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徐氏也不闹了,拉着老太太跟在后头同往东跨院而去。

东跨院里已然乱成一团,昏迷不醒的白瑞宁被安置在夏芷娟的卧室之中,额上血肉模糊。

“怎会摔得这么重?”夏芷娟没想到会见到这样惨烈的情景,冲到衣柜前随手扯出两件新衣,按压在白瑞宁额上替她止血,又紧握住白瑞宁的手,头也不回地喝道:“备凉开水和淡盐水、干净的布绢来!”

屋里的丫头连忙去备,过一会东西备齐,夏芷娟先以淡盐水及凉开水冲洗白瑞宁的伤处,清出伤口沾染的泥土,这一清理,倒发现白瑞宁的伤势其实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严重,只是血多了一些,又染着土,看着吓人而己。

夏芷娟的手慢了些,“可叫了大夫?”

不待陈妈妈回答,白徐氏已道:“我已派人去请了!”

夏芷娟便又将注意力转回到白瑞宁身上,感觉到手上一紧,却是白瑞宁悄悄用力,捏了她一下。

夏芷娟的心立时放下大半,耐心地将白瑞宁的伤口清理干净。

白瑞宁是真伤着了,额角处寸长的一道伤口,虽然伤口不是很深,但刚刚那一头的血也未必全是假的。

白徐氏在后头也见着了白瑞宁头上的伤,脸色更差,待大夫来了,急忙说道:“快看看会不会留疤。”

夏芷娟冷哼一声,“怎么?怕不好交差?”

白徐氏愤然转头不去看她,夏芷娟又笑,“这次肯定让你失望了,依瑞宁这伤势,就算不留疤,至少也得个把月才能痊愈,要等疤痕全消则要更久。”

那大夫点头道:“夫人也通医理?说得一点不错,要等疤痕全消,至少要再过个夏天。”

得此话,白徐氏的脸色瞬间变得灰败。齐王妃恨不能马上就抬个人进府与侧妃争宠,别说等疤痕全消,就是一个月也是等不了的,如今就算白瑞宁重见光明,难道她又能给齐王送个破相的女子?

想着好好的打算折腾到如今的地步,白徐氏气得浑身发抖。如今白瑞宁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嫁进齐王府了,那齐王妃那边又如何交代?红翡簪都送了出来,难道要她再还回去,给自己戴一顶办事无能的帽子么?再说,就算她舍得下这脸面,那二爷怎么办?白松玉此次能否调回京来主要看齐王的意愿,现在出了这差子,齐王又岂会帮忙?

白徐氏更想到了一个最可怕的后果,齐王妃只想要一个官眷嫡女,至于是谁她根本不会在乎,没了白瑞宁,齐王妃会否把主意打到白瑞怡身上?看着亲手给白瑞宁包扎伤口的夏芷娟,白徐氏恨极了她,可又偏偏无计可施。

“…你还是去求求太子妃吧,只要太子妃肯帮忙…”

白老太太在旁已自顾说了半天的话,白徐氏这会这听进去两句,听罢心里更烦,平时的谦恭孝顺全然不见,抽手就走了。

白老太太被晾在那里还不明为何,夏芷娟嘲道:“母亲可曾想过,如果她真与太子妃关系亲密,瑞怡也不会现在还在宫里记着名,陷在这么尴尬的境地了。”

白老太太一时瞠目,“这…怎么会…过年时太子妃还赏了东西过来的…”

“什么叫来而不往非礼也?”夏芷娟淡淡地道:“他们两口子这些年给太子妃送了多少的礼物?太子妃自然得有所表示,不然岂不是容易让人议论?不过说到底,只是徐明慧的祖父与太子妃的祖父是堂了两代的兄弟,这才攀了个堂姑姑的亲,同为徐家,可太子妃一脉的徐家是守国栋梁,名门望族,她徐明慧一家又算什么?不过是个攀附的小人罢了,太子妃岂会看不明白,与她真心相交?”

