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是要下面这些人害怕,正是要让他们摸不透自己的心思,温良恭谦的太子哥哥他已经当腻了,五皇弟是个开始,他要让下面这些人知道,敢盘算他的皇位,下场只有一个。

宁禹疆埋头猛吃,完全不被现场的气氛干扰,不但自己吃,还腾出手来照顾一下自己的两只宠物,忙得没工夫注意颜旭羽频频递过来的“秋波”。

颜旭羽不可能忍受这种忽视,干脆倾身探过头去低声笑道:“我听说神仙可以吸收天地灵气,无需进食……”

宁禹疆送他两个小白眼,直接道:“听谁说的?一定是你听错了。”

颜旭羽哈哈一笑,低头看了眼宫女手上篮子里那一对奇怪的“宠物”,他记得陆翔容曾经提过这一鸡一犬的来历,似乎都与仙族有关,那只狗是从土族仙人的鲮鲤神兽黄金甲手里解救出来的,那只鸡是从一个会散发五彩华光的蛋里生出来的。只是这么看上去,实在没什么特别,莫非它们也与眼前的小仙女一样,用了障眼法掩饰自己的外表?

宁禹疆见他虎视眈眈地猛看自己的阿土仔与丑小鸡,心里有些发毛,他会不会以为它们是珍禽异兽,所以打算拿去吃掉补身啊?!

“喂喂,别看了,这两只不能吃的!就算能吃,也肯定不好吃!”这个问题必须先声明。

颜旭羽神色僵了一下,心道:我看上去有这么饿吗?

他是宴席的焦点,他特意去与宁禹疆说话,自然引起下面一大堆人的密切关注,坐得比较近的几个皇子公主惊奇地发现,太子大哥跟身边这个美得出奇的少女说话时,那个温文尔雅的面具仿佛摘了下来,表情变得相当丰富,而且愉悦……发自内心那种。

这些人暗暗交换一下眼色,开始准备组织话题,讨好一下太子大哥的这个新宠。刚刚打好腹稿,酝酿好情绪,忽然听见远传出来一阵人声,然后便有太监大声道:“皇后娘娘驾到!”

满席的人神色再次微妙起来,不过这次,似乎多了点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颜旭羽脸上笑容不变,但双眼微眯,似是不经意地重新坐正身子,然后慢慢地站起身走到席前相迎。

一名头戴凤冠,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的美妇人,一身金光四射的豪华打扮,带着一阵浓郁的香风,以非常亮眼强势的姿态走入宴席场地,所有人连同颜旭羽统统低了一头——他是微微低头,其他人都是近乎六十度鞠躬地弯身拜下,除了宁禹疆!

她也有行礼,毕竟来的算是长辈,到人家家里拜访,看见长辈行礼问好那是基本礼仪,不过她的礼貌仅止于与颜旭羽一般,低个头就是了。她觉得这样很正常,但是皇后显然觉得场中有第二个人比其他人高了一截很碍眼。

但是她不是那种不看环境就随意发飙的傻瓜,否则也不可能击败后宫无数佳丽,稳坐皇后宝座。

一看这个少女的座位就在颜旭羽旁边,便知道她的身份不简单,至少在颜旭羽心里的地位不简单。

如果这个时候去给她难堪,无异于直接削了太子的面子,对于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不利。所以她只是皱皱眉头在心里记下这一笔就算了。

说到太子她就觉得头痛,明明是她肚子里出来的种,为什么却偏偏教她摸不清楚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从小他就格外冷静,甚少像其他孩子一般哭闹任性,总是用一双眼睛冷冷打量着身边的人,仿佛他们做的一切在他眼里都藏不住,看得人心里发虚。后来年纪大一些,他的神色不再冷漠,脸上总是带着和煦有礼的笑容,只是她觉得,那笑容是假的,这个儿子变得更难以捉摸。有时甚至连她在这个亲儿子面前感到心虚!

