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药极伤身子。娘娘本就体弱,若是继续服用,怕是日后极难再孕育子嗣。”

第66章 好斗【补全】

萧鱼几乎下意识去看薛战的脸。

见他长眉凛冽, 显然是盛怒之兆。只是大掌仍握着她的手。面无表情的说:“那皇后的身体, 能否调理?”

萧皇后虽得宠, 可身份总归有些特殊。先前乃是前朝太后, 赵煜之妻。如今虽嫁新帝,颇得圣宠, 可帝王是否能真的接纳萧家女的子嗣,那就有待考量了。

后宫嫔妃是否有资格孕育皇嗣, 皆是帝王一句话的事情。御医自然以为, 现下皇后避孕, 是皇上授意。只是医者仁心,何况是这般青春妙龄的女孩儿, 自是忍不住提醒。但凡帝王对皇后有点怜惜之心, 就莫要让她服用这般伤身的药物。

而这会儿听来,仿佛并非如此。御医拱手道:“娘娘还年轻,只要调养得宜, 很快便能怀上皇嗣。”

薛战就道:“那好,你就负责替皇后调养身子…”顿了顿,语气严厉了一些,“好好养,若是养得不好, 朕要你的脑袋!”

帝王威严, 御医两股战战,登时出了一身的汗,忙道:“臣遵旨。”

窗柩前的花盆中, 花叶娇莹碧绿。被袅袅绿云簇拥,玉簪花色白如玉,吐着细白的鹅黄花蕊。

御医已经退下,萧鱼安静坐着,低下头,看着男人的手还紧紧握着她的。

萧鱼虽自由出入皇宫,颇了解宫中之道,可那时有先帝和姑母护着她,她不单单是众星拱月的萧家嫡女,更是身份尊贵的未来皇后。宫中之人,向来只有巴结她的。萧鱼看他一声不吭,面容冷淡。

想了想,小声说了一句:“臣妾并没有服用避孕药物。”

罗氏给她的避子丸,对身体损害极小。萧鱼一向爱惜自己的身体,如何会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情。

薛战闻言侧目,望着她的白皙脸颊,说:“朕当然知道。”她没必要骗他,她先前说没有,那就是没有。薛战稍稍握紧她的手,“年年,朕其实…没有保护好你吧。”

如此伤身的药,若是她自己服用的,他定是要好好教训她一番的。可现下…薛战一字一句道:“倘若让朕查出是何人所为,定亲手剐了他!”

他孔武有力,身强体壮,看上去好像真的挺吓人的。不知道为什么,萧鱼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一点都不害怕。

出身乡野的汉子到底不一样,不似矜贵的公子哥儿一般,高高在上,情绪也是不外露的。他就不那般了,一生气就要杀要剐的,像只好斗的野兽。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残暴血腥的。不过这会儿…

萧鱼望着他的眉眼,轻轻点头:“…嗯。”

窗外的一缸睡莲正值花期,悄然绽放。屋内,五岁的赵泓正执笔练字。自来了这安王府,便很少出去。赵泓乖巧懂事,就跟着教书先生和祁王赵煊念书。王府的下人对他很尊重,姜嬷嬷也很关心他。

他过得很好。只是有时候会想起娘亲。

这会儿听丫鬟进来,说是祁王来了,赵泓忙搁下手头的笔,跑过去见赵煊。

初秋的阳光淡淡,轻盈的照在进来的年轻男子身上。赵煊英姿清雅,月白长袍,雪色锦靴,眉眼间是皇家子弟的矜贵,举手投足翩然入画。见着赵泓,赵煊浅浅笑了笑,修长的大手摸了摸赵泓的脑袋,就牵起他的手去看他写得字。

赵泓生得胖嘟嘟的,正是最圆润可爱的时候。

见四叔看完后夸奖他,赵泓就稚声稚气的说:“都是四叔教得好。”

然后想到了什么,看着自己写得整齐的字儿,嘟囔道:“若是娘亲也能看到就好了。四叔…”他看着赵煊,问,“马上就是泓哥儿的生辰了,你说娘亲她还记得吗?”

