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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原先颓然的脸色忽然有了神采,一下子翻坐起身,竟像是毫发无伤一样:“公子此言当真?”她的语调又柔又媚,宛若莺啼,只是发音有些生涩,像是外族人一样。

外族?秦樽想到这点的时候,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女子的相貌,眉眼深刻,的确有些外族人的感觉。

“在下虽然只是一介商贾,送一名女子的势力还是有的,姑娘要去往何处,尽管说来便是。”

那女子垂了眼,眼珠轻轻转了转,再抬头,赫然满面泪水:“公子大恩大德,奴家感激不尽。奴家名唤雅云,本想前往梁都投奔亲人,奈何半路遭女贼洗劫,还落了一身的伤,如今只想尽快往京城赶啊。”

“原来是要去京城啊。”齐逊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眼神又从她□的手腕间流转过去,那上面鞭子的伤痕十分清晰。

这荒无人烟的地界,连虫子都鲜少瞧见,倒还有女贼?他心里已经笑了好一阵了。

“这样吧,既然雅云姑娘想去京城,我派两个镖师送你一程如何?”

雅云面露喜色,连连点头,还不忘俯□朝齐逊之拜了拜。却没注意到面前的男子目光已经落在她微敞的脖颈间,看着她的里衣领口眯了眯眼。

秦樽默默扭头,就知道齐子都表面君子内心禽兽,看吧,应验了吧!→_→

作者有话要说:嗯,为一解大家相思之苦,会尽快让两位主角见面的~~这章挺肥的吧,啵每一个娃(╯3╰)粗水哟~

四八章

京城里最近出了一点小风波:安平先是下旨提拔了林逸为户部郎中,接着又忽然提出要在京都建立女学。

听闻消息,大臣们顿时瞠目结舌,陛下您是打算把大梁变成曾经的青海国么?

反对的声浪还是很高的,不过倒也不乏支持者,于是安平“顺应民意”,下旨建立第一所女学,一切按国子监为模本,全权交由沈青慧和周涟湘负责。

一时间整个大梁的目光都转移到了这件事上。而就在此时,正直的太监圆喜也被安平陛下委以重任。

安平和颜悦色地拍着他的肩膀道:“好好替朕看着双九,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盯紧了他,不能让他有半分出宫或者与外人接触的机会。”

圆喜一听就觉得这任务对胃口,简直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啊!当即点头如捣蒜地应承下来:“陛下放心,奴才万死不辞!!!”

从此双九开始发现自己的身边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不散的阴魂。 有时在宫中行走遇上巡逻的禁卫军们,身为昔日同僚,双九自然要上前打个招呼,然而还未到跟前,圆喜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来,拢着手看似恭谨,嘴里却是噼里啪啦一阵冷嘲热讽:“哟,堂堂近身侍卫不知道保护陛下,就知道聊天哈,要不要给您来盘瓜子啊?”

“…”双九闭嘴走人。

难得有半天休假想出宫走走,圆喜也会踱着大老爷似的方步悠哉悠哉地走到他面前,手里的拂尘和着他面上的笑一抖一抖:“哎呀,天气不错,双侍卫,咱们一起去看陛下养的金鱼吧?”

“…”双九好想把他揍成金鱼!

圆喜可不管他的心思,以前碍于他的官职,只敢私底下对他抛抛白眼而已,明面上还是要把礼数做足的。可是现在不同了啊,金光闪闪“陛下钦点”四个大字笼罩头顶,怕什么啊?

双九多少也能感觉出一点儿道道,所以干脆哪儿也不去了。其实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慌张的,料定安平是对他起了防范的心思。而他恰恰在等待着他人从远方送来消息,另外,他也很想知道齐逊之最近去哪儿了。

自从那日在东宫前见过他一面,双九觉得有些东西似乎已经变化了,如今他又消失无踪,难道已经跟安平断了关系?

想到这点,心情忽而轻松起来,若是这样,便是攀住梁国皇帝这棵大树的绝佳时机了…此时前往西北的官道上,齐逊之已经派了两个扮成镖师的士兵护送雅云赶往京城。

秦樽对此表示不解,虽说对方是弱质女子,但是毕竟有要务在身,给些银两寻个良心得安便是,何必一定要派人亲自送去呢?

