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珈以一锤定音,“你以后就坐这里。”

选择性遗忘了是谁在两个月前残酷地拒绝了珈以的“同桌”神情。

寂静的空气中传来了啪啪啪的打脸声。

“不是,”珈以有点懵,“那采彩就没同桌了。”

“她会习惯的,”江其琛单方面为霍采彩发表了声明,“而且你现在学习的时间太少了,基础有差,更需要人来督促你学习。”

一个字都没提过自己,好像说一句“我想你当我同桌”会死似的。

他这脾气也算是收敛了许多,珈以犹豫着,要不要娇惯一下。

她沉着脸思索,看着像是不满这一单方面决定,江其琛露出凶横的表情把前面回头的同学都瞪了回去,转回头眨了下眼,压低了声音,红着脸。

他喊了一声,“姐姐。”

珈以这要点不点的头立即就点了下来。

于是霍采彩的同桌变成了江其琛的,不,应该说,变成了江其琛的女朋友。

桌子代表着高中生的在校的全部家当,江其琛那抢了桌子硬搬到自己旁边的动作,在围观群众的口述版本里,四舍五入一下,就是江哥与珈姐同居了。

这样劲爆的消息从某些特殊渠道传到了老班耳中。

老班有点慌,她一个普普通通的班主任,不知道为什么就老处于担忧学校的未来——到底哪天会被人炸了,的困境中,日子过得万分艰难,实在是很有必要去向校长申请一下涨工资。

但最后,她鼓起的所有勇气,用来打了个电话。

江姓家长得知自家宝贝闺女在学校与同姓男同学相处亲密时,并没有表露出要炸学校的意向,他沉默了一瞬,告诉于老师,“他们俩,就请你都照顾一下了。”

原本这话,饱含的都是浓浓的父爱。

但因为其中消息传递的不通畅,此情此景下理解起来,就变成了一个溺爱女儿的父亲,在知晓女儿有了男朋友后继续默默关怀的悲伤与无奈。

老班放下电话,和盯着她看的校长及政教处主任转达了这一结论。

大家面面相觑许久,终于,校长拍板定音,“就当没看见吧。”

于是大家一起装睁眼瞎,有过一次经验的老班和赵老师很能适应这种感觉,就是为教育奉献了一辈子的校长,在某次巡检学校看见俩学生站在墙角,一个伤心欲绝地控诉“你就不能像待他一般待我吗”时,差点没忍住去问了班级。

里面被质问的那个转过头来,热情地和他打招呼,“校长好!”

没眼瞎成功的校长有些心累,回了一句“你好”后有些词穷地圆不了场,就听见那小姑娘又解释了一句,“校长,我是在陪他对练,帮他对词儿。”

手里还像模像样地拿了几张纸。

校长终于找到了台阶下,立即随着走了下来,一转身却想:现在的学生,这撒谎骗人的手段是比诈骗都还高级了,看来学校的管理还是得加强啊。

那些旷课逃课抽烟喝酒的学生要知道自己的地狱模式是从这里开始的,一定都要抱头痛哭到用眼泪淹了学校的小花坛。

因为珈以和江其琛的确是在对戏,就是他们那出《梁祝》。

试演的第一次,负责编剧的语文课代表余尾就凑到了珈以旁边嘤嘤嘤哭泣,看颜值,她想改剧本把《梁祝》变《马祝》,可碍于江其琛的演技,此路不通。

江其琛演的马文才简直想让人把他扑倒,但他根本不爱祝英台。

有个“马文才深深凝望这祝英台和梁山伯走远的背影”的环节,还可以解释他那眼神是出于对梁山伯的嫉恨,可当需要他神情凝望祝英台时,他依旧是那幅看路边的小摊小贩一样的眼神,就难怪祝英台不爱他了。

珈以没法儿解释,江其琛和她对戏时根本不是这眼神。

因为她不想出演祝英台。

因为她要排舞,以为她要学习,因为她要陪着对戏,也因为…梁山伯他丑。

自从确定下来江其琛演马文才之后,就没有人愿意饰演梁山伯了,用宁愿出演马文才的狗腿奴才一号的薛清斯的话来说,“和江哥抢女人,我傻吗?”