年幼的孩子最依赖人,何况是和自己共同患难过的萧鱼。赵泓一出生就被抱离生母身边,且他的生母去世的早,他几乎从来都没有见过。于赵泓来说,萧鱼照顾他、对他好,才是他真正的娘亲。

赵煊便对着他说:“你娘亲自然是惦记着你的。”

是吗?若是先前,赵泓可以保证,年轻肯定是关心他的,可现在分开这么久了,他心里早就开始动摇了。毕竟…毕竟他不是娘亲亲生的。赵泓没有再继续想,朝着赵煊咧唇一笑,就拉着他问一些问题:“有几个地方泓哥儿不太懂…”小小年纪就非常勤奋。

他想有一日,娘亲看到他时,是是个聪慧乖巧的自己。那样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教完赵泓,赵煊缓步出了景宜院。晚霞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金灿灿的,散发着光芒。

庑廊下的两名绿衣丫鬟,见着赵煊忙低头行礼,待他的身姿过去时,有个丫鬟便抬头望了过去,脖儿伸得老长,忍不住说道:“祁王真是风度翩翩,跟玉做人儿似的,待咱们王爷也好。”

大魏皇家,大多是长相俊朗的。身边的丫鬟便与她说:“那又如何?便是搁前头,这祁王也是不受宠的皇子,年纪轻轻便去了封地。这会儿的处境更是可怜,听说咱们安王府还算好的,祁王府可寒碜了。”

是吗?那丫鬟听了,在再远去的祁王身姿,便觉得他有些可怜,登时目露惋惜。新帝登基,他一个前朝皇子,再如何的出类拔萃,也注定一生都平庸无为。

凉风乍起。赵煊走出安王府,早有马车在一旁候着。有随从走到他的身边,行礼后,低声对他说:“王爷,是是宫里传来的。”

将一封密信递了过去。

赵煊伸手接过,不疾不徐打了开来,修长的手指搭在信封之上。看着这信中所写的内容,清朗的眉眼下意识的一皱,而后用力将其捏紧。

随从又道:“还有一件事情。王爷您要找得那人,现在已经找到了…”

听完后,赵煊掀袍上了马车,坐在里头闭目养神。虽是前朝备受冷落的皇子,却是坐姿端正,气度尊贵。赵煊薄唇微抿,再睁开眼睛,眼神已无方才的温润,眼神冰凉。

他自袖中摸出什么来。

是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宣纸。

方才他指导赵泓念书,他特意送他的一幅画。五岁的稚儿画工拙略,却是有些天赋,画中男子着一袭蓝袍,高大温润,平易近人。赵煊轻轻看了一眼,便将其捏做一团,随手从马车侧窗扔了出去。

一团纸被丢到了路旁,滚了几下,静静的落到了一旁的草丛里,没有人会注意。

而后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摆。

凉风徐徐吹了进来。赵煊轻轻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眼睫静静覆着。

查出来了也无妨。

她嫁过谁,嫁过几回,他都不会在意。即使她真的替别的男人生了孩子,他也要她!

这日萧淮正与同僚在酒楼小聚。

霍霆也在场。这会儿虽剔了如戟虬髯,仍显威高大猛。抬手饮了一杯酒,便将身侧伺候的歌姬搂到怀里。

那歌姬皮肤白皙,蜂腰翘臀,吴侬软语,唱得一手的好曲儿。霍霆是粗人,不喜风花雪月那一套,喝着酒,手里把玩着那两团娇肉。不过多时,下面早已是坚硬如铁。他面颊泛红,凑过去亲了几口,恨不得立刻就将这婆娘就地`正`法。若是平日,霍霆将军威武强壮,伺候这般的男子,自是乐意之至。

只是这会儿…

顺着护国公萧淮那边看去,便见萧淮身旁的位置上,那着一袭浅色长袍的年轻男子清雅高洁,皎若月华。

旁人只顾着作乐,唯有他,仿佛只是来这儿吃茶的。便是有近他身的,也很快就被打发走了。

霍霆低头,看着怀里这小娘们儿在看卫樘,倒也不生气,重重捏了她一把,豪爽道:“既这般想伺候卫大人,便到他那边去。你若是能卫大人满意,本将军重重有赏。”

歌姬一听,登时面露欣喜,羞若春花。忙娇娇应下,纤腰款款走到卫樘面前。然后弯下身来拿起酒壶,替他倒了一杯酒,送到他的面前,轻轻唤道:“大人…”

本就是风月之地,武将又欣赏不来什么琴棋书画,这般娇滴滴的女子,都送到他面前了,怕是没有男人会不想占些便宜的。

卫樘却坐姿端正,眉目清淡,瞧着递与面前的酒杯,并未多言。

歌姬一愣,俏脸登时变了色,颇有些尴尬。

见这位年轻的大人如此洁身自好,一时下不来台,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霍霆与卫樘认识也有段时间,知晓他的品性,便抬手将这歌姬招回身侧。歌姬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复又回到霍霆身畔。霍霆搂着怀中娇人儿,笑着对卫樘道:“萧大人是因家中有妻室,卫大人尚未成亲,怎得这般不懂享乐?”

