而栗。

“皇上,您千万别被她迷惑,她如此不择手段,什么话不能瞎编呢?”皇后道,“皇上,还请您严惩,以此杜绝宫里再出此等丑事。”

萧廷秀垂眸看了安妃一眼:“你真的是死不悔改,失去孩子,便连良心都失去了吗,那些人谁又害过你?再说,当年这桩事情,朕也查过,并无…”

安妃微微笑了笑:“已经不重要了,妾身也没想过皇上再给一个公道,”这宫里,最无情的也是他,“妾身而今也不想辩解,芳杏都被您抓到了,妾身逃无可逃,只愿皇上您往后能真心待人…”她身子摇了摇,往下倒了去,从唇角慢慢流出血来,最后看向的地方,是荣妃。

原本她是想拼尽全力让荣妃上位的,让萧泰能当上太子,好报答她的怜惜之情,可最终还是失败了。

她看着荣妃,流下了眼泪。

那一刻,突然明白了她的想法,荣妃喉头发堵,泪如泉涌。

要是她知道,一定会阻止安妃的,她那儿子,作为母亲还不了解吗,根本也不合适当皇帝,她只要儿子平平安安就好,而安妃,还能在她身边,两个人永远相伴,又何尝不是好事?

为何,要想不开呢!

荣妃心如刀割。

萧廷秀看着面前死去的安妃,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之感,他摆摆手:“把她拉下去安葬了,你们也都退下吧。”他转过身,走去了内室。

众人也纷纷告退。

不管如何,母亲不再有嫌疑,萧泰高兴得走到萧耀身边,感激的道:“二哥,今日幸好有你,不然母亲要受这无妄之灾了!”

“清者自清,荣妃坐得直行得正,父皇也不相信。”

“但也是因为你把那宫人问的哑口无言啊!”萧泰笑嘻嘻道,“二哥你真厉害,我一定要多向你学习。”

这恐怕不太容易学,萧耀挑眉:“先把你剑术练好罢。”

“啊,对了,我的金鸿剑!”萧泰道,“我现在就去练。”

他一溜烟的跑了。

这会儿天色漆黑,怎么练?真是说风就是雨,萧耀摇摇头,坐上辇车,刚刚坐定,耳边就传来姜琬的声音:“表哥,你真厉害!”

他嘴角翘了起来:“这是要轮番夸我吗?”

“是啊,谁让你这般聪明,我虽然觉得不对,可一时却想不到那么多的问题来问。”果然不愧为昭武帝,姜琬往他身上靠了靠,“总算把主谋抓住了,虽然有点可怜,但假使放任下去,只怕她很快就要对付我们。”

她也看出来了,那安妃是为帮荣妃。

萧耀道:“这一个现在是露出水面了,但是…”

“啊。”姜琬手指捂住他的嘴,“我不想听。”

从刚才禁军的事情来看,显然还藏着什么阴谋,但她今儿真的累了。

打草惊蛇,安妃已去,那定然会风平浪静一阵子,萧耀笑起来,抓住她手指作势要咬,姜琬连忙往外抽,他道:“不是说本王聪明吗,这都不给奖励下?”

“你是要咬我…”姜琬斜睨他。

“不咬手指,那我咬别处。”他倾身压过来,“本王可是给你报仇了。”他低下头,咬在她脖颈上,热气哄哄,姜琬一阵颤抖,“别咬那里,痒。”

“那再换个。”他顺着往下,解开衣襟,搁着中衣咬在她胸口。

小樱桃微微一疼,姜琬差点抬脚把他踢出去,但到底不敢,只狠狠伸出指甲掐了他一下。

两个人在辇车一番打闹。

幽暗的林中,一个身影站在黑暗中,低声道:“真是个蠢货,那芳杏本来熬不住多久,一死,也就招不出来了,偏偏要出去自寻死路,果然,女人是太容易动情。”

“属下接下来,该如何…”

“先别做什么了,都退下。”

“是。”

一阵脚步声匆匆远去。

第73章

夜已深。

看一眼清洗完,已经熟睡的姜琬,萧耀披上一件外衣走到正堂。

今日凭着芳杏在文德殿的表现,诬陷荣妃显然不在计划之中,应该是被抓到之后,仓促想出来的,漏洞百出,她肯定没料到会落网,但她一个奴婢,会主动去诬陷荣妃吗?若不是,又是谁出的主意?安妃可是来自首了。

“芳杏被拷问之前,有哪些禁军接近过她,你给我查出来,一定要清清楚楚,一个都不能漏掉。”

荣起领命。

“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弄清禁军的时机了,年后,本王要搬出去,在宫里留下来的人肯定为数不多,”萧耀提醒道,“你不能办砸。”

“是,”荣起神色肃然,“那贾道坤…”

“别惊动他,万一他身边也潜伏了细作,会把我们暴露。”

荣起点头:“属下这就去办。”

“还有件事,”萧耀道,“听闻父皇已经让莫彰回京,虽然莫政君不是本王所杀,但在外人看来,未必如此,而今也不知是谁主使,你也派人盯着些。”

