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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齐简有些摸不着头脑,倒是一向最为木讷的刘珂抢先猜想道:“莫非是与你谈婚事?”他朝正翻身下马的刘绪看了看,摇头叹道:“我看我家那可怜孩子脸色不太好,兴许是你家宝贝儿子与陛下成了。”

周贤达转身笑道:“倒还真有那个可能。”

齐简舒了口气,心里却总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圆喜公公刚才的神情不太对啊…安平入宫后并没有急着休息,而是立即去拜见了祖母和父母,自然免不了要与三位长辈详细说说边疆情形。每当说到惊险处,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便捻着不离手的佛珠一个劲的叨叨“佛主保佑”,东德陛下也是一副担忧之色。

太皇太后许久不曾享受到天伦之乐了,便提议说在一起用晚膳。趁着准备时间,东德陛下与安平谈到了正题:“母后先前写的信你看到了吧?”

“什么信?”安平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自然是有关你跟齐逊之的那封信啊!”东德陛下点头感慨:“这孩子还是不错的,我与你父皇都没想到他对你这般痴情,既然如今战事了了,你们也该把婚事办了吧?”

太皇太后在旁插话道:“齐逊之?可是齐大学士家的长子?哀家怎么记得他有腿疾啊。”

“他现在能站起来了。”

安平忽然接了一句,几人都愣了一下。同时转头去看她,却见她脸色微微发白,神情怔忪,只是盯着旁边的柱子,不知在想什么。

之前她一直都好好的说着别的,似乎真的已经忘记了这件事,可是现在又被提及,终究还是无法避免。

崇德陛下皱了皱眉,疑惑道:“安平,怎么了?莫非是出什么事了?”

安平轻轻点了一下头,仍旧盯着那根柱子:“他…失踪了。”

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也许这个解释是最好的。她始终相信他还活着,起码她的心里还有这丝希望,他一定不会就这么离开。

三位长辈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彼此大眼看小眼,脸色都有些愕然。

崇德陛下最先回过神来,叹息道:“原先就亏欠齐家许多,如今连他也…这可如何是好。”

安平垂头不语。

恰好太后身边的公公领着宫人进来送膳,这才打破了沉寂。太皇太后涩然地笑了笑,像是要将气氛拉回到原先的和乐一般:“来来来,先用膳再说吧。”

谁知刚拿起筷子,安平忽然捂着嘴俯身干呕起来,惊得在场的人都差点跳起来。崇德陛下忙要叫人去请太医,东德陛下和太皇太后互看一眼,却是有了几分了然。

安平直起身子摆了一下手:“无妨,父皇不必担心。”三人这才发现她脸色有些发黄,下巴都尖了许多,想必最近食欲不振。

东德陛下摆手示意宫人们全都退出去,板着脸问她:“你是不是有了?”

崇德陛下惊讶地看着妻子。有什么?谁知一转头,却见安平平静地点了点头。

太皇太后又开始念“阿弥陀佛”,脸色竟比安平还要惨淡。她的孙女,帝国的皇帝呀,竟然未婚先孕。这这这…皇室列宗啊,哀家愧对于你们啊…>_<相比较而言,出身女尊国度的东德陛下就平静多了:“是谁的?”

安平看着她干笑了一下:“便是母后您极力举荐的那人啊。”

那日的芜子汤本已经熬好送到她面前,可是最终,她还是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各种弱爆,回留言也被系统鄙视了,等我积累起来一起回复吧,群啵(╯3╰)用留言淹没我吧,嗷嗷~

六五章

新的一日到来,春光洒入齐府,整个宅院安宁祥和,然而其中的人却个个难以平静。

前厅内,齐简夫妇已经偎在一起啜泣良久,其他两个子女也都站在身边,个个眼中含泪。周贤达与刘珂坐在一边,也是眉头深锁,神情黯然。甚至连府内的丫鬟下人中也有人扯着衣袖抹眼睛。

