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欺欺人。
宋佚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甚至还比一般女人来得含蓄些。好歹还夸了他这个人不是么。
即便哪天他突然破产，看在这具身体的份上，应该也不会翻脸无情。
这样的女人多好, 直接而坦白，正巧她想要的他都给得了，结婚岂非顺理成章的事情。
姜承印坐在沙发里，一手支在扶手上, 手指在唇边来回地摩/挲，最后露出了深深的笑意。
看来他得想办法早点把自己的身体给对方，省得她天天惦记着, 晚上也睡不好。
他拿起手边的电话，拨通了宋佚的号码。手机里响了几下通话音，转眼间却又被人摁断。
姜承印眉眼微敛，查了查孟昭发过来的宋佚行程表。今天她会去参加秦咏思的发布会。而他早在一周前就已经替她定下了超过三十套礼服。
下半年活动多，她很需要置办些行头。
算算时间发布会应该一早就结束了，宋佚这会儿应该在回剧组的路上，或者已经到达了酒店。
手机没人接可能是正在洗澡或是忙别的，但摁断这个事儿就很值得深思了。
姜承印一转头，看到办公室玻璃外的夜色，若有所思地站了起来。
他把外面的孟昭叫了进来。
宋佚掐断来电的时候，人正坐在傅之安的车上。
宋佚是主动上的他的车。
发布会在海越酒店举动，结束后宋佚原本要搭公司派来的车回剧组。好巧不巧在离开现场时，撞见了从酒店另一头出来的傅之安。
她当时脑海中并未多想，双脚地不受控制地走上前去，叫住对方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一直到坐进车里她才意识到，自己就是想要接近傅之安。哪怕心中还没有明确的目标，还是忍不住想和他聊两句。
也许不经意的三言两语间，就能问出她想知道的内容。
说起来自打顾明明死后，宋佚就没再跟傅之安见过面。上回在酒店捡了振哥那一次，虽说傅之安来了，但她当时醉成一滩烂泥，这一面见了跟没见一样。
总觉得振哥那天提到的人和事，便是她这些年一直心有所想的那些。
于是她谎称公司派来的车在路上抛锚，问对方能不能捎她一程。傅之安也没怀疑什么，很自然地就答应了下来。
两人上车后先是聊了几句闲话。宋佚见傅之安自己开车来，便问他来酒店做什么。
“见个朋友，谈合作的事情。”
“是接新戏吗？”
“还在谈，感兴趣？”
宋佚并不感兴趣，但这会儿还是顺着对方的话头接茬道：“要是能再跟您合作，自然是很棒的事情。”
“跟我合作有什么好处吗？”
“能学到很多东西，提高演技。”
“哦。”
傅之安笑了笑，宋佚总觉得他那笑里隐藏了一丝深意。果然笑过后他又道，“误会了，我还以为可以问出些事情来。”
原本宋佚还在为回头怎么跟姜承印解释摁他电话这个事儿，忽然听到傅之安这么说，宋佚整个人来不及反应，瞬间呆在那里。
有什么东西从双手和双脚同时钻出来，快速地往上爬，很快爬到了她的四肢，吞噬了她的身体，甚至要占据她的整个大脑。
宋佚感觉到自己的鼻尖开始湿润，像是有汗不听使唤地往外冒。
她的心咯噔一下，努力挤出一点笑意：“您怎么这么说，我这人可一点儿不喜欢打听别人的恋情。”
她自认这个借口找得还可以。
傅之安嘴角依旧挂着笑意：“我还以为你挺感兴趣。阿振说你那天和他边喝边聊，聊了不少我的事儿。”
宋佚按在座椅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又很快松开。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她低下头去喃喃道：“还是被您给发现了。”
“是吗？”
“其实我一直没说，我是您的粉丝来着。上回接王导的戏也是因为想跟您对戏。您息影三年，我们这些粉丝日也盼夜也盼，盼得头发都白了。你都不知道我加的那些个粉丝群，天天晚上都有在群里哀嚎，说快想死您了。”
