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咬人了?

还又哭又闹了?

林宝铮捂脸:“我咬他了?我还哭了?”

紫玉在下颌处比划了一下,龇牙道:“那一口就咬这了,都出血了,你哭什么,我看你一个眼泪瓣没掉,装哭呢!”

宝儿捧着自己的脸,懊恼至极:“酒真不是好东西,喝多了怎么这样?感觉好丢脸啊!”

紫玉笑:“这也没完,横竖不叫你摔一下,你是就不放开人家,后来啊没有办法,我看顾大公子也是无奈,到底配合你让你摔了,结果你力气没了,俩个人都摔了地上,然后就全部结束了,我们忙得一头汗,你呼呼睡着了。”

林宝铮穿上了新裙,自己想了下自己昨晚可能干的那些蠢事,顿时窘了起来:“我摔地上,就睡着了?”

紫玉又给她穿鞋,让她下床洗漱:“嗯,你是直接摔了人大公子身上,趴着人肩头睡着的,我们费了好大的劲,才给你们两个人分开,不得不说小姐你有的时候力气还是很大的。”

宝儿简直不敢想象,幽幽地看着她:“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紫玉耸肩:“我都看见人家公子身上有你的鞋印子了,不过也还好,至少你没吐他身上啊!”

她按着宝儿,叫她坐在了梳妆镜的前面,开始给她梳头,想必这丫头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一脸的笑意。宝儿后知后觉地在镜子里看着她,叹着气:“紫玉姐姐,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幸灾乐祸呢!”

紫玉当即否认:“哪有!没有!”

说完又不自在地低了头,在宝儿耳边小声说道:“他害得你呀总是受伤,也的确是出了口恶气么!”

这丫鬟平时都做粗使的,能伺候小姐本来就有亲厚的意思,两个人的年纪也没差多少,紫玉今年十五,才比宝儿大两岁,说起话来也是没深没浅的,宝儿才不在意,更喜欢这样的人在身边,当即笑了出来:“我喝醉了干什么事我可管不了,谁叫他来了。”

两个人一顿说笑,紫玉给她梳了头,还精心拿了腰饰给她戴上。

镜子当中,当即出现了一个娇俏少女,林宝铮才刚任这丫鬟随便摆弄,此时却见了一个不一样的自己,当即彻底从醉酒当中清醒了过来。她巴掌大的脸上,美目顾盼,左右来回地看,才发现今天紫玉可让她美了一次。

头顶取代发带的是一个镜花水月水滴形的眉心坠,称得耳边的两个辫子都美了起来。她微怔的时候,紫玉还给她脸上扑了点粉,宝儿很不习惯的偏过头去,紫玉连忙扳住了她的脸:“别动,夫人可是说了,叫我看着你,也让你消停几日。既然我伺候你,就得伺候好了,先打扮得美美的,然后我们现在开始可以学着做一个大家闺秀。”

林宝铮伸手挑了下眉心坠,好奇地仰着脸看:“那就戴着这个,但是别擦粉了,我不喜欢。”

她是嫌弃太繁琐了,腰间的腰饰也一一解了下来,就拿了表姐给她的锦袋挂了腰间,站起来转了一圈,目光在精美的裙摆上一扫而过,紫玉特意给她选了件中长裙,裙长到踝,腰间的腰带还特意打了个漂亮的扣子。

抬脚走了几步,感觉自己都快不会走路了。

宝儿求助地看向了紫玉:“姐姐,你这样让我怎么走路啊!估计要是跑起来就得摔跤啦!”

紫玉帮她整理了下后腰,用力给她绷紧了,让她的腰看起来更细了:“跑什么,走路都不能大步走知道吗?燕京的贵人们别说女人了,你看那些公子们有的都穿长袍,走起路来这样的走,风姿绰约的呢!”

林宝铮眨着眼:“风什么?什么意思?”

紫玉叹了口气:“还是夫人有先见之明,她说让你去书院跟着上几天学,也能安生些。”

上书院?

宝儿顿时蔫了:“我是真的很不想去,因为一写字一看见夫子就困怎么办?”

两个人出了屋里,外面日头已经老高了,紫玉跟着她的身边,看着她果然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抿着嘴笑。林宝铮有点恼,走两步停一步,慢慢适应着这种小步伐:“你确定是我娘的意思?让我学着这么走路?”

