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与依佳快步跟在张公公和华公公的身后。

眼前的皇宫十分的宽敞,地面平整,笔直的甬路几乎可以同时行驶几辆车辇。后来,乌兰才知道,这不过是侧门而已,真正的门,是永不会对这些下人们开放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便又见一道精致的月亮门儿,门里,可见各色的花草,一片郁郁青青的秀美景色,张公公行至门前,便在那门前站定了,回过头来,嘴唇微动,掐着嗓子说道:“华公公,你且退下罢。”

华公公急忙深施一礼,赔着笑脸应着:“是,有劳张公公。”

说罢又回过头来,对乌兰与依佳说:“两位姑娘,这位是掌管内务事宜的张公公,日后的一切事宜,就由张公公做主了。你们且保重罢。”

从初见到现在,这华公公怕是第一次说这样客气的话,倒唬得乌兰和依佳都是一愣。

两人点了点头,那华公公细细的眼睛扫了一眼依佳,便转身去了。

张公公,却站在原地,双手交手着放在自己的大胖肚子上,陷在肥胖肉褶里的眼睛,看着乌兰与依佳。

依佳会意,立刻上前几步,从袖口掏出一锭银子,塞在张公公的手里,细长的眼睛弯着,笑道:“张公公,我们姐妹两个离家在外不容易,宫里的事情多,规矩也多。您可要多费着点心,凡事多提醒一下我们姐妹。”

张公公将银子拿在手里,掂了的掂,两眼放光,丰厚的大嘴亦咧开来,匆匆将那金子塞进袖子,脸上的神色攸的恢复了方才的傲慢,轻挥了一下手中的拂轻,满意的笑道:“还算你懂事,你们两个且随洒家来罢。”

依佳点头称是。回头示意乌兰跟上。

乌兰加快了脚步赶上去。心里却冷笑。这中原倒果真是地大物博,人才济济,就连个太监也要雁过且拨三分毛的。这皇宫里的黑暗由此便可窥斑见豹了。

穿过这道月亮门,景色倒是完全与方才所见的不同。

此时虽然已是深秋,但宫中所种的花草却依旧葱郁。精美的假山被叫不出名字的植物点缀,树木的叶子虽已经微黄,但随风摇曳,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绕过长廊,便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往一个小院,院口立着两名穿着粉袄绿裤的宫女,远远儿的见了张公公,便满脸堆着笑意,欠身行礼,清脆的说道:“见过张公公。”

张公公的大脑袋微微的点了点,行至院门口,回身对依佳和乌兰说道:“这两个是内务府拨给你们的宫女――春燕和吉祥。两位姑娘暂且先在这里住下,等待皇上召见罢。”接着顿了顿,肥胖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至于能不能真正留在这宫中,与别个主子们一样享受圣宠,就要看两位姑娘的造化了。”

依佳忙还礼,“还要有劳公公多加提携。”

张公公颇为满意的看了依佳一眼,腆着大肚子一步三摇的走了。

“两位姑娘快进屋吧,一路车马劳顿,快些休息休息,我们替姑娘们准备沐浴。”到底是宫内之人,惯会看眉眼高低,两个宫女,圆脸的叫春燕,长脸的叫吉祥,都是五官端正,谦卑客气的。

浴房里热气升腾,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让人全身都感觉到放松。

“两位姑娘,”春燕客客气气的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是两件绛红色衣衫,脆生生的笑道,“这是为两位准备的衣裳,我暂且放在案上。请容春燕和吉祥伺候两位姑娘更衣罢。”说罢将手中的托盘放下,与吉祥一并走了上来。

“不劳两个妹妹了,”依佳却突然上前一步,客客气气的拉了春燕的手,从袖口里掏出几两碎银,塞到她手中,笑着说,“我们也不是什么名媛淑女,还是自己来自在些。”

春燕受宠若惊的连连后退,不敢去接那银子,吉祥亦在一旁连连摆手,说道:“姑娘这是干什么,我们姐妹两个是上头派来服侍姑娘们的,怎么能拿姑娘的银子。”

“妹妹们不客气,”依佳不由分说的将银子塞进春燕的怀里,“我们姐妹两个初到中原,不懂得宫里的事情,日后就有劳两个妹妹了。”

春燕红着脸看看吉祥,两个人的目光里都有着拣了宝贝的欣喜,知道遇到了大方的主儿,便都连连点头,“姑娘有什么事就尽管吩咐我们两个,我们一定会尽力好生的服侍。”

