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醉若流云剑法,挥得如同行云流水般潇洒,剑法更是威力惊人,据说,一剑下去,连黄山都能被劈成两份。

十二岁行走江湖,就以一人之力,单挑了武夷山处长年作怪的九帮十三会。

从此一举成名。

这些都是五十郎从每月的江湖志上看来,就对能劈下黄山这码事,念念不忘了好久,好长一段时间,都在家里抗着斧头劈假山。搞得萧老爷心力交瘁,索性下了命令,不允许所有的人用斧头,家里的柴火都是仆人用菜刀一下子一下子劈出来的。

五十郎有个很奇怪的思维,那就是对很强的人有莫名的雏鸟心理,越强越是膜拜,刚一看到江湖志上将冷无双的醉若流云剑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时候,就茶不思,饭不想的痴迷了好几天。

现在有了机会去结交高高在上的偶像,心里自然乐的跟花一样。

不过可惜,冷小少爷此刻并不在庄里。月初,接了品剑大会的邀请,这位冷无双小少爷就一个人上路了。若说这么一个冷心冷面的人,会有什么兴趣,那便只有剑谱和宝剑二样了。

出发的第二天,庄里就收到了奇怪的血书。

字体有大有小,东倒西歪的,血的颜色,黑褐和暗红不等。

上面写着:冤魂索命,灭门卸剑。

每一个字的尾端都顺着蔓延开好大的血渍,短短八个字,却写得恨意浓浓,让人看了不寒而战。

刚收到血书的时候,山庄的人并不在意。

毕竟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庄里都多是往昔在江湖上打滚求生的人,所以,看到这么一幅血书,也只是初始从心底暗暗的憋闷了一下。

等了几天,并没有动静,大家也就更加放松了警惕。

鬼怪乱神之说,卸剑山庄一向不齿,所以,三位执事夫人便将这件事摁了下去,看见大家并不在意,暗地里,松了大大的一口气,如今卸剑山庄妇孺颇多,最怕有意外纷争出现。

而后,月圆的某一天,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先是马厩房里的赵师傅,浑身血淋淋的卧在马厩里,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的不解,却丝毫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从嗓子眼到腹部,被拉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内脏血淋淋的被拖出身体,肝脏和心脏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残缺。

象是被人咬了几口,因为不甚美味,又丢弃了一样。

其实赵师傅在江湖中,往昔也算是排的上名号的,一双老拳打的虎虎生风,这次却连招架的痕迹也没有,就被人开膛破肚,吃了内脏。

大家心下大骇,皆惶惶然,轮流察看了四周,谁知道凶手机灵得很,竟然连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

