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承印没有开口催促她，灼热的热线却一直落在她的脸上，片刻都没有离开。
宋佚始终没有与他对视的勇气，克制着语气里的颤抖，用比对方更为平静的语调开口道：“我以前跟你提过吧，小时候我认识一个舟舟哥哥。”
“为了出头被打得落花流水，看出你没有绘画天赋劝你好好学习的那一位？”
宋佚的关注点暂时跑偏：“谁说我没有绘画天赋。”
“好，你有。那然后呢？”
宋佚听着那温柔到了骨子里的男人的声音，心头的台风刮得愈加猛烈。
“我们俩小时候总在一起玩，他大我几岁长得也挺不错的。至少在当时的我看来还挺帅的。家长们也总拿我们起哄，说要让我们在一起什么的。所以有一天他骑着小自行车带我出门，我们俩去了湖边的一片荒草地，在那里他对我说。”
“说你们长大了要在一起？”
姜承印终于没崩住，露出了一点笑意。
这笑声让宋佚有点恼火，她抬起头来：“怎么了，这很可笑吗？”
“没有，你们的感情很纯粹。”
“后来我们各自搬家，已经很多年没见了。”
“所以呢？”
宋佚十分认真，却又显得无比幼稚：“我和他的约定还没有解除，我得先和他结婚。”
“那如果他已经结婚或者有女朋友了呢？”
“那我得先见到他，跟他把这个事情说清楚，然后才考虑……”
“考虑什么？”
宋佚绕了这么一大圈，说了一堆连她自己都不信的鬼话，就是为了委婉地避开提那两个字。
可眼前的男人不肯放过她，视线越来越逼近，像是要看进宋佚的内心深处，将她最真实的想法挖掘出来。
宋佚试着想躲，可沙发就这么点大的地方，她又不敢起身就走。这房子从上到下都姓姜，楼下还有个比姜承印更碰不得的姜老太太在那儿等着她。
宋佚两害相较取其轻也，决定还是顺着大佬的话往下说。
“所以关于我们俩结婚的事情，可能得暂时放一放。”
“你的意思是，只要找到你的舟舟哥哥，和他了断当年的事情，你就可以和我结婚？”
宋佚茫然地望着他，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头。
她好像不是这个意思，但姜承印根据她刚才的说法来推论的话，似乎也没错。
所以她到底说了什么？
早知道今天来这里前，把嘴先缝上就好了。
姜承印看着身边人局促不安的样子，不忍心再逼她，起身倒了杯水给她，又主动扯开话题问：“晚饭还吃吗？”
宋佚抿了口水：“嗯，我刚刚没吃完，你硬是把我叫了上来。”
“所以你希望跟我奶奶两个人继续在饭桌上面对面？”
“唔，好像也不太好。你奶奶逼得太紧，我可能会说错话。”
“比如说？”
“我刚刚差点就把我们俩的交易说了出来。如果不是担心她的身体……”
说到这里宋佚想到个事情，她询问对方：“可以问你个事情吗？”
姜承印站在沙发边一手插兜，慵懒地点点头。
“你以前是不是用权势强迫过什么女生？”
“怎么这么问？”
“是你奶奶问我，说是不是你利用庆海集团大少爷的身份强迫我做你女朋友。她还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要打断你的腿。”
宋佚越说越兴奋，最后顶着一脸纠结的表情，小心翼翼问：“所以说你以前是不是挺那什么的？”
“那什么？”
“就是……霸道。”
“你觉得我霸道吗？”
宋佚托腮沉思，想了挺久才认真回答：“刚认识的时候只觉得你这人好凶，特别凶。”
“真的那么凶？”
“嗯。”
宋佚说着抬头，却发现姜承印已然代下头来，两人的目光近在咫尺，她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眼里自己小小的身影。
这么一对视宋佚又怂了。
“其实……也没有，你人挺好的。”
“所以我不会做强占民女的事情。”
“那你奶奶为什么……”
“姜翼以前干过这事。”
姜承印像是终于想起来自己回房是来换衣服这件事情，一边解衬衣袖口的扣子，一边和宋佚解释：“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找你吗？姜翼从前打着庆海的旗号，曾逼一个小姑娘和他好过。好上没多久又觉得没了新鲜感，转眼就和人提了分手。小姑娘家里和庆海有点生意上的往来，曾在我面前哭诉过。”
“这么渣？”
“对，所以你跟他分手做得很对。我那会儿听他抱怨过，说新谈的女朋友不怎么喜欢他的样子，连接个吻都会被推进水沟里。所以我便想你会不会是迫于某种压力才会和他在一起。后来事实证明，虽然猜得不对却也不远。”
宋佚听他提接吻那事儿也有点不好意思，那一次当真只是个意外。
但她对姜翼没有那种热烈的男女之情也是事实。
她讪笑着解释：“我那会儿是害羞，所以才……不小心的。”
“那你和我接吻的时候，会想把我推进水沟吗？”
宋佚眼前一黑，眼睛突然看见敞开的衬衣领口里，男人露出的精壮胸膛。
瞬间心头的狂风暴雨又刮了起来。
这TM也太欲了吧。
☆、求婚
要是手边有电话, 宋佚这会儿都想打报警电话了。
喂110吗？这里有人恃美行凶。
姜承印的身体随着微微起伏，衬衣领口也随之上下摆动。他站的这个角度不太好，光线被宋佚的脑袋挡去了一大半, 只能照到锁骨下面一小块的地方。