宋佚说着还调出了自己的微博群，果然里面有好几个傅之安粉丝群。如今里面已经没人在哭，大家都忙着花痴。傅之安团队随便漏给大家的一点路透，都能让人兴奋地嗷嗷直叫。
“现在改成天天晚上轮流有人嚷着要给您生猴子呢。”
傅之安扭头看一眼宋佚：“那你呢？”
“我？”
“你想给我生猴子吗？”
“呃……不了吧，您是偶像，还是远远地崇拜着比较好。或者跟您演几场对手戏我就心满意足了。这些资本已经够我在群里吹上一辈子了。”
傅之安的嗓音间流露出了几丝笑声，听得宋佚全身直起鸡皮疙瘩。就在这时天空突然落下了一道闪电，紧接着雷声轰鸣，夏日里说来就来的阵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
宋佚眼前的世界一下子就让雨幕整个人包围了。
雨水冲刷着车身四面的玻璃，像是建起的一个结界，将车里的人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开。雨声哗哗，宋佚听不清外头的响动，甚至连车子的引擎声都变得很弱。
车厢内显得异常安静，这过于静谧的环境令人心头的不安变得越得越来越大。
宋佚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有点快。
她拿手机的手无意识地紧了紧，退出微博页面后就想给姜承印发条信息。
没来由的害怕让她想向自己最信任的男人寻求帮助，她甚至盼着姜承印能锲而不舍再给自己打个电话。
虽然她也不确定傅之安会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但恐惧就像传染病，从一个细胞里钻出来，很快就感染了她全身的所有细胞。
不仅额头，她的后背也隐隐有了汗湿的感觉。
就在宋佚想要编辑短信时，一样东西递到了她的面前。
宋佚吓了一跳，手一抖手机便跌了出去，掉在了座椅下面。她过大的反应像是引起了傅之安的注意，正巧前面是黄灯，他便将车停在了十字路口。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喝口水吧。”
说着他拧开了那瓶刚刚递到宋佚面前的矿泉水。
宋佚坐在那里，眼睛直直地盯着那瓶矿泉水，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她的手慢慢往上移，挪到了车门的把手边。
在捡手机还是逃跑的局面里宋佚略有犹豫，就在这时车身突然微微一晃，怦地一声从车尾处传了过来。
这一意外打破了两人间诡异的气氛，宋佚和傅之安同时往后看。
车后玻璃上的雨刷不停地工作着，半圆形的视线里清楚地出现了一辆车的身影。那车和他们离得极近，像是发生了追尾。
车上的副驾驶那边的门已经打开，有人朝着这边走过来，却没来敲傅之安这边的玻璃，而是直接走到宋佚坐着的这边，一下拉开了门。
瞬间大雨裹挟着冷风冲进车厢，冻得宋佚打了个哆嗦。
在看清来人的脸孔后，她全身被恐惧充斥着的细胞瞬间脱敏，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钻进了四肢百骸，宋佚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姜承印就这么淋着雨，和她进行着对视。过了片刻他弯下腰来，替宋佚解了安全带。
“出来吧。”
宋佚还没从刚才的大悲大喜中回过神来，下车的同时还略带抱怨地说了一句：“我手机掉座位下了。”
“难怪不接我电话。”
姜承印将宋佚拉至身后，在她的座位底下摸索了片刻，很快就找到了手机。然后他拿走了傅之安手里的那瓶矿泉水，顺便和对方打了声招呼：“回头账单发孟昭那里，他会处理。”
说完不等对方回答，径直将车门关上。
瓢泼大雨兜头浇下，将两人淋了个透湿。宋佚却一点儿不觉得难受，反而觉得此刻被对方紧握的手暖得厉害。那股安心的感觉将她整个儿包围，甚至能隔绝恶劣的风雨。
两人上了那车的后排座位。
依旧是老于开车。他一见宋佚上车便笑开了话，开口冲她道：“可算找着你了宋小姐，你不知道刚才我们姜总有多着急。”
