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可能会好言相哄,但很偶尔的,也会得意得叉腰大笑。

好在她长的那张脸蛋实在可爱,小伙伴们又知晓她的习性,想着自己有爹有妈,而她却只有妖王一个,也很愿意让她偶尔这么得意一次,都是故意表示被气得很不开心,撒腿就跑,等着珈以回过头来哄他们。

她那里可是有很多妖王收藏起来的宝贝呢!

小小年纪,被珈以带成了戏精的小伙伴们浑身都是戏。

这一次他们也戏瘾发作,在珈以得意完后就装作很不开心地跑走了,而留在原地的珈以,握拳跺脚“哼”了声,然后才从某个动静里,发现了藏着的人。

湘竹这三年,在藏妖界受到的待遇绝不算好。

但看在她毕竟是同类的份上,那些心大得没边的妖,也绝不会如何欺负她,不至于让她变成如今这幅瘦骨嶙峋,风吹就倒的模样。

珈以演这么场戏就是为了等这么个观众,因而湘竹含泪与她诉说血泪史时,珈以还很是配合地陪着她掉了几滴眼泪,直到她伸手要扣住了自己的脖子,才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朝外面大喊了声,“救命!”

跑开的小妖怪们发现珈以还没跟上来,又成群折了回来,正好听见呼救。

而转头看见了他们的湘竹根本来不及再对他们出手,她握着珈以,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细竹枝已抵住了珈以的大动脉,带她出了藏妖界。

进了藏妖界的妖,原是没有自由进出藏妖界的能力的,都要去乌骓那拿了特制的令牌才可以,但湘竹观察了许久,终于发现,除了令牌,除了斯璘,还有一个常年被斯璘带在旁边的小姑娘,也可以随意出入。

她甚至,可以带着任何人或妖,随意出入藏妖界与小洋楼。

一个计划渐渐在湘竹心中成型。

她那恋人体质特殊,许是一时半会救不回命来,可放在外面她又不放心,不如先试几个,再用这小姑娘,将她二人带回去,藏在藏妖界中。倒是就是她在人界的事被抖了出来,她的恋人已在藏妖界,斯璘也脱不开关系,定要保住她二人。

她等了许久,才等到珈以落单的时机,却不想,暴露得这么快。

心中计划被打断,湘竹竟是在瞬间下了杀心,离开小洋楼躲到一处陋巷后,手里的竹枝就朝着她猛刺而去。

而珈以比她更快,小小人儿爆发出巨大力道,劈手夺了她的本命法器,反手一刺逼得她松了手,抬脚就踹在了她的膝盖上。

两厢重创,湘竹反应过来时,已在七弯八拐的巷子里失了珈以的踪迹。

怕斯璘追得太快,湘竹半点不敢耽搁,狠狠咒骂了几声,匿迹而去。

但其实珈以并没有跑太远,湘竹跑的方向,落脚的巷子,正好离她原本想要来的目的地不远,珈以跑了一小会儿,就找到了一个正在翻找垃圾箱的小男孩。

她没有可以压低脚步声,跑进巷子时,自然就惊动了小男孩,他“刷”地转过身,将握在手里的小半个面包警惕地藏在身后,看着巷子口的珈以。

完全不是会出现在这种巷子里的人。

珈以穿了一身略带汉唐风格的纱裙,脚上穿的也是荷花姐亲手做的绣鞋,头上那精致的发带上,细碎却闪耀的小钻石,已足够买下这里的一幢房子。

而她只是在巷子口停顿了下,就快步跑进来,拉着小男孩的衣角,躲到了他身后,“哥哥,快点救救我,有坏人在抓我!”

小男孩目光一凛,伸手就将她推开。

他比她还要瘦弱,遇见坏人,也不过是多一具尸体罢了。

差点被推得一屁股摔在地上的珈以后退两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这是后来那个被称颂的,继她爹言训之后最杰出的降妖天才白锡对吧?连五官都只是后世的缩小版啊,怎么性格是这么冷漠无情的版本啊?!

