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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玄王跨步入内,转了身,却只问:“死了么?”不知为何,这般问出来,心口无端地一紧。也许死了,与他来说倒是一种解脱,可是,真若死了,他又会觉得痛——

秦沛跟着转了身,忙道:“应该是没有,否则,郢京不会那么平静。”毕竟对方是鄢姜的公主。

衣袍下的手似是一松,他退身坐下,忽而沉默了下去。

鹤顶红…谁可以救?

宫里太医很多,他却不知他们会不会尽心。

蓦地,他像是想起一个人。

另三人见他突然不说话了,都只直直地站着,谁也不敢乱说话。良久良久,竟听得他痴痴地道了句:“先生可还记得那个人?”

他突然开口,说得秦沛一愣。他随即便想起来了,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他的音色淡了下去:“王爷,生死有命啊。有些事,不是您能管的。”

他却是嗤笑一声,反口问:“先生想说的,不是本王能管的,而是不该本王去管吧?”其实这也是个事实,他心里清楚。

秦沛惶恐地跪下了:“臣不敢。”

“王爷!”孟长夜也跟着一跪,“秦先生是为了您好!”

面前男子竟一下子站了起来,冷冷一笑:“本王知道!你们一个个的以为本王会坏了大事,以为本王是个废物么?”

“属下不敢!”孟长夜白了脸,忙低下头去。

他抬步冲了出去,其实心里是恨的,恨自己会有不忍心。亦是有那日,对着他,她什么都没有说。收住了步子,一手扶着廊柱,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猛地,又转身去了书房。

一侧的架子后,隐蔽地放着一个盒子,打开了,里头两件东西。他都取了出来,怔怔地看了许久,指腹缓缓拂过的,正是那块鄢姜的令牌…

这一夜,夏玉果然没有再来,璇玑却是迟迟睡不着。听闻沈太医没有逃脱追捕,被弓箭手射杀在城东的林子里。还听闻韩青的手下都受到了严厉的查处,不过相信薄奚珩依旧什么都查不到。

翌日,刘太医再来替璇玑把脉之时,发现她的脉象非但没有缓和下去,似还比昨日的更加虚弱了。这一发现把刘太医吓得不轻,慌乱中,擦了好几把汗,是他的药出了问题?应该不会啊,昨天喝的也是这个药方啊!

他才想着,忽听得床上女子轻轻一咳,鲜血喷洒在被衾之上。思昀惊叫一声,刘太医这才不敢再怠慢了,慌忙差了人去宫里禀报皇上。

“公主!”思昀吓得哭了,昨儿不是才好些了么?今天怎的又严重了?

皇帝很快来了,他这几天是忙得焦头烂额的,方才听得兴平公主又不好了,他只觉得心头一沉,莫非真是熬不过去?

“兴平。”他坐在她床边,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璇玑睁开眼睛,瞧见是他,勉强笑了笑:“我做了个梦,梦见我父王…”

“别胡说。”他低叹。

她又道:“在我们鄢姜,有个传说,说站在很高的地方,可以够得到天上。”

“兴平…”

她反握住了他的手:“皇上愿意带我去看看么?”

薄奚珩略迟疑了下,终是点头。她笑了笑,男子已经俯身将她抱起来,听她低言着:“就去郢京最高的那个地方…”

最高的地方,在郢京之北的楚成峰,璇玑都知道。

皇帝抱了她出门,恰见夏玉过来,他猛地吃了一惊:“皇上带我们公主去哪里?”

不带薄奚珩开口,璇玑便开口:“只是出去走走,师父就不必去了,留在行馆养伤吧。”

夏玉的脸色都变了,欲跟上去,听她又道:“我和皇上在一起,师父跟着,像什么样子…”

微微咬着牙,璇玑她究竟想干什么?他昨日在房内休息未曾替她逼毒,这个时候出去,她就不担心自己的身子么?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夏玉也再无理由跟着上前。

薄奚珩略瞧了他一眼,只见一脸的担忧,他低声道:“夏大人放心,朕一定将公主安然带回。”