紫玉笑:“小姐就忍忍吧,人家小姐都这么走路。”

宝儿皱眉:“不行,我才还想要找我娘去说呢,我是要当捕快的人,还得跑起来抓坏人的,怎能穿这种东西!”她走得很慢,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坚定起来,“再说我娘都跟我说过,裙钗女裙钗女,这就是世人对女子的偏见,什么燕京贵人,我走路什么样我穿什么衣裙,干他们什么事!”

她越走心里越是不快,到了院子里,更是不耐烦起来,伸手提起了裙摆,快步上了石阶。

紫玉忙追了上来:“诶呀小姐啊,前面有客人,被拽裙子啊!”

宝儿才不管那些,这就到了堂前来,厅房的门只虚掩着,门口站着一个小厮,似乎从未见过。她看着他也有点眼熟,倒是陆成风身边的人原来就认识她,规规矩矩地叫了她一声林姑娘。

紫玉也连忙在她耳边嘀咕了一句:“是到京的陆大人,特意来拜访夫人的。”

林宝铮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陆大人是谁,正是犹豫自己是先离开再说呢,还是先进去,就听见母亲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李朝宁的声音听着还微微扬着轻快的调调,是那样的熟悉:“其实我是不在意什么嫡子庶子的,陆大人府上的孩子我也都很喜欢,但是两位大些的公子我瞧着和宝儿也不怎么投缘,还不如陆离,她们从前就总在一块,他似乎也很喜欢我们宝儿,既然陆大人有意提亲,我倒觉得她们两个也能合情合意。”

提亲?

宝儿一下听见了这两个字眼,她刚要冲进去说她不定亲,紫玉一把拽住了她。

与此同时,陆成风在里面哈哈地笑,当即一口应下,又是好顿感激不尽。

李朝宁也笑了:“但是我宝儿年纪还小,不如我们定下五年之约。倘若五年之后,令公子和宝儿真能初心不改,那便是天赐良缘,若是另投桃枝,那便一拍两散,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如何?”

不如何,林宝铮伸手推开了门。

第六十二章

林宝铮始终记着顾莲池嘲讽的模样,他说她回到燕京,也无非就是定个亲生娃子了,她是打心眼里抵触的。所以听见娘前说什么五年之约,什么定亲当时就忍不住了,可推开了门,她最先看见的,却是一脸惊喜的陆离。他就站在陆成风的身后,目光一落她的脸上,先是错愕,再惊喜,后又低下了头去羞涩起来。

陆成风也看着她:“多日不见,宝铮也似乎不一样了呢!”

宝儿连忙上前施礼:“陆伯伯。”

李朝宁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目光当中尽显调侃的笑意:“我宝儿今日可算像个姑娘家了!”

宝儿走了她的身边,悄悄扯了娘亲的袖子,朝宁悄然抽出自己的袖子,警告地瞪了她一眼。平时宝儿虽然淘气,但是从来最佩服娘亲,从来不敢忤逆,此时见她心意已决,只能暗暗地恼。

她抬头看着对面的少年,陆离一直在傻笑,脸上都是见到她的欢喜。

原来她也特别喜欢和她在一块,有人欺负他的时候,她从来冲在最前面。现在本来不那么愿意的心一看见他清秀的脸,看着她欢欢喜喜的模样,也就没那么不愿意了。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陆成风连声应下,回去就托媒婆过来。朝宁摆了家宴,原本陆成风带着陆离来也是阴差阳错,少年在他出门的时候就追了出来,他担心宝儿吃了酒今日会不会不舒服,特意跟过来看看,过午宴罢,也顾得上多说什么,陆成风就带着他离开了李家。林宝铮送他们离开的时候,陆离也才偷偷问她一句昨天晚上怎么样,她当然不能说自己耍酒疯了,只说好着呢,两个人窃窃私语的模样被陆成风看在眼里,偷偷对着李朝宁使眼色。

送走陆家父子,林宝铮这才上前抱住了娘亲的一边胳膊:“娘,我还想跟你说呢,我想去府衙当捕快抓坏人,我不想订什么亲,和谁都不想呀!”

