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家两儿子挑了箩筐,跟在她身后,把满满当当的东西送到军区大门口。

接下来的路程他们就不能走了,军区闲人止步,不过好在哨兵小哥唤了两个伙伴来帮忙,帮姜宁挑回家属区并搬上楼,然后再回去把箩筐还给大娘儿子。

姜宁十分感激,行礼昨天整理出来了,她在糖袋子里抓了两大把水果硬糖,让他们回去分点给哨兵小哥。

这年头糖果是紧俏商品,小兵哥们不好意思拿,双方推搪两把,她直接塞进他们兜里,两人才笑嘻嘻地道谢走了。

这么折腾一回,已经中午一点出头了,姜宁做了点饭吃了,再歇口气就快三点,这半下午的,她也不出门了,归置好刚买的东西,早点做饭得了。

她让大娘家给宰了一只鹅,打算今晚做,既然时间充足,那就做卤鹅好了,味儿浓还好吃,她爱吃,看赵向东口味应该也爱吃。

这鹅养够了日子,十余斤重沉甸甸的,姜宁开腹取出内脏,洗净晾干,再把盐均匀抹在鹅身内外,并插一根筷子进腹腔挺着。

鹅腌着,接下来就该准备卤水了。

干辣椒切切炒香盛起,与生姜八角、桂皮甘草丁香等,一同放进白棉布里裹着扎紧,扔进锅里。这些都是姜宁在老家带过来的,她怕过来一时找不到地儿买,反正不重也不占地方。

锅里放清水,又加酱油、糖姜花生油,再加点在服务社买的白酒,最后点火烧沸。

本来还应该加点肥猪肉,好让卤鹅吸了荤油更香的,但现在没有,只好多倒点花生油替代了。

大蒜姜片塞进大鹅腹内,再把鹅轻轻放进沸腾的卤水中,放进去拎起来,拎起来再放进去,来回几次,等大鹅的皮熟了,才彻底放下去,这样煮制过程中皮不容易烂,卖相更好。

文火煮一个半小时,期间还要给鹅翻身,让它入味。

感谢这年头的铁锅都不小气,姜宁家这锅虽是小号,大也勉勉强强够放这大鹅。

卤水独特的气息溢出,浓香扑鼻,她赶紧将玻璃窗开大点,这时候风大的好处的来了,呼呼灌进来,再开了阳台门,那味儿不管多大,也立即被刮走。

卤大鹅做好了,拎起来晾着,那浓缩的卤汁倒进搪瓷盆了,姜宁尝尝,偏咸了一点点,不过用来浇卤鹅刚好。

接下来就洗锅蒸米饭,这空隙她将大鹅斩件摆盘,斩了半只就停手,一只肯定吃不完。

卤汁等赵向东回来再浇吧,还有青菜,丈夫进门再烫更新鲜。

打开折叠餐桌,放好椅子,看看表已经六点了,赵向东该回来了。

两人小家,第一次做好饭等丈夫下班,姜宁还挺雀跃的,洗了把手脸,换下沾了油烟的衣服,她估摸着营区的距离,他差不多该到家了。

果然,片刻后,门外有脚步声响起,接着赵向东扬声道:“宁宁,开开门。”

“来了!”没带钥匙吗?

姜宁一边应着一边往大门走去,她有些疑惑,脚步声有点重,还不止一个人。

难道丈夫是买东西回家了?

第28章

姜宁还真没猜错。

昨天媳妇儿跟赵向东说, 家里要添两个煤炉,他就记在心上, 一早提前出门, 先拜托了廖小山,接着才去销假。

这不正好赶上后勤采购蜂窝煤, 廖小山叮嘱两句, 这蜂窝煤与煤炉就一块捎回来了。

卡车顺道往军属区转了一圈,把捎回来的东西先给卸下, 才开往营区。

蜂窝煤和煤炉就堆在家属楼下,赵向东这不正搬上来了。

搬煤的不止他一个,还有邵刚许卫国以及一个高大的方脸汉子, 几个都是住这栋的,见了蜂窝煤就一起帮忙了。

姜宁打开门, 见四男人正一手提一个大桶从缓步台往上走,桶里装满沉甸甸的蜂窝煤,煤黑乎乎的, 他们手上衣服上也沾得黑乎乎。

她忙拉开门,侧过身子上四人进门。

“哎呦,嫂子做啥呢?也太香了吧。”