浓烈的血腥味,蔓延在马厩的空气里,不会武功的三夫人,当场就吐了出来。眼泪汪汪的浑身发颤,回去的第二天就发起了低烧。

虽然心惊,但是,大家默契的选择了沉默,只是山庄的巡院巡的更加紧密了一点。

第二个出事的人,是三夫人的丫鬟碧荷,就在马厩老赵死去的第三天晚上,失去了踪影。

山庄的饭厅前有两个大大的花瓶,一人多高,寻常的男人,需垫起脚来,才能从花瓶的口部看到瓶中的情形,花瓶上面的图案是山庄的秀丽河水。

从山庄刚开始有的时候,就放在了那里。

每日都会有人将它们擦得干干净净。

碧荷失踪的第二天,值日的丫头照例去擦拭花瓶,高高的花瓶的里侧,垂下了一丝黑黑的,亮亮的发丝,阳光下,闪着黑亮的光。

鬼使神差的,擦拭的小丫头走上前,木木然伸手拉住了那绺黑亮,然后稍稍用力的一拉,漫天的血水就随着花瓶的歪倒一起倾泻而下。

是碧荷的头,梗在了花瓶最细的地方。

两眼圆瞪,一脸的悲愤。

头部以下,皆化成了血水,腥臭粘稠。

擦拭的小丫头当场就惊得晕厥了过去。

这下,整个山庄都震惊了,三夫人哭的梨花带雨,几次昏厥,对天发誓说看到了夜里有人影在飘,闹着山庄有鬼,非要搬出山庄。

二夫人是一个长期向佛的,一连几天都缩在佛堂里念经打坐。送饭的仆人进佛堂,都要事先对暗号,诸如:我是庄家一枝花。当然,佣人可以回答:全靠佛光发家……

大夫人的性格最为刚毅,索性每晚提着她的青锋剑,做起了护院头头。

一连几个晚上,都相安无事。

就在第六天,这日晚上,大夫人照例提剑巡庄,突然,从黑暗的竹林里闪出一道红红的亮光,一晃而过,极为迅速,大夫人就眼睁睁的看见自家走在前头的护院从中间缓缓地被分成了两半,当时月朗星稀,将后院照的亮堂堂,倒在地上的护院既没有淌下一滴血,也没有惊叫一声。

就这么眼睛圆瞪瞪的摔成了两半。

饶是大夫人再是刚毅,毕竟也是个长期锦衣玉食的夫人,一下子惊倒在地,至此,庄中再没有人怀疑是冤鬼作祟。

一时间,人心更加惶惶。

出去的话,庄里的人有一半以上有宿仇,不出去的话,就等着一个一个被杀掉。

这么纠结的选择,让庄里的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口。

大家商量了很久,决定由没有宿仇的护院陈刚带着一小批人出去寻找江湖上传说中的驱鬼女天师……苏若若。

说起苏若若这个女人,真是个奇葩,无年龄,无外貌描述,无师承,整个一个三无产品。

传说,再凶恶的厉鬼看到苏若若也会却步。

虽然关于她的事迹都是以讹传讹的故事,但是,这已经成了卸剑山庄最后一根稻草。

没有人敢质疑这个传说的存在。

或者说,没有人敢去破坏最后一个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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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前三后四的阵容,一群彪型大汉将马车围得严严的。

车子摇摇晃晃,五十郎在马车里坐的屁股生痛。

他们赶得很急,有的时候,连住宿都赶不上,就在荒郊野外露宿。

另一方,有凤来仪的柜台边,洛大少捏着萧五十郎的留笺,眸色沉沉,许久不曾动作,半盏茶后,突然怒极反笑。

短小的纸笺上,乱七八糟的写着:洛少,江湖救急,先行一步。

有什么急要这么个半点武功也没有的女人去救,洛锦枫显然不相信五十郎的留言。

虽然自己昨天的少爷脾气发的有点大。将她扔到了中等房间里,自己也很内疚后悔。但是,她也不能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啊,这种不告而别的行径已经深深激怒了自己。

从小到大,哪一个少女不是追着跑着跟在自己的后面。

这个五十郎,果真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

想到这里,洛少的怒气更甚,将那一截小纸给捏的扭曲变形,咯吱作响,眼见着小纸化作了碎片片。

然后,他的手就这么轻轻一扬,从他的指缝飞出沸沸扬扬的白色碎片,像无数只的白玉蝴蝶,飘飘洒洒的从半空中缓缓的落下。

初阳的光辉从客栈的门楣处斜斜的照射进来,将他的脸衬的更加白如瓷,温如玉,嘴角那抹小小的笑,配着他儒雅清俊,让来往的投客看痴了眼。

直到最后一片碎片都被风给带去,洛锦枫的手才缓缓地握起,咬着牙,恨恨的笑,“五十郎,我要让你后悔逃开去。”

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一下子将他的儒雅气质破坏的光光。

远远的,坐在车里,揉着屁股的五十郎没有来由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寒噤。然后缩脖子抱腿,摇头感慨。

果然是秋末了,天气凉的真是快啊……

到了第三天上,五十郎终于住上了客栈。

门楣上挂着一块倒掉着的牌子,因为落了一根钉子,垂在那边,走过去的人,个子中等一点,都能碰在头上,咯吱咯吱的响,上面大方的刻着两个艳红的大字……鬼屋。

这个名字的确起的很形象。

整个客栈笼在了一片漆黑中,偶尔客栈的四周会有青绿的碎光猛地亮起。开门的人提着小小的油灯,咯吱一下推开门,油灯的光影照在他的脸上,说不出的诡异。

“客官,几位?”

