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A了,重庆的朋友小心,死神就在你们的身边,大家一起迎接2012吧。”

唯唯:【这个是他以前用过的微博,我截图了的,现在他已经全删了,头像也换了。】

林泽:【有地址吗?我看看。】

唯唯发过来一个地址,林泽点开,里面已经没有微博了,剩下一个新浪的自带头像,微博名叫“阳光依旧灿烂”。

那一刻林泽觉得空气都凝固了,他找唯唯要了手机号码,艰难地离开电脑桌,躺到床上去,大口地呼吸着,感觉就快窒息了。

夜里,郑杰回来的时候看到林泽躺在沙发上,说:“生病了说?”

林泽马上挡开郑杰的手,他根本就没法思考。

“别和我说话…”林泽起身。

郑杰道:“去什么地方?”

林泽:“去医院。”

郑杰道:“怎么了?生病了?”

林泽畏惧地避开郑杰,郑杰道:“怎么回事?!”

林泽喘息良久,躲开他,回到电脑前坐下,一个多月了,他没有发烧,会感染上艾滋病吗?谢晨风是艾滋病毒携带者还是病人?

那天他说嗓子疼,是已经发病了吗?

林泽看了郑杰一眼,他对艾滋病很了解,以前做过专访的。和艾滋病人一起吃饭,握手,住在一起,咳嗽,打喷嚏,都不会传染上艾滋病。

这一个月里,自己也没有和郑杰有过血液接触,林泽也没有溃疡等疾病。

郑杰应该是安全的,但现在开始要注意了。

“有消毒水吗。”林泽说:“传染病,现在开始别接近我。”

郑杰:“啷个回事哦,啥子病嘛。”

林泽崩溃地大吼道:“我得艾滋病了!!”

郑杰:“…”

林泽吼完这句,双眼空洞地喘气,又说:“不一定,不一定的,我先查查看。”

他马上掏出手机,找一个医生朋友咨询,这时候自己也顾不得太多了,什么家底都抖给了那位朋友,并开了扩音,郑杰在一旁听着,对方听了很久,说:“你和他口交了?口交的时候有牙龈出血,口腔溃疡等情况吗?对方在你口腔里射精了么?”

林泽道:“没有口交。肛交了,但戴着套的。”

对方说:“接吻了么?有口腔溃疡?”

林泽说:“没有…我记不清了。”

医生朋友说:“你最近也没有发烧,理论上感染几率是非常小的…”

林泽稍微宽心了点,郑杰追问道:“几率多少?”

医生道:“不好说,阿泽,你必须去作检查,不到半天就出结果了,你在这里找我作咨询得不到结果,没有百分之一百确认的事。”

林泽嗯了声,医生又说:“明天一定要去疾控中心检查,吉人自有天相,就当买个心安,不会有事。”

林泽静了一会,说:“好的。”

挂上电话,郑杰松了口气,说:“是我害了你,阿泽,我也以为那家伙不错…”

林泽摇摇头,看着郑杰,郑杰又道:“没事的,明天我也去做个检查,一定没问题,你别怕。”

林泽全身的力气都用光了,他甚至没有心情去想多少关于谢晨风的事,只是反复祈祷,万一真的被感染上,老天保佑千万别连累郑杰,让他林泽一个人自作自受就行了。

那天晚上,林泽一直趴在桌前,想了很多很多,就像在等待一场即将到来的审判。

郑杰也没有睡,始终陪林泽坐在桌旁,他成了林泽唯一的救命稻草。每次都是这样,无论大事小事,他永远是陪着林泽的唯一的一个。

林泽有时候真想把命都给他——他为郑杰付出的,比起这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对他的感情来说,简直就是微不足道。

如果哪天郑杰成了同志,林泽想他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让郑杰过得幸福。

他又想到如果自己真的得了艾滋病,会有多少人在意他?李迟然一定会哭的,也会找爸妈要钱,给他治病。而林泽自己的父母,他是不指望了,他甚至能想象到他爸幸灾乐祸地说,同性恋果然得艾滋了云云。

天亮了。

郑杰等到八点就带林泽下去吃早饭,然后打了个车,去疾控中心。在许多人的注视下,搭着林泽的肩膀,去缴费做检测。

护士看到林泽与郑杰就以为他俩是一对,小声安慰道:“没事的,我们这里每天都有很多人来检查,最近发烧了么?过了病源接触两周没有?”

林泽说:“没有发烧,好像有点嗓子疼,我不知道是不是。”

护士说:“别太紧张,有时候人也是有心理作用,提心吊胆,会让身体出现相应的病症,其实都只是你的幻想而已。”

林泽点点头,护士又问郑杰,说:“你们都做检测吗?”