幸好她还有另外两个聪明听话的儿子,不过他们却不是做大事的料子。平心而论,三个儿子里头能够坐稳太子宝座,能够顺利接掌江山,统领群臣的,也就只有颜旭羽,所以虽然她心里不喜欢这个难以掌握的长子,还是用尽一切努力去帮助他。他们是母子,在后宫的残酷争斗中,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好不容易熬到现在,一切已成定局,她觉得应该是分享胜利果实的时候了,这个儿子却在不着痕迹地架空她的权力,打击她的亲族!这是她完全无法容忍的事情!

她清楚知道,一旦太子成为了皇帝,自己这个皇后也将变成太后,连后宫的权柄都必须交出来,交给她的儿媳,她只能守着一座宫殿,享受皇帝、皇后与后宫妃嫔们偶尔虚情假意的问候请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她已经太习惯享受后宫第一人、生杀予夺的权柄风光,所以她现在必须做点什么。

皇后打定主意,扬起矜持高贵的淡笑,向身后招招手,亲热道:“芷馨,来见见你的太子表哥!”

众目睽睽之下,一名冷艳的美少女应声出列,以完美的礼仪向颜旭羽问安。旁边一众皇子公主的眼神更加莫测起来。

这名少女很美,甚至可以说压过了场中大多数的皇家公主,足以令人惊艳,前提是,宁禹疆没有到场的话。

众人刚刚已经被宁禹疆的出尘美貌与灵动神采震惊过一轮,现在再来一个,无论容貌气质都不如前者,兴趣自然大大降低。不过在场的都是从出生起就在后宫打滚的人精,对于皇后为何忽然带个漂亮的外甥女出现,都是心里有数的,看好戏的心思更重。

皇后对于各人平淡的反应很不满意,眼光一扫,正好看见已经回到座位就坐的宁禹疆,那张美得过火的小脸足以让她瞬间明白外甥女遭到“冷遇”的原因。

刚才宁禹疆低头行礼她没有看清楚,现在看清楚了,脸色不禁沉了下来。

宁禹疆想着人家亲戚相见,没有自己的事,肚子也吃得半饱,于是专心剥了几只大虾喂给身边的阿土仔与丑小鸡吃,压根没注意宴席上的风刀霜剑,她现在比较好奇的是,丑小鸡是吃素的还是吃荤的?爱吃海鲜不?

颜旭羽顺着母后的眼光看向宁禹疆,正好看见她对着篮子里的两只宠物展颜一笑,只是一个侧面,却也如异花初胎美玉生晕,无限美好。

芷馨表妹被冷落在一旁,虽然力持冷静,但是不免心下尴尬羞窘,她也看见了宁禹疆,不过她并不在意,一个徒具美貌的小姑娘而已,宴席之上不顾身份去喂饲宠物,一看就是个没什么身份教养的野丫头!

后宫最不缺美丽的女子,真正要站稳脚跟,要成为人上之人,靠的绝对不是一张脸,历来成为皇后的,家世、才学、胸襟、手腕缺一不可,说到这些,眼前的小姑娘绝对不是她的对手!她如果连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少女都在意,那未免落了下乘,又怎么有资格去竞争未来的后宫之主?!

理智上是这么想,但是作为一个女人,看到另一个比自己美丽比自己受关注的女人出现在同一场合,心里不酸溜溜的才怪!