卫樘便道:“将军你是知道的,卫某只喜欢舞刀弄枪,对这些不感兴趣。”

霍霆眯眼看了看他,细细打量一番,慢慢的说道:“卫大人如此拒绝,莫不是还没碰过女人吧?”多喝了几杯,这会儿正在兴头上,登时哈哈大笑说,“难怪,难怪了。”

在场的大人跟着起哄。卫樘却是风姿清雅,仿佛并不介意被取笑。

结束时天色已晚,卫樘跟着萧淮与其他几位大人道别,大多是喝得七歪八倒,左拥右抱的。送走后,卫樘才站在萧淮的身旁,道:“义父。”

萧淮的酒量好,这会儿看上去面色如常。他是个极自律的人,对于外面的这些莺莺燕燕,从来是不沾身的,幼时也是这般教导卫樘和萧起州的。他知卫樘心之所系,若是当初他并没看出什么,只觉得卫樘性子好、脾气好,他觉得放心。而现在,他若是再看不出来,那便是瞎子了。

夜风吹在脸上,头顶的悬挂着一轮孤月。

萧淮成熟内敛,这会儿负手而立道:“先前义父存着私心,总是想着,若是将年年托付给你,你就会一辈子对她好。现在想来,是我太自私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可要义父替你安排一门亲事,早日成家立业,卫家后继有人,我也算是对得起你的父亲。”

卫樘的父亲卫崇远,是萧淮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男人间最重义气,他一直把卫樘当做亲儿子养。

卫樘闻言,恭敬道:“义父的好意孩儿心领了,只是孩儿还不想成家。”

他向来很敬重萧淮,只是这番好意,他并不想接受。

萧淮一听,也就作罢。抬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罢了,回去吧。”

萧淮还未上马车,便有一小厮模样的走到他的身边,说道:“萧大人,我家主子有情萧大人过去一聚。”

萧淮斜眼一看,驰骋沙场二十年,身上的气度,看着不怒自威,颇有震慑力。他道:“你家主人又是何人?”

那小厮弯唇一笑,说:“萧大人去了便知道了。”

本是不想去的,待那小厮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来,萧淮的表情一滞,这才先让卫樘回去,自己随小厮去了一处会茗居的茶楼。

小厮将其领到楼上,走到长廊尽头。萧淮看着眼前的槅扇,眉头一皱,直接推门而入。

“吱嘎”一声。萧淮阔步进去,见里头仿佛没人。

绕过一处黄梨木雕四君子屏风,才看清了坐在小桌前品茶的男子。

略有惊讶,却也不算太出乎意料。萧淮见着面前之人,很快就平静下来,开口道:“不知王爷找下官有何要事?”

赵煊看着温润如玉,修长手指执着青花瓷茶盏。看到萧淮便主动起身,微微笑着与他说:“本王今日特意找国公爷,自然是有一桩顶顶要紧的事情。是想带国公爷陪本王见一个人…”

祁王赵煊先前就不起眼,很早前便去了封地。如今在皇城更是鲜少听闻。只是他对安王赵泓关爱有加,萧淮又暗中保护赵泓,这才对赵煊有些了解。本以为,他找自己,顶多是说与赵泓有关的事情,那是赵煜唯一的皇嗣,他自然要关心。

不过现在仿佛并不是谈安王之事。萧淮淡淡道:“不知王爷要下官见得是何人?”

赵煊笑了笑。萧淮向来敏锐,待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立刻转过身去。

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年轻男子,向来稳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护国公萧淮,在此刻终于变了脸色。

第67章 村汉【双更】

萧鱼被诊出长期服用避孕药物后, 凤藻宫的所有物件都检查了一遍。

连宫里伺候的太监宮婢都统统换了一批。

宫里本就是个不干净的地方, 谁都不知道何时就会无端端遭罪。幸好发现得还算及时。元嬷嬷看着萧鱼, 担忧道:“究竟是何人想害娘娘?这心思也忒歹毒了!”

子嗣对于女人的重要性, 那是不用说的。萧鱼才十五,若是这辈子都无法生育, 那下半辈子又如何能有保障?