总觉得不像傅英,他最近也没有什么动静,别说跟那偏僻的渝州有关了。

荣起一并领命。

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萧耀好半响才走回去,躺下来时,姜琬一点没被惊动,他从后面抱住她,抚到胸前,女人也只是微微哼了恒,便再无动静了。

这样子,怕有人过来将她劫走都不知,但从另外一方面想,可见已习惯自己,萧耀嘴角挑了挑,此时不抱着她,他也一样会觉得空落落。

男人贪恋的四处轻抚了番,眼见再下去要焚身了,方才停下手。

年前,莫彰回到了成国公府。

父子见面,忍不住泪眼相对,但莫继宗很快就说起正事,将所有人屏退了,关上门道:“彰儿,你信上所写是真的?你是疯了吗,凭着随州那一点兵力你能做什么?还学人家造反,你这想把我们莫家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谁让他们萧家恩将仇报,父亲,萧廷秀…”

“放肆!”莫继宗怒道,“皇上的名讳是你能提的?”

“父亲,您对皇上忠心一片,皇上如何待您?将我远调随州不说,没收您所有的兵权,做什么工部尚书,不让您打仗,就算愿意同您说些亲近话,那又如何,您能左右皇上的意见吗?而今妹妹不过犯些小错,您就官降三品,妹妹被杀了,他还包庇凶手…”

“你少给我胡说八道,皇上何时包庇了?”

“还用我说吗,那八成是萧耀做的,这王八蛋!”莫彰目露凶光,“除了他,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如此嚣张,杀光所有护卫!皇上定然也知,所以那大理寺跟刑部就查不出来了,不过演一场戏给您看,您竟然还愿意效忠他!”

莫继宗听了,气得浑身发抖,喝止道:“我让你回来不是为成全你,我是要告诉你,政君已经死了,而今我就你一个儿子,你给我安安生生的,别再闯祸!”

“父亲,您不想给妹妹报仇了吗?”莫彰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如此窝囊,妹妹可是被人一剑刺死的,怎么能坐视不理?

“她是自己犯错了,谁也救不了…”莫继宗指着莫彰,“你给我听着,你不能学她,不然我,我立刻让皇上摘了你的官衔。”

这是大义灭亲。

莫彰目赤欲裂,他这父亲也实在太没有骨气了!

莫继宗道:“君是君,臣是臣,你幼时也饱读诗书,君臣之道都不知了吗?我们成国公府的富贵本来就是皇上给的,是政君自己贪心,落得如此下场,你不要重蹈覆辙!你也不要自作聪明,随州的事情,你给我打消主意,不过两万兵马…”

父亲在耳边絮絮叨叨,莫彰已经清楚他的心意,打开门道:“父亲,我今次回来,路途劳顿,委实需要歇息,明日再说吧。”

他大踏步走了出去。

莫继宗看着他的背影,扶住门框才没有倒下,自己怎的如此失败,养得一双儿女都不听话,他叮嘱随从:“给我看着少爷。”

“是。”随从答应。

莫继宗摇摇晃晃走到床边,软软躺了下来。

春节到了,宫里热热闹闹,承平宫也不例外,门上贴好了春联,窗上贴着窗花,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屋檐下,院中的树上都挂了各色的灯笼,洋溢着喜庆之色。

除夕夜,一家团圆,大大小小都在一起用饭,皇家也不例外,萧耀与姜琬早早就坐了辇车去延福宫。

萧烨几个已经到了,见到了互相见礼。

皇上是最后来的,左边跟着萧廷瑞,右边是荣妃,一进来就笑道:“刚才余将军传来一个好消息,他上个月把玉良镇打下了,虽然失去三万兵马,但那是军事重镇,是元国天然的屏障,后面的就更好打了,飞燕,你多准备点美酒!”

玉良镇已经快接近元国的都城了,众人都忍不住欢欣鼓舞,唯有姜琬知道,这余泽安怕不久就要阴沟里翻船。

元国则是置于死地而后生。

皇后忙吩咐宫人:“抬两坛美酒来,是该好好庆贺庆贺。”又看一眼荣妃,“珣儿呢,没有抱来吗?是不是怕着凉?”

上次安妃的事情让她丢了颜面,眼见皇上将荣妃请来过除夕,心知皇上是对自己不满了,她也只能更为宽容。

“回娘娘,正是呢,太医也说最好再等几个月方才出门。”

“是这样的,小孩子娇嫩。”皇后很体贴的样子,“你好好养着,我们想他了,就去凝和宫看看。你自己也注意身体,别太劳累了。”

经过安妃这事儿,皇上似乎觉得委屈了荣妃,这几日都歇在那里。

荣妃低声道:“多谢您关心,您也一样。”

她怎么一样了,也不知如何挽回皇上的心呢,皇后实在恼怒,该早点看出安妃的企图,被她耍弄了不说,还被泼了污水,也不知萧廷秀如今怎么想她的。

她花了那么多年的功夫才坐上这位置啊,是不该太鲁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