她千方百计,甚至还不惜那自己当诱饵出来找他,就是为了趁着他落魄无助时将人拉到自己的阵营里,若是日后那深渊的大妖王真的破封印而出,至少他们这边拼命一击的力量会更强些,免得又被人反杀。

可谁知道,白锡居然是这样的白锡。

珈以深深反思了下,觉得自己和直肠子妖怪们待久了,都快忘了人的无情了。

就在她一脸懵地站在原地时,忽然身侧一轻,她脚下多了团黑雾,将她被污水弄脏的绣鞋解救出来,珈以晃了下正要站稳,就被人轻轻抱住了。

“呜~”珈以一秒钟入戏,转身抱住斯璘的脖子,“大王,珈珈快吓死了!”

斯璘抱着她,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他说不出话来,因为他才是差点被吓死的那个。

藏妖界之上是小洋楼,而小洋楼有阵法,妖自来便易进难出,斯璘今天虽放了珈以去藏妖界玩耍,自己确是在小洋楼里备课的,忽然感觉到阵法被动时已有不好预感,下一瞬乌骓就出现在他面前,说珈以被湘竹挟持了。

他能一路赶来,是因着珈以身上还有他留下的印记。

不然,他怕是会张皇失措,完全失了分寸。

珈以抱了他一瞬,就感觉到了他不可抑制的恐惧,顿了顿,她把眼睛里的泪珠子挤掉,反手去安慰斯璘去了,“我还好好的呢,大王不怕啊。”

她想到了最方便引开斯璘注意力的方式,让他去看呆站在一旁,不知是不是被吓住了的白锡,“是这个小哥哥救了我,大王,我们把他也带回家养,好不好?”

怀里抱着的重量,耳边喋喋不休的声音,斯璘好歹是回过神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站在垃圾桶边的男孩。

男孩察觉出他的打量,瞬间绷紧了身子。

他敏锐得像是一只猫,而且…刚才定时看出了他的异常。

这孩子,不带回去养,怕是也有麻烦。

斯璘正衡量,就听见耳边珈以嘟囔了句,“我也想要个哥哥。”

瞬间,斯璘想到的竟不是谭洌,而是,“你想要同类?”

也是怪谭洌,之前不知为何,数次顶着他的黑脸说珈以应当多于同类相处,她这个年纪,同龄人都还是无忧无虑的,她…有些心思过重了。

不说斯璘这活了千年的妖,便是在政界起伏过来的谭洌,都看出来珈以做的许多事,都是在为斯璘铺路谋划,她似是怕他出了什么意外。

第一次听谭洌这么开诚布公地说出口,斯璘第一感觉,竟不是心疼,而是,欣喜。小崽子为他做的越多,越证明,他在她心中有多重要。

所以在谭洌提出要让她与同类相处时,他有底气开口拒绝。

可珈以这一句,却让他刚失而复得的心忽然慌乱了。

“什么是同类?”珈以看着斯璘的眼睛反问了一句,嘴巴撅起,似乎是对斯璘这种推三阻四的拒绝很不满,“阿喜她们都有哥哥,还能带她们玩,为什么我就没有这样的哥哥?”

她小眉头皱着,眼睛里满是控诉,“大王说过,她们有的,我都能有!”

斯璘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可那是因为,珈以看他们有父母庆生,他怕她想起自己的爸妈又要伤心哭泣,才说来哄她的话。

却没想,小崽子记忆力这么好,在这儿等着他。

斯璘哄归哄,却也没打算不答应她,只说了句,“这么霸道。”

一句该是斥责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只剩宠溺和纵容了。

珈以自然打蛇上棍,“我有大王啊!”

斯璘虽很不想被她用一句话就哄好,可他到底已经愉悦地眯了眼睛,伸手捏了下珈以的脸,算是默认了她的话。

珈以“嘻嘻”笑了两声,转头又惦记起没完的事,“大王,我们带上小哥哥,去把湘竹抓回来吧!”