其实白徐氏家中倒也没有夏芷娟说的这么不堪,起码还出了个五品外郎,但若与太子妃家中相较,又着实是拿不出手了。这一番话说得老太太哑口无言,夏芷娟道:“我一会就去找李大人打探情况,老爷这件事,如果就此过去便罢,如果有一点情况,咱们白家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也跑不掉,母亲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徐明慧身上,还是想想是否还有他人可以相助更好。”

夏芷娟说罢便让李妈妈扶老夫人回去,而后又送走大夫尽谴下人,这才又重回床头,朝白瑞宁道:“行了,起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白瑞宁一下子睁了眼睛,要坐起来的时候牵到了额上的伤,龇牙咧嘴地一吸气,“疼死我了。”

“到底怎么回事?”

白瑞宁原本还对自己这奇招万分满意,可刚刚听了夏芷娟与老太太说的话,又不确定起来。

“难道我爸被抓这事是真的?”

夏芷娟一拧眉头,“说重点。”

原来今早夏芷娟走后白瑞宁便示意春雨跟着听听是怎么回事,春雨赶到识意堂的时候,正是夏芷娟和白徐氏吵得最厉害的时候。春雨连忙回来禀报,白瑞宁听说她们因自己婚事而吵,春雨又听到了夏芷娟指白徐氏手段下作,便以为是白徐氏串通齐王府抓了白松石,想令自己就范,于是就想了个狠招,既然怀疑她失明是假的,那干脆破相,反正齐王府不能等,她破了相,亲事也就黄了,白松石没了利用价值,自然也会平安无事。

“我踩空跌倒是真的,跌下去才想到这个主意,然后又自己撞了几下,加上陈妈妈找来的鸡血…”

夏芷娟听完后长叹了一声,“也就只有你会想这种笨主意。算了,虽然吃了点苦头,但总算不用再担心齐王府的事,也算值了,你也不用再装眼疾了,这几天好好养伤,我再去找除疤的好药来,不会让你真破相的。”

白瑞宁低着头,闷闷不乐。

“你不用担心你爸。”夏芷娟站起身来,“在我找他算完帐之前,我也不会让他有事的。”

“妈…”夏芷娟转身要走的时候,白瑞宁叫住她,“如果不是我自作主张破了相,如果我能嫁进齐王府的话,我爸他…”

“你想也不要想!我根本不会同意你嫁给别人做小妾!”夏芷娟的语气不觉凌厉,可一看到白瑞宁头上包着绷带,又心疼了,放软声音说:“你爸也不会同意的,所以根本没有这种可能。况且,你以为你嫁给齐王就真能救出你爸?抓了你爸的人叫莫如意,整个大雍最没人性的人!落到他手里的皇亲国戚一品大员还少么?何时见过他给人面子手下留情?”

“莫如意?”白瑞宁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念了两遍才想起来,“就是那个刑部尚书?”

“就是他。”夏芷娟叹了一声,“你别多想了,想也没用,我现在去打听消息,你千万管好自己,别再出差错。”

说完见白瑞宁点头答应,夏芷娟这才匆匆离去。

“莫如意…”白瑞宁念着这个名字,心里不自觉地就焦躁起来,又牵到头上的伤,疼得厉害。

莫如意此人白瑞宁听说过,他是大雍朝开国几百年以来最年轻的尚书,靠阴狠冷绝上位。到刑部两三年的时间,几乎所有没人性的事都让他做尽了,一年前的朱张谋反案,犯事者咬死不供,他把那犯事者全家聚在一起审了三天,最终那犯事者濒临崩溃地对自己所犯之罪供认不诲,并牵出其他同党十余人。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审的,坊间传说也越传越邪乎,不过有一件事是事实,聚在一起的数十口人在那犯事者承认罪行的时候只剩了一半,没过几天也随着一道连坐圣旨与另一半人团聚去了。

正是这桩案子,让莫如意这个名字在刑部扎住了根,升任刑部尚书。然后他翻尽刑部旧案,审问之时各种刑罚翻着花样的变,有人挑出十种最狠的,冠以“十大酷刑”之号。

十大酷刑,听起来都叫人胆战心惊,件件都是极不人道的,其中让瑞宁最惊恐的就是露眼,把犯人的眼皮削掉,让他无从闭眼,再日夜以灯火照其双目,最终犯人只能是渴睡而死,这样的刑罚对瑞宁这种睡神来说,简直等同于世界毁灭!