可就是这一小块, 随着呼吸的节奏时隐时现, 反倒更勾起了人的好奇心，恨不得探头一窥究竟。
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女色魔？
宋佚都想抬手抽自己嘴巴子。但又怕姜承印看出端倪, 身体一动不敢动。两只手紧紧地贴在皮质沙发的表面, 手指不自觉地弯曲, 几乎要将沙发生生抠出一个洞来。
难熬却又甜蜜的时刻, 宋佚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喉咙不住地吞咽口水。
到后来还是她的肚子及时出手，救了她一命。
姜承印听到那一连串的叫声后, 便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伸手去拉宋佚的手：“先吃饭，别饿坏了。别的事以后再说。”
“别的……什么事？”
“找你那个舟舟哥哥，顺便跟他解除你俩婚约的事情。”
宋佚跟着他一路出了房门，后知后觉地品出他刚才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就这么笃定她和舟舟哥哥不可能有未来, 也十分自信她会答应结婚的事情？
是的，他确实可以这么自信，因为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拒绝。
宋佚在心里一阵哀嚎，搞不懂事情的局面怎么会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她明明是来跟他谈解约的不是吗？可为什么到最后约没有解成, 还跟人又续了几年？
也可能不是几年，而是一辈子。
从最开始的帮他盯梢傅之安，到后来卷入杨清月的案件高架上单膝下跪。再到如今眼看就要步入婚姻的礼堂。
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 宋佚像是做了一个过于甜蜜又美好的梦。
万一哪天这梦醒了……
宋佚一哆嗦，整个人从睡梦中醒来。
她从离开姜家回到剧组已过了好几个小时。夜深人静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宋佚却被那不真实的梦境生生给吓醒了。
她竭力回忆姜承印和她求婚时的表情，和他牵着自己手下楼时掌心的温度。
一切都很真实，完全不像是在做梦。
吃过晚饭他开车送自己回剧组，临下车前还拉将她拉了过去，在额头上轻轻地印下一个吻。
嘴唇留在皮肤上的触感依然清晰可见，就像被打了个烙印，那种感觉折腾得宋佚毫无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几回，最后还是忍不住坐起身来，摸出手机给林希发微信。
这个时间点她应该睡了，可宋佚还是想要和她倾诉。
那个天大的秘密藏在她的心头，再不找个渠道发泄一二，宋佚怕自己会爆炸。
她飞快地打着字，很快就发了一句句子出去。
宋佚：【我这个年纪如此结婚，会不会太早？】
发完宋佚准备倒头继续烙饼，没想到林希居然也不睡，收到消息后几乎是秒回。
林希；【姐姐你什么意思，你准备跟谁结婚？谁眼你求婚了，姜翼？】
宋佚看到最后那两个字时吓一哆嗦，字也不打了，直接一条语音发了过去。
宋佚；【能别说恐怖故事吗，大晚上的。】
林希；【你这才是恐怖故事好吧。平白无故问这个，一定有问题。说吧，是姜家两兄弟哪一个跟你求婚了？】
宋佚事到临头又怂了起来，立马找个借口：【谁也不是，就我爸前两天受伤，大概是情绪上头开始催我结婚。我觉得我还太年轻，所以想问问你。】
林希那边安静了片刻，很快发来了一连串的表情包。都是疑问的语气，一副大姐你没事吧，半夜三更不睡觉讨论女生大学毕业头一年该不该结婚这种没营养的话题？浪费我感情是怎么的。
宋佚：【我就睡不着随口一问。】
林希：【那我也就随口一答。你现在这个年纪结婚完全没问题，但你听我一句话，如果是姜翼那个王八蛋跟你未婚，你就是饿死从自家楼上跳下去，也别答应他知道吗？】
宋佚；【不会。】
林希；【不好说，去年不也是差不多的时间，那家伙借口说要生日约你出去。那顿饭吃完你俩就牵手成功了。这可又要到他生日了，你可别……】
宋佚：【你放心，我就算饿死从自家楼上跳下去，也不会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姜翼的生日，当真和她没有半点关系。若不是林希提醒，她甚至想不起来这家伙生日是哪一天。
姜承印倒还记得弟弟的生日，但他也没打算给他过生日。姜翼的出身十分尴尬，所以从小到大每年的生日几乎都不会过。
从前姜振鸿在的时候就是给钱，小的时候买很贵重的礼物，稍微大一点便大把大把地给钱。到后来直接发展成给卡甚至是给公司股份。
但除了物质外，没有任何精神上的慰藉，连首生日快乐歌都不会给孩子唱。
姜承印还记得姜翼六七岁的时候，有一年生日的晚上，他哭哭啼啼来敲自己的房门，揉着眼睛问他为什么他不能有蛋糕和蜡烛。