整个府邸上空仿佛覆了一层灰色的膜,所有人的心情都沉闷着,感受不到半分明媚春意。

周涟湘从宫内当值出来,经过齐府大门时,叫车夫停下了马车。揭开帘子朝那扇紧闭的大门看了一眼,眼里有些干涩。

今早她已在宫内听到了消息,齐大公子失踪了。起初她还怀疑着,毕竟他有腿疾,怎样也不会上战场,可是待看见被父亲搀着往宫门走的齐大学士,还是相信了。

他老人家不过刚过五十,原本还是一副年富力强的模样,却像是在这一瞬间便苍老了下了去,近乎颓然地迈着步子,仿佛失了主心骨,随时都会倒下去…庭院里的竹子探出了头,枝叶在春风中轻颤。周涟湘忽然放下帘子,捂着嘴轻轻抽泣起来,肩膀颤抖着,却始终不敢太大声。

初见时也是这样的季节,也是在这个位置,她看见他被下人背着从府里出来,织锦云纹袍,随风轻舞的发带,光泽如玉的侧脸,轻轻勾着的嘴角…如今这些都成了遥远的回忆,失踪了,连陛下都找不到他,以后便再也见不到了…断断续续的抽噎尚未结束,马车已经动了起来。周涟湘一怔,抬起泪眼想要问车夫的话,却听他抢先在外解释道:“小姐,有宫中的马车到,咱们得让路。”

她掀开窗帘朝外看,后方有一队禁军护送着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精致刻纹,明黄车帘,一看就是安平陛下的车驾。

这一幕忽然重重地击打在她的心上,因为她已经明白皇帝亲自来此的用意。是要表示慰问还有歉意?那就是说,齐逊之终究还是回不来了?

她怔怔地坐在马车里,眼泪无意识地流了下来。忽而又用力的抬手抹去泪痕,强行平复下情绪。

安平陛下从头到尾都不曾流过一滴泪,她又有何资格落泪?

※齐府大门洞开,圆喜想上前搀扶安平,被她摇头拒绝,而后自己提了衣摆迈入门槛。

淡绿底裙,雪白深衣,绣着蓍草纹样的淡绿色袖口和领口,一路往前厅而去,仿佛自青翠的山间走出,身上还带着春日的生机。那张脸却古井无波,眼帘微敛,眸光半合,发髻微垂,只插了一支簪子,再无其他装饰。

齐家人闻讯已经出来相迎,个个都是泪眼婆娑的模样。正欲行礼,被安平抬手止住:“免礼吧。”平淡的声音,依稀透出一丝疲惫。

齐简与夫人退开一些,让她进门。此时安平方才注意到周贤达和刘珂也在,点了一下头道:“首辅与太傅也在更好,朕恰好有些事情要与你们说。”

齐简的夫人秦蓉见状抹了抹眼睛要带子女离开,却又见安平伸手拦了一下:“朕今日来此,主要是想对二老有个交代。”

她也不就坐,就站在几人面前,迎着他们或殷切或感伤的目光,淡淡道:“子都确实被西戎所劫,但实情是他带兵追击才有此遭遇,所以他是大梁的英雄,如今西戎能退守祁连山外,他功不可没。”

出征?

所有人都面露诧异,只有站在门边的青衣少年低声问了一句:“大哥能站起来的事情…已经告诉陛下了么?”

安平转头看他,一张明媚的少年面孔,此时却染满愁绪,眼眶泛着红肿,冷冷地看着她。

是齐逊之的幺弟。

她点了一下头,少年蓦然冷哼了一声,恨恨地一甩袖,铁青着脸抬手指着她:“只有大哥那样的傻子会为了你这般付出,如今可能连命都送了!你若是不在意他,早些便不要派他出京,如今害他至此,你…”

“陛下!”齐简冲过来一把捂住幼子的嘴,按着他跪倒在地上,身子抖索着向安平叩头:“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老臣教子无方,冲撞了陛下。”

秦蓉也连忙带着另一个女儿跪了下来,甚至连周贤达和刘珂都跪倒在地为其求情。

安平静静地站着,许久才开口道:“他说得不错,子都并无实战经验,朕当时该留住他的…”

众人惶惶,抬眼看她,却见她神情怔忪,似已陷入回忆。但很快她又回了神,示意众人起身后,走到上方桌前朝圆喜点了一下头,后者立即走了过来,为她取了茶盏倒了杯茶。

“朕有些事情要与三位大人说,烦请齐夫人回避一下吧。”