宋佚听罢立马扭头去看身边的姜承印，这才发现男人刚才的柔情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比这雷雨天气更为阴沉的气息。
宋佚吓得一哆嗦，本能地就想躲。
总觉得今晚这关是很难过了。
☆、小哭包
两人身上都淋得很湿。
宋佚上车后姜承印递了一盒纸巾过来, 她就一直忙着处理自己被雨淋湿的头发和衣服。
一番操作之后抬头一看，只见前挡风玻璃上的雨点明显变少了许多。身边的窗玻璃上也没了刚才倾泻而下的雨柱。几滴小雨珠汇聚成了一个大雨滴，随着车子的震动晃晃悠悠, 最后终于滑落下来, 消失不见。
雨势小了一些, 宋佚也看清了街道两边的景色。这样的雨夜路上行人十分稀少，眼前的道路有些陌生。
宋佚看了眼路上的招牌, 不记得自己来过这条街。
不管是回剧组, 还是去江承印在B市的几个住处, 似乎都不需要经过这条街。
难不成？
就在宋佚紧张的时候, 车子居然停在街道的中段。随着雨势的变小, 原本临时在街边几个店铺躲雨的行人陆续走了出来。
有人顶着书包在雨中快跑，也有人索性冒雨前行, 步伐还不紧不慢。
宋佚疑惑地转头看姜承印：“怎么停了？”
“吃点宵夜。”
宋佚刚想说自己不想吃，肚子十分不给面子地叫了一声。声音挺大，连前头开车的老于都听得一清二楚。
只听他笑道：“看来我今天这车开得不错，到的正是时候。”
这话一语双关, 也就姜承印听出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
从打不通宋佚的电话，到让孟昭查到对方在海越上了傅之安的车。再到后来在红绿灯处果断地听从命令撞上傅之安的车屁股，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
姜承印开门时看了老于一眼：“回头给你加工资。”
老于乐呵呵：“只要您不让我掏修车钱就行。”
两人说话间宋佚也下了车，躲在姜承印的伞下进了路边的一间苍蝇小馆。
和一般的小吃店比起来, 这家饭馆面积不算小，内里装修虽简单但收拾得十分干净。里面几乎坐满了食客，生意很是兴隆。
宋佚在某张桌子坐下的时候, 听见旁边两个女生在那里说话。内容是两人补课回家的路上碰上大雨，来这里只是为了避雨。但干坐着不好意思就点了点吃的，没想到东西意外得好吃。
言谈间对食物相当满意，还准备回去跟朋友们大肆宣传一番。
宋佚便轻声问姜承印：“你是不是以前来吃过，知道味道很好？”
“没有，今天头一回来。”
“那是谁推荐你的？”
姜承印笑着摇头，正巧老板娘拿了菜单过来，他便做主替宋佚和自己点了一些东西。把菜单交还回去的时候，他突然和对方道：“请问你们老板在吗？”
老板娘眼见这么个大帅哥跟自己说话，立马笑得见眉不见眼。
“在后厨炒菜呢，找他什么事儿？”
“一会儿不忙的时候，能不能请老板出来坐一坐，故人来访。”
老板娘愣了下，像是没听清他庆。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我们家老赵的老朋友是吧。”
眼见姜承印点头，老板娘立马转身钻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把拿着掂勺的老板给叫了出来。
出乎宋佚的意料，老板不是她想象中的胖子，是个清瘦个高的中年人。看年纪大约三十左右，工作服上虽沾了油腻，整个人却一点儿不显得油腻。
跟旁边貌美如花的老板娘很是相配。
老板的视线在宋佚两人身上来回打转，几次想说话却又欲言又止。姜承印见状主动冲他伸出手去：“赵舟，咱们好久没见了，还认得我吗？我姓姜，从前实验一附小的时候……”
话没说完赵舟二话不说两手直接握住了姜承印的手，用力地握了几下：“哎哟老姜啊，这都多少年没见了，你咋还这么帅呢。在哪儿发财呢？这女朋友吧还是嫂子，长得真漂亮，跟明星似的。”
