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宁当着他的面,将十三留给她的书信打开,片刻又重新放入了信封当中仔细封好,放了枕边。

里面一共也没写多少字,都是在数落自己的罪状。他说浑浑噩噩这么多年,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现在想起来悔不当初,好男儿当应志在四方,不立业怎能成家,只叫她好生照顾宝儿,要保重身体。

单看这书信,当真看不出什么。

只他走得这般的急,令人唏嘘不已。

李朝宁坐直了身体,看着顾修笑:“昨个我问他要不要名正言顺地做宝儿的爹,问他要不要搭伙过,看来是给他吓到了,这个时间他去军营能干什么,可有差事了?”

他转身要走,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是顿足:“他和我一起长大,一个老师教学,一起上战场打仗,从来没有分开过,情同兄弟我并不知道他心仪阿青,十三知道我抬了阿青进门,本来是从六品校尉进京听封,结果与我不欢而散抗旨不尊连降三级,后来更是远走他乡再未回来过,今天夹个包袱就去了营地,必当先去领罚。”

话音一落,也不等她作何反应,大步去了。

朝宁一直垂着眸,翠环拿了汤药给她,也接过来喝了。

又坐了一会,叫翠环拿了她给哥哥做的那件大斗篷拿出来,披上了。

屋内很暖,可她却觉不出片刻的温暖,抱了手炉,李朝宁不叫人跟着,一个人出了屋里,这么一会儿,天空当中又飘起了雪花来。一片片的白,在她的眼前落下,让她想起了很多的事情。

伸手,雪花掉落指尖,冰冰的凉。

春暖花也开,冬至花已落,茫茫的白雪也遮不住心头的惆怅。

朝宁顺着羊肠小路,走到东院,远远的就听见嘿嘿哈哈的声音,她听着像是宝儿的动静,不由加快了脚步。东院的大院里,果然是宝儿的声音最响亮:“哈!”

她拢紧斗篷,站在门口张望。

喜童推着顾莲池站在一边,宝儿拿着一根木棍,蹲着练把式,她的面前,是负手而立的顾修,两个人在一个圈子里,正面对面站着。她下盘很稳,蹲着蓄势待发,却一直没有动。

朝宁的目光落在女儿的身上,不由勾起双唇来。

宝儿双手举着木棍,紧紧盯着顾修,好半天才跳起来哈了一声。

她力气大,顾修也不敢小瞧了她,可一撩袍角刚一转过身来,小姑娘却是慢慢移动脚步围着他转,而不往前扑了。

已经连续三次给他一下夺下木棍了,这是第四次比试,起初,他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后来一回头,发现了顾莲池来不及收回去的手势,才反应过来,这孩子竟然用手势帮着宝儿在找他的空门。他再不给宝儿留机会,当空一脚劈头,宝儿非但不躲开,竟然架棍来挡,也忒大胆!

就是她力气再大,也是个孩子,只惊得朝宁两步冲了过来她的眼里,别的再容不下,只剩下了宝儿,也是看见她了,宝儿先撤了棍子送了他的手上,后跳一步跳出了圈子来:“大叔!改日再来,省得我娘担心!”

顾修点头,伸手拂落了她腿上的雪,转身走向顾莲池。

宝儿则跑了李朝宁的面前来:“娘,你好了吗?”

朝宁一把揽过了她的肩头,也是转身:“好了呀,宝儿在干什么?”

宝儿笑,坦然道:“大叔带着我去看夫子了,夫子原谅了我,说不用写那些字了,我跟大叔说我不爱写字,他就问我喜欢什么,我说喜欢我爹教我练的枪法,舞起来可厉害了!”她抱住朝宁的一边胳膊,言语间带了许多的得意,“可大叔说他比我爹害厉害,问我要不要试试看,能不能打到一下,我当然不服气啊,试试就试试。”

李朝宁哭笑不得:“你这孩子,人不大,倒是胆大。”

宝儿扶着她往出走:“试试怕什么,这次不行,看准了他招式,说不定下次就打得到呢!娘别担心,大叔说只要我打到他一次,他就送我一匹小马一把铁铩,等他回营地还说要带我去呢!”