秦蓉闻言松了口气,连忙行了礼,与女儿一起,连拖带拽地把小儿子扯出门去了。

厅中恢复安宁,安平端着茶盏走到齐简跟前,双手奉到他跟前:“请大学士饮了这杯茶。”

齐简尚沉浸在齐逊之能站起来的消息里,回神便见此一幕,顿时睁大了红肿的双眼,怔怔地看着她。转头看到一边的周贤达和刘珂都对自己使眼色,方才接了过来,道了谢,小啄了一口。

“三位都是大梁肱骨,朕今日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说。”安平接过茶盏交给圆喜,示意齐简上坐,自己却仍旧站着,沉吟了一瞬,低声道:“朕已有了身孕。”

“…”三位大人闻言目瞪口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彼此相互观望着,才知道三人听到的内容是一样的,顿时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是是…谁的?

“朕想为腹中孩儿取个名字,但思来想去没什么合适的,方才入了齐府,倒有了主意。”安平转身看向大门口,仿佛知道以前也有人在这个位置这般凝望过。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能齐家方能治天下,便取名为齐吧。”

话音刚落,周围寂静一片,齐简却忽然捂着脸痛哭起来,整个人都滑坐到了地上,手紧紧地捂着嘴不愿失态,却还是遏制不住,眼泪全都打在手背上,又落到了地面。

他明白了,刚才安平那杯茶是以晚辈的身份敬他的,这孩子体内流的是他齐家的血脉啊。

可怜他的儿子却生死未卜,想到新生命在孕育之时有可能另一个生命在凋零甚至已经凋零,他老人家便越发止不住难受,最后甚至都白了脸,险些要厥过去。

安平没有回头,身后的哭声像是利刃一般凌迟着她,痛苦却又让她觉得不再压抑了,仿佛他也把自己的眼泪流了。

在她无数次看着他留下的诗词,回想着他曾经的话语,抚着自己腹间时…她都不曾流过一滴泪,大概是这些年来已经忘了该怎么流泪,又或者她觉得没必要流泪。

“朕相信他还活着,大学士不必伤怀。”

语气涩然地说完这句话,她便举步朝外走去,长长的衣摆曳地而过,仿佛牵扯出许多不舍和缠绵,但是她再没有回过头,只是坚定地朝前走。同过往的每一次一样,再大的风浪都向前看,再艰难的时刻都能忍受过去。无论是有他陪伴,还是一个人。

春光正好的上午,马车缓缓的驶过京城大街,驶向那座高不可攀的皇宫。

城中的一切都沉稳地进行着,无人知晓有人离开,也无人在意有人未归。日升月沉,花开花落,一切都照着既定的轨迹行下去,他们只知道此后天下太平,能安居乐业,便觉此生足矣。

安平坐在马车里,一手抚着腹间,一手支窗托着腮,静静地计算着时间。

从遥远的西域到京城的确是要花时间的,他应该在不久后就会回来。

即便不久后不回来也无大碍,人这一生有几十年的时光,她都可以用来等待…车外响起禁军行礼的声音,宫门大敞,马车即将回到其间。安平正襟危坐,目光冷静,此时此刻,她又是那位威震海内的梁国皇帝了…穿过御花园时,目光无意间扫向那株松柏,恍惚间似乎看到那人坐在轮椅上的背影,转过头来,微微一笑,可是仔细去看,只是幻象。

原来她对他竟已到了日思夜想的地步了…有的爱轰轰烈烈,至死不渝;有的爱黄泉碧落,誓死相随;还有的只是涓涓长流,无风无浪…她与齐逊之大概是介于中间,在一起时宁愿斗嘴说些无聊的话,分开了方知其实每一句都是发自内心。

齐逊之对她说过许多情话,她大多没有回应,如今即使要说,也只是一句最为平淡朴实的——他若死了,她也会好好的活着;他能回来,她便会更加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我又日更了,啊啊啊啊啊,好勤奋啊有木有!