正是因为莫如意的出现,直接导致刑部大牢清空了百分之八十,间接导致了近一年来大雍犯重案者极少,有犯了事的,都争取在本地自请处份,也不要被押解上京受刑部堂审。

民间因此还流传了一句话,宁找阎王,莫见如意。说的就是莫如意的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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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盯梢

更新时间201314 18:02:11 字数:3036

 以前白瑞宁还与几个姐妹讨论过莫如意,猜他到底因为什么受至皇帝那般宠信,相传莫如意容貌极其出色,难道真如坊间所说,除了他的凶他的毒,他还靠美色迷惑今上?林林总总,那时的他只是她们口中好奇谈论的对象,是个远在天边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人,可现在,他却掌握着整个白家的生死。

谋逆的事白瑞宁确信和白松石不会有任何关系,不过莫如意的手段听得多了,对他自然而然带了一种天然的恐惧。

到了下午,夏芷娟没有传回一点消息,整个白府都笼罩在一种低气压下,白瑞静与白瑞雅陪在白瑞宁身边,都不说话。

不过,同是不说话,白瑞静与白瑞雅的态度却是截然不同,白瑞静虽是安静地坐着,可手里的帕子却早已被手汗浸湿,白瑞雅则稳稳当当地,只是时不时地出神。

白瑞静实在受不了这种沉默,有意挑了个话题与白瑞宁聊,问起她的眼睛,白瑞宁也没有心思,两个人说了几句,便又沉静下来。

“三姐姐。”白瑞静说着话又要去攥手里的帕子,却抓了一手的潮,心烦地将之抛于桌上,才又道:“此次爹爹遭此变故,三姐姐怎么竟一点也不担心似的?”

白瑞雅被她唤回注意,瞧了她一眼,轻掀唇角,“为什么要担心?父亲必是清白的,也不会有事。”

“你这么肯定?”白瑞静说完才惊觉说错了话,忙道:“我不是说爹爹有罪,只是他身陷牢狱之中,主审人又是那个莫如意…”

“莫如意怎么了?”白瑞雅笑道:“他再凶,也得讲理不是?找不到证据,自然要放人。”

白瑞静显然不赞同白瑞雅这么盲目的乐观,转过头去寻求白瑞宁的声援,结果便见白瑞宁呆呆愣愣的靠在床边发傻。

白瑞静抿了抿唇,浅浅地调整下呼吸,“长姐在想什么?可是头又疼了?”

隔了好久,白瑞宁才抬起头来摇了摇,“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可能是摔傻了。”

白瑞静好看的眉尖收了收,正要开口,白瑞雅在旁道:“四妹与其在这里着急,不如回去陪着莹姨娘,出了这样的事,怕是把她吓着了。”

“莹姨娘有瑞珍陪着。”说完,白瑞静又站起身来,“罢了,我还是回去吧,省得在这里长姐更心慌。”

白瑞雅随之站起,跟着白瑞静一同走了出去。

她们走后,白瑞宁吁了口气,起身到隔壁去看白瑞家,而后便一直陪着他,直到夜幕临下,夏芷娟终于回到府中。

“放心吧,我今日见到老爷了。”夏芷娟万分疲惫地靠在椅间,朝老太太说道。

白老太太急问道:“他怎么样?”

夏芷娟打起精神坐直身体,“多亏李大人帮忙我才能进到刑部大牢去,但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并未与老爷说上话。看样子老爷精神尚好,只是难免吃些苦头,李大人说按着莫尚书的流程,是让督捕司先行拷问,然后他再亲自问审的,现在怕是还没见到莫尚书的面。”

“什么?”白老太太立时又泪眼朦胧,万分气愤地道:“世上哪有未审先打的道理?这不是私设刑罚么?竟没人管他?”