两兄弟相差七八岁，当时的姜承印已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对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弟弟并非毫无感情。
看到他小小的一个人缩在自己房间的角落哭个不停，姜承印没办法，只能披上衣服出门，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几个小小的蛋糕。
没有生日蜡烛，只能将在便利店买的白蜡烛切出一小截，插在不大的蛋糕上面充数。
然后两兄弟关了灯对着微微闪动的烛光唱着生日歌。
那一晚姜翼特别粘人，硬是赖在他的房里睡了一夜。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他长大后特别怕他的原因，也许不是因为害怕他的权势，而是害怕失去他的关心与爱。
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已不再是那个哭着问自己要蛋糕的孩子。他开始拥有自己的朋友，因为有钱每年生日身边都会围满人，再也不缺为他唱生日歌的人，也不缺生日蛋糕吃。
唯一不同的是去年生日，他明明应该在学校，却不知为何突然大半夜跑回家，对着他傻笑。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刚刚恋爱的事情。
姜翼谈过不少次恋爱，但这是他第一次表现得那么兴奋和高兴。姜承印以为他这回是真的碰到命定之人了。
没想到过了几个月某天姜翼喝醉了酒，就在那里不停地那里抱怨：“……不喜欢被我抱，也不让人亲。我是她男朋友啊，亲一下怎么了，居然把我推水沟里了。是不是很过分？”
确实很过分。可也传递出了一个讯息，那个女生对他没有太深的感情。
一个女人如果真的喜欢你，是不会拒绝男人亲近的举动的。她甚至会趁你喝醉酒的时候，偷偷吻你的唇。
姜承印想起宋佚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不免笑了起来。
孟昭敲门进来的时候正巧看到了这一幕，也只当没有看见。
老板最近心情一直不错，连带着他们手底下的人日子也好过了一些。不再像从前那样动不动就加班到天明，或者半夜里爬起来开跨国会议。
如今的姜承印对工作的执念少了很多，时常按时下班就为了和宋佚吃个饭说会儿话。
劳逸结合的生活都叫孟昭有点羡慕了。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被大老板追着往嘴里塞狗粮，慕了慕了。
姜承印拿着对方刚拿来的报告，刚翻了两页便问：“姜翼的生日礼物准备得怎么样了？”
“已经准备妥当，新买的海岛只需要二少爷签个字便可以过户，还有一架湾流G550也已运抵本市，停在了机场专属停机坪内。”
“他人呢？”
“今晚是跟朋友聚会。”说到这里孟昭话头一顿，像是在斟酌什么。
姜承印见状便道：“有什么话直说。”
“是，今晚的派对是二少爷亲自组织的，除了邀请一些走得近的朋友外，还邀请了林小姐。”
林澜？
孟昭眼见姜承印的脸色有了变化，立马道：“要不要派人盯着？”
“不用。”
姜承印将报告扔在了桌上，手里把玩着一支钢笔，沉默片刻后他又道：“林澜如果来电话，你就接起来。”
“是。”
孟昭虽不明白其中的深意，但也知道姜承印绝不会做无用的事情。当下便应了下来，接下来整晚的时间，都很留意自己的手机。
果然不出姜总所料，那天到了凌晨一点左右，林澜果然给他打来了电话。
当时孟昭刚下班，正坐在老于开的车里准备回家。他接起来听到对方自报家门后，忍不住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排的姜承印。
只见对方闭着双眼，一副假寐的模样。
孟昭刻意叫了对方一声：“你好林小姐，这么晚有什么事？”
林澜软而空灵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好孟秘书，大晚上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只是我这里遇到了一点麻烦，是跟姜翼有关的。”
“请问出了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今晚姜翼生日几个朋友给他庆祝。他喝多了不肯回家，谁都拉不动。他还，还一直……”
“一直怎么样？”
“一直叫着姜总的名字，说想见姜总。我知道贸然打给姜总不好，所以才来打扰你，想让你帮忙想想办法。”
孟昭一边听着林澜的话，一边时刻注意着后排姜承印的动静。果然他已才睡眠状态中醒了过来，就像一头被人吵醒了的雄狮，即将亮出他锋利的爪牙。
看着镜子中的姜承印冲自己使的眼色，孟昭心领神会，同时又忍不住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