外头,马车与侍卫们都已经准备好出发。

他抱了她上马车,由着她靠在自己身上,佟寅叫了启程,车行的速度不快,窗帘也只微微掀起一半,又很自然地落下去。

璇玑抬手,抚上他的胸口,忽而开了口:“我在宫中时,曾听闻一件事。”

“嗯?”他淡淡地哼了声,算是应了。

手指,绕着他胸前落下的缀玉红缨,她的声音很轻:“我听闻皇上宠爱惠妃娘娘,是因为她长得像一个人。”明显感觉到他的身子略震,璇玑继续道,“我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宫闱血】11

我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这句话,从喉间甫出,其实璇玑要的,已经不是一个答案。

纤长的十指依旧轻轻缠着那缀玉红缨,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口,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九月初的天气依旧带着薄薄的热,两人的衣衫都很单薄,她甚至可以听见他的心跳。

薄奚珩略低了头,凝视着怀中的女子,她的脸色苍白不堪,嘴唇却是带着一抹不自然的淡紫,他似是迟疑良久,才言:“嗯,一个故人。”

故人,真好的解释。

璇玑轻浅地笑着:“可我听说,还是皇上曾经喜欢的女子。据说,是在那一场宫变中丢了性命。是么?”

皇帝的神色到底有些变了,目光中夹杂着一抹犀利,薄唇微启,已是不悦:“你打听得还真多。”

她只“嗤”的一笑:“我父王说皇上是兴平日后的夫君,难道对着自己的夫君,兴平不能打探得清楚一些么?否则,我千辛万苦地混进宫来作何?”夏玉给她的这个身份,让她在此刻倒是变得越发地成稳起来,还有比这样的解释更好的解释么?

皇帝定定地看着她,车轮像是撵到了一块石头,马车猛地一阵晃动。璇玑本能地皱了眉,低咳一声,嘴角已然见了血丝。

“兴平。”他皱了眉,“朕带你回宫医治。”

呵,夏玉死活逼着他将自己送去行馆,此刻夏玉不在,他倒是想把她带回宫去?璇玑却是摇头:“皇上,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回不回宫都是次要的,她还有事没有做完。

见她坚持,薄奚珩也没有下令返程,隔了会儿,又只“唔”了一声。

“那…她是怎么死的?”她倒是不依不饶起来。

那一年的画面在脑子里缓缓地清晰起来,皇帝的脸色有些沉重,目光不自觉地透过微微掀起的车帘望出去,外头,是一片青翠的颜色。

璇玑有些疲惫地阖上双眸,依偎在他的身侧,男子的声音自上头传下来,不温不火:“兵荒马乱,朕也没有看到。”

“那皇上怎知她死了?”

“朕瞧见她的尸首了。”他的眉心浅浅的川纹,话语依旧清晰。

璇玑略睁开眼,凝视着面前的男子,她却是笑起来。从头到尾,这个男子不都是在骗自己么?无论给他多少次机会,他都一样会为了将那秘密永远地守住去灭她的口。

因为他不信她,不信她,这才是她最大的悲哀。

手,无力地攀上他的颈项,她仰着小脸望着他:“皇上曾经爱过她么?”

覆下眼睑,凝望着底下之人,他浅浅说了句“爱过”。

璇玑亦是笑:“相信曾经的她,也爱皇上。”

但,也仅仅只是曾经。

皇帝的神色微微一滞,仿佛面前女子的话里,竟深有含义。他的大掌抬起来,轻抚过她的脸颊,还有那双眼睛,初见她的时候,也让他生出了一种恍惚之意。

璇玑不惧地迎上他的眼眸,低声道:“皇上莫不是觉得兴平也像了她么?”

他这才笑了:“怎么会。”

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云儿在他面前,剩下的只有温顺,他说什么都是对的,她不会说“不”,也从来不说“不”。可是这个女子不一样,她在他的面前有着自己的思想,她很聪明,也很有想法。她可以在他的事业上帮他,却不能让他很好地掌控。

那么,他更喜欢哪一个?