夏芷娟无奈地道:“现在他是刑部尚书,刑部上下就得按他的规矩行事,莫说旁人,就连皇上也是不过问的。”想她知道这个“流程”后也是愤然万分,李大人苦笑解说,若非莫如意狠辣如斯,那一桩桩反案死案,如何破得?皇上又岂会因此对其大为表彰,以至上行下效?现除京畿之地,地方府衙也纷纷效法,冤狱、私刑者无数,如此酷刑重法,嘉明一朝闻所未闻,多少言官谏臣上书力奏,可嘉明帝对莫如意依旧如此,可谓宠信有加。

“李大人这几天会帮忙继续打探,不过…”夏芷娟深吸一口气,“现在的刑部不同以往,很难预料会发生什么事,也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

白老太太红着眼眶长吁短叹了好一会,又想起数落夏芷娟,指她不该与白徐氏交恶,更弄得大家下不来台,就算白徐氏与太子妃的交情不深,那也毕竟是有交情,况且她兄长好歹也是五品官员,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的,可现在,夏芷娟却是把她得罪惨了。

夏芷娟累了一天哪还听她唠叨?借口也不找起身就回了知春园,见着白瑞宁便又将这话重复了一遍,而后说道:“李大人还告诉我一个方法我没和老太太说,想知道你爸有没有事,便在刑部外等着,如果十日内刑部将你爸移交到大理寺去,那八成是没事的,重获自由只是早晚的事,如若不然,莫如意便会亲自料理案犯,那就谁也没有办法了。”

白瑞宁喜道:“那我们去刑部外等着就行了?”

“总是多了一条途径吧。”夏芷娟道:“我今天看好了地方,从刑部到大理寺,必然会经过怀德大街,那里有几家茶室,从明天开始我便去那茶室盯梢。”

“你去?”白瑞宁一皱眉,牵得额上的伤口生疼,咝咝呼呼了半天,“不行,要是那个李大人中途送了什么消息来,你不在家不是耽误事么?再说瑞家也要你照顾啊。”

夏芷娟微一挑眉,白瑞宁已拍拍胸口,“我去!”

这件事,说重要又没那么重要,毕竟这个说法只是推断,而且白松石到底移不移交大理寺也是个未知之数;可说不重要,又十分重要,刑部大牢防守重重,很难再次进入,消息也根本不外传,想要知道白松石的情况,这便成了最简便快捷的方法,幸运的话还能与白松石会上一面,所以夏芷娟与白瑞宁均不想假手于外人。

夏芷娟想了想,“也好吧,我让陈妈妈跟你一起去,春雨也带着,时刻别离你左右。”

白瑞宁点点头,“我知道,我只是去盯梢,绝不惹事。”

夏芷娟哧笑一声,就如往常她笑话白瑞宁那样,可今天只是笑了一声,并没有继续挖苦嘲弄。她微垂着头,飞快地眨眨眼,站起身道:“你现在不用装瞎了,就回自己院子睡去吧,我去瞧瞧瑞家。”

白瑞宁心里感叹,老妈对老爸还是心疼的,这倒是个好消息。

第二天一早,白瑞宁便带着陈妈妈和春雨从白府后门悄悄走了。她现在以养伤的名义闭门谢客,而老太太现在心乱得很,根本没空理她。

白瑞宁几个套了辆骡车,赶车的是春雨的舅舅,早上把她们几个送到茶馆去,晚上再把她们接回来,如此八天,并无人发现,可白瑞宁她们也没见着白松石。

到了第九天,白瑞宁一如往常地出门盯梢,还去那家名为“静室”的茶舍,在二楼临街处包了个雅间,一坐就是大半天。

“姑娘,今天可是第九天了,若再不来…”

听着春雨的话,白瑞宁叹了一声,依照李大人所说,要是十天人还不出来,那肯定是有事了。

陈妈妈在旁道:“姑娘不用担心,不还有两天呢么?老爷吉人天象,必不会有事的。夫人不也说么,要是有证据对老爷不利,那恐怕早传出什么风声了,现在却是根本打探不着,想来是不那么严重的。”

