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这人,竟是那日在百顺斋刺杀莫如意的女子,颜清。

颜清显然是认得夏芷娟的,不过见到她时也有两分意外,但也没多说什么,侧过身去让她们进院。

白瑞宁进了院子才看到颜清脚上系着一条细细的镣铐,长度不及一尺,颜清想要走动没有问题,可要疾行或是奔跑却是办不到的。

见白瑞宁盯着自己脚上的镣铐看,颜清冷冷地回视,“有什么好看的?”

白瑞宁马上收回视线。颜清这才与夏芷娟道:“白先生在书房。”

话音才落,一间偏房中已有人低头走了出来,他手持书卷看得很是用心,一边又分神问道:“是谁来了?”

“爸!”白瑞宁看到来人忍不住喉头发酸。一下子就扑了过去。

白松石闻声抬头,见到白瑞宁,几步冲下门前石阶。手里的书也扔了,迎过去便与白瑞宁紧拥在一处!

“别哭别哭。”白松石拍着女儿的后背,眼圈也隐隐地红了,“你看老爸不是很好嘛!”

“哪儿好了?”白瑞宁抹着眼泪抬起头好好看了看,“瘦了这么多,怎么还留了胡子?”

“难道不是很帅吗?”白松石笑着摸了摸颔下短须,又去看女儿的额头。“上次见你好像受伤了,还疼不疼?”

“早就好了…”白瑞宁扁着嘴,极力忍着不让自己再哭,看着老爸的笑脸就在眼前,简直跟做梦似的。

白松石有一肚子的话想和女儿说。可见了面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白瑞宁同样如此,父女两个对视了一会,白瑞宁抬手也摸了摸白松石的短须,破涕而笑,“果然很帅。”

白松石便笑开了,拍拍女儿的脸,拉她往屋里走,“看看老爸最近的研究成果!”

白瑞宁被白松石按在书桌后的一堆设计图和理论论文之中。她随意翻看了一下,见写的都是有关风水一类的知识,白松石又给她大致介绍了一下,她也听出了一点门道,原来莫如意竟是让白松石替他建一座风水大宅,不用去找凶地。又能研究自己喜欢的东西,白松石自然也乐得配合。

难道莫如意改了主意?白瑞宁还是不怎么相信,白松石倒很乐观,“总之他现在不需要我找凶地,只需要替他翻修府邸,可能是为了他成亲急用,也只能先顾这个,至于寻找凶地一事,到时候再说吧。”

白瑞宁又皱皱眉,成亲?他倒是很有信心啊?一点也不看顾月皎十万个不愿意的模样。

他们在屋里聊了半天,夏芷娟就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突然问了一句,“新衣服啊?”

白松石略略一僵,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哦,是颜清姑娘帮我做的,原来那件太破旧了…”

白瑞宁这才留意到老爸身上的新衣,又听到颜清的名字,突然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夏芷娟之前说的那句话。

他还滋润得很呢…难道…

白瑞宁借着低头看书掩去自己面上纠结的神情,而后听老爸被老妈叫到外边去说话,心里便又沉重了一点。

“你就是白先生的长女?”

一道略显傲气的声音传来,白瑞宁抬头,只见颜清不知何时进了屋里,就坐在离书桌不远的一张小几旁,小几上也堆着一些书籍和笔墨纸张等物,显然也是常有人在那里做事的。

白瑞宁答应了一声,又道:“颜姑娘,我是见过你的,你刺杀莫如意的时候,我看到了。”

“是吗?”颜清笑了一下,低头翻动着小几上的写满字迹的纸张,像是满不在意地道:“怎么样?现在见到我这样,很可笑吧?”

“为什么这么说?”白瑞宁不解,“我还以为你早被莫如意杀掉了,但你没死,这也是一件好事。”

颜清却一下子冷了脸,“你这是在为那狗贼辩解吗?你当他不想杀我吗?要不是白先生心怀仁慈之心,我决活不到今天!”

白瑞宁蹙了蹙眉,“是我爹?”

“不错。那狗贼要白先生替他办事,白先生见我可怜,便说要我给他做助手,那狗贼才会暂时放过我。”颜清说着斜睨了白瑞宁一眼,极为不屑,“可惜,白先生那么仁厚的人,竟会有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儿!”

白瑞宁一下子被骂傻了,“你说什么?”

颜清猛然起身,一字一顿地道:“我说你和那狗贼的无耻败行早已传得街知巷闻,就连我被关在这里都能听说,可见外面已传成什么样子,我真没想到你竟还有脸出来,当真丢尽了白先生的脸面!”