为首的大汉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除了小姐是上房,我们都住通铺吧。”

五十郎几乎忍不住想挖墙角,多好的仆人,出门在外搞公干,都不忘记替主人省钱,于是看向大汉的眼神又热切了几分。

她其实不知道,庄里的费用一分不少,这些大汉,早些年都是混在江湖上的,有的极为潦倒,看到钱,就忍不住的收藏,有一文银子,也要掰成十份去用。

久而久之,在这么强大的氛围中,卸剑山庄就自发的形成了一个惯例。

就比如几位夫人,是廉价的购物狂,看到布料清仓,能化身为女壮士,一人扛回来好几匹,然后常年使用。

再比如护院的大汉们,出来公干,总是把差旅费一文一文的省下,然后集体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拖出来,慢慢的数。

听到银子叮当,叮当在寂静的夜里作响,然后,大家都会热血沸腾,激情澎湃的睡觉。

长久下来,省钱成了卸剑山庄的优良作风。

就连无双公子都长期穿着黑色的长袍,里穿穿,外穿穿,没有灰的时候是哑光面料,如果沾了灰,搓一搓,又变成了珠光面料,神奇无比。

一件可以穿上十来月,不带换的。

真乃江湖人士必备的良袍。

“那么小姐,你跟我来。”缺牙齿的老板娘,乘着微弱的灯光,向五十郎咧嘴一笑。

竟然有这么几颗露出的牙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咯吱咯吱,木板楼越走越窄,黑黑的走廊在黑暗中无限延伸。五十郎突然想起上上月的江湖志。

其中有篇很牛B的文章,专门介绍江湖里的黑店。

大凡店铺搞的朦胧带黑,老板长的崎岖不堪,一副自然灾害的样子,肯定就有问题了,再如果,住宿的环境破旧不堪,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味,那么,就要恭喜你了,因为,你百分百就已经进了传说中的黑店了。

百分百的黑店。

五十郎一面走,一面打着寒战。

到了楼梯的最后一个台阶,老板娘突然转头,嘿嘿一笑,道:“姑娘,我们这里很清静,很清静……”

默,五十郎和她对视,废话,连个客人都没有,当然会很清静。

“你听,一点声音都没有。”

就在这时,静悄悄的楼梯道上突然传来咯嗒一声,脆生生的,像是什么掰断了木梁。五十郎立刻用眼神鄙夷的看向老板娘。

老板娘却一下子乐得眼睛眯成了线,道:“小姑娘,我忘了告诉你……”

五十郎看她讲话一段一段,非常郁闷,最烦这种江湖人物了,一点建设性的话都没有,做铺垫的始终是废话,说道关键时候,还来个大喘气。

鄙夷啊鄙夷……

老板娘看五十郎即不惊叫也不慌张,一下子失去了说故事的兴趣,兴致乏乏的继续道:“这里闹鬼!”