说话的是快两步头一个跨进屋的邵刚,开了窗能卷走大部分食物气味, 不给左邻右里嚼舌根的资本, 不过在家里肯定能闻到的。

邵刚一进门就抽抽鼻子, 妈呀, 这也太香了吧。

他进了厨房瞅见卤水大鹅, 一边弯腰搬出蜂窝煤,一边深嗅了嗅,十分感叹道:“东子这日子也过得太幸福了,我婆娘就做不出这个味儿,她整得也就比猪食好点。”

“你这话最好回家再给说一遍。”

许卫国笑骂,不过前面一句他颇为认同,用胳膊肘拐了一下赵向东,“嫂子好手艺。”

其实不年不节的,整一只大鹅挺奢侈的,不过三人看姜宁衣着举止就知道家境不错,因此也没惊讶,关注点全落在卤鹅喷香的味道,与让人垂涎的卖相上。

另一个方脸大汉也啧啧夸赞,这人经赵向东介绍,原来是住对门的,就是刘文娟的丈夫王建国。他跟赵向东的关系不及上邵许二人,但也行,经过楼下看见几人搬煤,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帮忙。

被众人一致自个媳妇儿手艺好,赵向东既自豪也与有荣焉,姜宁睨了唇角微翘的男人一眼,笑道:“这鹅是今儿上对面村子买的,刚做好,等会给你们斩点儿回去尝尝味道。”

姜宁本不是小气的人,人家对自家好,不止热心帮助了一回,她当然礼尚往来,一点不吝啬。

有上次的经验,留饭他们大概不答应的,那斩点卤鹅吧。

三人不肯答应,鹅八九毛一斤,斩下来肯定不止一点点,搬个煤有啥,哪能拎上肉走呢?

不过姜宁坚持,等几人又下去继续搬煤后,她直接拎起那半边没斩件的卤鹅,“哐哐”几刀,分成三份,给帮忙的三人一人一份。

邵刚几人原来还推着,洗好手的赵向东一拍他们的肩,“客气啥?赶紧拿着,尝尝我媳妇的手艺。”

一个战壕出来的兄弟开口,效果果真不同,许卫国笑道:“那好,咱们就不客气了。”

他家境非常好,行事也更大方,不过兄弟跟嫂子的心意,他还是非常看重的,接过装了卤鹅卤汁的搪瓷小盆,他笑道:“嫂子手艺真好,看来咱们明天有口福了。”

姜宁决定明天暖房,赵向东已经邀请了客人,所以几人都知道。

“对,对对!”

邵刚对姜宁手艺十分推崇,闻言立即附和。既然许卫国开了头,他也十分利落接过卤鹅,“嫂子,那我明天让我家那口子早点来,把盆还你。”也能早点帮忙准备,好几桌呢。

“行,我坐后勤车回家呢。”潜台词,不用来太早。

笑语几句,将三个大男人送出门,姜宁掩上门,笑着瞅了瞅身上沾了不少煤灰的赵向东,“你还不把衣服给换了。”

她本来想让丈夫洗澡再吃饭的,但想着煤油炉还得烫菜,烧热水得等会,他们省冬季湿冷,她不答应他洗冷水,只能缓一缓。

赵向东含笑看了她一眼,“我听我媳妇儿的。”

这男人在外严肃,不肯轻易越雷池一步,回了家,倒很愿意说小话哄老婆的哈。

姜宁嗔了他一眼,“快去。”

新婚夫妻干柴烈火,这一眼的风情让赵向东黑眸暗了暗,他不禁联想自己昨夜大力伐挞时的某场景来,深吸了口气,他告诉自己媳妇儿还小得疼着,昨夜那么肆意不能频繁,吁了口气,这才勉强压下火气。

烫好菜换了衣服,两口子围着餐桌吃饭,卤鹅姜宁爱吃,也非常合赵向东口味,他尝一口眼前一亮,夸道:“我媳妇儿手艺真好。”这鹅比想象中还好吃。

好媳妇,好手艺,他发自内心满足。

“那你多就吃点儿。”

赵向东真吃多了半碗饭,要不是姜宁制止,他估计还能再吃半碗。

意犹未尽放下碗,他直接去洗衣服去了,这沾了煤的衣服难搓,他可舍不得让媳妇儿洗。

对于媳妇说的晚饭要少吃,赵向东笑而不语,他自有一套消食法子,上了床使劲儿弄一回合,汗流浃背,晚饭自然也就消化下去了。

当晚的激烈运动过后,姜宁恨恨捶了他胸膛一记,他捉住白嫩的拳头放在嘴边亲了亲,低低道:“可别弄疼了手。”他心疼。

她只能愤愤阖眼,不搭理他,这男人胸口跟石头般硬,大约捶了也就跟挠痒痒似的。

他低低笑着,又爱又怜,俯身吻了吻她潮红的脸颊。

赵向东夫妻愉快和谐,对门302则不然,正端菜上桌的刘文娟听到开门声,顺势看一眼,立即眉心紧蹙。

“这是上哪儿去了呢?”