白瑞宁气得浑身直哆嗦,“你从哪里听来的胡说八道?你既然尊重我的父亲,就也该尊重他的家人!”

颜清寒着脸,“那也得看对方值不值得我尊重!像你这样恬不知耻的人,为求荣华自愿献身于那没人性的狗贼,又惹恼了他牵连父叔入狱,像你这样的人,活着简直多余!”

听完这番话白瑞宁当即瞠目结舌,这…和她当初听到的版本又不一样了啊!升级了啊!

第四十六章 女学生都是不好惹的

颜清见她不语,便当她是默认,更为瞧不起她,“你不要坐在那里,污了白先生的地方!”

白瑞宁原想辩驳几句,可看她那样子,就连一句话也不想和她多说,又想着自己根本算是不认识她,和她解释又有什么意义?就冲她连流言不可尽信这样的事都不明白,还言之凿凿地训斥别人,白瑞宁就觉得非常反感。况且,不说这事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她又是以个么身份来教训别人?

想到这里,白瑞宁默默地白她一眼,起身往屋外走去。

颜清这才哼了一声再度坐下,眉眼间尽是鄙视之意。

白瑞宁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颜清一眼,见她在那小几旁坐得十分习惯,便猜想平时坐在那里做事的人难道就是颜清?想到自己进院到现在,并没有看到其他的人,白瑞宁的心情就更加好不起来。

颜清叫老爸白先生…也就是说,又是一个女学生,是吧?

白瑞宁的感慨不是没有理由的,想当初白松石英俊潇洒、夏芷娟漂亮大方,一个是建筑工程师,一个是金牌护士长,结婚二十多年,夫妻感情甜蜜,一双儿女乖巧孝顺,不知曾是多少人羡慕赞叹的对象。注意,有个“曾”字。

事情源起于白松石所在的设计院新进的一批实习生,其中有一个姑娘青春美丽、温柔可人,正被分配到了白松石手下,那姑娘白瑞宁见过,对白松石崇拜有加。一口一个“老师”叫得婉转悠扬,两个人常因工作聚在一起讨论研究,原来还总去白家坐坐,后来去得就少了。多在设计院探讨,再后来,在一个风雨交加之夜。白松石送因聚会喝多了的姑娘回家,不知道怎么着就送进了酒店。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无人得知,只是白松石第二天清晨失魂落魄地到前台退房,好死不死地,目睹这一切的酒店经理正是夏芷娟庞大而神秘的情报网中的一环,于是夏芷娟在第一时间向白松石下达了追杀令,面对白松石的消极抵抗。直接判了死刑。

虽然夏芷娟从没对白瑞宁说过什么,但白瑞宁多少能猜到老妈的一点想法,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夏芷娟不像她这样犹豫不决,更不会放纵姑息。就算到了这里。夏芷娟心里还是未改初衷,以前在一夫一妻的制度下老爸还是禁不起诱惑犯了错,现在现成的小妾就有两个,庶出的子女也有一堆,这些都是想切都切不断的联系,更别提将来或许还会有更多的姑娘光明正大地站到老爸身边去,以夏芷娟那样的性格,自然不会等到将来最难堪的境地才去抽身。所以她对白松石一直是那么淡淡的,白瑞宁不是没想过劝劝老妈。但她的战斗力摆在那,不用开口,夏芷娟一个眼神儿就能把她瞪瞎。

过去白瑞宁总觉得夏芷娟在这方面想得有点多,甚至以前的那个姑娘,她相信老爸不是不后悔的,否则也不会那样自责。就连到了这里也是目不斜视,眼前的妾室他都能做到视而不见,就是想恳求夏芷娟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可现在,她又不那么肯定了。

还记得那次他们全家开车回老家,夏芷娟已经签好了离婚协议书,白松石还没签,希望他们能最后一次以一家人的身份回老家过年。没想到的是,这个愿望最终也没有达成,他们翻了汽车,然后从一辆马车里爬了出来。

白瑞宁永远不会忘记那天晚上,他们一家四口挤在翻倒的马车里,外头是摔下山崖死去的马夫与马匹。车外的寒风自破漏的车壁呼啸灌入,可他们没有丝毫感觉,木然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没有说话。后来夏芷娟发现白瑞家一直没有醒来,他们的大脑才再次感觉到了紧张与慌乱,而那些突然冒出的匪夷所思的记忆,都自动被他们丢在一旁,直到第二天白府的人寻到他们,他们才真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那真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善忘如白瑞宁也忘不了当时心中的木然,那是因为过度的惊惶让她的内心完全失去了知觉。