也许,依旧是两年前的云心吧。

低叹一声,只可惜,她的身份不适合他。

他是西凉的皇上,不会,也不可能要一个先皇后的宫女做他的皇后。

外头,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佟寅的声音随之传来:“皇上,到了。”

楚成峰的脚下,马车是上不去的,需要步行。车帘被佟寅掀起,薄奚珩抱了璇玑出去,侍卫们井然有序地跟在他们身后。

这段时间到处奔波劳累,又加上中了毒,让璇玑的身子越发地消瘦。薄奚珩抱着她,竟仿佛是轻得有些不像话。

周围的景致随着他的脚步缓缓地往后退去,璇玑略闭了眼睛靠在他的怀中。

那时候,他还说等一切都平定了,就带她来楚成峰看日出,只有他们两个人。她打趣地说那么高,她爬不动。他说,他会背她。

此刻在心里回想着这些话,璇玑并不觉得有多悲哀,只是越发地觉得可笑。如今来了,却不是来看日出的,也不止他们两个人。

太阳渐渐地被云朵挡住,整片大地仿佛是一下子敛起了光芒,连着偶尔吹过来的风都有些微微的寒意。

胸口有些难受,她本能地侧了脸。片刻,听得男子低唤了一声“兴平”,她应了声,略睁开眼来:“皇上累了么?放我下来休息下。”

他笑道:“不是,朕怕你睡了。”

她摇头,怎么可能睡了?这一场好戏,不过刚刚开始呢。

一脚,踏上楚成峰的最高点,他的呼吸已有些沉重。身后的侍卫们都退在下面没有上去,佟寅也没有跟着往前。

寻了块青石,放璇玑坐上去,皇帝坐在她的身侧,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璇玑的目光巡视了一遍,瞭望远处,是郢京最繁华之处,远远地,还能瞧见奢华的西凉皇宫。她却略抬了眸子,手撑在青石上欲起身。

皇帝似是吃了一惊,凝视着她,只听她低声道:“这里,看不见日落呢。”

他的眸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光,随即起身扶她过另一边坐了:“为何要看日落?”

“因为…也许会很美。”

她的声音很轻,仿佛被风一吹就会散。

薄奚珩没有再说话。

两个人静静地坐着,此时的太阳依旧被云朵挡着,底下是大片的阴影,谁也不知最后到底会不会看得见日落。

一侧,开着不知名的小花,橙色的,紫色的,淡蓝的…脚边,长着长长的狗尾巴草,毛柔柔的尾巴在风中微微摇曳着,蹭着她的腿边。

她笑了下,伸手将它摘下,蹭在脸上,带着微刺的感觉,有点痒。

皇帝怔怔地看着她,此刻的璇玑在他眼底,与一个孩子没有什么两样,她像是还没有长大。他从她的身上,再看不见那种锋芒与智慧,却无端端地,竟又让他觉得可亲近起来。他不习惯女子比他聪明,不习惯她们试图想要去看透他半分。

伸手,将她的身躯揽过来。

璇玑心头一怔,却是没有挣脱,手上依旧把玩着那根狗尾巴草,小声问:“兴平若是死了,皇上可会记得我?”

“你不会死的。”

“皇上会记得么?”

他低头看了看她:“会。”

她又道:“就像惠妃娘娘一样么?可兴平,还不是皇上的人,就算死了,师父也会把我带回鄢姜去。”

他的神色似是严肃起来,带她回鄢姜…那么夏玉会乱说话么?

他悄然安放在她肩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有一缕光线洒下来,落在眼前的小花上,似乎还能瞧见点点的闪光。璇玑略抬了眸,瞧见太阳终归从那云朵里跳了出来。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阳光也不再猛烈,渐渐地柔和了下去。远处的天边已经不知不觉被染红了一片,美丽的晚霞将半边天空都仿佛染成了一幅画。远处一掠而过的飞鸟,划出好看的弧度,凝神,似还能听见那清脆的鸟叫声。