萧鱼也想了很久。

在宫里待着,本就需要处处提防, 只是现下这薛战后宫无人, 她都遇到这样的事情。倘若然后广纳嫔妃, 那还得了?只是究竟是何人,她一时半会人也想不到。

这日萧鱼早早歇下。景泰蓝烛台散发着暖黄的烛光, 照得寝殿内一片明亮。萧鱼阖眼睡得迷迷糊糊, 依稀间仿佛听到些微动静,稍稍转身。待鼻间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便下意识的慢慢睁开眼睛来。

身侧的被褥明显的凹陷, 是有个健壮的身躯躺了进来。

锦被一盖,就极为顺手的把她抱到怀里。

萧鱼尚有些困。她被教得很好,身上是贵族女孩儿的骄矜,穿上凤袍时更显端庄。平日也会时不时露出一些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幼稚举止或表情来,可唯有就寝时, 她看着便是个活脱脱的少女。

薛战就爱看她的慵懒妩媚。

有时候睡醒, 她乖巧的躺在他的怀里,他便会伸手捏捏她的脸、她的鼻子,越看越觉得可爱。

这会儿薛战就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 望着她刚刚睁开的眼睛。他的嗓音浑厚,充满男性力量,低低问道:“吵醒你了?”

萧鱼摇头。她睡得浅,而且他每回的动作都很轻的,不会吵醒她。萧鱼靠在他的臂膀上,闻着他身上香胰子的气息,问了一句:“皇上刚才沐浴了吗?”她好像没听到动静啊?是睡得太熟的缘故吗?

薛战将脸凑了过去,黑眸亮亮的,悄悄和她说:“朕洗好才过来的。”

…好像他洗澡了,是一件很值得表扬的事情似的。

萧鱼看着他的眉眼,听着他的语气,有点想笑。她也看他,点头道:“…嗯。”

薛战顺势亲了亲她的脸,问她:“今日的药可喝了?”

是调养身子的药。萧鱼回道:“喝了…”看着他与自己闲话家常的模样,下意思就小小的蹙了一下眉头,向他抱怨,“有点苦。”

听着她娇娇的抱怨,薛战自是怜惜,却还是皱了一下眉头,说道:“这个朕就没办法了…朕问过御医,不能做成甜的。”

他还专程…问过吗?萧鱼的眼睛睁大了一些,见他却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这药自然不能做成甜的,这个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他都不知道吗?

萧鱼望着他的眉眼,他轻轻的靠过来,那下巴间新长出来的胡茬戳得她脸疼。男人的毛发浓密,他的尤其,又黑又硬。萧鱼嫌弃的稍稍望旁边凑了凑,说:“臣妾不是小孩子,知道是良药苦口。”

“…臣妾小时候身体不好,几乎是在药罐子里长大的,就特别羡慕那些身体好的。”

“是吗?”

薛战望着她,顺势说道,“那巧了,朕从小身体就好。”

这个她当然看得出来。他身强力壮,力如蛮牛,身体简直不要太好。

薛战的声音又低了些,与她保证:“年年,朕一定不会放过害你之人。”

声音一下子就冷了。

萧鱼看着他骤然严肃的模样,知道都过去这么多天了,还是没有查出来,怕是对方已然察觉,不会再轻举妄动。怕是很难再查出来。她便含笑,冲着他说:“那臣妾先谢过皇上。”

“这有什么好谢的?”薛战闷闷道,抱着她便是一通乱拱,粗蛮的动作,像头田埂间鲁莽力大的牛,肩膀和手臂的肌肉凸起,硬成一块儿一块儿的。萧鱼被他弄得有些痒,那粗砺的指腹拂过处,就像是瞬间点起了一簇小火苗,热腾腾的。

她要动,他的一双长腿便将她的下半身夹住,顶着她,凑过去亲她的脸,咻咻喘气。复又抵着她的额头,说道,“年年,朕过几日要出宫一趟,可能要在外头过夜。”

他出宫做什么?萧鱼立刻不动了,问他:“皇上要去忙何事?”