她蓦然抬眸:“去营地干什么?”

宝儿得意至极,一下跳了她的前面去,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黑漆漆的眸子里,仿佛闪着波光潋滟,翘脚比划了一个高度,还夸张地跳了起来:“这么高的小马,到时候我就提着铁铩骑着马,跟着大叔去保家卫国!

她才七岁!

李朝宁顿惊:“谁,谁教你这些的?”

宝儿抿唇,神情又低落下来:“表哥说的,舅舅跟他说我们李家生来就会保家卫国,他说表姐腿不好他得当大夫可惜不能去,他还说要是有人保家卫国,舅舅舅母就不会死了,等我长大了我就去,不叫天下再有乱世!”

朝宁脑中嗡嗡作响,一把将女儿拥在怀里。

她身上披着的这件斗篷,本是是做给哥哥的,结果她没能送出去,父亲临死之前,告诉她的也是安于现世,现在她一病了忽然就忘了她是谁,李朝宁从一出生开始,何曾这般低气过?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脑中炸开,站在东院的边门上,她不由回头。

顾修不知什么时候跟了出来,远远地跟在她们的身后,他手里还拿着宝儿用过的棍子,一下一下打在自己的掌心,目光浅浅,仿佛是随意走出来的一样。

朝宁牵起宝儿的手来,依旧看着顾修:“宝儿,你说得对,我们李家的人,从祖上开始就没有软弱的,哪个不是保家卫国,女人又怎么了,娘真是糊涂了,娘真是糊涂了…”

宝儿仰着脸看她:“娘,你怎么了?”

李朝宁扬起脸来:“娘没事,娘的病,全好了。”

顾修顿足,见她目光又是转身。

他的背影像极了梦里的人,李朝宁笑,也赫然转身:“宝儿,跟娘回去收拾东西,娘要离开这燕京,繁花不过眼前的虚景,你外祖父你舅舅未能做完的事情,娘也去试试。”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顺着北风就吹进了男人的耳朵里。

顾修转过身来,可园内哪还有那母女的身影,只剩北风吹过,天降鹅毛大雪。

第四十二章

看着朝宁收拾东西,三个孩子都有点慌乱。

尤其清止,在旁抹着眼泪,竟是哭了起来,推着宝儿叫她上前,只嚷嚷着姑姑是病糊涂了,让宝儿快点给人抱住了,好叫她躺着去休息。

宝儿先是不动,后来更是蹭了母亲的身边,直帮着她收拾东西。

李厚到底大些,只在旁问着朝宁,问她想要干什么去?

李朝宁才将自己换洗的衣物都收拾了一个包袱当中去,回头瞧见这三小只都茫然的模样,只是笑:“别担心,我的病都好了,就是收拾收拾东西,不日要离开燕京。”

一听她要离开这里,李清止蓦然瞪大了双眼:“姑姑,为什么要离开燕京?”

朝宁回头看了眼窗外,只觉唏嘘:“你爹和你爷爷未做完的事情,姑姑想去接着做完,等到天下真的再无乱世,到时候家家夫妻和美,父慈子孝,岂不是全是和美?”

李厚欲言又止,清止却是急了:“这大雪天的,姑姑能上哪?离开燕京的话,再说我的腿怎么办,现在才能扶着东西走路了,太医院的那伯伯不是说应当静养么?颠颠簸簸的,可叫我怎么养?主要…主要是大冬天的…”

她从来牙尖嘴利,这会却是不会说话了。

朝宁明白她这种心情,才能站起来,甚至是扶着东西刚能走,叫她跟着自己去奔波,耽误治疗静养不说,也影响她的病情。她拍了拍侄女的肩头,叫她不要担心。

李厚沉默了半晌,跟在她的身后:“什么时候走?要去哪里?”