白瑞宁不敢想象如果那时只有她一个人会是怎么样的情景,幸好,她不用去想。

后来他们回到白府,见到了许多以前从没见过的人,却又能在第一时间叫出他们的名字、知道他们和自己是什么关系。这让他们极度混乱了一段时间,每天一到入夜,他们都会在白瑞家的卧室里齐聚,什么都不做只是发呆,然后第二天,再继续循着脑子里存在的往日轨迹机械地生活下去,那段时间白瑞宁简直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她活了二十几年,竟然像一场梦一样消失无踪,她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过着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心里的那种迷茫和惊恐,如果不是有白松石与夏芷娟在身边,她一个人是根本不可能撑得过来的。

也是那一段时间,白瑞宁觉得他们一家又回到了以前那样的亲密团结,可原来,在他们渐渐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后,他们过的还是自己的日子。以前的关系并不会因为一次意外而改变,有些遗憾也决非一次无法解释的神奇穿越就能弥补完整。她还是那个软弱的她、夏芷娟还是那个雷厉风行的夏芷娟,而白松石,也依旧是那个风度翩翩的烂好人,不拒绝,可能就是某些隐患的开始。

难道真逃不过吗?女学生的魔咒什么的…

想到老爸跑了这么远还是有重蹈覆辙的意思,白瑞宁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复杂。她出了书房往正房而去,到了门边站定,贴耳去听屋里的动静。一下子便听到夏芷娟的声音,“…你先在这和离书上签了字,其他的我去办好。”

白瑞宁不由怔忡,夏芷娟的决定她早有预感,可真正听到时,心里又是极难接受的。

“…办好和离后,我会带着瑞瑞离开京城。”

夏芷娟话音刚落,白松石反对的声音紧跟着传出,“为何要带走瑞瑞?你独身一人,娘家又不好依靠,带着瑞瑞岂不是让她吃苦?”

夏芷娟道:“你足不出户也能听说那些流言,难道不会想象一下外头的风言风语有多么不堪?她就算留下,以后的路也必然难走,难道你希望女儿将来找不到好婆家吗?好在这段时间她没往外头去,要不然听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白松石无奈又恼怒的声音传出,“到底是谁如此中伤瑞瑞?是徐**?她到底为了什么!”

“我觉得倒不像是徐**。”夏芷娟说道:“她丈夫还在莫如意手里,她怎会散播这些谣言去激怒他?不过这风声始终是从她那里传出来的,许是被哪个下人听去了,拿出去乱说。”

屋内即时传来重拍桌案的声音,夏芷娟道:“你生气有什么用?现在看来,带瑞瑞离开京城就是最好的办法,现在首要的是你得想办法出去,要不然瑞家还躺在那,我怎么能放心离开?”

白松石叹了一声,“怎么想办法?你们都在莫如意的眼皮底下,要是他不点头,我连这院子都不敢踏出一步。”

夏芷娟似乎是笑了一声,“是啊,那位颜姑娘不也是顾及着你的安危,才不走么?看来这莫如意把人心倒是钻摸得透彻,一个牵制一个,他连个守卫都省了。”

“芷娟,”白松石无奈地道:“我和颜姑娘…”

“行了。”夏芷娟立时打断他。

屋里沉寂了一会,白松石略带疲惫的声音传出,“奇怪,外头流言传得这么凶,倒不见莫如意有什么动静。”

夏芷娟轻哼了一声,“他一个男人,怕什么?况且又有谁敢说他?只是极尽刻薄瑞瑞罢了。”

白瑞宁听到这里,心里突然觉得,夏芷娟这么执意地想要离开,甚至连白瑞家都能放到一边,也是为了她吧?

她到底还要给父母增添多少困扰呢?她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够自己面对一切,再不用连累旁人呢?

到底…要怎么样才会成长呢?

不管怎么下决心,不管发了什么样的誓,事到临头的时候,她还是没办法马上想出什么好主意…白瑞宁心里有点茫然,无意识地回过身,身后不远处站着的身影让她突地打了个激灵。待看清那人,她更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贴到墙上。

站在石阶下的,竟是莫如意!

这…是在偷听吗…这念头只在白瑞宁脑子里闪了一瞬便消失不见,开玩笑吗?莫如意想听什么还用“偷”吗?估计是刚来,找自个老爸的。

莫如意见了她的反应,原本尚好的面色阴了阴,抬脚步上石阶,经过她时轻哼,“我还没觉得委屈,你委屈什么!”

白瑞宁倒听明白了他是在说那流言,可一时半会的,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

莫如意嫌厌地瞥来一眼,“皇上近日便会下旨赐婚与我,你也尽早准备吧,待我婚后就接你过府。”

“啥?”白瑞宁的眼珠子一下子瞪得比碗还大,“你说的还是上回说的那事吗?我没答应啊?”怎么这就要接她过府了?