太阳开始缓缓地落下去…

璇玑微微覆下眼睑,将脸稍稍侧过去一些,靠北的方向,她看不见那边的景象,可是有烟随着风朝这里飘来。

隔得远,看着没有一丝的味道,可是她知道,那是炊烟。

是驻扎着的暗卫营的炊烟。

一口行军锅可供百十人吃饭,她只需细细地瞧上几眼,大抵心中便明了了。

卓年常年在宫中带着,就算能打探到郢京各禁卫军的守卫,也未必能打探到这里的。看来襄桓王也不过是打探了具体的位子,亦是不能叫人轻易地靠近。

她深吸了口气,怔怔地看着身侧这张熟悉的脸庞,她忽而想要笑,当年,他骗她上西壁崖,利用她对他的信任将自己推下崖底。

这个,是他欠了她的。

他迟早都是要还的。

今日,她要他亲自将她带上楚成峰,亲手将自己夺来的皇位推向末路!

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她与他都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不久的将来,这一切都将会永远的结束了。

天色渐暗,夏玉起先还安静地在房内待着,此刻到底是坐不住了。起身一把推开了房门,外头恰巧好进来的思昀狠狠地吓了一跳,那次沈太医从这里冲出来的经常她还记忆犹新呢。

夏玉见思昀站在外头,怔了怔,思昀忙开口:“夏大人,奴婢是来送您的药。”

他只问:“公主回来了不曾?”

“没有呢。”她摇着头,已经入内,将手中的药碗搁在桌上,回身的时候见夏玉抬步要出去。她一惊,忙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大人还是先喝药吧,公主和皇上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夏玉的脸色微变,正是因为和薄奚珩在一起他才不放心!

思昀是极少见他不笑的,此刻瞧见他的样子倒是不免一愣,拉着他衣袖的手却是没有松,只又劝着:“大人还是先吃药,一会儿公主回来,要是知道奴婢伺候不好,会怪罪的。”

“她还会因为这个怪罪你?”他像是自嘲一笑,心里又带着一丝的怒意。可是,他又生气什么?因为昨天的事?

他擅自与沈太医做了交易,而她要她的宫女搜查了他么?

思昀的脸色一白,这夏大人说话好生奇怪。

怔了怔,却见他已经抬步出去。

思昀这才反应过来:“哎,大人!您去那里,大人!”

夏玉一路走得飞快,行馆门口,见皇帝乘坐的那辆马车刚好回来,佟寅上前小心地拂开帘子。瞧见薄奚珩抱了璇玑下来,夏玉眉心一拧,疾步上前:“公主怎么了?”

薄奚珩没有回话,只大步进去,一面吩咐着:“让太医马上过公主房内候着。”

佟寅不敢怠慢,忙匆匆跑着进去。

思昀追着出来,见此情形,早把夏玉的事忘在脑后了,急急跟上来,一脸的紧张。将璇玑抱回房内,思昀忙小心拂开了绡帐任由皇帝将人放进去。

他们在楚成峰上坐了很久,他回眸之时才见身侧之人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昏了过去。

刘太医进来时,瞧见满屋子的人就已经心慌不已了。上前给璇玑把脉,夏玉瞧见刘太医的脸色凝重,他的心亦是跟着沉了沉。此刻那么多人在场,他是不好上前查探的。

深吸了口气,他竟像是有些生气。

“如何?”皇帝的声音带着些许沉重的味道。

额角微微渗出了汗,刘太医没有抬手去擦,回身朝皇帝开口:“回皇上,公主身子虚弱,本不该出去的啊…”

“朕问你如何?”他只重复了一句。

刘太医大吃一惊,慌忙跪下了:“皇上恕罪,臣…臣定当竭尽所能!”

薄奚珩没有看他,只冷声道:“明日朕来时她的身子没有好转,你也不必伺候了。”

汗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刘太医点头称“是”。

佟寅稍往前一步,小声道:“皇上,先回宫吧,宫里头,可还有事呢。”

他的目光,再次朝床上的女子瞧了眼,到底没有再逗留,转身出去。

思昀这才敢上前问刘太医:“公主怎么样了?”

刘太医的脸色极尽难看,此刻长叹一声,也不说如何,匆匆往药房走去。这几日,可真是悲喜交加啊,他暗暗咬牙,这鹤顶红的毒还真是怪异。可是方才皇上说了,明日…明日若是再没有起色,他的乌纱不保,连小命估计都难了。

里头之人可是鄢姜公主,皇上为了给鄢姜交代,他的命是决计要交出去的。

这般想着,再不敢怠慢,他家里,可还上有老下有小呢!

