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坐到季沅身边,看到他满手的血,吓得惊叫:“季总,您的手…”

季沅掌心鲜血横流,一道道滑下,滴落在地面上。包间内灯光炫目迷离,如果不仔细看,还不会发现。

不远处的穆连听到惊叫,探过头来看,啧了声,“刃利,当心点。”季沅是个不要命的人,放点血是小事,他也没太在意。

安雅迅速联系服务员,送来医药箱,她小心翼翼的为他止血包扎。

季沅任由安雅为他摆弄着手,眼睑低垂,浓密的眼睫毛在眼窝上投下两排睫影,眼底情绪不明。

周朝城腻在元婉身边,接连问了几个问题后,词穷了。以往来这种场合,那些女人热情似火,他是招架不住,敬而远之。如今有个想搭讪的,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个兄弟正在唱歌,难听的跟鬼哭狼嚎似得,周朝城心思一动,说:“唱首歌来听听?”

元婉一想,这是自己的工作职责,于是点下头。

周朝城走到点歌机旁,选了一首女声版的《喜欢你》,优先,他把麦克风拿给元婉,“会吗?”

元婉再次点头。

“细雨带风湿透黄昏的街道,抹去雨水双眼无辜地仰望,望向孤单的晚灯,是那伤感的记忆…”

季沅脸色一变,蓦地抬起眼,再次朝那个角落看去。

元婉的歌声响起时,周朝城很惊艳。她唱歌跟他想象的一样好听,还带点沙沙的感性。粤语发音也标准。

不过这里都是听惯了大明星现场演唱的公子哥们,即使元婉唱的不错,也引不起他们惊叹。这节奏适合跳舞,几个男人揽着女人的小蛮腰步入中央舞池。

安雅把季沅的手掌包扎好,搂着他的胳膊发嗲,“陪我跳个舞?”

季沅收回视线,看了安雅一眼。

安雅心中一悸,立刻松开了手,讪讪笑着,为季沅倒了一杯酒。他那一眼,令她后背发凉。

“再次泛起心里无数的思念,以往片刻欢笑仍挂在脸上,愿你此刻可会知,是我衷心地说声,喜欢你那双眼动人,笑声更迷人,愿再可轻抚你,那可爱面容,挽手说梦话,像昨天你共我…”元婉坐在角落里,拿着话筒,安安静静的唱着歌。

周朝城看她那样子,不由得有些想笑。其他人唱歌都是站在前面搔首弄姿,恨不得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她倒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一样。

周朝城拿起一个话筒,坐到元婉身边,跟她一起唱,“满带理想的我曾经多冲动,抱怨与她相爱难有自由,愿你此刻可会知,是我衷心地说声,喜欢你,那双眼动人…”

“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歌声。

季沅霍然起身,手中的洋酒瓶砸上茶几。一瓶洋酒摔得四分五裂,又撞碎了桌上那些酒杯和酒瓶。混着浓浓的酒气,酒液泼溅,渣滓崩裂。坐在沙发边上的人惊得直往后退。有的碎片飞到女孩子脸上,割破皮肤,她们疼得失声惊叫。

摧枯拉朽般的爆裂惊叫,逼停了满室喧嚣,大家都看向声音来源处。季沅高大的身影站立着,笼下一层可怕的阴影,平日里不变喜怒的妖孽脸,此时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沉沉戾气。

他阴着脸,又踢了茶几一脚,大步走出包间。

包间内乱成一团,不幸受伤的几个女孩子哭哭啼啼。

元婉不明所以,僵住了。周朝城放下话筒,揽上她的肩膀,轻轻拍了几下,说:“别怕。他就那样,神经质。”

穆连跟出了包间。

皇廷壹号毕竟是一流的娱乐场所,应急能力也是一流,很快,受伤的女孩子被送出去,保洁人员过来把场面收拾的干干净净。片刻后,歌舞升平,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包间外的走廊,季沅高大的身影倚在墙壁上。

穆连为他点了一支雪茄,递给他,“怎么了,沅哥?”

季沅抽了几口,吞吐出浓浓的烟雾。

“叫周朝城出来。”凉凉的声音。

穆连看他一眼,转身进了包间。片刻后,周朝城出来了。

“沅哥,你怎么了?”

季沅用力抽了一口雪茄,问:“怎么认识她的?”走廊的壁灯打在他脸上,表情讳莫难测。

“谁?”周朝城有点没反应过来。

“元婉。”他吐出这两个字时,双眼像是结了冰,冷厉,坚硬。

“上次开车撞到她。”周朝城说,“就比赛那晚。”

说完,他回过味了,“沅哥,你认识她?”