她抿了抿唇,王建国正回身关门,橄榄绿色的军装沾了灰黑点点,脸上也蹭了些,显然刚才是搬煤去了。

其实刘文娟知道对门在搬煤,但她不知道自己男人也一块搬去了,想起今早姜宁今早似笑非笑撒出的软钉子,她十分不喜。

“嗯,东子他家不是刚买了蜂窝煤吗?刚一块给搬上来了。”王建国随口答道。

“就买这点子煤,咋那么多人搬呢?”

刘文娟形象一贯柔弱,说话轻声细语,不喜也没表现出来,只垂头摆菜,细声细气问了一句。

“咋就不多人搬了呢?”

王建国皱了皱眉头,“咱家前两天买蜂窝煤,许卫国他们不是也帮忙了吗?”

他语气硬了些,刘文娟立即不吱声了,两人结婚快五年,孩子生了两,不过之前一直分居两地,实际不算太熟悉,她是依附男人生存的女人,自然不敢违逆丈夫的意思。

“军属区邻居不同村里的,咱们都是战友,团结友爱很应该的,你们作为军人配偶,平时也应该互帮互助。”

王建国知道他媳妇胆小,说着说着语气就软了些,“喏,这是东子媳妇刚做好的卤鹅,斩了些给我们几个尝尝味道。”

“还有卤汁,你去厨房斩了今晚吃,”

刘文娟重新抬头,见丈夫手里端着个搪瓷小盆,上面一截卤鹅,大概能有两斤,胸口憋的那口气才散了些。

旁边两个孩子也瞅见了,立即欢呼。

女孩四岁,男孩两岁多,都馋嘴的年龄,他们本来跟很少见面的父亲不熟悉,怯怯不敢上前,现在也奔上来搂住父亲的腿。

“吃,我吃。”小男孩吮了吮手指,指着香喷喷的卤鹅,哈喇子都要掉下来了。

“好,爸爸让你妈给斩了,今晚就吃哈。”

王建国看着两个瘦小的孩子,目光难掩怜惜,他工资不低,可惜老家负担更重,孩子平时连肉都少吃。

他将搪瓷盆递给刘文娟,看着同样瘦削的妻子,心软了软,“你跟孩子多吃点儿。”

媳妇这些年在老家照顾爹妈孩子,也是不容易。

次日姜宁起了一个大早,起床号一响,她跟丈夫腻歪半响,就起了。

早饭是馒头,昨晚发上的面,蒸十来分钟就好了,再热了昨天剩的卤鹅,炒点邻居们送的菜心,十分麻利做好了。

她动作迅速,也不要丈夫帮忙,赵向东就倚在厨房门口,静静看着她,嘴角的弧度一直没下去过。

吃了早饭,两口子一起出门,赵向东往里她往外。

姜宁直奔后勤车停靠位置,她兜里揣着钱票,手里拎着采买单子,打算今天就把家里缺的东西,年货,以及暖房需要采购的肉菜都买回来。

廖小山老何都在,她笑着打了招呼,又说:“你俩今晚到我家,一起吃个饭。”

“好嘞,那嫂子得多做点饭,我吃得老多了。”

其实两人昨天就被赵向东通知过了,再次笑着应下,廖小山还不忘耍耍嘴皮子。

“行,你只管敞开肚皮吃。”姜宁长得秀气,不过语气豪爽十分大气。

这不扭扭捏捏的性子,大合廖小山两人的脾气,两汉子都不是弯弯绕的,这短短时间里,姜宁已跃升为他们对家属区观感最好的嫂子之一。

到了杨市停靠点,连向来寡言的老何,也嘱咐道:“嫂子你买了东西就拢在一起等着,我们进去搬就行。”

“那好。”

挥手与热情的兵哥告别,姜宁直奔自由市场。

杨市这自由市场比她想象中还大,农家种的菜养的老母鸡,捡的鸡蛋捞的鱼,米面粮油,各种各种都有。而且据一个大娘说,每天都有农民杀了年猪拉过来卖,他们一早开工,大概十点十一点能到。