可惜无论他这边怎么纠结苦恼,齐逊之也不给他答案,大队人马就这么前进了半里路,在百里之内唯一的驿站里停顿下来。

驿站很小,黑黢黢孤单单地立在荒无人烟的区域,如同荒原里堆着的破败草堆,以致于连伙食都是队伍自己解决的。

晚间时分,一群人在院子里生火烤野味,一时间香飘十里,连驿站管事的也蹭了过来捞油水,好不热闹。齐逊之也随他们去闹,只吩咐了禁酒便离开了。

他独自坐在屋檐之下,看向那嬉笑着的人群,大部分是年轻的面孔,孤月银辉下漾开一圈一圈青春勃发的朝气,却是这场庞大计划的生力军。

视线上移,望向天边那轮圆月,算算日子,也不过才一个多月未见而已,为何竟像是过了很久了呢?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然而在我想着你的时候,你可又有片刻想起过我?

秦樽这个好兄弟扮演得还是很到位的,见他孤孤单单地坐着,立即举着一只肥嫩的野鸡腿奔了过来:“子都兄,吃些东西吧。”

齐逊之道了谢接过来,却见他盘着双膝在自己身旁席地坐了下来。大概是因为以前肥胖的缘故,即使如今拥有了挺拔身形,他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还是隐隐有些笨拙,可又显出一丝滑头的可爱:“那名叫雅云的女子,我瞧着有些古怪,子都兄你好生给我解说解说吧。”他边说边咬了一口手中的烤肉。

如今二人是相互扶助的境地,齐逊之也不想瞒他,难得有个静下心来说话的场合,便点了一下头,娓娓道来:“你大概不知道,西戎王室会专门培养一种女探子,武艺倒不一定多高强,但是一定要心思机敏,擅于易容,而且自小培养其媚人之术。我曾经以为这不过是传说,今日一见,才察觉真有这样的人物。”

秦樽立即反应过来,听齐逊之刻意压低了声音,也机灵地跟着低声道:“所以那雅云便是西戎的女探子?”

“应该是,她的里衣领口是左衽,据说西域人士就算入了中原也会保留这个习惯,因为中原的里衣大多素白,做工不似外衫那般讲究,外族人分不清楚,还是会照原来的习俗穿着,以致于里子穿到了外面和带子系不上的事情常常发生。”

秦樽稍一回味便明白过来,难怪当时他会紧盯着雅云的领口看,原来是自己把他想得太龌龊了。“咳咳,子都兄可真是见多识广啊,呵呵…”此刻他也只有用开玩笑来掩饰心虚了。

齐逊之翻了个白眼:“恪勉,世上有种东西叫书。”

当年摄政王与西戎作战,得来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经验和秘密,后来归朝后便命人编纂成册,上呈朝廷。当初齐逊之于宫中陪读时,时常能看见安平读些珍贵的典籍资料,他也沾了点便宜。西戎是梁国宿敌,其中记载又极其离奇,他便记得尤为深刻。

秦樽哪知道这层,只道自己读书太少,郁闷地转移了话题:“不过她若是西戎的探子,何必要进入京城呢?西戎王明明在青海啊。”

听他这么问,齐逊之皱了皱眉:“只怕京城里也有西戎的人,所以无论怎样,都要将那边的线扯出来。”

秦樽恍然:“所以你才派人护送她去京城?”

齐逊之点了点头,然而再抬眼时,却蓦然惊了一下。

院内忽然冲入一道身影,瘦削身体包裹在他赠送的那件披风下,不多时便到了他与秦樽的跟前,跌跌撞撞地扑倒在他脚下便放声大哭起来:“公子,为奴家做主啊…”

赫然便是几个时辰前被送走的雅云。

秦樽下意识地便要拔剑,被齐逊之及时伸手按住胳膊,就听雅云在众人愕然的眼神中呜咽起来:“奴家感激公子救命之恩,奈何您安排的两位镖师实非善类,待我们三人离了您的视线,奴家便…便遭了欺侮了…”

齐逊之拧起眉头,月光在深沉的眸子里映出层层杀机。早知如此便该早些杀了她,如今倒是留成了祸害,只怕那两个士兵也遭了她的毒手了。偏偏她现在这么一说,倒让所有人都起了疑心,反而不能立即动手除了她。

秦樽也是气得不行,若不是齐逊之拦着,只怕那句“奸细”已经骂出了口。

双方犹如陷入了死局,雅云继续呜呜咽咽的哭着,一边还摸索着爬到了齐逊之的身上,竟然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这下包括秦樽在内的大伙儿顿时都懵了。