当然,据说他私下提供的原因是——和江哥当情敌,我不仅傻,还丑。

不要说男生没有鉴别同性美丑的能力,事实上他们有,他们只是不会承认,且极力避免,拿出一切借口,杜绝所有机会被放在明面上攀比。

所以,在激烈地角逐之后,饰演梁山伯的同学,是剪刀石头布输了的那个。很不巧,这位同学青春洋溢,脸上还有年轻的痘印,略矮,还将自己吃得有点胖。

全场,他都拒绝站在马文才三步内的距离和他对话。

担任导演一职的班长简直要疯,带着编剧疯狂了一夜,弄出了个全新的剧本。

祝英台男扮女装去书院是为了学习,但她被美色迷惑,看上了马文才,马文才想要认真学习,狠狠拒绝了她,祝英台消沉了,然后遇上了书院最刻苦学习的梁山伯,在梁山伯的鼓励下,重拾了对学习的热情,两人互帮互助,共同进步。

这台本往老班面前一送,完美通过,下发到各位主演手中。

珈以拿着看了,笑得都要仰倒在江其琛身上,一抽一抽地,话都说不流畅,“哎呀,哈哈,这样一整,结局那就是,梁山伯和祝英台刻苦学习的精神感化了观世音菩萨,菩萨让他们变成了蝴蝶仙子,继续传播向学之风,哈哈哈…”

她被自己的脑补绊倒,刚才练舞又练累了,腰肌酸软,真就这么栽到了江其琛的怀里,感觉到他微微一僵,然后反应过来,抬手在她眼上一抹。

一滴眼泪挂在他的食指上要落不落,“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腿上躺着舒服,本人又没反对意见,珈以也就没挣扎着爬起来,随手抹了把眼睛,继续说剧本,“怎么样,因美色妨碍了别人学习的马文才同学,你莫名其妙地在这个一心向学的剧本里又充当了阻碍主角的反派角色,感觉还好吗?”

这是在调侃江其琛长得太过好看了。

珈以原本的预想是,傲娇的江少年肯定会因此而红了脸,然后支支吾吾地反驳,说不定还能得到什么“你长得也好看你没感觉啊”的扭曲夸奖。

可江其琛慢条斯理地擦了那滴眼泪,突然弯腰低头,把脸凑近了珈以,在她面前不断放大,离她很近,伸手按住了她要推人的胳膊,往上一举,腿抽出一条来,仗着长度,轻而易举地就用个扭曲的姿势将她给控住了。

他弯腰下来挡住了一些光,珈以看见的他的脸,镀上了许多阴影。

黑暗反倒会让美好的东西变得更加诱人。

江其琛已经脸红了,可他还是坚持问,“那你呢?你被我干扰到学习了吗?”

珈以诚实地告诉他答案,“没有。”

阻止我学习的是你亲爹,你是催我学习的那个。

江其琛直起腰,松了手,“连你都没被我干扰到,我又怎么会去干扰别人?”

说到这里,他似乎是心情很好,嘴角挂了笑。

美人笑起来,自古便有倾城倾国的功效。

珈以被晃了眼,盯着他看。

江其琛嘴角的笑就在她的注视里一点点收了起来,反而换成了浅浅的粉红,他受不住别开眼却又想呵斥珈以,可刚把头转回来,就正对上起身的珈以,两人下巴对着脑门对磕了下,珈以“哎哟”一声又倒了回去。

江其琛的脚竖着,她的背顶了下他的膝盖,被砸得往边上一歪,眼看着就要后脑勺着陆,江其琛赶紧伸手过去,把手垫在了她的脑袋上。

两人“砰”的一声砸在地上,舞蹈室的门也“砰”地一声被人踢开,还能听见来人愤怒而尖利的咆哮声,“那个霍采彩她凭什么?不就是仗着姚老师是她亲妈嘛,也不看看她爸是个什么货色,居然来和我抢?!”

喊得大声的女生一拳砸在了镜子上,语音忽地一转,就露出了几声哭腔,“我练了这么久才得来的这个角色,她凭什么…”

女生的话忽然就一僵,因为她从面前的大镜子里看见了两个人。

他们抱在一起,动作亲密,男上女下。

她瞪大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走一走,过渡一下~~~~

离期末越来越近,也就是离江傲傲去叫爸的日子越来越近,很快。

剧情压缩了挺多,我默默觉得,这个设定,我能写个20万字的校园文,23333…

啊,对了,江傲傲只是伸手给珈以垫了下后脑勺,导致整个人扑上去而已,按头党不在,两个人没亲上,想歪歪的自己去面壁哟~~~

第59章 你同桌是我的(15)

哭腔乍止动作停,此时无声胜有声。

好在珈以是个身经百战的人,迅速从尴尬境遇里回过神来,强忍着没有去扶又扭了下的腰,自然而又端庄地站起身来,还回头拉了把江其琛,拿过他的手看了眼,“都说了你的手是要宝贝着的,下次可别再拿来垫着我了,反正我经常摔。”