“对头。”郑杰说:“他咬了我一口撒。”

林泽当场就笑了起来,护士问:“什么地方?”

郑杰捋袖给护士看,骗她说:“喏,咧里,没出血,有个牙印,现在消了。”

护士无奈,让林泽和郑杰去抽血。

在他们的对面,有个小男生,看样子还不到二十岁,眼睛通红,噙着泪注视他们。

郑杰还在看一份关于艾滋病疫情控制的报纸,根据不完全统计,六大主城区内艾滋病携带者足有两万人。

林泽的心绪真正平稳下来了,这种时候,觉得反正人活在世界上总免不了一死,有许多事都是自己无法预料并控制的,出门等绿灯走斑马线会被酗酒的司机撞死。碰上抢劫犯也会被捅死,大不了都是一死。

然而他没有死,初检结果出来了,两人都没事,护士嘱咐他们两周后还要再来一次。

谢天谢地,郑杰道:“走了哦,你看,没事的。”

林泽点点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郑杰道:“跟你说了多少次,莫要出去乱搞。”

林泽只能点头,郑杰又摸摸林泽的头,说:“好了,不说你了,以后注意到啊。哎!慢点!车!!!我日哩吗也!啷个开车的嘛!”

林泽浑浑噩噩,过马路的时候险些被一辆的士撞了,郑杰拉住他,开始和的士司机吵架。

林泽忙道好了好了,拉走郑杰,发现天空蓝得刺眼,犹如重获新生。

医生朋友打电话来,林泽接了,那边问作了检测吗,林泽说做了,是阴性。

对方道恭喜恭喜,但过段时间还要记得复检。

林泽说:“谢谢,谢谢…”

林泽站在花圃旁,想起那医生朋友,也只是萍水相逢,一年前帮他作了个医患纠纷的报道,对方居然还一直记得林泽对他的好。

当天下午,郑杰直接去上班了,林泽请了假,回家睡觉,电梯叮的一声响,林泽走出电梯,马上又无语了。

追债的黑社会站在家门口,林泽认得那人,上次带着两个小弟的大哥,这次居然自己来了。林泽从昨天晚上开始脑子就处于当机状态,现在也说不出是个什么心情,直接从他面前走过去。

“郑杰在家?”那黑社会道。

林泽打开门,心想反正这黑社会上门的目的也只是要钱,不管在门外还是在门里,郑杰总要给他钱,把他关在门外不行,不如请他进来,等郑杰回家后也好商量,给他一千五应该就能把他打发走了,遂道:“进来坐吧,不在。”

林泽是聪明人,黑社会也不太意外,跟着进来了,四处看看,说:“这里是你和郑杰的家?你们是发小所?”

林泽嗯了声,说:“但他过几天就搬了。”

那黑社会说:“搬啥子嘛,多好个房子。”

林泽说:“还不是你们逼的撒,躲都躲不赢。”

黑社会说:“我们也不容易的嘛。”

林泽:“今天怎么一个人来?小弟们呢?”

黑社会:“打黑,都没出来活动了。”

林泽去倒水给他喝,以前听郑杰说过,这些黑社会其实也不是债主,只是一个放高利贷的公司请来收钱的,反正大家都是混口饭吃,没必要撕破脸,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黑社会还说:“谢谢了哦,你是做啥子的。”

林泽说:“记者,你慢慢坐,我去洗个澡。”

“辛苦。”黑社会说。

林泽到房间里给郑杰打电话,几乎能听见郑杰那边喷血的声音。

林泽:“怎么办?”

郑杰:“我实在回不来了,阿泽,你睡觉嘛,不要管他,让他在客厅坐到,我晚上下班回来给他钱。”

林泽道:“好吧。”遂拿了衣服去洗澡,热水一起,人就昏昏沉沉的,又想到谢晨风,他报复了几个人?去419了几次?唯唯直到现在才开始警告,也就是说,他应该在圈子里约炮约得不频繁…

刚洗了一会,林泽就听到外面开门关门的声音,砰的声响。林泽以为郑杰回来了,马上穿了短裤出去,却发现客厅里空空荡荡,黑社会走了。

林泽:“???”

杯子里的水喝了一半,桌上放着被动过的他和郑杰的两份艾滋病检测报告,夹在检测报告里的宣传单张被抽了出来,林泽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那人以为他俩都是同志,有艾滋病,被吓跑了。

林泽当即一个人乐了半天,给郑杰打电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了经过,又道:“你不用回来了。”

郑杰在那边幸灾乐祸,两个人笑得半死,只怕那黑社会有好一段时间不会再来了。

林泽笑着洗完澡,坐下打开QQ,心想这人生也真是能苦中作乐,总算可以坐下来想关于谢晨风的事了。

他必须找到谢晨风,否则这件事将成为永远梗在他心里的一根刺,但他不会和郑杰一起去了,否则郑杰若是冲动起来动手揍人,又被谢晨风咬上一口,再多也不够还的。

林泽沉默很久,他要和谢晨风面对面地谈一谈。先前一片混乱,几乎无暇思考,此刻一切尘埃落定,脑子里反而清楚了许多。能够有条理地来想这个人了。

首先他拨通唯唯留给他的号码,那边很吵,唯唯说:“喂?”