陈妈妈是白夏氏身边的老人了,依着白瑞宁继承下来的记忆,应该是从她出生起就跟在白夏氏身边的,可却又不是白夏氏的陪嫁,来历比较模糊,但十几年来待白夏氏忠心耿耿,明里不出头,暗里却多有维护,否则以白夏氏原来那懦弱的脾性,早被老太太欺负得连渣都不剩了。

白瑞宁突然想到,陈妈妈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她会不会早就发现“白夏氏”的不对了呢?毕竟夏芷娟太有个性,陈妈妈又是每天都跟在她身边的,发现货不对版才是应该的。可是陈妈妈从来没表现出半点异样,白夏氏懦弱的时候,她暗中护着,现在夏芷娟犀利噎人,她就悄无声息地退居二线。

春雨知道自己刚刚说错了话,这会连忙分散白瑞宁的注意,“听缘儿说,这两天四姑娘身边的绿竹常在咱们院子外探头探脑的,怕不是四姑娘起了疑心?”

白瑞宁摆摆手道:“起疑就起疑吧,就算瑞静发现她也不会说出去的,再说现在府里上下人心惶惶,也不会有人在意。”

陈妈妈道:“姑娘说的是,我还听说二夫人最近也常常出门,怕不是也在为了老爷的事情奔波。”

陈妈妈这话说得隐讳,却连白瑞宁都听得出来,白徐氏哪是为了白松石奔波?她是怕二房受长房连累,所以才奔波的吧?

几人正说着话,眼尖的春雨突地一指窗外,极喜叫道:“姑娘快看,是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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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莫如意

更新时间201315 18:14:34 字数:2704

 白瑞宁也见到自街角处转过一队人来,约么二十多人,前头是全副武装的差役,后头又跟着十几个身穿黑色甲胄的禁军,队伍中间押着四人,俱是白色囚衣,穿枷带锁脚系镣扣,虽然他们个个蓬头垢面,但白瑞宁还是一眼便看出第二个就是白松石!

数日未见,白松石挺拔的身形被枷锁压得微弯,脚镣拖在地上,拖得他步履很慢,除此之外,看不出他受了什么伤,精神也只是略见萎靡。

白瑞宁当即奔下楼去,陈妈妈连忙拿了帏帽追下去,赶在白瑞宁街头狂奔前替她戴好。

她们这一出来,才发现原来在这里蹲点盯梢的不止是她们,另外有人从其他的茶室中相继而出,都是奔着那行人去的。

那十几个禁军当即将佩刀横在胸前,厉喝道:“不得近前!”虽是如此,却神色从容步伐平缓没有半点紧张之意,看样子,竟是已经习惯这样的阵仗了。

“想来现在刑部难以传出消息,所以这些人的家眷只有等在这里碰运气。”

白瑞宁赞同陈妈妈的话,滚在嫌疑犯家眷中跟着队伍一溜小跑,边跑边喊,“爸!爸!”

白松石听到叫声连忙四处寻望,可放眼望去好多都是戴帏帽的,根本分不出哪个是白瑞宁。

白瑞宁急得将帏帽一掀,“爸,你怎么样!”

万帽丛中一张脸,白松石马上对上她的眼睛,又错愕一下,急叫道:“头怎么了?”

白瑞宁额上的伤还没好,不能见风,所以一直扎着绷带。听白松石现在还有心情问她的伤,白瑞宁大喊:“别管我啦!你怎么样了,受伤了没?”

像他们这样隔空对话的还有很多,禁军们只是挡着不让他们靠近,却并不阻拦他们说话,白松石大声道:“没事,我出来就不会有事了,让你妈别担心!”