她说着这话时,已经带着江其琛走到了那门口,正好与那妹子擦肩而过。

就在还有那一步就能走出去时,珈以又回过头,看了眼那妹子,朝她笑了下,“你看,就是有人在保护我,我练舞的时候也经常摔跤。所以,你摔一次,或是失败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你长得这么好看,又生气又哭的,很可惜的。”

那妹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目送着他们走远。

她从没遇见过,不,是从没听见过有人在被撞破那啥的时候还这么镇定并且会反过来安慰撞破好事的人的。

所以…刚才他们真的只是摔了一跤?

竭力圆了场的珈以并不知晓这结果如何,她强撑着去更衣室换了衣服,捂着脸允许自己尴尬三十秒,结果换完了出来,江其琛的脸还是通红的。

他一脸红,她就又回想起刚才的尴尬事。

于是珈以也忍不住恼羞成怒了,拿着那装衣服的包砸江其琛,“都怪你,干什么不好又笑又转头的,还拿手垫我脑袋。你有本事垫,你有本事别脸红啊!”

她越想越生气,连着就砸了好多下。

这会儿正好舞蹈室的人下课,哗啦啦涌进更衣室时都在回头看他们,那眼神赤.裸.裸都是“这对不要脸的带着恋爱的恶臭味的情侣”!

江其琛脸更红,心里觉得有点开心又有些丢脸,一把握住了珈以拿来当武器的包,却怕伤了她的手没夺过来,只是移到了旁边,又没忍住朝她凶了下,“我就该让你砸到地上磕出个脑震荡来试试疼不疼!”

珈以直接堵了回去,“你才舍不得呢!口是心非!”

明明是想来看她跳舞,还非要说是为了回学校拿剧本,顺路过来看。她转头就和霍采彩确认过了,剧本早就在周五发到了他手里,哪需要他回去拿。

江其琛被她怼得说不出话来,正要搓火呢,就突然感觉到他的手机震了。

知道他手机号码的根本没几个,江其琛拿出手机一看,认出是照顾外婆的肖阿姨的手机,赶紧接通,结果那边一句话就让他白了脸,“其琛,你外婆从楼梯上摔下来晕过去了,这会儿我们正在救护车上去医院,你赶紧过来。”

江其琛白着脸,嘴唇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在珈以也听见了那句话,从他的手里拿过手机问清楚了到底是哪家医院又在几楼之后,出门拦了辆出租车就赶了过去,路上又给江大海发个信息。

江大海今天是要去国外谈个生意的,也不知道他现在走了没有。

怕江其琛这会儿看出不对来,珈以也不敢等回信,收了手机就握住了江其琛的手,感觉到他手心一阵冰凉也没多说,只用力地握住。

手上的力量把江其琛惊醒,他终于回过神来,抖着嘴唇,说,“外婆她才六十二…刚才出门前她还跟我说要下雨,让我带着伞,我没听…我现在就剩她这么一个亲人了…珈以,珈以…”

他喃喃地念了两次珈以的名字,才把话说了出来,“我好害怕。”

珈以倾身过去抱住他,“外婆不会有事的,我跟你保证,医生会帮她的,她舍不得留你一个人的。而且你还有我,你还有…亲人。”

江其琛浑浑噩噩,根本没发现她最后说了什么。

到了医院,外婆已经进了手术室,江其琛冲在前面,没看见后面的珈以看了肖阿姨一眼,后者给了她一个“我也不清楚”的眼神。

珈以心里一咯噔,正要说什么,耳朵却灵敏地辨别出了一道脚步声,她转过头去,看见西装革履的江大海匆匆赶来,和她对视上的瞬间,就先给了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江其琛也转过头来,在认出来人的那瞬间,他从一只被大雨浇得狼狈的流浪猫瞬间变成守护家园的藏獒,珈以几乎都要看见他背上竖起的刺,毫不犹豫地就朝向江大海,“你来干什么?谁准你来这里的!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你滚!”