李朝宁牵着她的手,往回走,还特意帮女儿提起了裙摆:“我宝儿穿戴起来,也有倾城国色,这也得多谢你亲爹了,给你一副好容貌。说起来这都怪娘,但凡娘要是能忍气吞声,你亲爹也不可能不管咱们,也不可能不管你,爹娘俱在,哪个敢小瞧了去?十三虽然待你亲厚,但是他现在并无实权,你表姐吵闹着非要去选秀,沈家又登门提亲,许多许多事情在一起,都像是大石头压在娘的心头。娘这辈子性体凉薄,当初走的时候,就不该问你们,直接全带走就没有之后的事情了,可娘没有,娘想着让你表姐和表哥在燕京生根也是好的,我们李家是需要延续的,娘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权势这个东西,真的是…真的是很有用。什么因什么果,娘看陆离也是个好孩子,定下五年之约也实属无奈之举,你不用放在心上,想做捕快就做捕快,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宝儿跟着她走回院里,只觉得朝宁这一番话听着是和她解释了,但有些话说得又有些莫名其妙:“娘说好那就是好的,再说定亲就定亲呗,就是成亲了,日后不相宜还能合离,才定个亲还有五年之约,宝儿听娘的。”

李朝宁笑,知道宝儿想得简单,握着她手脚步缓慢:“都听娘的?”

林宝铮当然点头:“都听娘的。”

女人想了想,给女儿的手握在掌心:“那如果娘再给你找一个爹呢,不是你亲爹,也不是你现在这个爹,如果成了的话,可能就一起生活,你也很有可能会改名字,你愿意吗?”

宝儿好半晌才明白,娘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愣住,想再问问娘去哪里找,但是朝宁已经放开了她手,似无意地往东院瞥了一眼。

宝儿却并未在意,她逐渐长大,已经明白了有些人有些事不能勉强,她不能自私地问娘,为什么林十三,她爹就是不行,不能问娘,她为什么不喜欢她爹。当然了,就连林十三也对她说,他说其实他就想给她当爹爹,其实和她娘要是在一起也是搭伙过,他说他心里也有个人的,他说他和她们做邻居也做了好几年,她娘要能喜欢他也早喜欢上了,他们两个人啊,没可能。

这话说得轻巧,可说完了,她始终记得他的表情。

就连她都感觉得到的痛色,回到屋里,宝儿心情不好,将自己摔在自己的床上歪着。

胡思乱想当中,又听见她娘在院子里说话。

起先她也没太注意,可后来一下跳下了床,林宝铮提着裙摆飞快跑到窗口,一个小厮低着头在院里正和李朝宁说着什么,很快,她娘就点了点头,说了句知道了。

紫玉从外面进了屋来,还端了盆水,这会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冷不丁看见一个人影杵在窗边,吓了一跳:“诶呀!小姐你干什么呢?”

林宝铮仿若未闻,只看着她娘非但没有返回自己的屋里,还往东去了,昏暗的光线下,她猛然想起朝宁往东院看过去的那意味深长的一眼,心里扑腾扑腾飞快地跳了起来。

她怔怔想了想,当即跑向了门口。

那裙子撩得老高,紫玉才放下水盆,当即喊叫出来:“小姐啊你裙子!”

可她走路多慢,等她追到门口,哪里还有宝儿的影子…

沈家的大门前,郡王府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顾莲池在喜童的身后缓步下车,侍卫队紧随其后,沈家当即有人出来接他,因为信陵君的缘故,沈家上下待他都极其亲厚,平时也是和沈江沅一起混玩习惯了,这两年因为顾修刻意疏远沈家,才觉得有些生疏。

他被人迎进府院内,脚步轻快。

沈夫人在家,自然安排了人给他拿了干果和糕点吃。

喜童和沈家也有相熟的小厮,挤眉弄眼地打着招呼,就瞧见平时沈江沅身边的小厮就站在沈夫人的身后,不由稀奇。顾莲池当然不是来吃东西的。他左右环顾,只是张望:“怎不见你家哥哥?”

沈夫人看着他,叹了口气:“别提了,这孩子,迷住心窍了,现在谁劝也不听,闹腾呢!”

顾莲池当即起身:“他闹腾什么?我去看看。”

沈夫人也是无奈:“这不是向李大夫家的宝姑娘提亲了么,江沅听说人家要选秀了急的不行,非要定人家姑娘。可媒婆去了,人家李大夫不愿意不说,还好顿给她一顿数落,你想想她这是数落谁呢,分明是看不起我们,这亲事我们还不愿意呢!”