白瑞宁自然也知道这个流程,要是真有事,刑部就不会将人移交大理寺终审了,又见白松石精神尚可,也不像有遭受严刑拷打的样子,当下心也放了大半。

怀德大街并不长,队伍走到一半,前头的那些差役便回头将这些家眷们拦下禁止他们继续随行。

白瑞宁直到那押解队伍走了没了影才提裙疾行,边走边道:“咱们快回去给娘报信吧。”

陈妈妈又急忙给她带好帏帽,白瑞宁一边系着帏帽绑带一边急急前行,冷不防眼前一花,险些撞上一个刚由一家茶室出来的人。白瑞宁后退了半步,看也不看那人忙着说了句“对不起”,绕开便要继续前进。

刚走出去两步,忽听身后一道矜持冷漠的声音,“押白松石回刑部,严加审讯,这次再审不出来,小心你们的狗命!”

白瑞宁身子顿时一滞,又听身后有人应声,“是,大人!”

大人?白瑞宁猛然转身,隔着帏纱,便见一个身形颀长的白衣背影悠然远去,身后跟着四五个侍卫,装扮配备俱与刚刚见过的禁军一般无二!

眼见有两个禁军应声后快步朝押解队伍而去,想着这人刚刚的吩咐,白瑞宁脑中一热,拔步便追了上去。

“莫如意!为什么要再审我爹!”她几乎没有怀疑,认定这人就是传说中的莫如意!

不远处的白色身影微微顿了一下,继而转身,“啪”地一声拢起手中折扇。

“因为他涉嫌谋反!”

白袍轻旋,衣摆翩翩,干净得让人心暖的颜色,吐出的却是异常冷漠之语。他样貌俊朗,修眉隽眼,一身自信气度,不阴柔也不娘气,可偏偏从眉目之间见不到一点中正之色,反倒凝聚了几丝戾气,显得他有些阴狠。

“如何?”莫如意缓步走回白瑞宁身前,“这个理由,充分吗?”

他一回来,白瑞宁才惊觉他竟然这么高,自己的头顶刚勉强够得到他的嘴唇,他走得越近,她的头就仰得越高,最后不得不用手扶住快要脱头而去的帏帽。

“我爹他不会谋反的!”白瑞宁仰着脖子即时反驳,“你不也是因为没找到什么证据才送他去大理寺么?怎么又要重审?他真是冤枉的!而且他很怕死,要是他受不了你的酷刑屈打成招…”

“大胆!”莫如意身后的禁军之一横跨出列,手上紧按着腰间的佩刀。

莫如意翘了翘唇角,“屈打成招也是招。”

白瑞宁当时便急了,“你还真打算屈打成招?我…我…”没料到竟然会有人承认这件事,白瑞宁有限的脑细胞顿时空白一片想不出任何驳斥的话,只能再三强调白松石的冤枉,“他真是冤枉的…”

莫如意有些不耐烦,再不听白瑞宁说话,转身就要离去。

白瑞宁心里着急,伸手就去扯他雪白的外袍衣袖,。

莫如意没料到她会动手,面色猛然一寒,用力拽回衣袖喝了声,“滚开!”

白瑞宁吓了一跳。

刚刚几句话,莫如意虽然句句都不中听,但总算有丁点耐心,人也只是略显阴森,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可怕,可现在,仍是那样的眉目,眼中却多了十分的暴躁与狠戾。

他甩开她,头也不回地与身侧禁军冷声道:“依大雍律,拦路诉冤者不问情由先责十杖!还不动手!”说话间他将身上外袍一把扯落,像丢掉一块腐物般,将那暗绣云纹质料精美的衣裳嫌恶地丢弃在地。

白瑞宁有点吓着了,还没理清思绪人已被两个禁军按在地上,混乱中头上的帏帽早不知飞到哪去,陈妈妈与春雨的哭喊声就在耳边,却被禁军拦住不得上前。白瑞宁挣扎着想起来,又被禁军按下去,吃了一嘴的土,刚觉得后颈被掐得生疼,后腰处猛地巨痛。

白瑞宁听到了“啪”的一声,她也不知道是痛来得快点,还是“啪”来得快点,她没种地惨叫出声,除了吃掉更多的土没得到任何收获。陈妈妈和春雨的哭声更大了,她也看到周围停下的脚越来越多,她这时才记起应该捂脸的,省得又要丢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