皇后很快回过神来,故作不经意地淡淡一笑,道:“芷馨近日才返回京中,我好不容易向姐姐讨了她来陪陪我这个老婆子,这些天也不晓得有没有闷着了她,今日听说皇儿在宫中饮宴,特意带她来见见诸位兄弟姐妹,也好多多亲近。”

席上众人连忙虚情假意地客套一番,说话之间,太监侍女已经准备好皇后与新娇客的座位,皇后一拂广袖,带着外甥女坐到了太子的另一侧,本来她这外甥女是要坐在太子下首的,但是皇后有心要给她造势,更重要的是要树立她开始便高人一等的架势,所以故意使眼色让手下的太监将位置放到了自己的身边,如此就比宁禹疆明显高出了一头。

可惜这个举动根本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宁禹疆完全不懂,即使懂了也不在意,眼尾都没扫她们一下,依然一脸“慈祥”地举着大虾喂丑小鸡。

颜旭羽眉头一扬,似乎觉得这样的场景很有趣,向着下面隐忍着等待大戏开锣的兄弟姐妹们举举酒杯,众人连忙一同起身举杯,一时间谀辞如潮,好一派歌舞升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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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昨天的,今天还有3K,汗啊,更完今天的3K,算把之前的进度补上了。

158 对牛弹琴

皇后本来不想理会宁禹疆,宁禹疆也没兴趣理会她,一场宴会眼看着就要在这样祥和的气氛中结束,偏偏颜旭羽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刻意,反正不管皇后说什么,他都只是敷衍两句了事,而且毫不掩饰“我敷衍你”的态度,更直接把“芷馨表妹”当成透明人一般。

本来这并不奇怪,太子与皇后的关系冷淡不是一天两天,“芷馨表妹”现在的身份不过是官家小姐一名,虽然是太子的表妹,却没有对应的郡主、县主之类的封号,加上男女有别,两人不搭话也很正常,她是皇后的娇客,太子更没有令她宾至如归的义务。

问题在于,太子的差别待遇太过明显,对待皇后与表妹是冬天一般的冷漠无情,对待宁禹疆却像春天般的温暖,宁禹疆爱理不理的态度一点不影响他搭讪的兴致。

皇后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

“这个小姑娘长得好俊,皇儿不给母后介绍一下吗?”应该说,皇后的问话非常得体,而且也给足了颜旭羽面子。

颜旭羽与宁禹疆对望一眼,宁禹疆皱皱眉头,眼神明显表示:我不想惹麻烦,不想被围观,别说我是神仙。

颜旭羽扬眉一笑,眼光恋恋不舍地留在她的小脸上,一边随意道:“她是陆卿在通江城中遇到修道有成之人,斩妖除魔,帮了苏大人一个大忙,陆卿邀请她到京中小住,皇儿我最近恰好对修仙之事甚感好奇,所以特地请她进宫来。”

皇后闻言笑容依旧,但是心里却多了几分鄙夷,这么个小姑娘就算从出生起就修仙,又能有多大的道行?儿子这话明显是不尽不实,恐怕是想找个由头把她留在宫里吧。

在凡间,修仙有成者的地位甚高,如果像凤十五先生那样的级别,受到的待遇与国君也相差不远。但是真正有成的却是极少,绝大多数都是修炼了一辈子还摸不到神仙半根脚毛。所以也难怪皇后会有看法。

不过她向来善于借势而行,所以不但不当面揭穿,反而作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道:“哦?原来竟是位小仙姑?芷馨,我记得你的师父不正是姑逢山幽曳仙子的亲传弟子吗?”

宁禹疆听到“幽曳仙子”几个字,觉得有些耳熟,想了想记起那不正是仙魔大战的其中一位见证人吗?这个仙女姐姐虽然看上去很冷,但心肠却很好呢!于是不由得多看了那位芷馨两眼,也是个冰美人,不过气质跟仙女姐姐就差了一大截了,也难怪,不过是人家徒孙嘛。

嘿嘿!她叫人家师祖姐姐,那不成了面前这个冰美人的婆婆辈了?真是怪不好意思的……宁禹疆心里好笑,脸上的神色也变得灵动狡黠起来,颜旭羽更是越看越爱。

芷馨明白太后的意思,矜持浅笑道:“是啊,她老人家也随芷馨进宫里来了,正打算过两天陪姑母说道讲经呢。”