五十郎象征性的张了张嘴,本来想做出一副很慌张的样子,谁知道,一张嘴,忍不住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然后,泪眼婆娑的看向老板娘青中带黑的脸,很抱歉的说:“对不住,没有忍住,我本来想表现的惊恐一点的。”

态度非常非常的诚恳。

让老板娘的一口气梗在了脖口,后面的精彩故事,连概述的心情都没有了。

然后两个便默默无言,一前一后的挪动。

直到进了所谓的上房。

五十郎一口气都没有抬上来,这档次搞的,床上没有床幔,取而代之的是厚厚的蜘蛛网,桌子只有三个脚,余下的一只,搬了一大一小的两个圆凳凑合对付了,最玄妙的是半虚掩的窗,严重变形后,吱嘎吱嘎的在风中凌乱。

太有格调了。

老板娘冷着脸,把手里的油灯递过去,临走的时候,使劲地在五十郎的胳膊上捏了又捏。

像捏一只待宰的肥羊。

“小姑娘,你好好的呆这里。一会有好玩的。”

五十郎终于彻底郁闷了。

夜凉如水,风嗖嗖的从破损变形的窗户里灌进来。

全屋子里连个坐下的空间都没有,五十郎临近窗户向外看了看,外面雾蒙蒙,黑暗暗,间歇有些青绿的光在跳动。

这个世上,是没有鬼的。

五十郎不相信有鬼,萧老爷也不相信有鬼。为什么呢?这要从萧家的发家史说起。

萧家的老祖宗,是个做包子的,做出来的包子,全扬州都有名,一连很多代,代代以此糊口,到了萧五十郎老祖的老祖,有一年,自然灾害,不要说面粉了,连树皮都没有多一张。

生意已经萧条到了极致。

萧家老祖宗,痛定思痛了整整一周后,做出了伟大而光明的决定,这个决定导致了日后萧家走向了光明,奔向了小康。非常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这个决定……那就是……挖古坟。

一开始,怀着劫富济贫的心理,萧家老祖宗会把富人家的陪葬挖一半,再塞给临近的穷人墓里一点。

到后来,越挖越顺手,越挖越有职业道德,索性穷富一锅端。

所得的东西里面,不少都传了下来,有一件是萧老爷最为喜欢的,那是一块上好的白玉,因为浸渍了死人的血液,长年累月之后,呈现出靓丽的暗红色。

对着阳光一照,似乎还能看见里面的血像雾一样散开。

五十郎五岁那年,一眼便看中了这块古玉,撒泼打滚,终于从萧老爷的手里夺了过来,从此就端端正正的系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一系就是五年。

萧家是靠挖别人祖坟发家的,从最初的胆战心惊,到后来的超凡脱俗。经历足足好几代人。

所以,萧老爷不相信鬼,五十郎更加不相信。

想了又想,萧五十郎还是自己动手整理下床铺。

睡下去的时候,木板咯吱咯吱的响,偶尔有一两只蟑螂呼啸越过,五十郎索性将自己的鞋都握在了手里,准备随时奋战。

从出来到现在,五十郎的老爹可以欣慰了,她已经越来越偏离淑女这条康庄大道了。

睡到半夜,五十郎迷迷糊糊的转过身,总觉得有什么对着自己看。

挤开眼缝,顿时石化。

床头边,站着个白衣的女鬼,头发长到腹部,垂垂的挡在眼前,呼吸声音大得跟风箱一样,呼哧呼哧。

看见五十郎瞪着眼,一眨不眨的看自己,突然就兴奋起来。

一边扭着身体,一边发出嗬嗬嗬的怪音。

然后缓缓地从嘴里吐出条很长很长的舌头。

五十郎缓缓地坐起,然后表情严肃的同女鬼对视,双手握紧了两只布鞋,指节紧了又紧。

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女鬼更加得意,甩动头发,艳红的舌头跟着荡漾。

女鬼得意的摇头,舌头的幅度甩得越来越大,突然,扑的一下,那根长长的舌头突然就飞了出去,掉在五十郎的头上,从头顶披到她的肚。

五十郎克制的又紧了紧手指,眼睛崩溃的闭了一闭,然后睁开。

看见女鬼一脸羞愧的看着自己,她的双手绞在一起,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显然杂技失败了。

很快女鬼便恢复了最初的惊悚形象,头发重新垂下,盖住自己的脸,声音阴森森,带着颤音,鬼里鬼气的问:“你不怕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