莫如意稍皱了眉尖正要说话,屋里传来走动之声,他便眼色一寒,低斥一句:“不识好歹!”说罢负手进了屋去,留下震惊莫明、眼大宛如铜铃的白瑞宁…

第四十七章 又一次提亲

莫如意进了正房后,夏芷娟很快由屋里出来,出来见到白瑞宁一句话也不说,拉了她便往院外走。

“我要你一句实话。”上了马车后,夏芷娟神情严肃,“你和莫如意在石室里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发生过什么越界的事?”

白瑞宁欲哭无泪,“真没有!”

夏芷娟又凶又厉,“真的?”

白瑞宁双手举到头上,“我发誓也行!”

“那他刚刚在门口对你说的话,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吧?如果什么都没有,他怎么会对你说那种话?”夏芷娟眉头紧锁,“还有近日对我们的态度…我一直都想不通…”

“不还是为了我爸嘛!”白瑞宁揪着头发把那晚见莫如意、他又是如何提起为妾一事说了,“就是为了让我爸替他办事!”

夏芷娟顿时冷了脸,“这事你怎么没和我说?你还和他在那小院共渡了一夜?”

白瑞宁脸都黑了,“什么共渡一夜?他坐他的,我坐我的,再说我也是被骗的啊…”

夏芷娟狠狠一眼瞪来,“他怎么不骗我!”

白瑞宁扁扁嘴,突然发现自己悲摧得连反驳都说不出来。是啊,怎么就骗她呢?难道她脸上写着“人傻好欺速来”?

“这件事,绝非你说的那么简单。”夏芷娟抿着唇琢磨了半晌,却是一无所获。

白瑞宁却是想到一样,“你说…他那么有洁癖的人,被我碰过了。是不是想找我负责啊?”

夏芷娟差点没跳起来,“碰过了?你不是说没有吗?”

白瑞宁连连摆手,“是他受伤的时候,我脱了他衣服替他包扎。不可避免啊。”

夏芷娟又想了一遭,轻轻摇了摇头,“不行。我原打算等你爸出来再带你走,现在看来离京这事已迫在眉睫,一天也不能留了。”说完又看白瑞宁倍受打击的模样,解释道:“如果他真是为了要胁你爸,那么这件事他就应该同我和你爸提出来,而不是对你说,现在这社会。讲的是父母之命,就算是为妾,也得是父母应允的,他却只与你提,这不合理。我担心他另有别的想法。要是他做了什么对你不利的事,到时候再走就全晚了!”

听老妈这么一说,白瑞宁也多少有了点危机感,不过总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莫如意到底为了什么呢?啊?

怀着满满的忐忑与猜测,白瑞宁与夏芷娟回到了白府,才下了车,管家白安便迎过来道:“夫人,老夫人让您回来便过去。”

夏芷娟以为老夫人要问白松石的事。便微一点头,又随口问道:“今天府里没事吧?”

“有。”白安看着夏芷娟身侧的白瑞宁,笑道:“有一位凌公子,带了媒人上门向大姑娘提亲,从早上等到现在了,一直没走。老夫人等着夫人就为商量这事。”

夏芷娟惊疑不定地望着白瑞宁,“凌公子?”

白瑞宁早就懵圈了,白安在旁低声道:“听闻是天云布行的少东,父亲是东城首富凌展云。”

夏芷娟看白瑞宁的模样就知道她认得这个凌公子,便按下心头急躁,问道:“老夫人怎么说?”

白安道:“凌家虽是东城首富,但毕竟是商户出身,二夫人似乎不太看好…不过老夫人说要等夫人回来再做定夺。”

听到提起白徐氏,夏芷娟哼了一声,“哪儿都有她掺和!”说完打发了白安,与白瑞宁道:“说说吧,这位凌公子。”

白瑞宁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其实你也听过他,就是有一次他在门前提刘明睿那事…”白瑞宁从初次与凌子皓见面说起,又说宁国寺中凌子皓仗义帮忙,直到他为自己挡下莫如意的一鞭,说完,白瑞宁又补了一句,“我对他真没什么想法,也极力避嫌了啊。”

夏芷娟叹道:“如果以前你的桃花运这么顺,我和你爸得高兴死。不过这么听来,这个凌子皓倒是对你一往情深,更难得的是在这个时候…”

夏芷娟没有把话说完,白瑞宁却已经明白了“这个时候”的含义,如今外头流言纷纷攘攘,凌子皓还能如此一往无前,可见其心之诚。

“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这个年轻人到底怎么样。”

白瑞宁大惊失色,“老妈你想我嫁给他?”