“哦?本宫一个俗家人,想来也只有听的份儿,难得这里有位小仙姑,正好与你师父谈经论道,倒也算巧了。”皇后笑容更深。

全部人听着这两个女人一唱一搭,意有所指,心知皇后是在警告太子与那个小姑娘,不要太过,否则就要请出真仙来让假仙好看了。

颜旭羽却像正中下怀,笑道:“如此正好,今日难得热闹,不妨请出这位芷馨小姐的师父来,让我们可以一开眼界。”

皇后心里一突,转过视线细细打量起宁禹疆来,心道:莫非我看错了?这小姑娘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宁禹疆也听出来这个混账太子准备把她顶出去与皇后那边的人PK,哼哼!她好斗不错,但不代表可以让人这么支使着玩!

看见皇后与芷馨两人的眼光射来,宁禹疆干脆故作无辜状,说道:“好哦!还有法术表演看吗?”

此言一出,颜旭羽几乎大笑起来,皇后与芷馨两个的脸色唰一下黑了一半。宁禹疆这么说等于把芷馨的师父当成是卖艺杂耍之人,而不是可以平等比试的对手,但是这话偏偏是顺着颜旭羽的话说的,教人不好反驳也难以推拒。

皇后气恼之余更认定宁禹疆是个十足的浮滑假仙!

不过片刻,太监便把芷馨的师父请到。那是一个年约四十岁,作道姑打扮的女人,容貌姣好但同样的神色冷漠。感情幽曳仙子的系列徒子徒孙都是冰柜里出来的。

“岳薇见过皇后、太子!”这个道姑态度矜持,见了皇后和太子也不过点头为礼,看来有些门道。她才报出名号,下面坐着的皇子皇女们便发出一声惊叹,显然这个道姑颇有点来头。

岳薇是正宗的仙族弟子,在众人心目中自然与普通修仙者大不相同,芷馨与皇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见自家人得了面子,脸上的笑容马上多了几分真诚的得意。

皇后开腔道:“久闻岳薇仙姑道法精纯,不知我等凡人,今日可有机缘开个眼界?”话说得再客气,本质含义是很难改变的。

果然岳薇一听眉头便皱了皱,但是她看了有些不安的徒弟芷馨一眼,也没有拒绝,淡然道:“既然如此,岳薇便说一段道经好了。”

在座诸人都是大失所望,但是又不得不装出一副专心听讲的模样。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上,辱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岳薇的声音平静如水,没什么高低起伏,座上众人也并非人人了解她念的什么,但是这一段道经念诵出来却让听者觉得如涓涓细流直入心扉,五脏六腑像被清泉洗涤过一般,说不出的舒爽畅快。

宁禹疆在一边听着,总觉得她是在劝自己的徒弟不要执着荣辱得失,看来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呢。

一段经文不长,岳薇念得不快但也不过花了一盏茶时分,不过她的清心经文对于宫里这些常年沉浸于名利权势争斗的人来说,无异于对牛弹琴,席间各人听过了,心里短暂平静过了,再睁开眼依然是利欲熏心,兴致勃勃地打算投入新一轮斗争。

皇后本来满心想着请出这位仙姑来让宁禹疆露怯难堪的,没想到岳薇仙气太强,想要继续开展竞争挑衅工作变得十分困难,再加上真要比的话,万一宁禹疆也来一段经文,那不但没办法比高下,还平白把宫宴的场面弄得更加神神叨叨,真没意思极了。

颜旭羽见时间也差不多了,重点是看戏也看得差不多了,于是宣布今夜家宴结束。

坐着的时候还不觉得,才站起来,宁禹疆就觉得饱得都满涨到喉咙了,腰带好像也有点紧,心里惦记着回去还要歇一歇,消化一点了才能睡,不由得有些后悔今夜不该吃得太猛。

颜旭羽的声音忽然在身边响起:“天色已晚,你也别回去陆府休息了,今夜先在宫里歇下吧。”说完也不等宁禹疆说什么,抬手吩咐太监宫女去准备宫室,又指派今日到陆府迎接宁禹疆的大太监与四名小宫女继续贴身伺候宁禹疆。