少年顿足,回眸看着喜童:“李大夫拒绝了?”

沈夫人叹了口气:“说起这件事,我就很恼,可惜江沅不知道怎么了,还闹起来了,先是不吃不喝的,后来还要去人家去问,早起叫他爹给他关了起来,我是管不了了。”

她捶着胸口,小丫鬟赶紧给她轻抚胸口。

顾莲池问清了沈江沅的地方,特意拿了钥匙,转身出了前堂。

沈家的园子里,到处都是各种园艺风景,早有小厮在前面引路,喜童跟在少年的身后,颠颠地凑近他:“这怎么又是拒绝了呢,我这耳朵可怎么听的呢!”

顾莲池也不言语,只淡淡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

少年的下颌,还有一个血印子,白天仔细看能看清是个牙印,此时天色渐暗隐约看不清楚。喜童偷眼瞧着他,见他此时心情大好不打算计较可是松了口气,他那日撞见顾修和李朝宁在一起,敏感地察觉到一丝暧昧来。本来是想说给主子听,可一打趣就忘记了,此时想起来了,又勾起了好奇之心。

转过大院,到了后院沈江沅的屋子里,远远地还能听见他的吼叫声,窗口处能看见跳起落下的身影。顾莲池走到门口,却是拿着钥匙晃了晃:“这几日没见,哥哥怎么这么狼狈,上蹿下跳的像是个猴儿了。”

沈江沅听得明白,立即从窗口跑到了门口:“莲池!快把门打开放我出去,我要去问问怎么回事!”

也不知道他脚底踩到了什么,还稀里哗啦直响,顾莲池慢条斯理地打开了房门,一身脏污的沈江沅当时就跳了出来,他腿上海缠着之前绑着他的长绳,绊绊磕磕地差点摔倒。

顾莲池抬眼一看,屋里摔了一地的陶器玉器,可是一下乐了:“你这是在干什么?这门亲事不成,你还得死了不成?”

他一仰脸,下颔的伤口就露出来了,沈江沅自己解着绳子,抬眼看着他:“我是要死了,我得去李家问问清芷姐,为什么她不答应这亲事,难道进宫选秀就真的比嫁给我好吗?”

顾莲池当即怔住:“你去问谁?”

侍卫队侧立在旁,院子里涌进了沈家的七八个小厮丫鬟来,有的拿了东西进屋里去收拾,有的端着水盆迎着沈江沅让他洗漱,他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也是饥肠辘辘,强行被人按进了旁边的屋子。

喜童这回可是挺起了胸膛来,在主子面前使劲地拍着:“沈家去说亲的对象是宝儿,这是千真万确的,才刚沈夫人还说过,这个我一定一定没有听错,听说那媒婆临走还叫李大夫臊了一脸不自在呢!”

顾莲池紧随着沈江沅进了屋里去,一个时辰之后,他领着一脸懵的沈江沅到了沈夫人面前,再三保证了不再纠缠这件婚事,才顺利将人带出了沈家。此时夜幕降临,天已经黑了,郡王府的马车就停在了后门处,少年先一步下车,让喜童去叫李清芷出来相见,自己则慢悠悠地转回东院。

空中繁星点点,明月明晃晃地挂在上面,这天地之间,不知怎么,仿佛开阔了许多许多,他孑然一人仰着脸,勾起唇来。不知道怎么生出来的乌龙,原来沈江沅中意的是李清芷,他去沈贵妃那求的也是清芷,结果来提亲竟然提了宝儿,估计李大夫也不能想到阴差阳错的吧!摸着下颌,他不由想起了那个混蛋宝儿来。小姑娘咬他这一口可是用了力气的,后来他真是又恼又怒,可人却趴在他的肩头睡着了,那时候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是府衙门口的大鼓,震着自己的胸腔里,咣咣作响。

蓦然回眸,西院里静悄悄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从这里走过,扬起脸来,还想着如果刚好遇见她了,定要不理会她,叫她看着自己干过的好事懊悔去。可惜少女似乎不在,平日她若在家里,那都得鸡飞狗跳地叽叽喳喳,顾莲池负手走过,到底是走过了园门。

东院里也静悄悄的,晚上总有不知名的虫儿欢快地叫着,少年脚步缓慢,走到了院子当中。

回到郡王府,自家的东边院子了,才觉略有失望。

喜童很快就给李清芷送好了信,追了上来:“主子,没瞧见宝儿,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她的丫鬟到处找她呢!”