宝儿也在她身边,朝宁回身将三个孩子都伸臂拦住:“很快会走,不过你们不一定非要跟我去,如果我不在的话,应当会有人照顾好你们,放心。”

李厚想了想:“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去边疆,但是我医术不行,只能照顾妹妹们,如果姑姑要远行的话,我想我可以照顾好他们两个,清止的腿现在的确不适合奔波。”

朝宁点头:“姑姑知道,你们就留在燕京,有空我就回来看你们。”

话虽这么说,但是她们都知道,曾经她们李家的两个男人就是抛家舍业,说有空回家,其实真的常不在家。

女人回眸看着宝儿,伸手轻抚她的发辫:“那宝儿呢,也跟表哥在燕京吧,娘以后回来看你,好吗?”

到底是舍不得叫她吃苦,边疆总是动静,前两日兴平皇帝还因此事烦恼,多少军医都折在了边疆乌镇,总叫人恼怒。朝宁打定主意了,想去天子面前请命过去,她本人不在的话,三个孩子,皇帝总能看护好的。

只不过,宝儿瞪着眼,才不想留:“娘为什么不想带我去?为什么问了表姐和表哥就不问我?”

李朝宁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你这么小,还是在家吧!”

宝儿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口:“我和娘一起去,我不离开娘。”

女人轻轻将她拥在怀里:“跟着娘,是要吃苦头的,你能受得住吗?”

宝儿小脸上,全是笑容,重复了一遍:“我和娘一起去,我不离开娘。”

朝宁犹豫片刻,又将她轻轻推开了一些:“可是想好了?要是走的话,一半天就得走,等咱们一路走着,到了边疆也是春天了,怎样?”

宝儿郑重点头:“好是好,只是,风栖昨天来给我拿了些东西来,我想我总也不在这的话,还是还给他吧,娘等我去还了他回来再走。”

凤栖过来的时候,其实李厚是知道的,只不过他是睁一眼闭一眼,假装不知而已,等朝宁回来,他就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她,那一套首饰还在宝儿的床头上摆放着,朝宁未曾看过。

宝儿蹬蹬蹬跑了自己的床边将长盒拿在了手里,又跑了回来:“娘,你看!”

李朝宁打开一看,的确太过贵重了,立即合了起来:“好,娘进宫去请愿,你和表哥前去,悄悄叫了凤栖出来,还给他就是,千万不要惊动别的人,知道吗?”

宝儿点头,忙将长盒握紧了。

女人揽过她,在她的额头上印下轻轻一吻:“愿我宝儿,能体会人间疾苦,方能更觉甜是什么滋味。”

此时大雪已停,郡王府的东院里,侍卫队和府衙的衙役正是大眼瞪小眼。

屋里男人半阖着眼,手里转着两个圆溜溜的核桃,动作缓慢。

老管事在他的身边站着,地上跪着两个人,一个是徐大海徐大人,频频擦着汗,身边还跪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他长得十分魁梧高大,一脸横肉,浓眉大眼皮肤黝黑,都是凶相。

顾修今日有些失神,半晌才想起徐大海是谁来,抬眸让他起来。

也是这胖大海未穿官府,急着邀功穿着常服就跑到郡王府来了,听见顾修叫起,才赶紧起来坐了一边:“王爷,下官耗费了几个月的时间,总算找到些许蛛丝马迹,这个高纯志曾是明月的相好的,后来销声匿迹好几年,总算给人找到了。”

老管事低头:“王爷,这人老奴的确见过,明月原先不是许过人家么,还来府里闹过。老太太见她可怜就叫人给打发了,后来家里来人说,要赎她出去,她死活不肯,似乎是这么回事。”

徐大海带来的两个衙役上前来,在背后按住了高纯志:“怎么回事,还不快说!”

顾修的眼前,似乎就有阿青的模样,看不真切。她去信说孩子动得厉害,让他早点回来,他霍然站了起来,只叫老管事到一旁叮嘱了两句,转身出了府衙。

街上人头攒动,在这么一刻,他竟觉无力。

再怎么样,人也不会活过来了,这个时候如果让他仔细去想的话,他也已经想不起阿青的模样。

大雪过后,街上才清了一些,马车还不能来回行走,只有闲暇下来的人们到街头看热闹,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顾修顺着人流脚步缓慢,走过南大街,耳中逐渐清晰,能听得到叮叮当当的动静。

他转身过去,看见一个铁匠铺里,大冬天光着膀子的男人,正打着火花。

说也奇怪,他的目光,一下就被水缸旁边的铁铩吸引住了,他幼时和十三一起习武,教头教的就是铁铩,二人旗鼓相当,称兄道弟,好不快活!可惜越是长大了,就越是生疏,后来干脆反目。

他小的时候,教头就给他造了一把小一些的铁铩让他用,顾修站在铺子外面,扯了扯唇。

他的儿子要是能起来何他比试一番,该有多好?