皇后冷眼旁观,极有耐性地带着芷馨坐在一旁,等儿子把宁禹疆送走了,这才起身想上前与儿子拉两句家常,多给外甥女一点表现的机会,却不想颜旭羽像没看见一般,想着她躬身一礼,说了句“母后晚安,儿臣告退”就匆匆转身走了。只把皇后气得脸色发青,她不想再外甥女面前失态,袖中的拳头握了又握,努力深呼吸几口气,这才带了着外甥女退场。

芷馨随皇后回到中宫,这才告退离开。皇后今日讨了个没趣,心情恶劣也不想多留外甥女在跟前,挥挥手打发她回去休息。

芷馨由宫女带着回到离中宫不远的“璃光宫”,就见师父岳薇正坐在她房中等她回来。芷馨知道今夜贸然把师父拖入皇后与太子的角力之中十分不该,低着头等师父的训斥。

其实她心里并不后悔,当日千方百计把师父请入宫中,图的就是借师父的名声为自己造势,师父向来不喜欢她掺合到家中的权力纷争之中,一直劝说她随她入山修炼,但她不愿意,比起那不知是否有结果的修仙学道,她更喜欢能够握在手中的权力,就算修道达到师父的水平又如何?还不是要向皇后太子低头?

把青春韶华耗费在修仙之上对于她而言根本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岳薇定定看了她一阵,叹息道:“你的天份比为师要高,为师一直希望你能传承衣钵,将来有天做到师父此生无法做到的事情,白日飞升,从此位列仙班……只是,今日为师算是看清楚了……人各有志,既然你喜欢名利权势,为师也不来阻拦。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今日便别过了吧。”

芷馨大吃一惊,跪在岳薇膝前道:“师父,是徒儿错了,你可以责罚徒儿,但万万不能不要徒儿啊!”这几句话发自肺腑,并不虚假。

159 不是妖怪是什么?!

芷馨从小身体虚弱,是岳薇把她带在身边,教她修道养生,这才保住了她的性命,让她活得健健康康,十二岁前,她天天与岳薇相依相伴,只把她当成母亲一样,这份感情要割舍也是十分痛苦的。

岳薇摸摸她的头发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师父没有怪你,只是师父已经再没有东西可以教给你了,或者说,师父会的,你已经不愿意再学了。傻孩子,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若珍惜我们师徒一场的缘分,日后行事做人,莫要被权势利益所蒙蔽便好。”

说着站起身来,轻轻掰开芷馨的双手,转身向殿外走去。旁人不能随意出入宫禁,对于这位仙族的高足而言却是没什么难的。

芷馨看着岳薇一步步走远,心有不甘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岳薇走到殿门前,忽然回首道:“有件事,我要提醒你,今日太子身边那个小姑娘,来历并不简单,如果我没看错,她恐怕并非一般凡人女子,你尽量莫要招惹她。”说话之间,不再提“为师”两个字,显然是已经不再把芷馨当徒弟了。

宁遇见在眉心处用了障眼法,普通凡人看不见她的风族图腾,但是岳薇修道多年,眼力要胜过常人多多,虽然不能清楚看到宁禹疆额头上图腾的形状色泽,也无法确认她的身份,但是隐隐知道这个小姑娘不是普通人,而且她身边那个篮子里,明显有不属于凡人的气息在。皇后与太子并不和睦,谁知这小姑娘会不会加入其中?

虽然她与芷馨师徒缘分已尽,但总不希望这个从前的徒儿惹上不该惹的人,吃了大亏。

她一片好心的提醒,芷馨却会错了意,她心中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莫非那小姑娘是什么妖魔鬼怪化成的?!