除了农民土产品以外,还有各色常驻小摊,水饺馒头包子汤面,还有火柴肥皂二手书籍等等,各种小商品。

据那大娘补充,这市场一早到晚,都热热闹闹,摆摊和买东西都不缺。

这可是比林县上了不止一个大台阶,附近还有供销社等国营单位,某些需要票的东西,也在左右。

姜宁转了一圈,觉得太便捷了,她需要的东西两三小时就能买回来。

非常好。

只是这样的话,那她今天的空闲时间是不是有点儿多,毕竟后勤车三点半才回去。

要不,她先到其他地方转转,也好为不久后的创业,先考察一下市场。

第29章

姜宁并没有在自由市场多留, 因为她没打算继续做栗子糕之类的小吃食。

栗子糕,是以前局限于时势、资金以及经验等等的情况下,做出来的权宜选择。

现在不但改革愈发深入,且还换了杨市这个更大的市场, 原始资金也累计到一定程度,她当然不在小吃食这个累且赚钱不多的摊子上死磕。

她打算进攻服装行业。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惜由于那场持续了接近十年的革命,生生将国人的审美观给拗了一个大弯。

在刚过去是七十年代, 人们最崇尚的服饰就是绿军装,街上屋里, 田间地头, 一律灰蓝绿, 艳丽的颜色没人敢穿,也没厂子敢生产。

但审美这玩意, 真能彻底拗过去吗?

不行的, 压抑越久,爆发力越强劲, 从现在往后的十几二十年, 都是服装行业的黄金时期, 尤其开头这几年,几近空白的市场,让第一批下海者真正弄起了浪潮。

姜宁怎肯错过。

至于为何选择服装, 而不是半导体收音机等更加黄金的行业, 那当然少不了人脉资源的约束了。

八十年代初期, 个体户很能赚钱,但要是想更进一步,没有人脉等资源支撑,是根本不可能的。

布匹之类原材料,没门路无法大批进货。

且现在还是国营单位的天下,私人企业还不允许注册呢,姜宁甚至记得,这几年连雇工都是有限制的,“七上八下”争论没明确前,这出头鸟一个不小心,就得成炮灰了。

所谓“七上八下”,是国内计划经济走向市场经济的过程中,阵痛时期产生的一个特殊产物,社会主义国家,是否允许出现被视为带有剥削意味的雇工?

雇工,这个后世看来最正常不过的举止,在不久的将来会掀起滔天巨浪,但经济建设势不可挡,于是在上头保守改革两派的角力期间,出现了一个过渡标准,“七上八下”。

根据《资本论》,八人以下不算是雇工,算是帮手。

姜宁的上辈子,曾经听过闺蜜的老父亲遥想当年,就是卖红联起家那个,他说有段时期风声特别紧,他恰好有几个伙伴受不了高额利润诱惑的,只是这几个过界的人,却基本成了典型填炮灰了。

老农民出身的他,一直十分谨慎,曾经被嘲笑过胆小,但事实证明,他才是正确的。

这一点,姜宁深以为然,她只是想乘着改革浪潮,给打好经济基础,让小日子更加滋润而已,如果为了钱冒大风险,那就本末倒置了。

以安稳为头等要务,这行动方针肯定不能变的。只不过,若事业到了一定规模,还面对着求大于供的市场,雇工却不能超过七人,这还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然而想要解决,却不是没有法子的。

找一个国营厂子挂靠即可。

给一些好处,将自家摊子挂在有关联的国营单位名下,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可这挂靠也不是说挂就挂,说靠就靠的,一切的一切,都离不开人脉,要不你捧着钱,也没地儿找关系去。

服装行业的人脉,姜宁恰好有。

二哥姜红兵的单位是林县纺织厂,要知道这林县纺织厂,它不是单打独斗的,它在杨市有一个上级单位纺织总厂。

纺织总厂在本省好些县市都有下级单位,作为一个采购员,姜红兵出差到处跑,外面的人都认识很多,更甭提自己厂子这条线的。

在老家的时候,姜宁就与二哥讨论过这个问题,二哥很支持她,并给了她不少人名地址,还挂过电话打了招呼,让她到了杨市有关系可用。

天时地利人和,姜宁当然是往这方向走的。

主意早已经定下了,只不过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眼下扯办厂挂靠太远了,还是实际点先找个门店,推开了摊子再说吧。

姜宁现在有点空闲,打算先逛逛闹市区,看是否有合适的门店转让。

说做就做,她在自由市场观察片刻,找了一个老大娘,询问对方附近闹市区。

“哎呀,小姑娘,你可算问对人了,我家在杨市住了几辈子人,这地儿我最熟悉。”