顾莲池加快了脚步:“她干什么去,与我有什么关系。”

喜童嘻嘻地笑,突然伸手往前一指:“诶,宝儿,你怎么在这?”

少年蓦然抬眸,左右环顾,可别说眼前了,周围哪有什么人影,他目光冰冷,当即回手提起了喜童的领口来:“你是皮痒了么?三番五次戏弄我,若不看在你哥你爹的份上,这就叫人牙子打发了去!”

喜童见他动怒,也是忐忑起来:“别,别,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公子千不看万不看,也看在小的从前救过公子的份上…”他一抬眸,透过顾莲池的肩头看见了一抹人影,当即大叫起来:“公子,宝儿!宝儿真的在你身后!”

他手指着少年的背后,可这个时候顾莲池哪里肯信,大怒时一脚将喜童踹翻在地:“滚!”

喜童自知自己犯了下人的大忌,太多的逾越,让主子恼怒了,可此时眼看着宝儿游魂一样飘了过来,他已经说不出别的来了:“真的,这次是真的啊大公子,宝儿…”

顾莲池冷笑一声:“她什么人?能叫你自以为是地以为我在意她?成日挂在口边…”

少年转身,话未说完,却是怔住了。

林宝铮是真的就站在他的身后,她走起路来竟是没有半分动静,也不知她来东院干什么,老树上挂着的灯笼,映着她惨白的脸。分明是和平常不同的装扮,那额头上的眉心坠精美绝伦,他刚才想叫住她,可人淡淡瞥了他一眼,也不知是看见他了,还是没有看见他,很快就走过了他的身边。

第六十三章

走出后门,李清芷挥手叫丫鬟回去了。

她虚掩了门,脚步很轻,才一轻咳了声,沈江沅一下子从暗处窜了出来吓了她一跳。清芷自己提着灯笼,向前一抬手,顿时皱眉:“沈江沅,你找我干什么?”

喜童急巴巴去找了她,让她出门来,她不肯才说是沈江沅找她有事。

此时天色渐晚,犹豫再三李清芷还是出来相见。

沈江沅急巴巴跟着顾莲池出来,其实是背着家里人偷偷来的,他一把抓过少女的手来,一直拽了旁边的暗处去才放开她:“姐姐,有一件事我一定一定跟你说个清楚。”

李清芷挣开他的手,抱臂以对:“什么事,说吧。”

沈江沅原来很急很急,见了人之后,又觉苦涩:“姐姐别恼,慢慢听我说,前日沈家不是找了媒婆来提亲吗?其实我在大姑姑面前,求的是你,而不是宝儿。可阴差阳错的,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娘弄错了,现在两家恶语相对,我知道这亲事难成,就想问姐姐一句,我若是真心相待,有没有可能…”

话未说完,清芷已然接了过去:“那也绝无可能。”

沈江沅比她还小两个月,此时他比她高上一头,低头看着她却是心凉半截,当时就急了:“为什么啊!”

虽然也震惊于他说的这番话,但是很快她就抚平了自己情绪的波动,李清芷叹着气,就只看着他:“沈江沅,你身边也不缺姑娘,你也不缺姐姐妹妹的,我就算了吧,咱们不是一路人,况且,我也不喜欢你这样的公子哥。”

犹如晴天霹雳,沈江沅被巨雷轰得体无完肤:“我…我真心喜欢姐姐,我这样的公子哥怎么了?”

李清芷想了半晌,竟然也怔住了。

她打心底讨厌他的做派,从来就没真地仔细看过他。

少年倒是被她这句话伤到了,更是失态地扶住了她的肩头:“我怎样?”

李清芷当即皱眉,狠命推开了他:“你怎样来问我干什么?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可你说你姐姐有多少,你妹妹有多少?你成日地混在姑娘堆里,有个什么好了?实话告诉你,我就觉得你们沈家没有一个好人!今天也是最后一次和你说,不管我是否选秀,不管我是否进宫,我都不会喜欢你,明白吗?”