人的思想很容易就走进这样的误区,芷馨虽然一直对自己说不要把宁禹疆放在心上,但是向来自负美貌的她发现一个小姑娘长得比自己漂亮得多,而且自己在意的目标竟然对她大献殷勤,对自己却冷淡不已,感情上不可避免就对宁禹疆产生了严重的排斥,这种排斥很容易就化为偏见。

于是,聪明如她,偏偏没有想到,自己的师父岳薇乃是正宗的仙族弟子,如果宁禹疆真的是妖魔鬼怪,哪怕法力再强,岳薇也不会放任她在皇宫里“迷惑太子”的。

岳薇的身影已经完全融入夜色之中,芷馨的离情感伤也慢慢淡了下来,她反复思量着师父临走前透露的信息,过了一阵,唤来一名宫女吩咐道:“打听一下今日宫宴上坐在太子近前的那个小姑娘住在那个宫殿里。”

这名宫女是皇后亲自指派给她的亲信,闻言答应一声躬身行了个礼就赶忙出去办事。

宁禹疆住的宫殿名为“悦水宫”,就在太子东宫旁,进了月洞门就是一片小湖,一道九曲桥蜿蜒曲折连接湖岸到湖心的小宫殿,九曲桥栏上每隔一段就点着一盏小小的风灯,月色之下,灯光在水面上飘荡,情景甚是美丽,靠湖岸边种了大片莲花,此时还不是开花的季节,但是宫中的花匠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令花朵反常地盛开,暗香浮动,让宁禹疆想起了水族的云梦泽,想起了那个不知道该叫阿姨还是妹妹的水族大夫人风聆语。

多了风静语的百年记忆,她已经不难猜到,为什么风聆语会与水向天成为一对,除了两人各自的利益考量,最大的原因大概是风聆语希望照顾好朋友荷逸语的儿子,让他堂堂正正成为水族的第一继承人。

不知道水流觞现在如何了呢?

上次打完怪兽,用小镜子给他“发了条短信”,告诉他一切都好已经找到妖怪,之后就没再联络了,自己真是个坏人啊!利用完了就扔,今晚一定要跟他打声招呼,不过打完招呼之后呢?

宁禹疆想到水流觞那双平淡中带着纵容与无奈的眼睛就觉得心里一片混乱,算了算了,还是继续当个坏人吧!

宫殿里早就已经有人整理得十分干净舒适,简直不像曾经空置过,宁禹疆在水族与风族的宫殿里住过,也住过羽族的“巢穴”,人间的宫殿倒是第一次住,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正好因为吃得太饱需要消化一下,干脆让小宫女带路把湖岸边加上宫殿走了几圈,在九曲桥上都逛了三回。

她不想太过劳师动众,便把阿土仔和丑小鸡都放在宫殿里,反正阿土仔腿上的伤势没全好,现在还没法走路,丑小鸡就更不必说了,不过刚刚能站稳而已。

被她挑中了带路的小宫女名叫婉玲,宁禹疆知道后然不住打趣道:“咦,你有兄弟姐妹叫‘万试’吗?万试万灵,多好的口彩啊!”直把婉玲说得哭笑不得。

婉玲年纪很小,性格活泼,她与宁禹疆相处大半夜,慢慢发现宁禹疆并不像宫里妃子公主一般高傲自持,不把宫女太监当人看,于是也稍稍放开一些,偶然也敢小小地与宁禹疆开两句玩笑。

“宁小姐,太子说你是修道之人,你会不会法术?”修道人在普通凡人眼中可是很神秘的族群呢!婉玲对这个问题好奇好久了,这时终于憋不住了。

宁禹疆笑道:“会一点吧……”话音降落,忽然听到水上宫殿那边传来扑通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落水了,水声中更传来熟悉的吱吱声。

莫非是丑小鸡与阿土仔出事了?!