季沅扯了扯唇,丢下冷冷的一句,“怎么没把她撞死。”扔掉雪茄,双手抄兜,大步离去。

季沅走了,而且是发脾气之后走的,大家都没心思玩了。今晚的局很快就散了。

周朝城要送元婉回家,元婉推托,刘燕琳替她应了下来。

刘燕琳陪元婉去换衣服,又问了一遍今晚发生的事。包括一直陪在季沅身边的安雅,谁都不知道季沅为什么会发飙。

刘燕琳给元婉结算了五千现金。虽然元婉第一天上岗就发生了这样的不愉快,但毕竟与她无关,不影响她拿工资。

元婉诧异,“这么多?”

“你们的报酬看客人身价和消费。进豪包招待,这点钱不算什么。”刘燕琳笑笑,“要不是季公子吃错药,散这么早,你会拿更多。”话刚落音,她小心的四下看了看,拍打自己的嘴巴,“呸呸,我说什么呢!季公子今晚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吧。”

刘燕琳送元婉出门,周朝城在不远处的车上等着。

刘燕琳意味深长的对元婉说:“周公子不错,你好好把握。”

元婉无声低笑,像是自嘲。那种富家子弟,完全脱离了她的世界范畴,她不可能抱有任何想法。

元婉上车后,周朝城替她系上安全带。

路上,两人各怀心事,都没怎么说话。到了元婉说的地方,周朝城停下车。

“你认识季沅?”

元婉一愣,“季沅是谁?”

“今晚那个发脾气的人,认识吗?”

元婉摇了摇头,“不认识。”

那种站在社会顶端的人,她怎么可能认识。

“真不认识?”周朝城又问了一遍,看着元婉的双眼。

“不认识。”元婉坦然的说,双眼澄澈如水。

她不明白周朝城为什么问她这个问题,她和季沅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会有交集。

周朝城纳闷了。元婉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撒谎。

“周先生,我回去了。”周朝城还在费解时,元婉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周朝城眉头紧蹙,看着她的身影。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他追下车,拦在元婉身前,“等等。”

元婉顿住步。

“你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比如车祸之类的,导致记忆缺失?”

“没有。”元婉再次否认。她不习惯对人发问,但周朝城一再纠结这个事情,让她忍不住了,“周先生,你为什么认为我一定认识季先生?”

“因为他认识你。”周朝城说,又补了一句,“还看你很不爽。”

元婉怔了怔,随即了然。没想到,那种高高在上的人也会关注到那些新闻。她低下头,淡淡道:“周先生,我无法左右别人对我的看法。”

这一段街区,两边建筑物较为破旧,路灯昏黄暗淡,只发出微弱的光亮。周朝城看着路灯下的她,纤细瘦弱,卸了妆的脸是那种缺乏营养的苍白,他心中又涌起那股怜惜之情。

一阵夜风拂过,黑色发丝摩挲着她的脸颊翩跹,他有种抚摸她的长发和脸颊的冲动。那种异样的骚动,引得他心里痒痒的,站在原地盯着她。

第 7 章

一阵夜风拂过,黑色发丝摩挲着她的脸颊翩跹,他有种抚摸她的长发和脸颊的冲动。那种异样的骚动,引得他心里痒痒的,站在原地盯着她。

“周先生,我回去了。”元婉低声道,转过身,上楼。

周朝城站在楼底下看她。女人脚下的高跟鞋在寂静的楼道发出一下一下清脆的声音,仿佛一下一下敲在他心上。

元婉的背影消失后,他回过神,四下环顾,又看向上方破旧的招牌,皱了皱眉。这环境太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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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婉的工作时间是晚八点到次日凌晨三点。第一天晚上因为这个意外的插曲,她不到12点就回来了。

洗漱后,她坐到床上,打开电脑,把那天写到一半的故事写完,在微博上发布。接着她就在网上看遥控飞机。元婉去同一家店,选了一款更好的飞机。

想象儿子看到飞机时开心的样子,元婉不由得笑起来。

今晚赚了五千,她还想买点什么,逛了逛后选了一套汽车人,一个智能点读机,想到希希喜欢吃开心果,又买了些坚果零食。

选了一堆儿子的东西后,她才想起自己的护肤品也快用完了。算了,下次再说。

元婉关掉电脑,开心的睡了一觉。有钱真好。

第二天一早,元婉去了家政公司。夜总会的工作时间在晚上,她想在白天多打一份工。

张艺劝她说:“日夜颠倒的工作很累,你白天得休息。”

元婉说:“我不累。白天时间充裕,可以做钟点工。”

钟点工的需求量大,张艺拗不过元婉的坚持,给她安排了一个单子。她实在心疼她的拼命劲儿,说:“公司就不抽钱了,你都自己拿着吧。”

他们公司的钟点工是一小时50,四小时起步。元婉做四小时的话能拿200块钱。

元婉也不推辞,笑着说:“谢谢艺姐。”

元婉带上公司配置的清洁工具出发了。她穿着牛仔裤,格子衬衣,外面披了件毛线外套,脚下是帆布鞋,背着双肩包。拎着红水桶上公交车时,看起来就像是做义工的大学生。

顾客住在一个比较大的小区,元婉绕了一会儿才找到那栋楼。上楼,敲门,开门的是年轻女人。她看了看元婉,有些诧异,“你是家政公司的?”