半隐于黑暗中,齐逊之的神情叫人看不清楚,实际上他此时已经反感至极,刚要伸手去推开她,却感到胸前抵着一截坚硬而锐利的物事,低头一看,果然对上雅云得意的笑颜。

“奴家以为公子真的只是一介商贾,不想您那两位镖师出卖了您,这下可好,让奴家逮着了吧?”她吐气如兰,软软的嗓音低声在他耳边徘徊,就连近在咫尺的秦樽也以为她这是在齐逊之投怀送抱的撒娇。

齐逊之几乎毫不意外地笑了笑,抬手搭上她的肩头,一寸一寸地往下移,好似情人间的爱抚,温柔无比,然而无人得见那双隐于暗处的双眼中藏着多重的寒霜。

秦樽一时间看不出大概,又不好意思惊动他,只好往前一步挡在了二人身前,阻断了前面士兵们探寻的目光。

齐逊之轻轻往后退了些,避开了驿站内和火堆照射出的亮光,整个人完全隐入黑暗中,手也刚好抚到雅云的腰间,蓦然用力一按,便听见她嘶出声来,继而整个人都从他身上弹跳开来,滚落在地上。

这一幕发生的太突然,秦樽挡在前面故作镇定,当然也不好回头看,而外面的士兵已经自发在脑中构思了许多香艳的场景…只有雅云不可思议地张大着嘴看向黑暗中的那道身影,心中惊骇莫名。

她早已看出齐逊之是这群人的头目,只要迷惑了他,整只商队任自己驱使也是有可能的,然而刚才那一按却证明他熟知穴道位置。也就是说,这个残废的家伙会武功!

齐逊之握着从她手上夺下来的匕首,没有任何接下来的动作。雅云又岂会按捺的住,随便揉了揉腰就从地上跳了起来,直扑过来,然而还未接近他,只感到一阵风拂过,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迅疾,悄无声息。

齐逊之的身前立着一道黑影,形如鬼魅,稍一停顿后,转身朝他行了一礼,便要遁入黑暗。

“等等。”他的声音有些轻颤,停顿了许久才低声道:“谁派你来的?”

黑影朝他走了两步,声音压得比他还低:“属□份不便,不可与他人多言,然睿公子有言在先,若是现身被发现,便转告齐大公子一声,一切事情只当不知道,无须插手。”说完这话,他再不停顿,身影一闪便消失无踪。

皇室暗卫,轻功出神入化,但是不可见光。即使是拥有生杀予夺大权的皇帝也对此讳莫如深,不会直接承认有此等侍卫的存在,可是现在却派了一个在齐逊之的身边。

难怪他会觉得身边有人。

他有些近乎呆滞的坐着,单薄的白衣看上去孤寂凄怆,然而渐渐的又似乎暖融起来。眼前火堆的光亮仿若变成了九重宫阙里的华灯,那人一身荣华,屹立高处,微一转身,眼中的光芒可耀日月。

她以她的方式望着他,虽然从未明言。

身前的秦樽迟疑地唤了他一声,大概是在疑惑刚才身后是谁在说话。齐逊之没有回应,下方躺着的雅云却忽然一跃而起,迅速地朝驿站外奔去。他这才回神,连忙喝道:“抓住她!”

秦樽如梦初醒,立即就追了过去,经过火堆旁随手一招,立即有一小队人跟着他奔出了驿站的院子。

果然狡猾,竟然装死。齐逊之皱紧眉头,心情无丝毫放松。安平叫他什么事情都当做不知道,是不是也包括这个呢?还是说…她已经张了网在等待?

正想着,原先出去追人的一群人又吵吵嚷嚷地回来了,他推着轮椅往前而去,就见秦樽垂头丧气朝他摇了摇头。

齐逊之叹了口气,那女子那般狡猾,要抓住也实在困难。既然如此,也真的只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了。

“齐大公子,难得遇上,一起去青海国好了。”

突来的声响让齐逊之愣了一下,抬头看去,就见有人自秦樽身后笑容满面地走了出来。

湛蓝的窄袖劲装,背后背着一把长剑,脸上荡漾着圆滑又亲和的笑意,不是萧竚是谁?

“在下剑客肖衍宁,不知齐大公子可愿与在下同行?”他朝齐逊之挤了挤眼,调皮的像个孩子。

齐逊之心中一松,笑了起来:“荣幸之至。”

作者有话要说:啊,周末又过去鸟,俺周三再爬回来更新,大家要给力的粗水哟,么╭(╯3╰)╮

四九章

萧竚是为了追妹妹昭宁而来,之前已经到了西域地界,连安平交代的事情都打听的差不多了,却还没找到她的下落。后来听到了她在青海周边出现的消息,连忙赶了回头,结果就遇到了秦樽。

在驿站里歇了一晚,第二日三人便同行上路。听到齐逊之说前面两路闹着猫追老鼠的官兵和流寇赫然便是这队伍里的两支,他差点没笑岔过去。等到齐逊之说出雅云的事情,他的脸上才露出凝重之色。

“之前听人提起过曾有两名女子在路上大打出手,其中一人使软鞭,相貌身材与舍妹无二,照这般看来,你口中的雅云差不多便是被舍妹打伤的了。”

秦樽闻言顿时扼腕叹息:“郡主怎么不把她直接打死了啊!”