宁禹疆神色一边,顾不上与婉玲说什么了,转身就往发出吱吱声的方向跑去!她与婉玲正走到宫殿的后方,这里并无连接湖心宫殿的九曲桥,一眼望去就是水汪汪的一片,而宁禹疆跑的方向正是直直往湖里去的!

婉玲大惊失色,伸手想拉住宁禹疆,制止她的投湖行为,却哪里比得过宁禹疆的速度?!就在在婉玲焦急之际,奇景发生了!

宁禹疆并没有落到湖里,湖水在她脚下仿佛是平地一般,她是真的从湖面上跑过去的,而且速度快得让人难以置信,再仔细看看她脚下,才发现她双脚根本没有沾到湖水。这下婉玲也不用求宁禹疆表演法术了,眼前凌波仙子一般飞过湖面的少女充分满足了她对修道之人的美好幻想。

160 狗嘴里吐出实话来

宁禹疆眨眼便跑到了事发地点,那里的水面正被一鸡一犬扑腾得热闹,而它们的临时小窝正浮在旁边的水面上,显然是被人一窝端了往水里扔。

宁禹疆一手拉过竹篮向着丑小鸡和阿土仔方向一兜,就把它们兜进篮子里提出了水面,再向前跑几步就到了湖心宫殿的岸边,衣服上除了刚刚打捞那一鸡一犬被溅到的几块水迹,完全跟刚参加完宫宴时差不多。

不远处的花丛枝叶沙沙一阵乱响,显然是她来得太快,刚刚把丑小鸡和阿土仔扔到水里的凶徒还没来得及走远。宁禹疆怒火沸腾,把她家小动物搞成落汤鸡落水狗,就想跑掉了事?!哪有这么便宜!

随手扯下臂弯上的长长披帛,向着花丛方向一扫,“哎哟”一声惊呼,一个身穿宫女服饰的女子被披帛扫到,半边身子像被棍子狠狠打了一下,痛得她滚倒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宁禹疆一手提着篮子,大步走上去,拿披帛将这宫女绑住,就往宫殿里推。

这边响动这么大,守在宫殿附近伺候的太监宫女都跑了过来。有几个在九曲桥附近,刚刚明明见到宁禹疆到了湖岸上的更感惊异,怎么人忽然就到了湖心岛上呢?莫非这湖底还有密道?

不明就里的人打量一下被宁禹疆绑住的宫女,似乎今天并没有被派到这边伺候啊!莫不是那宫的贵人派来搞小动作被这位宁小姐当场抓住?啧啧,这宁小姐也未免太过厉害了些,竟然徒手就把人抓住了绑起来。

其中一些知道厉害的人一见那宫女的样子便吃了一惊,他们都认出这个宫女是皇后身边的人,名叫淮珍。

一名小太监趁乱偷偷跑过九曲桥去通知宫里的太监总管刘公公,这位刘公公正是太后的得力助手,听闻此事急急去了找皇后。

颜旭羽亲自指派来伺候宁禹疆的大太监看到竟然发生这样的事,当即出来指挥众人回到各自岗位,同时也派人去通知太子。这事可大可小,一个处理不当,伤了太子与皇后的面子都不好。

宁禹疆不理会这些人在下面忙什么,一手将被抓住的宫女推入宫殿里,将她绑在柱子上,然后快速检视阿土仔与丑小鸡的情况。

丑小鸡还好,就是湿嗒嗒地有些狼狈,阿土仔四肢伤势未愈,在水中拼力挣扎,导致伤上加上,本来身上一些敷了药的伤处被水泡过,也要重新处理。宁禹疆越看越火大,但也只得先动用法术为他们吹干身子,然后再为阿土仔身上换药。

太监在门前高声叫唤“太子驾到”,宁禹疆却仿佛一点都没有听到,依旧专心地在为阿土仔上药,颜旭羽快步走进来,看到这个情景,也知道小姑娘在发火。

他也很火,好不容易找借口留在宫里的娇客,结果第一晚就出事,他现在非常有兴趣知道,这个胆敢明着搞鬼的家伙究竟是谁!