薛战说:“正值秋收,先几年的收成都不大好,今年似有好转,朕想特意去田间看看。”

自新帝登基起,便减膳撤乐,厉行节约,取消加征、赈灾济困。又从国库中拨了一大笔银子修水利。百姓有饭吃了,自然安稳了。便是萧鱼先前不大喜欢他,可是他做出来的这些事情,她还是欣赏的。他的性子的确残暴直接,可对百姓,却是有仁爱之心的,不然当初叛军也不会拥立他这样一个粗人的。

“民以食为天”,大魏历代帝王,也是深谙此道的,只是大多无法做到现在这般程度。

萧鱼就说:“钟鼓司不是都会演打稻戏吗?”

每年秋收时,钟鼓司便要演打稻戏,为得便是让帝王知道农事艰苦。届时帝王圣驾会临幸旋磨台。钟鼓司扮农夫村妇及田畯官吏征租纳赋词讼等事。而内官监等衙门会将所需器具一一准备好,要让皇家后人明白稼穑艰难。

薛战侧目看了她一眼,说:“装腔作势,朕向来都不喜这套。”

萧鱼垂眼缄默。

的确,先前她养在深闺,对百姓之事知之甚少。大魏帝王虽重农,可大多只是形式。而她身为萧家女,一出生就尊贵,她自幼便觉得她锦衣玉食的过日子没有不对的地方。后来成了皇后、太后,更是觉得日后该比先前的日子再安逸富贵些。她虽知道平民百姓过得不如她,却终究不知道他们能苦到何种程度。

萧鱼张了张嘴,又去看他,说:“那…臣妾能随您一起去吗?”

薛战眉目一挑:“你也要去?”看着她白净的脸,娇滴滴的模样,便认真的说,“朕可不是去玩儿的?年年,朕不带你去,是不想让你吃苦。朕是白面馒头就顶饱的,乡下可没你想得那样有趣。”

她当然知道。萧鱼与他四目相对,一字一句的说:“臣妾不怕吃苦,就想去瞧瞧,看今年收成如何…成吗?”

成吗?她都这样说了?他哪里还能说一个不字。当下便说:“那好,不过——到时候朕去下地,你记得不要乱跑。”

她还能跑丢了不成?

萧鱼顿觉欣喜,孩子气的重重点头“嗯”了一声。

到了去乡间的这日,萧鱼换下一身的绫罗绸缎,唯有贴身衣物没换,外面穿了身粗布丁香色襦裙,发饰也都一一取下,插了支银簪,梳着简单朴素的妇人发髻。

薛战则是直身、裤褶,衣袖裤脚一撩就能下地干活儿的架势。

萧鱼携春晓,而侍奉帝王左右的,一是贴身宦臣何朝恩,另外一个,是年轻的神机营副将贺茂。

马车出了皇宫后,便直接出了城。颠簸了一个时辰,才到了晋城外的一个小乡村。

事先都已经安排好的,落脚的乃是一户姓葛的老夫妇家中。虽不能说家徒四壁,却也是简陋破旧。老夫妇住的是茅屋,而旁边还盖有一间灰瓦土房,是儿子成亲是才盖的新房,只是成亲不过半月,便被抓去当了兵,不久前便已战死沙场。而那刚进门的媳妇,生下女儿后,便跑回娘家去了。

先前萧鱼曾在晋城逃亡过半月,那时候她觉得,怕是没有比她过得更苦的了。这会儿,萧鱼站在薛战的身旁,听着他与那葛老伯说话,下意识的看着这周围的环境。

一低头,便看到那躲在葛阿婆身后,拉着祖母衣角的小女娃。

瞧着模样与赵泓应当差不了多少,梳着丱发,穿了身旧旧的裙子,裙摆上还补了不少补丁。

瘦巴巴的,黑黑的,眼儿怯怯的望着她。

萧鱼看着她,顺着她的目光,伸手一摸,才摸到了自己髻间的绢花。

她也是女孩儿,当然知道女孩儿的喜好,便将绢花摘了下来,弯腰递了过去。

小女孩儿却是往后退了几步。

葛阿婆冲着她道:“使不得,你可别给她,当心弄坏了。”

萧鱼言明是送给她的,而且不值钱,未料葛阿婆还是未同意。萧鱼无奈,看了看身旁薛战的眼神,见他微微颔首,便只好将这绢花又收了回去。

来此处自然不是玩的,薛战与何朝恩去下地,帮着葛老伯割稻。贺茂便负责留下来保护萧鱼。萧鱼想跟着一块儿去,可想想还是留了下来。刚才一路颠簸,她有些累,便进到屋里头歇一会儿。

要进去,转头看着立在外头枣树下的年轻小将,英姿勃勃,意气风发。

于是冲着他说了一句:“进来歇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