想到莲池的腿,怎不可惜?

顾修叫人将铁铩拿了过来,问了价钱,直接扔下了银钱,转身往回走。

匆忙之间,也找不到好手给她打一把,他提着铁铩走在街头,行人纷纷避让,一共也没走出去多远,才回来到郡王府的门前,老管事便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脚步缓慢,将铁铩插在雪地上:“怎么样了?”

老管事欠着身子:“回王爷的话,老奴让徐大人带回去再审了,总不好在郡王府用刑的,按照高纯志交待的,他就是之前和明月有过婚约的那一家,只不过她卖进郡王府之后,一心想攀着高枝伺候主子,竟然悔婚。他气不过几次三番找机会进府来送菜,借机给她逮到了迫她从他,后来她死也不从,他一时气愤就给人掐死了,府里到处是人,不敢声张才绑了石头扔进了莲花池里。”

顾修一手扶着铁铩,只垂着眸:“这么说,他和明月,都和阿青没什么干系了?”

老管事不敢抬头:“也只有他的供词,应该是的。”

男人慢慢扬起脸来,这个结果也是他早该预料到的。

当年阿青落水,待他回府,所有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只沈曼受了惊吓,也病了一阵子。阿青临死之前,让他不要责怪沈曼,说这是她的命,她自己不小心落水,莫要迁怒于人。

他也曾问过沈曼,到底怎么回事。

沈曼吓得直哭,只说和阿青两个人在莲池旁边散步,她见荷花开的美,便要采摘。

当年两个人身边都没跟着丫鬟婆子,她一时任性到了水边,不顾阿青的劝阻踩着池边的碎石头下了水,结果脚一滑竟然掉了下去,惊呼起来。

阿青是为救她,呼喊两声拿了长棍来拽她,可她大着肚子,力气也小,没能把人拽上来,倒是自己也掉了水里去了。

沈曼吓个半死,连哭带喊引来了自己的丫鬟才七手八脚的将人推上岸去。

沈曼其实是沈家的嫡长女沈绣,从小娇宠惯了,虽然任性淘气,但是心思简单,藏不住事。

而真正的沈曼因为是姨娘所生,从来是胆大谨慎,做事滴水不漏。

他再睁开眼睛时候,眸子里面已然全是决意:“高纯志家里还有什么人?”

老管事愣住:“这个…”

顾修一把将铁铩长枪:“继续查。”

他脸色冰冷,正要转身,忽然听见一阵熟悉的铃铛声由远至近,郡王府的马,都在后院马厩里,为了方便朝宁来回进宫,他送了西院一辆马车,马儿的脖子上挂着一样的铃铛。

老管事应声退下,顾修握紧了铁铩。

果然是西院的马车从门前经过,李朝宁掀着车帘,回眸张望。

第四十三章

明月当空,北风呼啸。

西院的大门一到晚上就会关起来,继而从郡王府的后门走过,顾修坐在书房里,偶尔抬眸看一眼窗外,他特意开了一条缝,可惜从日落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时辰了,李朝宁还没有回来。

他单手执书,半晌都未翻过一页。

老管事还在身边呱噪:“徐大人派人来说,高纯志原来家里只有一个老娘现如今也早死了,早几年还有个妹子,那几年天下不太平,也不知嫁了哪里去,问不出来,也无从查起。”

顾修皱眉:“呵~”

老管事低着头:“那几年户贴都不全,乱着呢,就知道叫个二丫,这可去哪里能查得到,高纯志认罪了,再问别个他也说不清楚,要老奴说啊,阿青落水和明月的事,应当是巧合。”