看着两个宫女走出门去,依佳方才回过头,走向乌兰,琥珀色的眼睛里平静如水,淡淡的说道:“见到皇上之前,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你的容貌,尤其是这宫里的任何一个女人。”

乌兰笑着点了点头。

她自幼便在皇宫里长大,要她如何不能领教宫中女子的妒忌的厉害?妒忌是一种毒药,最易在无法获得爱情的女人身上发挥作用,让她们发疯发狂,变得有如魔鬼一般可怕。而美丽,则是伴在女人身上亦福亦祸的微妙物什,它可以让你平步青云,亦可以让你身陷险境。

依佳走到乌兰的身前,伸出手,慢慢的替她摘下了面纱。

玫瑰花般的脸颊,晶莹如玉,精巧的鼻子,有如樱花捏合而成唇瓣柔软秀美,闪耀着金色流光的琥珀色眼眸清澈得有如雪山圣湖,在蒙蒙的水汽里,有一种让人几近窒息的美好。

依佳的手微微颤了颤,又继续替乌兰除去她身上的繁琐装饰,一件一件放在案上,再解开她的衣裙,露出婀娜的身姿。

这是造物主仁慈的厚爱,使晶莹剔透的羊脂玉精心雕琢而成的美丽**。瀑布般的青丝倾泄而下,半遮半掩着挺翘的臀,不盈一握的腰身,均匀而修长的美腿,就连手足都无一不精巧细致动人。

乌兰任空气中温热的水气笼罩着自己的全身,转过头来看着依佳,在她的眼睛里,乌兰看到了仰慕、欣喜、担忧,与…心疼。

乌兰淡然的笑笑,在依佳的眼里,却有种安慰的感觉。

伸出手,乌兰慢慢的摘下了依佳的面纱。

妩媚的脸庞,细长的眼睛被左颊的痣点缀着,自有一派性感妖娆,直挺的鼻子,略显得丰厚的嘴唇红润而充满了诱惑。比之乌兰,依佳更有一种成熟女子的风韵,虽然相貌远不及乌兰,但也同样娇美可人。

水气中,对于即将来临的未知命运完全无法揣摩的两个女子,就这样默默无声的相视。

此时相逢相识,谁知下一秒站在自己面前的又将会是哪个?或许转眼间,便是人世沧桑,生死两相离…

正文 第二十八章 雀翊舞

更新时间:2009-7-30 17:44:25 本章字数:2341

晚些时候,有一位执事的太监来到乌兰的住所,告之乌兰与依佳,三日后,乃是万寿节,皇上会在酉时设宴,届时乌兰与依佳要在宴会上献艺。这三日里,可要好好的准备。

临走之前,留下一张名帖,说是可以将曲目及所需要之物填写在上面,差宫女把想要演奏的曲目上报给内务府,自会有人安排其他事宜。

献艺…

乌兰捏着那张名贴,笑得眼睛眯成月牙儿。

巧立名目而已,其实谁不知道,这不过是暄元帝召见苏丹国女子,意欲宠幸的借口?

听说这暄元帝的皇后,是出了名的善妒,这一番宠幸之后,面临着自己的,又将会是怎样的厄运?

这实在是让乌兰觉得有种冒险的新奇感。

仰面躺在床上,将手中的名贴反复把玩,乌兰眼睛里的笑容一点点的在扩大。

她在苍羽的府坻里,住了两年。

两年的光阴,她一直都在学习着如何服侍男人,如何令男人动情。她曾一度渴望着进宫的时间能够再早一点点,这样她就会早一点铲除叛党,以及在中原的不利于乌吉的因素,协助乌吉早日回到苏丹国。可是,当这一天即将来到的时候,她竟然,感觉到心底有一丝的苦涩。

不是已经打算好将曾经属于自己的骄傲都全部摒弃了吗?不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即便是血海地狱,也要闯它一闯的了么?

为何,到今天,心里,却又有如此不甘的酸涩涌上来?

“依佳,”乌兰抬眼看向懒洋洋的躺在床上的依佳。

“嗯?”依佳挑了挑眼睛,有如妩媚而慵懒的猫。

“你擅长用什么乐器?”乌兰问。

“都好。”

都好?