元婉点头,提着东西进来了。

元婉也不多话,换上防滑的胶鞋,戴上手套,从主卧开始清洁。两个女孩子在客厅看电视,其中一个嘀咕着,“靠不靠谱啊?”以往都是中老年农村妇女来做,一看就是会干活的人。

“看看呗。”

她们两走在卧室门口,往里面看去。元婉正站在飘窗上擦窗户。她用清洁剂一丝不苟的把两面的边边角角都擦了个遍,又换上清水再擦一次。窗户明净后,她下来,擦窗台。

她们两看着她干活,看她擦床架时,连床沿里面的缝隙都探进去擦,放心了。

把主卧次卧书房都清理干净后,元婉开始做客厅。他们家政公司做清洁,不是拖地,而是擦地板。她弯着腰,在客厅地面上来来回回。

两个女人窝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玩手机,其中一个刷着微博,惊喜的叫道:“灵魂昨晚写故事了!”

另一个马上打开微博:“看看看!”

她们忽略了电视里的内容,都在聚精会神的看着微博上的短篇。

元婉擦完地面后,对两个女孩子说:“你们起来一下?我把沙发挪开,弄弄里面。”

“好,好!”她们忙不迭起身。没想到这个年轻女孩,这么踏实能干。

布艺沙发不重,元婉一个人使使劲就推开了。她在沙发背后,清理那块堆满灰尘的地面。

“看完了…好快!”

“神转折啊,没想到他们最后还是在一起了…”

“看完灵魂的故事,我又要相信爱情啦。”

“特别喜欢她的文字…”

“灵魂一定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两个女孩子拿着手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沙发背后的元婉听到这些,唇角微微弯起。平静无澜的眼底,起了一丝快乐的涟漪。

藏污纳垢的地方清理干净后,她推回沙发,接着又去厨房做清洁。

等到元婉把这间100平米的房子每个边沿角落都打扫干净后,是五个小时之后了。两个女孩子四下看了一圈,特别满意,高高兴兴的给了她250块钱。

元婉对她们道谢,拎起工具离开。

她从下午一点开始做,忙到六点,晚上八点要去皇廷壹号上班。晚餐她在街边随便找了家面馆,点了2两的素面条。消耗体力后,吃什么都觉得香。

吃到一半时,电话响了,儿子脆生生的声音传来,“妈妈!”

“希希~”元婉当即笑了起来。

“姥爷带希希吃披萨!”孩子稚嫩的童音里带着兴奋,“好好吃!”

“那希希要多吃哦~”

“妈妈回来吃披萨!”儿子在电话那端叫着,“真的好好吃哦!希希留一半妈妈!”

元婉笑道:“希希跟姥爷吃,妈妈现在回不去。”

那边的声音瞬间沮丧了,“我想跟妈妈一起吃…”

元婉忍着胸腔的酸涩,温声软语的把儿子好好安抚了一番。

为了让儿子开心,她离开面馆,去了一家披萨店,买了个8寸的披萨,自己跟披萨一起合影,发给儿子。元寄希也让姥爷给他拍照。母子两人通过照片和语音,用另类的方式一起吃披萨。

元婉跟儿子说笑的时候是真的开心。当她放下手机看着那个披萨时又是真的难受。别人家孩子从小受尽万千宠爱,她的儿子连跟妈妈一起吃披萨这么简单的事都是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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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婉吃过晚饭后,忙不迭搭车赶去皇廷壹号。

换装打扮完毕,刘燕琳带她去包间。今晚不是特别豪包,普通大小的包间,里面只有一个人,周朝城。

他穿着合体剪裁的烟灰色西装,领带系的一丝不苟,外面套一件黑风衣。这种商务精英的正装打扮,与前两次偶然遇见时的休闲风格很不一样。

刘燕琳离去后,元婉问,“周先生,你刚下班吗?”

周朝城低咳了两声,脸色不太自然。

“怎么一个人过来?”

“他们今晚赛车,我最近手感不好,不想玩,过来坐坐。”周朝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给元婉倒上一杯,“你陪我唱唱歌。”

另一边,季沅在赛车场没看到周朝城,问穆连:“周朝城呢?”

“他说今晚有事,不来了。”

“有事?”季沅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