他被她推了一边,抬眼看着少女,她柳叶弯眉樱桃口,个子娇小细腰窄肩羸弱,不管什么时候看着她,都想保护她,想让她做他心尖尖上的人。此时纵然有千言万语,也不知从哪里讲起,只觉得心里一肚子的苦说也说不出来。

清芷见他目光又呆怔起来,向前一步弯腰将灯笼放了他的脚边:“灯给你,你早点回去,免得出了什么事,你爹娘你姑姑都来我李家要人,我们担不起这个责任,也不想和你们沈家有任何的瓜葛,你走吧。”

孤男寡女的,本来就不该相见。

说着再退两步,再不回头,转身进了后门去了。

小门当着少年的面咣当一声关上了,沈江沅提起灯笼来,痴痴看着那朱红小门,半晌都没有动。

李清芷关上小门也是站了片刻,她侧耳贴在门上,悄悄听着门外的动静,可惜等了好半天也没听见什么动静,她有心打开门看一看,又怕人还没走,犹豫了下到底还是一步步退回了院子里。

平时,她和他还算很熟的。

怎么也没想到,他原来是要定她的,怪不得听闻她要参加选秀急成那样,清芷叹着气,拿出帕子来擦汗,可以转身差点撞到一人身上,惊得她差点跳起来:“宝儿!你像个鬼!”

林宝铮被她这么一叫,可算清醒过来了:“表姐,你在这干什么呢?”

李清芷双手掐腰:“你还问我,那我问你,你在这干什么呢!”

宝儿茫然地看着她:“对啊,我在这干什么?”

清芷:“…”

小姑娘有点失魂落魄地,此时喃喃出声,只一个劲地问着我在这干什么呢,竟然是朝着李朝宁的屋子走了过去。李清芷以为姑姑在房内,也不以为意,赶紧回了自己的屋里去。

夜色渐浓,男人一身锦衣华服,站在窗口,抬眸看着空中的皎月。

他手里还拿着一块绢帕,轻抚着窗棱,微微叹息。

漆黑的夜里,院子里静悄悄的,窗外女人就靠在墙边,和他有一墙之隔她一身青裙,半点饰物也无,就那么抱臂站在外面。时间长了,顾修当然沉不住气:“我只想知道,你现在这样还能嫁谁去,既然是我的女人了,就该进我的门。”

这院子里也没有别人,女人轻轻地笑:“信陵君如此一来,倒叫我觉得自己可笑了,那我成什么人了呢?为了进郡王府的门,不惜勾引郡王,拖家带口地只为一步登天?用不了几日燕京城的老百姓就会无人不知,到时候我女儿还怎么抬头做人?我侄子侄女怎么还堂堂正正地称为李门之后?”

顾修抿唇:“八抬大轿抬你进门,做郡王府的王妃,如何?”

李朝宁轻轻摇头:“不,倘若你我两个人两情相悦倒也罢了,就这么阴差阳错的…都是酒醉了,我也只当没发生过,信陵君也别放在心上,这样不好吗?”

两情相悦?

顾修一手揉着眉头,只觉疲惫:“我没有消遣谁的空,早年也有再娶一个的心,可也没有合适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怎能当做没发生过?你若接受不了,那就缓缓时候再说。”

女人半晌没有吭声,过了好一会儿,她这才走到窗口。

两个人隔着窗面对着面,都看着彼此,好半晌,还是朝宁先伸出了手去:“我的帕子给我。”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却见她伸手进来递了他一条方方正正的新的。

他迟疑了片刻,女人才笑:“那条是用过的,这条是我新做的。”

说着踮起脚来,一把在他手里抽走了去,将新的帕子又放了他的掌心里,只说了声我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出了东院,李朝宁笑意渐失,将绢帕折好收了起来。

她脚步轻快,直接回了自己的屋里,丫鬟都叫去伺候宝儿和清芷了,她的屋子一片漆黑,没有点灯。

女人推开房门,摸黑走到了桌边,才刚点上了火,就被桌边的人影吓了一跳。

林宝铮直直坐在旁边,双眼通红。

李朝宁放好了烛火,这就到了她的面前:“宝儿,你这是怎么了?”

宝儿动也不动:“娘,你今天和我说的话是真的吗?我不希望你骗我。”

朝宁抬眸:“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