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着那一日。”片刻,他驻足,冷漠地落下一句。

身后没有回应。华南灼微觉错愕地回过头,只见阳光与月光交织的绣林里,少女的身影瞬间消散。

他伸手去抓,然而下一秒便回过神来,这只是他地梦境而已。

所以他只是更为冷漠地负手立于林中,看眼前的景致一点点的消散。

新皇登基之后,前来暗杀的刺客统共二十有余。

然而真正伤到华南灼的,却只有那个一身火红的舞姬。

;——漂亮的瞳仁,泛着浅浅的恍若琥珀一般的光泽。如同多年之前苍竹苑清冷月色下那个人影。

华南灼醒来之时,身边放着一只精致地小盒子。而那盒中之物,在很久之后他远离喧嚣云游四海的岁月里,一直陪伴身旁。

修长的五指微一用力,揭开盒盖,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散在屋子中。

—那是两枚新鲜的眼珠,色泽剔透,触感微软,恍若上好的琥珀。

琅轩抱臂由帘后走出,华南灼淡淡瞥他一眼:“做得不错。”

“只要皇上喜欢,没有什么是得到的。”琅轩宽大的袖袍轻垂而下,施施然上前为华南灼披了外袍,声音平缓,“这东西属下已专门加工过,即使保存个数十年也绝无关系,不过,属下还是希望能够寻到更纯粹的品种。”

“你…”

“这东西虽然漂亮,却容易玩物丧志,若有朝一日皇上当真因为此物耽搁了朝纲,属下必定寻来最纯粹的品种然后彻底销毁。大好河山,定胜过这些漂亮地珠子。”

他轻笑出声:“你是在提醒朕?”

琅轩恭敬地屈身拜下:“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想知道,在皇上的梦中,究竟看见了什么?”

“梦?”

“据说是可以看见心中潜藏地记忆,是隐秘,也是期望。”然而未等他应答,琅轩却已主动地退开。

准备好的话就这么噎在喉头。

琅轩再没有提及那个问题,所以,他也不必应答。

多年的岁月里,对于身边这个亦臣亦友的下属,华南灼极少隐瞒。他们有着相同的愿望,如两株依仗同一面墙生长地藤蔓,彼此相依相靠。所以当他每一次退缩或是迟疑之时,琅轩总能轻易看穿。

可是就算看穿了,又能如何?

有些情感,即使知道那是错的,却还是会身不由己。因为情感本就不是理智所能控制,而这也是它长久以来地意义所在。

能控制住的,唯有不去表示爱。

固执地维持着遥远地距离,孤傲又决绝地踏上自己的路。

在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华南灼选择独自旅行。

他踏过蜿蜒曲折地山路,攀上顶峰,等待云破日出的第一抹感动。

喷薄的红色,耀眼而夺目,风疯狂地掀动着鬓发,吹乱了他的衣衫。他站在山的最高处,伸手便能触及那片绵软的云彩,世间万千恍若足下蝼蚁,数十年光阴只似一梦。

云淡风轻。

不知是谁提及的句子,就在这一刻骤然袭上脑海。

初日渐升,开始有挑夫负着沉重的担子一点一点沿石阶而来,粗旷而豪迈的歌声萦绕山间,夹杂清脆鸟鸣,竟配合得无比妥帖。

有个小丫头跟随父亲身边,唧唧喳喳地闲扯:“你知道么,据说华南翊为了那苏丹国的公主放弃皇位啦!就这么随手扔下一个王朝,真是要江山不要美人!但据说哦,那苏丹国公主曾服侍过前帝王,也不知对华南~是真情还是假意,说不定根本是贪图对方的权力…”话到此一顿,小丫头望着面前走来的高大男子,对方一双寒冰也似的深眸直直盯着自己,让她很是错愕。

“此话错了。”那男子淡淡道。

“嗯?”小丫头忽然忘了言语。眼前那张面容竟是如此英俊,修长的脸部线条,高挑的剑眉斜飞入鬓,唯独眼眸深不见底。

“此话错了。”那人固执地重复。

“怎么?”小丫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思绪。

“没有人能说苏丹国公主不爱华南~。”男子的声音低沉,好似波澜不惊的海面,却又有无数暗潮独自汹涌,“因为爱与不爱,只有她自己有资格判定。”

就像他曾在寂静安宁的夜晚,对着镜子,轻轻拾起那青铜面具,覆住面容,然后取下,好似有人在看着一般。

—因为爱与不爱,只有自己能够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