他说出巧合这两个字,抬头看着顾修,后者目光冰冷,抿住了唇。

老管事叹了口气:“明日过堂再审,王爷可去旁听,高纯志已经认罪,现在被大刑伺候得奄奄一息。若是失手掐死明月的话,如今又是自首才被人抓住,罪不至死。”

男人啪地将书扔在桌子上面,和他猜想的一样,什么都不会问出来。

老管事不敢再言语,就站在他的身后。

顾修拂袖起身,站在了窗前,北风吹在窗棱上面,带着沙粒哗啦呼啦地响,院子里已经有了轻轻的脚步声,他伸手将窗更开了大些,女人脚步轻快,披着斗篷正往这边走过来。

他迟疑片刻,快步到门前推开了房门。

李朝宁一手提着灯笼,踏雪而来,顾修下了石阶,两个人都顿住了脚步。

风吹过她的脸,她对他微微欠身。

他目光浅浅:“身子可好些了?天寒地冻地还是多在房中休息。”

朝宁点头:“谢信陵君记挂,只不过朝宁本就是山野村姑,金贵不得,无事。”

顾修负手而立,完全没有走开的意思:“李厚说,你进宫了?”

她笑笑:“是的,燕京也来过了,宝儿也有了名姓,心愿已了。父兄在世时候悬壶济世,我想天下虽大,看山河虽乱,行千里路,万里路,总也不枉在这世上过一遭,跟皇上请了愿,讨要了个牌子,明日便走。”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里似乎有一个漩涡,能给人吸进去。

李朝宁眸色微亮,顾修怦然心动,不由勾唇,竟是对着她笑了。

平时见他鲜少笑,此时她十分警醒:“笑什么?”

他扬着脸,看着空中明月:“赵国河东义,楚国鲍仙姑,以后我齐国也有裙钗女,扬名天下去。这样的人,才还自称是山野村姑,不可笑?”

她轻咳一声,直接忽略掉他的调侃之意:“莲池的腿,坚持练习就好了,汤药配方我已经告诉李厚了,每隔一段时间我也会过问的,问题不大。”

李朝宁走过他的身边,想了想又是站住了:“保重。”

两个人之间,说熟悉其实并不熟悉,可说陌生的话也并不陌生,也不知道从几何起,说起话来总觉微妙。她抖了抖斗篷,到底还是与他擦肩。

顾修只站在她的背后,自觉失言又失态,看着她的背影像是入了定一样。

他说的这些话,其实并不是他心底想说的,此时看着她加快的脚步,心凉如水。

朝宁很快走远,回到西院,意外的是顾莲池竟然在,他现在能拄着拐杖站起来,此时正和清止一起做着康复双腿的动作,喜童在一旁吃着糕点,不时还举起大拇指夸奖自己小主子一句。

宝儿在旁乖巧地写着字,说是要给爹爹写一封书信。

李朝宁脱下斗篷,将灯笼挂在一旁。

李厚连忙上前:“姑姑,真要走了?”

她点头,对孩子们笑笑:“嗯,明天晌午雇了马车就走,都准备好了。”

宝儿也抬头:“娘,咱们去哪?”

朝宁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小脸:“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咱们慢慢地走,等到了那千里之外,就能春暖花开了。”

正说着话,身后咕咚一声,顾莲池失力,连人带椅都倒了下去!

喜童差点噎住,赶紧上前。

宝儿也滑下椅子,两步到了他的面前,伸出双手来,要抱他。

刚才还扶着椅子对着她笑的人,此时一脸怒意,却是推开了她两手去:“李大夫哪里去?我的腿还未医好,这大冬天的要到哪里去?再说你们能去哪?”

喜童抱他起来,放在轮椅上面,顾莲池定定看着宝儿的笑脸,更是脸若冰霜。

宝儿讪讪地拿了他的拐杖给他:“我和我娘要走啦,不爱在这园子里圈着了,大江南北,我们想去哪就去哪,能去的地方多了去了!”

朝宁也笑:“嗯,药方我已经给了李厚,以后他在京中顾看着些,你多练练腿,用不了半年,会好的。”

顾莲池抿唇:“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