夏芷娟道:“人我还没见着,怎么知道?如果他真的不错,又对你真心,你也应该考虑一下。”

看着夏芷娟快步离去的背景,白瑞宁呆了半天,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

“就是因为他不错、又真心,我才不能随便回应啊…”

挠挠头,白瑞宁缓缓往知春堂走,才走几步,远远见到两个和尚站在庭院的角落里说话,眉飞色舞的,也不知在谈论什么。

家里怎么会有和尚?白瑞宁不由好奇,正想过去看看的时候,就见白瑞静急匆匆地迎过来。

“长姐,爹爹怎么样?”

被白瑞静这么一拦,那两个和尚就被白瑞宁忘到脑后去了,她想了想,道:“挺好的,**办公室,有吃有喝,还有人服侍…”

“那就好了,莹姨娘刚才还叫人过来问呢。”白瑞静舒了口气,又看看她,“长姐…你知道了吗?凌公子…”

白瑞宁点点头,“他明明说要明年大考过后才来的…”所以她才暂时没想,觉得时间还早,今天却是给她个大“惊”喜了。

白瑞静瞄着她,斟酌着,小心地道:“近来长姐不怎么出门,外头有些风言风语的,我也不愿让你知道…”

白瑞宁又点点头,“这个我也知道了,果然传得很大啊。连足不出户的人都能听说。”说完又想到一个问题,颜清到底是怎么听说的呢?听谁说的呢?很疑惑啊!难道是莫如意?

“如此正可见凌公子的诚意。”

白瑞静的话拉回了白瑞宁不集中的注意力,看着白瑞静感慨羡慕,眼中又满布诚恳。白瑞宁就知道她是真心希望自己答应凌子皓的。

所以她做人还不算失败吧?白瑞静虽然总喜欢替她拿主意,有时候也会对她说一些重话,甚至偶尔还会流露出对她的不耐与出身上的嫉妒。但在紧要关头,还是希望她好的。

“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瑞宁倍觉为难,“如果依着规律一切交由父母做主,有人替我拿这个主意,我倒能轻松了。”说罢她摆了摆手,低头走回知春堂去。

该答应凌子皓吗?白瑞宁实在拿不准主意。如果从现实来看,难得凌子皓对她心意始终如一。又不畏流言,虽然他出身商户,但且不说白瑞宁一家子并没有什么门第之见,就算有,凌子皓如今也是秀才身份。待得明年春闱过后,鲤跃龙门也未可知,自然是不错的好人选。

难道就是他了?白瑞宁向来不是拿主意的料,虽说之前一直努力和凌子皓划清界限,可对他并无恶感,甚至还有很大的好感,如果一会夏芷娟回来,说答应了这门亲事,她想她也不会怎么反对的。

还好、过得去、凑合凑合、没有关系…她的人生总是被这些模棱两可的字眼充斥着。难道…这次也这样了?

这几乎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事了,就这样了?她想,如果她心里有一个人、有一个非君不嫁的对象,她一定会争取的,但她没有。

是不甘心吗?所以才如此犹豫?白瑞宁不知道,她只觉得做什么的心情都没有。连坐着都是机械的,现在的她就像一只被拔了毛的鸭子,烤、或不烤,她就在那里。

白瑞静起先还陪着她一起坐着,主动提了几次话也没得到回应,后来实在有点受不了了,就起身出去。来来回回了几次,前院也没传回什么动静,候在外头的缘儿都被她转花了眼,三番两次地问要不要再去探探消息。

白瑞静心里虽急,但还是摆摆手。她已派绿竹过去了,至今没有消息,那就是会谈仍在继续,这倒是好事,起码夏芷娟没有马上赶人,那这件事就有希望。

白瑞静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对这件事这么上心,在她的眼中,白瑞宁越是高嫁,对她的将来才越有利,毕竟她只是个庶出女儿,是绝嫁不过嫡姐去的。而她更清楚,她将来的婚事,生母莹姨娘是没有决定权的,就像白瑞珍,还不是一句话就被人嫁了出去,那对象不仅没见过,更比她们大了十余岁,家中孩子姬妾成群…这样的事情,绝不能落到她的头上。

正是因为如此,正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认清了自己的地位和眼前的形势,她才会时刻围绕在白瑞宁左右。白瑞宁是夏芷娟唯一的女儿,哄好了她,将来在自己的婚事上,夏芷娟也一定会宽容许多。不过,她对白瑞宁虽说是有利用的成份在内,可却也切切实实地付出真心去关心她,在她心里任何谎言都不可靠,只有她真的付出了,白瑞宁和夏芷娟才会有所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