林泽说:“我是云梦泽,然然的哥。我今天去检查了,阴性。”

唯唯说:“那就好,恭喜你,哎。”

林泽敏锐地感觉到唯唯还是有点担心的,或许唯唯内心深处仍带着责任感与愧疚,遂道:“方便聊聊吗?我想请你喝杯咖啡。我打算找到他,和他谈谈这些事。”

唯唯说:“我也准备找他,但我找不到啊,你有什么办法吗?”

林泽说:“见了面再说。”

  第十章 ...

林泽给唯唯约了见面地点,坐在星巴克里,想起大学课堂上传媒学老师说过的一句话,世界上有两件事,碰上时一定要小心,不能被感情冲昏头,一是爱情,二是新闻。

两者都需要理智,而什么是理智?

“恨一个人时,不要忘记他对你的好;爱一个人时,也别忘了他对你的坏,就是理智。国家亦然,社会亦然,城市亦然,政府亦然,家庭亦然。”

唯唯来了,林泽先从包里抽出检测报告给唯唯看。

唯唯是个很干净的小孩,刚毕业,在一家室内设计工作室给设计师打下手,神色有点黯然,看了林泽的记者证和检测报告,说:“还是记者哟。你不要报道他的事情撒,我怕害死他。”

林泽点了点头,说:“不会报道的,这种新闻个案谁会关心,报纸也不可能上滥交和艾滋病的采访。放心吧,我只是想见见他,把话说清楚。”

唯唯这才松了口气,林泽又问:“还有其他的受害…人吗?我是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他在一起过的。”

唯唯道:“我不知道,他上个月还了我手机,现在还欠我钱呢。”

林泽想起那段时间,谢晨风说他手机被偷了,应该也是骗人的。他问道:“他用的是你的手机吗?”

唯唯道:“两年前我们一起办的情侣机。他用快递寄给我的,我才知道他还在重庆。”

林泽点了点头,说:“你和他在一起多久了?”

唯唯喝了口咖啡,说:“不到一年,后来分了。我有男朋友了,这件事你千万别告诉我男朋友。”

林泽道:“别怕,我连你男朋友是谁都不知道。说说谢磊吧,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司徒烨把林泽的咖啡端过来,瞥了他们一眼,唯唯想了很久,林泽道:“还是我先来吧。”

林泽把他与谢晨风从相识到开房的过程说了一次,也许是他表示出了足够的诚意,唯唯终于显得不那么防备了。便开始说他所知道的谢晨风。

他们是在三年前认识的,那时候唯唯还在念大学,和林泽一样,与谢晨风通过同志论坛相识,当天晚上就上了床,然后搬到一起住。那时候谢晨风刚进力帆俱乐部出来,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又能当中介,给体育特长生们介绍学院,抽点中间人的佣金。

林泽:“他真的是踢球的?”

唯唯点头道:“是,他还是跆拳道黑带,别跟他动手,很厉害。以前据说在红塔山赞助的一支球队里踢过球,后来他们教练介绍他来力帆当候补,力帆的几个教练不喜欢他,队里还拉帮结派的,他一个贵州人,混不下去,还和教练吵架,动手推了教练,最后说走就走了。”

林泽:“他打过你吗?”

唯唯摇头道:“当然没有,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还不至于这样。”

谢晨风离开球队后便靠高考生的钱吃饭,一边帮师兄找愿意给钱的生源,另一边则联系在南坪几个中学的体育老师介绍学生。每年毕业季全看运气,有能成的,也有没成的,这么混了两年,高考前后,一年也能得个三四万。其余时间便都呆在家里,上网聊天,看电视。

唯唯一直催他去找工作,总不能一直这么混日子,但谢晨风辞职以后就不出去工作了,说不出是个什么心态,唯唯催多了,谢晨风还要发火让他少管,自己都是个学生,管他做什么?

林泽点头道:“你是对的。”

唯唯道:“他缺点很多,不爱干净,自己在家里没收拾,每天我下课回去,家里都乱七八糟的,这些也就算了,我最烦他的一点是…你知道吗?他很喜欢在微博和QQ,论坛上找…找GAY,发照片给他们看看,要么就是视频,但很少见面。”

“啊。”林泽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