大娘很健谈,絮叨一番,手一指,“小姑娘,你从这边过去一直走,到了河边往左拐,沿着河堤走两里路上下,马路对面你能看见一个牌楼,上面写了三个字,西河坊。”

“西河坊一百多年前就有了,啥铺子都有很热闹,从前咱这片的的人,买啥都爱往那边去。”

大娘大力推荐,“现在那地儿国营铺子不少,裁缝铺也有一溜儿,很多人出入的,去年起吃食小摊也摆了很多,小姑娘想逛街往那地儿去,没错。”

“太谢谢您了,大娘。”说得那么详细,姜宁真的很感激。

“没事,不就是说几句话嘛?”大娘不以为然挥挥手。

两人又说了几句,就分开了,大娘继续买菜,姜宁则直奔西河坊。

西河坊,作为一个繁华了一二百年商业坊市,它规划颇为完善,坊间两层青砖黛瓦老房子十分整齐,街面平整,两边一水儿门脸儿房,五六条笔直的长长街道组成一个大坊市。

就算计划经济大行其道多年,它依旧是这一片最繁华的地方。

姜宁沿着大娘指路,远远就看见了古老而巍峨的牌楼,这地儿确实很繁华,国营饭店豆腐坊油坊等,各种大大小小铺面开门营业,还有街头巷尾各色各样的小摊贩,吃的喝的用的,种类繁杂。

临近过年,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姜宁环视一圈,目露喜色,这正是她想找的地方。

她希望,能在这地儿先租一个门脸儿房,先跨出第一步。

每个城市的商铺都一个样,有公家的有私人的,毕竟这些店面很多时候是商住一体,就算闹革命,也不能硬把人家的房子夺了,哪里来这么多地方安置这些住户?

而在以前国营经济未有解冻迹象的年代,像榨油坊豆腐坊裁缝铺之类的手工艺店铺,在以前也是开的。

经营者依旧是原主人,只不过并入公家,归革委会管理,经营范围雇工价格统统受公家约束,利润公家占大头,经营者占小头。

这样一直持续了很多年,直到改革开放伊始,革委会成了人民政府,经营者的春天才来了,店铺的主权终于回到自己手上。

出租店铺的权利有了,而且经过革委会多年折腾,跟不上趟导致经营不善者肯定有的。

因此,姜宁才会有此打算。

她人生路不熟,逛了一圈对坊市有了大致了解后,就直接找坊市的人打听消息。

她找了个油坊伙计,这油坊看起来有些年月,生意不错,门口有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在卖油换花生。

姜宁在供销社称了半斤水果糖,站在旁边等了会,等油坊顾客散开,她才趁机凑上去,将水果糖塞过去。

“姑娘你可算问对人了。”

能派到外面张罗生意,这伙计肯定机灵,他立即接过水果糖塞进油缸旁边的矮柜中,乐呵呵地说:“我家就在西河坊边上,我在附近长大,还在这油坊干了七八年,这地儿的消息没有我不知道的。”

既然收了好处,问的也不是什么为难问题,伙计干脆利落,手一指,“那边有个豆腐坊,他家就老两口没有孩子,年纪大了这做豆腐的活要干不动了,现在房子能做主了,干脆想租出去,拿租金养老。”

“不过他家放消息出来好些天,看铺子的人来了好几拨,也不知有没有谈拢的。”

“除了豆腐坊,里面还有两家,一个是裁缝铺子,一个理发铺子,不过位置很靠里,跟豆腐坊比差远咯。”

姜宁道了谢,赶紧往豆腐坊赶去,豆腐坊就在牌楼不远处,位置好地方大,希望没有租出去。

可惜她失望了。

找到地儿的时候,见有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妇在收拾石磨木框之类的东西,恐怕是舍不得用了多年的老家当,而一个中年男人则领着几个人在四处打量,一边不时侧头说话,一边指挥底下人帮忙老房东搬石磨。

过去一问,铺子果然被中年男人租了,有头脑有眼光的人哪里都不少。

姜宁吁了口气,算了,既然没缘分,就不要强求。

她转个方向,往坊市深处走去。

裁缝铺子跟理发铺子位置确实一般,很靠里,不过它俩到底位于西河坊内,偏僻只是相对而言,人流还有的。

姜宁看了看理发铺子,空间非常狭长,门脸儿却很小,不大适合售卖成衣,她没进去问,打算先对比一下裁缝铺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