宋佚在听到他的名字时人便有些失神。后来两人握手时，赵舟露在袖子外面的那截小臂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
看起来已有很多年头，却始终没有完全褪去。
印象里小时候舟舟哥哥有一次带她去一处工地玩，她顽皮跑进了钢筋堆里，舟舟哥哥怕她受伤赶紧伸手把她拽了出来。
手臂上的那道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想不到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他手上的伤疤还在。人却跟小时候长得不大像了，身材高大了许多不说，五官也变得更加立体好看。
这么的厨师还真不多见。
娶的老婆也漂亮，是那么特别明艳大方的长相，夫妻俩说话更是一个比一个豪爽。
赵舟二话不说就免了今天的单，还说要进厨房去再炒两个拿手菜来招待两人。趁着老板娘去拿冰啤酒的当口，他弯下腰来凑近到宋佚面前道：“对不起小哭包，哥哥给你多加两个菜赔罪。你嫂子醋性大。”
宋佚有什么不明白的，配合着他的演出笑道：“那今天就谢谢赵哥招待了。”
说完还冲老板娘笑道：“嫂子你真是太客气了，我们老姜不能多喝酒，两瓶就够了。”
老板娘见他俩你侬我侬，为喝几瓶啤酒在那里秀恩爱的那个劲儿，乐呵呵地搁下手里的瓶子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一场儿时玩伴的相认进行地有惊无险，四个人都很高兴。只是宋佚高兴之余不免有些感慨：“想不到舟舟哥哥长大了，竟比小时候帅了很多。早知道……”
“迟了，小的时候没抓住，长大了人家早忘了你是认，娶了漂亮媳妇了。”
宋佚支着脑袋看着在店里走来走去的老板娘，不住点头：“是啊，娶的媳妇当真是很漂亮。他怎么命这么好。”
“他也就小时候命运坎坷，遇了你这个小哭包，又是挨打又是受伤的。自打离开了你人生就是一帆风顺。原本大学念的是机电系，却对做菜感兴趣，毕竟后在家里的支持下开了这家餐馆，生意一直很兴隆。听说在B市已经买了两套房，还生个漂亮的闺女，当真是人生赢家。”
宋佚本来还不觉得，被姜承印这么一描述愈加羡慕起来。
“看来你一早就打听到了舟舟哥哥在这里开店，今天是特意带我过来认人是吧？”
“也就今天刚知道。本来想打电话和你说，谁知道电话没打通。”
说到这个他意味深长地看宋佚一眼，显然有话要说。幸亏赵舟及时端了盘水爆肚出来，又跟他们聊了几句，把这个话题给带了过去。
宋佚松一口气，埋头认真吃菜。
过了片刻就听对面的男人轻笑几声，突然问她：“你小时候是不是真的很爱哭？”
宋佚抬头看他，慢吞吞地放下筷子，一副威胁对方的口吻道：“我不仅小时候爱哭，现在也很爱哭。要是别人凶我骂我，说些我不爱听的话，我的眼泪说来就来。”
她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想用这种幼稚的方法强迫姜承印不提傅之安的事儿。
可对方却毫不在意，只点头道：“好，那我们回家再说。”
宋佚……
两人从赵舟的店里离开还不到十点。老于驱车将宋佚送回了酒店，顺便将车开去送检。
姜承印自然跟着宋佚回了酒店房间。
两人身上的衣服还没全干，粘糊糊地沾在身上。宋佚一进房就借口换衣服钻进了洗手间，这一去就好半天没回来。
姜承印在房里踱了不下十回，终于笑着走到浴室门口，抬手敲敲门。
“出来吧，不骂你。”
里面安静了片刻，就听宋佚闷闷的声音传出来：“不出去。”
“出来谈谈，对你有好处。”
“有什么好处？”
宋佚还是不开门，却也对好处这个事儿有点上心。正想追问几句，就听门外传来了自己的说话声。
“这话你就错了，我不仅要姜家的钱，我还要姜承印的身子。”
“你没跟他在一张床上睡过吧，不知道他的身体有多诱人吧。”
“我跟姜承印结婚，说不定还能帮他稳定股价，我们互惠互利各取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