齐逊之白了他一眼:“若不是你多管闲事,她说不定已经唱歌唱到累死了。”

“…”秦樽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再不做声了,一双桃花眼晶亮又机灵,偏偏在他面前咧着嘴扮憨。

萧竚道:“这般看来,舍妹应当还在青海境内,我们还是加快速度吧。”

到了青海,队伍也不用这般躲躲藏藏,可以顺利与边疆的刘绪会合,齐逊之闻言立即点头同意。那边秦樽已经下令众人提速,还不忘给刘绪发了信。

途中再无其他意外,只是齐逊之想起昨晚雅云的话,也不知她是否从那两个士兵口中得知了这一行人的身份,心中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接下来半个月的时间全都花在了赶路上,几乎半分也没有休息,连用饭也是随便用些干粮凑合了过去。

萧竚倚着车厢咬了一口干饼,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齐逊之:“见过痴情种,可没见过齐大公子这般的痴情种,为了陛下,连这样的苦都要受。”

齐逊之刚好在喝水,闻言顿时被呛得面红耳赤,一口尴尬在喉间盘桓半天才生生咽下,又不好去瞪他,转头一看,而旁边的秦樽早已风中石化。

可怜的秦将军思维还停留在当初春日宴时安平对刘绪青睐有加的画面上,哪知世事变化的如此玄幻,面前的人不是跟陛下一副不对盘的模样的么?怎么扯到一块儿的?

秦将军觉得自己这个兄弟做得太失败了,竟然半点风声也不知道,于是闷闷地埋头啃饼去了…夜幕初降时分,队伍终于入了青海的边城,驿站也比之前的舒适许多。住下没多久,刘绪便派人送了信过来,说前面扮成流寇和官兵的两队已然顺利到达前沿,已经妥善安置好,如今就等着他们前去会合了。信中还特地询问了齐逊之的状况,好一番兄弟情深,惹得秦樽白眼直翻,暗暗下定决心届时要和焦清奕一起,与这两人划清界限!

萧竚身负安平托付的重任,自然不敢怠慢,将查到的消息派人送往京城后,又出去转悠着找妹妹去了,临出门还哼哼着“哥哥不好当”之类的话,哪有半点世子该有的尊贵派头!

然而半个时辰不到,他又一阵风似地冲进了齐逊之的房间。后者正在宽衣准备就寝,就见他挥着手臂急冲冲地嚷道:“走走走,快点走!”

“衍宁兄这是做什么?”齐逊之坐在床上惊讶地看着他,解了一半的白衣松松散散的挂着,倒显出一丝仙风道骨来。

萧竚可没心思欣赏,不由分说地架着他坐上轮椅,就要推着他就朝门口走去,然而还未到门边,已经有人拍开门走了进来。

中年壮汉,头发齐齐披散在脑后,梳成一束。左边眉骨处蜿蜒着一道细长的疤痕,身上穿着窄袖贴身的服饰,是西戎的款式,背后背着一把宽背大刀。见到屋内情形,他咧着嘴笑了起来:“肖大侠这是要走了?我可是好心来请你去做客的。”

“免了吧,我对手下败将没有兴趣。”萧竚的话音蓦然转为森寒,再不复平时的温和。

那壮汉听他这么说,顿时面露怒色,但是还是忍了下来,笑了笑道:“这次可不是我请你,我是替我家主人来请你的。”

“亏你还称自己是西戎第一勇士,原来还认了主人啊。”

虽然听出了萧竚语气中的讥讽,那壮汉却没有与他计较,眼神落在齐逊之身上,狡诈地笑了一下,背后的大刀猛然抽出,便朝他砍了过去。萧竚连忙拔剑阻挡,奈何房间太小,对方不管不顾,他却多有顾忌,立时有些施展不开。

二人的刀剑最终抵在一处,壮汉幽幽地笑道:“跟我走一趟,我便不动你这位美人如何?”

原先还在静静整理衣裳的齐逊之闻言顿时翻了个白眼。你才美人,你们全家都是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