他几乎是将全部的负面情绪都倾泻给了江大海。

珈以皱了眉头,正要喊他,江大海往前几步将她往后挡了挡,手背在背后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对着江其琛却没有这么温和。

“我来这不是找你的,不需要你许可,也轮不到你赶我。里面那个也是我妈,我既然知道就没有不负责任的道理。”

江大海这话音落下,走廊里又传来一长串脚步声,却是知道了消息赶过来的医院院长,两人稍微寒暄几句之后,院长叫进去了解情况的医生就走了出来,“里面有薛主任在,病人有轻微脑震荡,右腿骨折,其余情况还好。”

他这话说出来,整个走廊里的人都松了口气。

接下来江大海又给外婆安排好了单人病房和护工,并亲切送走了院长,让助理去给等在手术室外的人都买来了盒饭,才算是真松了口气。

其间过程里,他的电话一直在响,他不停地在接,皱着眉头,人却没走。

珈以拿着两盒盒饭走到江其琛旁边坐下,学着他的样子靠着墙坐在地上,把饭盒摆在他膝盖上放好,还帮他掰开了筷子,“外婆出来了还要你照顾呢,你可不能先倒下了。她要是看见你不吃饭,准得念叨你。”

劝了这么两句,江其琛看了她一眼,倒是也接过饭盒低头吃饭。

他也不是傻瓜,他知道江大海这会儿出现有多么有必要——别的先不说,单靠他,他连外婆的手术费都拿不出来,更不要说之后的休养费用。

而且看刚才肖阿姨一直试图搭话的殷切态度,他就知道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遇到的种种好事,都是从哪里得来的了。

在他不知道时就已经欠了这么多,又不差这么一顿饭。

何况他要是不吃,珈以肯定也不吃的,他不想她挨饿。

角落里两个孩子凑在一起吃饭,这边江大海挂上电话转回头来看见了,眉头皱得比刚才还紧,走过来冷眼盯着江其琛看,那语调却莫名其妙地柔和,“地上凉,坐在地上受寒了怎么办?”

知道这话绝对是对自己说的珈以立即就站了起来。

她站好还去拉了江其琛一把。

刚才被院长吩咐过侯在这边的医生赶紧过来,带他们去旁边的休息室给他们安排了张桌子,桌子小,正好就挤得下三个人。

江大海上桌吃饭前,先把手机递给了助理,然后他自己揭开饭盒,往里面扫了眼,夹起一块酸甜可口的萝卜咕咾肉举到三人中间。

再次察觉到他的意图的珈以狠狠地瞪向他。

想要给女儿夹她喜欢吃的东西还被瞪了的江大海很委屈,可他又要在儿子面前保持威严,再委屈也不能哭唧唧,那肉在空中诡异地停顿了许久,最后降落在了江其琛的饭盒里,伴随着一句,“多吃点,别饿着。”

江其琛,“…”

他觉得他外婆说对了,他这性格的确是有些像他亲爹。不过还好被他亲妈给综合了下,不然这用凶神恶煞的表情说着温柔慈爱的话的,准被人当成神经病。

那块肉被他扔在饭盒里忽略到他吃完饭。

最后江大海瞄了眼他的饭盒,冷哼了声,表示嫌弃这小子不识货,害得他宝贝闺女少吃了一块肉的嫌弃之情,端起自己的饭盒,给他留下了个冷酷的背影。

晚了一步,此时还在收拾饭盒的珈以就看见,在江大海转身走了的瞬间,江其琛偏头看了眼他的背影,筷子夹起那块肉,飞快地放到了嘴里。

…这别扭的小崽子。

外婆出来后送到了单人病房,珈以借口去上卫生间,关上隔间门就噼里啪啦地给江大海发了信息,让他注意点暂时别露馅,又说了江其琛吃肉的事,提醒他对她弟好一点,别再摆着那幅标准的继父脸。

江大海直接打了个电话回来,控诉她忽视老父亲,就看脸偏心弟弟。

那回声大的,珈以估计他八成是躲在楼梯间里,也不浪费时间哄他了,又把刚才的话强调了一遍,最后用一句“你还想不想我弟喊你爸爸了”威胁,堵得江大海不情不愿地应了下来,和她打听了下江其琛爱吃的水果。

珈以松了口气,收拾下洗了手,结果出门一转头就看见了靠在墙上的江其琛。

她直接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拨开江其琛犹豫着伸过来的手,瞪他,“你闷声不响地靠在这儿干什么?不怕被当成厕所痴.汉啊?!”

拜最近和男生混得多所赐,江其琛听懂了这个名词。

他要脸红,又觉得自己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立即就窝了气,脸色一凶就顶了回去,“我还不是怕你掉进去了没人捞才过来看你一眼!”

“可你看一眼也不能用眼神把我捞上来啊。”珈以对他的纸老虎一般的凶根本无动于衷,边走就边怼了回去。

江其琛被她气到,右手就不受控制地举了起来。

他发誓,这只是他的一个条件反射,他根本不会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