鉴于最近大家因为小齐而比较激动,我决定先专心更文,等之后再一一回复留言。

众所周知我是大虐无能,所以我是亲妈的地位绝对不会动摇,至于你们信不信,我反正是信了!╮(╯▽╰)╭

六六章

第二日早朝,安平重赏了此战有功之士。蜀王萧靖被加封为亲王爵,封地足足多增了十座城池。赵老将军被封为一品建威将军,秦焦二人受封为三品昭勇将军。刘绪因为之前深入虎穴之举而落了不少骂名,如今作为补偿,赏赐最丰,直接从参将升上了二品定国将军。

朝中又添新秀,百官称贺不断。正一片合乐之际,忽然有侍卫托着一封信函快步走入殿来:“报——启禀陛下,西戎王派专使送来国书,请陛下过目。”

整个大殿蓦然安静下来,安平点了一下头,目视着圆喜走下玉阶去取信,手却仅仅攥住了龙椅的把手。

在场的刘绪等人都紧张地盯着圆喜的动作,仿佛他手中托着的是一份希望。

齐简告了病,否则若是在场,肯定也是万分激动…不等圆喜开口念诵,安平已接了过来,细细看完之后,脸色沉了下来。

“哼,有趣,此时还敢提出要与大梁重修旧好!”安平将信掷在地上,冷声道:“告诉西戎使臣,若能将人给我好生送回来便一切好说,否则,永世也别想踏出祁连山半步!”说完起身就走。

众臣面面相觑,圆喜担心她动了胎气,忙不迭地唤了一声“退朝”便追了上去。

此次西戎使臣来了两个。如今大战之后,双方关系恶化,驿馆根本不予接待。二人只好自己掏钱住了客栈,好不容易寻门路送上了国书,之后便无人问津了。

安平的话如实转达到二人耳中时刚好是一个下午。二人正坐在房间里临窗的位置吃茶,其中一个中年人似乎喝不惯,但知晓梁人如今仇视西戎,又怕直接说西戎话会惊动了其他人,便只一个劲的用生硬的汉话嘀咕着:“不好,不好…”

另一人却是有些心不在焉,托着腮凝视着窗外,一张少年面孔,脸颊还有些嘟嘟的,偏偏眼睛十分沧桑,像是经历过许多坎坷的老人。

窗外天气阴沉,京城的繁忙似乎也凝滞起来了,行人走在路上都带着拖沓之感。灰暗的光透过窗洒在他脸上,越发使人觉得他身上有种化不开的忧郁。

对面的人见他一直不说话,料想他是因梁帝的回话在气愤,带着小心低声问道:“大王,如今您有何打算?”

“有何打算?”他轻声喃喃。

成了西戎王后,仿佛整个人从藏身的泥沼中探出了头来,双九早已不再是以前那副恭谨的模样。但似乎冒出了头也没感受到新鲜的空气,整个人反而以另一种方式枯萎了。少年的生机勃发再也遍寻不着,如今只剩下高高在上的身份,和一副历经磨难的身心。

“梁帝既然有此一说,孤王看来是见不到她了。”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仿佛此时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声音也一下子清朗起来:“既然如此,便不见了!永世不能踏出祁连山…哼,果然是安平陛下说的话啊。”

没想到她提出的条件竟然只是有关那个人。

他霍然起身出门,身姿挺拔,一如当初每次在宫中行走的模样。但此间别后,他将永远只能在遥远的寒山外缅怀那段岁月,以及那个人…※御书房的门被圆喜冒冒失失地撞开,安平从案后抬起头来,便见他一脸紧张地快步走了进来,手里捏着封信函:“陛下,西戎使臣离京了,这是他们留下的信件,说是有少师大人的消息啊。”

安平立即搁下笔,顾不得询问,一把抽过来拆开,信纸足足有三页,她耐着性子找着他的消息,不出三句便认出写信的人是谁了。

双九,或者说如今的西戎王。

信中有挣扎,有痛楚,也有思念…然而已到此地步,对安平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直到最后一句,她的眼睛蓦然睁大,捏着信纸的手指轻轻颤抖起来,手臂无力地垂下,信纸便打着旋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圆喜弯腰拾起信纸,看她神情不对,不敢询问,便偷偷去看信的内容,翻到最后,顿时大吃一惊。

最后一句是:齐氏已殁,罢念。

天上依稀滚过几道春雷,殿门外是一片浓重的灰暗,安平缓缓朝外走去,身影渐渐融进去,像是随时会消隐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