乌兰有些哑然。莫非,这又是苍羽花尽心思调教出来的女子?虽然心下有些疑惑,但乌兰却又颇觉得有些好玩。她倒是真想知道,这苍羽,到底已经将手伸到了宫里有多长。

“那这曲目…”乌兰晃动着手里的名贴。

“晚些时候就知道了。”依佳打了个哈哈,翻了一个身,背对着乌兰,似是沉沉进入了梦乡。

还真是嗜睡…

自从沐浴过后,这依佳就一直倒在床上这样睡个没完。这性子,还真是跟猫一样,随性又不羁。

只是这曲目,为何又说晚些才会知道?

既是想不通,便也不去想它。

乌兰索性也将名贴扔到一边儿,伸展四肢,让自己像是一片被压平了的叶子,平平的贴在床上,闭上双眼,让思绪变得空灵起来。

用毕了晚餐,依佳照样还是偎在床上睡她的大头觉。

乌兰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这间屋子,虽然只是临时用来安顿苏丹国女子的,但是却也相当的整洁而雅致。紫铜铸成的烛台燃着红烛,轻轻摇曳,投在墙壁上一簇簇跳动的火焰。

不知道,这间小屋里,曾经停留的苏丹国的女子,都有着怎样的容颜,她们在这间小屋里住过多久,有没有笑过,有没有流过眼泪。而今的这几名女子,又有几个,是活下来的呢?

脑子里正在混乱的想着,便听得外面有轻轻的敲门声。

乌兰立刻坐直了身子,谁想这依佳的动作却远比她要快上百倍。

方才还是像只猫一样偎在床边的依佳,这会子突然跳起来,迅速的奔向门口,侧耳贴到门上,听了听,然后不发一言的将门打开来。

门没有完全开,只是闪出了窄窄的缝,一个黑色的包裹竖着递了进来,依佳接了过来,然后迅速的向门外看了眼,又快速的将门关上了。

乌兰沉默着,看着依佳打开包裹,从里面取出一个信笺,快速的读了,举到蜡烛前燃成了灰烬。

“让我们跳‘雀翎舞’。”依佳简短的说道。

“雀翎舞”?

乌兰微愣,但随即袭上心头的,却是一股子怒意。

“雀翎舞”,乃是苏丹国最美的舞蹈。

传说苏丹国的子民,都是孔雀的后代。在几千年前,有一只美丽的孔雀,飞过拉斯达雪山,因爱慕拉斯达雪山之湖的美丽,便情不自禁的化做翩翩少女,在湖边跳起了美丽的舞蹈。正巧一个打猎的小伙子路过此地,与孔雀仙子一见钟情,并且共同坠入爱河,就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繁衍了后代。他们的后代,便是苏丹国人。因为孔雀仙子的眼睛是琥珀色的,所以每一个苏丹国的女子的眼睛,也都是琥珀色的,像拉斯达雪山的圣湖一般清澈见底,波光潋滟。

孔雀仙子的舞蹈,便也由此流传下来,被苏丹国人称作“雀翎舞”。

但“雀翎舞”虽是苏丹国的舞蹈,却也并不是人人都会跳,更不是人人都可以观赏的。因为这“雀翎舞”对舞者的资质要求极高,身、臂、手、腿,都要柔软至极,妩媚至极,能够把“雀翎舞”的美感发挥到极至的舞者,在苏丹国简直有如凤毛麟角。但正因为这舞蹈的难度如此之高,所以被苏丹国诩为“圣舞”,是只有至高无上的苏丹国皇室才有资格观赏的舞蹈。

而今,这苍羽,竟然让自己在这中原诸多不入流的污合之众面前跳这曲“圣舞”,莫非是在羞辱自己这落没的公主,羞辱我苏丹国皇权倾覆的境遇么…

乌兰的眉,高高的挑起,一抹带着鄙夷的微笑挂在唇边。

她拾起了名贴,走到案上,执起笔,蘸满了墨,素手轻悬,在洁白的纸上游走。

你这怪物,以为我苏丹国最神圣的舞蹈,是这班中原的虎豹可以觊觎的么?你若是想看,本公主就让你看个痛快。

呵…

呵呵呵呵…

正文 第二十九章 送贴

更新时间:2009-7-30 17:44:27 本章字数:2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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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下了一天的大雪,今儿早上却是晴空万里,让看着便也有了好的心情。

下一章就要面圣了哦,到时候会有怎么样的华丽怎么样的火花怎么样的波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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娟秀的字迹在白纸上绽开一朵朵墨花,映着烛火,别有番雅致的韵味。依佳的纤手捏着这笺名帖,细细看去,细长的眼,弯成月牙弧度。