他也不去招惹宁禹疆,向身边随侍的太监打个眼色,太监们马上把那个绑在柱子上的宫女淮珍解了下来,押到他面前跪下。

“大胆贱婢,你受何人指使,竟敢在宫内行凶?”大太监大声喝问道。

“张公公,冤枉啊!奴婢冤枉啊!”淮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喊起冤来。

“说!”张公公不耐烦道。

淮珍说道:“奴婢是受皇后之命,来找银珠儿,下午时皇后曾到悦水宫赏景,银珠儿顽皮跑进林子里不见踪影,皇后向着这里四面环水它也跑不到哪儿去,便说让银珠儿耍耍,晚上找人来把它找回去就是了。今夜宫里大宴,皇后回宫了不见银珠儿这才想起此节,又怕银珠儿冲撞了贵客,所以派奴婢来寻它。奴婢正在树丛中找寻银珠儿,就被宁小姐莫名其妙绑到了此处,说奴婢行凶,奴婢冤枉、冤枉啊!”

她口中的“银珠儿”乃是皇后养的一只白猫,因为毛色白中带灰,光线之下看起来似是银色,身形圆胖,因此得名,宫里几乎人人都知道。淮珍这一番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宁禹疆抓住她之时,附近并无见证,更无人看到她亲手把阿土仔和丑小鸡扔入水中。

颜旭羽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他稍稍点个头,就有太监出去查证,回来时面有难色,禀报说:“外边的人说,皇后下午确曾来过悦水宫游玩,这淮珍来悦水宫时,也曾对其他宫女交代说要为皇后找寻银珠儿,至于宁小姐的宠物,一直是放在这宫殿前厅之中,事发之时正巧宫女不在,所以也无人见到究竟是何人将它们投入水中。”

颜旭羽对于这样的答案非常不满,正待要发问,忽然一直不吭声的宁禹疆抬起头来,冷笑一声道:“你想着附近只有我们两人,只要抵死不认,就没事了对不对?”

淮珍哭哭啼啼好不可怜:“奴婢不敢,奴婢真的是冤枉的,请小姐明察!”她姿态放得极低,她也知道像自己这种身份,是死是活在皇后心中根本不值一提,但是皇后现在正与太子较劲,只要对方查无实据,自己又抵死不认,这宁小姐与太子抓不到把柄,顶多让她受些皮肉之苦,也不好把自己如何,皇后为了面子也会出力保住她。宁小姐再受太子宠爱,总不能一入宫就得罪皇后,弄出跋扈残酷的名声。

可是如果自己受不住逼迫刑责承认事实,恐怕皇后第一件事就是与她划清界限,到时她就真的小命难保了。

宁禹疆笑眯眯道:“好!你就真以为没人能证明是你下的手?我就让你死个明明白白!阿土仔,告诉大家,谁把你和丑小鸡扔进水里的?”

阿土仔很配合地看着淮珍,开口道:“就是这、个宫女!她趁、这里没……人、把我们、抱出去!”

一只狗竟然会开口讲人话,淮珍吓傻在地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宫殿里其余的太监宫女也吃惊不小,不可置信地看着篮子里被绷带缠成粽子状,挫得掉渣的小土狗,全然忘记了反应。

161 风寒与感冒

颜旭羽早知道宁禹疆的仙人身份,也知道这一鸡一犬来历不凡,所以稍稍震惊过后,就恢复正常。

只听宁禹疆又问道:“她抱你们出去你怎么不叫唤呢?”

阿土仔看了她一眼道:“我以为,是你叫,她带我们,出去……到水边,发现,不妥,来不及……”

虽然话说得很艰难,而且断断续续,但是意思很清楚了。

淮珍看着阿土仔嘴巴一张一合地把经过说出来,又惊又怕,尖叫道:“妖怪!妖怪!这是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