思昀见刘太医匆匆出去,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眼睛一红,回神时,才见夏玉依旧站在房内。他看了思昀一眼,竟是什么话也不说,猛地转身就冲了出去。

“哎,夏…”对于夏玉奇怪地行为,思昀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方才公主不在,他还担心得要命,现在公主回来了,他倒是也不走近,调头就走。叹息一声,她回身坐在了璇玑的床沿,小声叫着她,发现床上女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思昀有些泄气,却也不敢走开。

药房里,各式各样的药有都,丝毫不比皇宫的御药房的少了。刘太医调制了好几种,自己闻了又闻,竟全都倒进了一侧的废瓮里。

恍惚中,似听见有脚步声靠近,刘太医吃了一惊,回头,见是夏玉。他这才松了口气,勉强笑着:“夏大人怎的来了?”

他“嗯”了声,伸手取了一侧的羌活置于鼻息间闻了闻,才淡声说:“给我送去的药不慎洒了,那宫女在公主身侧伺候着,我只能自来了,劳烦刘大人再给抓一副。”

闻言,刘太医忙起了身:“这是小事,夏大人稍等。”

夏玉见他回身打开身后的小抽屉,他行至那桌前,上面还隔着半副药,好多的药材混淆在一起,他细细瞧了几眼,眉头微拧,极快的速度,伸手,将其中的吴萸、常山的量减少了一些。身后的人转了身,见夏玉正看着自己,他将手中的药递给他,才道:“夏大人吩咐了下人将药熬一下,请恕我这里实在走不开啊。”

他只一声“有劳了”,便接过药走了出去。

晚上,刘太医亲自送了药来,璇玑还未醒。思昀小心地喂了她吃药,刘太医忙又替她把脉,他心下却也知道,这药就算有用,药效也不会这么快就能体现的。

果然,脉象依旧是虚弱不堪。

他低叹着,摇了摇头出去了。

思昀原本想问问璇玑的情况,见刘太医如此唉声叹气,她心下明了,到底不敢多问。用帕子擦拭了她嘴角的汤药,又帮她掖好被角,她没有离开床前,昨日还不慎睡了,今日她可再不敢了。她还好多次想着,是不是因为自己昨晚上睡着了,没伺候好公主,所以她的病情才会又严重了?

当然,这种想法她是不敢告诉任何人的。

呆呆地坐着,感觉是过了好久好久,眼皮有些打架,可是她依旧强撑着没有睡。咬着牙,狠狠地拧了把大腿,痛了一遭,才又叫自己清醒了一些。

又过半个时辰,睡意又朦胧地上来了。

身后的窗户被人悄然打开,思昀已经浑然不知,她还强撑着只盼着自己不要睡过去。后面的人影一闪,伸手点了她的睡穴,随后接住她倒下去的身子,让她靠在床边。

夏玉起身看了看外头,恰巧有巡逻的人走过,隔着门窗,隐约见了灯光还有人影,他没有动,待他们走过,才掀开了床前的绡帐。

“璇玑。”他低声叫她。

隔了良久,也没有听见回应,夏玉心下一沉,看来她真不是装的。

小心将她拉起来,将掌心的真气送出去。

耗了一天,原本被他聚集的一起的毒又开始缓缓地扩散,夏玉心中焦急,此刻也只能凝神运气。

直到毒血被逼出体内,璇玑隐隐地,像是醒转了过来。身后之人她自然知道是谁,低喘了口气,她轻声叫着:“师父…”

压在夏玉心头的石头终是放下了,他撤了掌,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可好些了?”

“嗯。”她应着,今夜,依旧没有月光,她看不清他的脸色,只嘘声问着,“师父…还好吧?”

他倒是怔了怔,半晌,才低低应了声。闻言,璇玑也放心了些许。让她躺下,夏玉才又道:“以后,不能擅自出去,你以为你的身子是铁打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