“明儿差春燕那丫头送到内务府吧。”乌兰报以同样的笑容,重新躺在床上,舒服的枕着玉臂,心里反而安稳了下来。

“好。”依佳应道。

第二天一早,依佳便唤来了春燕,将这笺名贴,与一锭银子交与她,要她将这两样东西,交与内务府的管辖乐府的专人。

这春燕想来也是刚进宫没多久的小丫头,眼皮尚浅,没见过这么重的银子,吓得一张脸通红,连接也不敢接。

可是依佳早就看得出来,这春燕虽尚年幼,但性子稳妥,嘴皮子也利索,比那虽然年长却笨嘴拙舌的吉祥更加的灵透。便拉了她,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春燕听着,连连点头,红扑扑的小脸儿上浮现丝丝浅笑。

依佳将金子塞进了春燕的袖子里,又紧紧的握了握春燕的手,这春燕便带笑,扭头快步的去了。

春燕心里揣着事,脚步走得也急,慌里慌张的,一头闯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没眼色的东西!”对方伸出手来厌恶的将春燕一推,这丫头险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抬眼望去,却见自己撞上的,是位穿着秋香色对襟短袄,配浅绿色百花长裙的宫女,细致的眉眼,一脸傲慢。

这等衣裳,是上等的宫女才配穿的,这股子傲慢,亦是上等的宫女才会有的。

“云霜姐姐,”春燕看清了来人,吓得一张小脸微微变了颜色,急忙低下头来,毕恭毕敬的施了一礼,“春燕愚笨了,云霜姐姐摸怪。”

云霜虎着一张脸,站在春燕的对面儿。旁边的两个宫女倒是惯会看眼色,立刻跳出来狠狠的掴了春燕一巴掌,指着春燕的鼻子,寒着脸喝斥道:“你是哪个宫里的?走路都低着脑袋的么?”

“这般的没有眼色,恐是你家主子也是个没睁色的!”

春燕挨了打,脸上火辣辣的疼,眼前金星直冒,却只得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但是对方问到了话,又不能不答,只得屏着气细声细气的应道:“回两位姐姐,我叫春燕,是新来的,还没有这个荣幸被分到哪个主子的宫里。还望姐姐们不要怪罪春燕的莽撞。”

春燕这一席话,说得可怜兮兮,让人听了便忍不住的生出几许同情来。

云霜厌恶的瞪了春燕一眼,理了理自己的宫装,派头十足的扬着下巴走了过去。

那两个宫女亦各自狠狠的瞪了春燕一眼,屁颠屁颠的跟在云霜的后面,离开。

不过是皇后的侍女而已,有什么好张狂,倒弄得自己跟娘娘一样。

春燕揉着自己被打疼的脸,照着云霜的背影啐了一口,立刻转过身,向内务府飞奔。

云霜趾高气昂的走在前面,突然顿住了脚步,使得同样趾主同气昂的跟在她身后的宫女差一点撞到她的身上。

“刚才那个小丫头,她说她叫春什么?”云霜皱着眉问。

“叫…叫春燕吧。”左边的这个歪着脑袋想了想回答道。

“春燕?”云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那天内务府的小太监说分给那几个番帮女人的宫女叫什么来着?是不是也有个春字的?”

“云霜姐姐,”右边的宫女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笑意,“便是有春字又如何,不是说遭了劫,只剩下了两个?这两个番帮蛮子还能兴起什么大浪?我们还是快些去拿了东西,回皇后那里复命罢。”

“胡说!”云霜瞪起眼睛,喝斥那宫女,“现在进到宫里来的女人个个儿的狐媚,胆子也大,若是不多留些心眼,谁知道哪天这宫里又会冒出来个兰婕妤?替皇后娘娘分忧,是我们份内之事,你们也该有些觉悟!”

两人齐齐应了声“是”。

云霜继续前行,才走了几步,便又顿足,兀自狐疑的想了半晌,总是感觉到有股子不对劲,皱眉道:“这事还是不对,那小蹄子没事跑这么慌张干什么?刚才问她在哪个宫,她又不敢说?”说毕又转回头对右边的这个说道:“你跟去看看!”

右边的这个,显然也是颇有些不情愿,但被吩咐到了,也只得应了,转身去追。

春燕没有找到内务府专司乐府的专员,料想兴许也是人家不愿见的,便折身返回,走了几步,又想到那云霜乃是皇后面前的红人,其性最是刁蛮难缠,岂会是自己三言两语便可糊弄得了的?

这样想着,便扭头,从另一条路绕开,匆匆回到了住处。

见了依佳与乌兰,春燕上气不接下气的将此事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