她把一直藏着的那根碧绿剔透的竹枝拿了出来,和斯璘比划,“她刚才一直拿着这个抵着我的脖子,我脖子好疼的。”

嫩白嫩白的脖子上,果然有个红点。

斯璘方才刚刚晴空万里的心情,瞬间就这么再次阴云密布了。

他一言不发冲出了巷子,临到头,被怀里紧紧抱着的珈以拽了一下,才想起了忘了什么东西,手一抬,黑雾卷过去缠住白锡的腰,将他放风筝似的拉了过来。

被放风筝的白锡和被抱在怀里的珈以对视了一眼。

后者看了他三秒钟,做了个鬼脸。

白锡,“…”

作者有话要说:

大妖怪:你刚才为什么朝他做鬼脸?

珈以:?

大妖怪:你朝他做鬼脸,你都没有朝我做过鬼脸!

珈以:…

大妖怪:不行,我要拿鬼脸去吓那混蛋小子,让他想起鬼脸就害怕!

珈以:…

白锡:听说,你带我回来是想拉我站队的,就这个态度拉人,exm?

珈以:…

第91章 大妖王的宝贝(10)

有了湘竹的本命法器在手,她基本是无所遁形。

但或许是她早料到时间的紧迫,竟在与珈以错开的短短一个小时之内,就已经剖了两人的心,他们赶到之时,她正拿了第二颗心,往脸色青白的男子身上放。

斯璘的第一个动作,就捂住了珈以的眼睛。

长长的眼睫在他手心刮擦,珈以喊了声,“大王?”

斯璘用黑雾托住她,将她往后与白锡放在了一处,“乖乖先待着别动,别让我分心。”

珈以扁了扁嘴,盘膝在黑雾里坐下来,瞪了眼满眼瞪大看着外面的白锡,从鼻子里冷哼了声,“怎么,被妖吓到了啊?”

她想到小少年那一推,很是倨傲地抬了下巴,“快求我保护你啊!”

谁料白锡回头看她,眼里并没几分恐惧,“你在这,他不会让这里出事的。”

他这话说得笃定,却是从斯璘方才的举动中瞧出来的,可眼里还有的一丝疑云,却仍旧是不明白,一只妖,为何要保护个难缠的人?

妖,不都是与人为敌的吗?

黑雾里边,轻易看清白锡藏着的那丝疑惑的珈以已经用倨傲张扬的语调,又开始她日常的“妖王吹”,半点不担心外面的战局,也不担忧自己的安危。

因为,在藏妖界落魄了几年又失了本命法器的湘竹,完全不是斯璘的对手。

可地上被活生生剜了心的两人已再无活气,斯璘皱紧了眉头,单手用黑雾制住湘竹,另一只手就拿了手机,将电话拨给了谭洌,让他带人过来处理。

被制住的湘竹直到听清了他的话才发了疯,在黑雾中挣扎起来,朝着斯璘怒吼,“你身为妖王,不是要为我的错负责的吗?你怎么敢让人类知道我做了什么?妖王要是将我交出来,又要如何和众妖交代,又如何在藏妖界服众?!”

她明明听说,斯璘待妖,总是难得的宽和仁厚,甚至那些个深渊派过来当卧底的妖,至今都只是被盯着做些杂务,而从不曾受刑。

那如今她不过是杀了两个人,又凭什么落到如此境地!

斯璘无视她的怒吼,他检查完那两人,走到那脸色青白的男人跟前,伸出手。

黑雾将男人笼罩,隐隐绰绰的,可以看见一个朦胧的影子升起。

妖界传闻,王族中曾有一种秘法曰追魂,可看见人妖鬼三族最后一口生气散尽前留下的念想,可近年来王族凋零,这种秘法据说也已失传了。

但如今,斯璘用的,分明就是追魂。

青年男人的影子已经很淡很淡,连着最后留下的叹息,也轻得几乎听不见,“我要不在了,湘竹你就别再惦念我了,好好活着。”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雾影终是被一阵风吹散。

“不!不!”湘竹嘶叫着要冲过来,“不是这样的!”她似是中了梦魇,满眼是泪,狰狞而疯狂,“你是想活着的,你想和我白头的!”

“他知道你是妖,根本不可能与他白头。”

斯璘起身,手一抬,黑雾扯着湘竹靠近,妖王与生俱来的威压再不收敛,令湘竹脸色煞白,目光惶然无措,只落在那青年男人身上,喃喃自语,像是失了神智,“我只是想他活过来。”

她看着,真是万分的可怜与无助。

或许有人知晓了缘由,也要为她的痴心而动容一二。

然而斯璘却只想笑,他也笑出了声,“他死了,旁人便不能活了吗?”

脚下那两具尸体都还有余温,他们的年纪,也与那青年男人差不多,又怎知身边不会有亲人爱人或朋友,因为他们的逝去而伤心欲绝,再无指望。

他当初,就不应该看在同类的面子上,轻易饶过湘竹。

斯璘怒气席卷,想到湘竹挟持珈以出逃,还差点伤了她,对旁人下手时更是半点没犹豫,最后竟还反过来挟制恐吓他,又惺惺作态,与他演戏…

这样的妖,若再饶过一次,下次怕是愈加变本加厉。

涉及两条人命,谭洌也不敢大意,来得很快。

妖类嗅觉灵敏,湘竹又是上一次就见过谭洌的手段的,远远闻见他的气息,再去看斯璘脸上的神情,再无暇落泪,只盯着斯璘,争取自己的最后一线生机,“如果是妖王,看着爱人身亡,也不会有半分动容吗?”

她孤注一掷,就是为了让斯璘再犹豫两分的,“妖王如今养在身边的那位人族,想来也脆弱得很吧?妖王就不怕她有朝一日出了什么意外,妖王难道就不想知道有何办法能够保她一命?这些我都知晓,只要妖王…”

谭洌的车停了下来,他从车上走来。

斯璘与他对视了一眼,接过他递来的绳索,割破手指沾了血,在绳索上下了禁制,手再一抬,黑雾就带着那隐隐透出黑光的绳索,牢牢困住了湘竹。

接着就有人要过来接手。

“小心些,她虽是竹妖,却很会蛊惑人心。”

斯璘难得与人开口对话,他这一句,不仅那几个人愣住,连谭洌都皱了眉头,疑惑地朝他看来。

已有人跑来用白布收拾地上的三具尸体。

斯璘将她如何出藏妖界的事说了清楚,也说了她刚才短短几句话间的威逼利诱,听得谭洌都皱了眉头,再看湘竹的目光便变得不同了。

知晓他这已是知晓了厉害关系,斯璘转身要走,就看见方才被他置于半空中匿迹了的黑雾破开了一个洞,珈以好奇的小脸冒了出来。

一眼对上斯璘的目光,她吓得赶紧缩了回去。

小模样看着是挺怕他,可其实,永远知错不改。

刚才竹妖的最后一段话忽地在斯璘耳边再次回响,他眉头皱紧,突然转身,朝着谭洌又说了一句,“她刚才还咒小崽子了,说她定然短寿。”

谭洌:!

要说他刚才的神情是将湘竹当成了可利用的什么,那这会儿,湘竹在他眼里,大抵是真的离死期不远了。

一行人来得快去得也快,两条人命,说起来已经不是小事,又涉及到了最敏感的异类,谭洌那边要处理的后续还多得很,而斯璘回来,也不得空闲,首要便是去一趟藏妖界,与众妖报平安并说明后续,再毁了湘竹的妖牌。

要放在几年前,斯璘绝没有这闲心多说,可如今小崽子他们好不容易帮他在众妖间竖稳了形象,他总不好因一竹妖而令他们前功尽弃。

他走得急,却还是先给珈以做了小点心压惊。

小崽子这么些年,胆子都小得很,今日这阵仗,怕是有些吓到了,他还得快去快回,早些回来陪陪她,哄哄她。

殊不知,珈以坠在他身后的目光,就跟个老母亲看自个正直的好儿子似的。

放往日,珈以是绝不敢这么肆意的,可原先的□□湘竹就这么被掐灭了,男主她又早早领了回来,斯璘在众妖间的地位提升,他也改了往日单打独斗的作风…简直就是四面胜歌,都在赞扬她取得的伟大成就。

她一转头,就对上了白锡复杂难言的目光。

遭了,忘了这小子还在。

珈以半秒钟转了神情,将手里咬过一口的小点心递过去,“你要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