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库中央有建筑物,原本是一个水台,因为这个季节水流量太大,把圆柱般的建筑物淹了起来,建筑物上有厚厚的土层,因此周围长了很多芦苇。

芦苇将她们挡住,苏秦带着林蕊冒出头,躲在芦苇里,不敢动。她们抓着建筑物的铁锁链,浮在水面,直到林晓茵离开才游上岸。

昨晚,她们不仅被冻得半死,还被芦苇丛里的蚊子叮了一身疙瘩。

她们住在村内的一家民宿,这套房子被苏秦花高价租了下来。

现在,宅子里只有苏秦、林蕊,以及昨晚帮忙拍摄视频的野生动物摄影师。

林蕊又打了个喷嚏,裹紧褥子,吸了吸鼻涕。

苏秦数好药,连带一杯热开水一起递给她:“我是看不惯杀人凶手逍遥法外。话说回来,在法律眼中,婴儿不算一条生命,即便证实了那场火的确是放的,放火罪也判不了多久。可她杀人未遂这条罪,可不轻啊,现在闹得满城风雨,应该能让她蹲几年。当然了,如果你觉得不够解气,可以在监狱里多打点一下,听说监狱里,最怕的是生病”

“我怎么觉得,你跟她的仇,比她跟我的仇还深?”林蕊笑了一声:“好了,这次你帮了我不少,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我。你放心吧,待会等黎先生过来,我一定告诉他,这事与你无关,你只是作为我的助手,帮我找了个黑客,而你,从始至终不知道这件事的策划。”

“那,先谢谢你了。”苏秦冲她笑了笑,又说:“不过,我还真需要你帮忙。我想你做我们淘宝店的代言人,我们线下实体店在千达广场内,马上就要开业。蕊姐,你有没有兴趣,来帮我站台?”

按照苏秦的原计划,林蕊得先在这里躲几天,等这件事热度下去了,她再出现。

林蕊被“杀”,接下来一段时间内,举国上下,必然都会是关于她的报道。而这段时间,林蕊则躲在这里,在热度即将下去的时候,回到云阳市,开记者发布会。那时候,必然又会掀起一波热潮,让她彻底走上流量巅峰。

这件事不仅可以解决林晓茵,她还能踩着林晓茵这个贱人的肩膀上位,博得社会话题。一旦她有了流量,拿到好资源就不是问题了。

而这一切都是苏秦的建议,她觉得这小姑娘深不可测,很不简单,甚至对她有一丝惧怕。从她刚才与黎川通电话的情况来看,她与黎川关系匪浅,这女孩年龄不大,但绝非池中物。

林蕊在圈内混迹这么多年,熟知圈中规则。这种有本事的姑娘,千万不能得罪,否则一不留神,怎么被她弄死的都不知道。

这姑娘跟她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影响不到她的利益,与她成为朋友,是现下最好的选择。给她代言拍广告、站台,对她影响不大,或许以后自己还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况且现在她们互有把柄在手,两人不得不同船共行。

想到此,林蕊便痛快地答应了她。

过了半个小时,有人来敲门。

在院子里摆弄设备的摄影师去开门,他看见门口的黎川,满脸惊喜。他不仅和大明星共处一屋,还见到了中国最年轻的富豪。

黎川的目光在摄影师脸上淡淡一扫,问:“苏秦在吗?”

他这种野生动物摄影师,常年在野外拍野生动物,赚不了几个钱。他本来还在为下次去西藏拍摄的经费发愁,大概是上天同情他,让苏秦和林蕊给他送了一笔巨款。

这趟行程,他不仅救了大明星,拿到一笔钱,还见到了中国最年轻的富豪,成就感可想而知。

摄影师一侧身,让黎川进来:“在,她们都在里面,跟我进来吧。”

等黎川进来,摄影师谨慎地关上院门,上拴,带着黎川往二楼卧室走。

二楼卧室门紧闭,摄影师敲响门,对里面的两个姑娘说:“苏小姐,林小姐,黎先生来了。”

“进来。”

黎川进门后,看见坐在雕花木床上的林蕊,又用锐利的目光扫向苏秦:“怎么回事?”

苏秦把计划跟黎川大致讲了一遍,她小心翼翼望着黎川,声音细若蚊呐:“大致情况就是这样”

林蕊坐在床上冲他一颔首:“黎先生您好。”

黎川礼貌性地对女人一点头,伸手将苏秦拉到跟前,仔细打量她,问她:“有没有受伤?”

“没我怎么可能受伤呢?倒是蕊姐,昨天掉下水感冒了,我没事的。”她抬起头望着男人,浓密的睫毛扑闪着,小心翼翼问他:“那个黎老师,你不会气我瞒着你,寻求熊猫帮助吧?这种事,我也不敢告诉你,毕竟我和蕊姐之前有协议在,所以真的抱歉。”

黎川看了她一眼,将她的手握住,“回家吧。”

“喔蕊姐怎么办?”苏秦握住男人的手腕,轻声细语跟他说:“蕊姐生病了,需要人留下来照顾她。而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外面那个,是死人?”

苏秦被男人冰冷的语气吓地一缩脖子,支支吾吾:“那个”

站在门口的摄影师打断他们,插话说:“苏小姐,您就跟着黎先生走吧,这里有我,你放心吧。”

林蕊也咳嗽一阵,说:“没关系,我还不至于病入膏肓。你先回去,我们电话联系。至于代言的事,我会放在心上,等回去后我就找时间把你这件事给办了。”

苏秦被黎川攥在手里,像只无辜的小白兔。她冲着林蕊和摄影师一挥手,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那,我就先走了,电话联系。”

“嗯。再见。”

“苏小姐慢走。”

黎川把车停在宅子外面,他拖着苏秦走出院子,拉开车门,将她塞进车里。

汽车发动,缓缓开出绣村曲折狭窄的小巷,直到汽车驶上高架桥,他才敛着一双俊眉说:“为什么会跟林蕊搭上?她凭什么相信你?”

苏秦知道男人会问这个,小声说:“那天晚上,林晓茵发现我是蕊姐的助理,来找我麻烦,蕊姐帮我挡下了。蕊姐在得知了我和她的过节后,说要帮我,也想为自己未出生的孩子报仇。我以为,蕊姐只是想吓吓她,没想到后面还有这些策划。黎老师是我太自私了,看见她有这种下场,我居然也很开心。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

“她?”黎川冷呵一声:“死不足惜。”

苏秦扭过头去看男人,见他直视着前方,目光冷厉无温。

男人用余光瞥见小姑娘在打量他,依然直视着前方,伸手过来揉揉她的脑袋,叹气道:“黎老师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认为这种事,你应该先告诉我。商场诡谲,不比娱乐圈差,如果可以得到我的建议,是不是能更好呢?苏秦,你有黎老师这个筹码,为什么不利用?你知道多少人想利用黎老师吗?”

有些事,他希望由他来做,他并不希望苏秦自己去冒险。她还小,他希望小姑娘跟他撒个娇,仗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利用他去做那些事。

苏秦看着男人,因为骗了他,而感到愧疚。

“好了,睡一会,到家了叫你。你待会回去洗漱一下,晚上跟我一起出去吃饭,可以吗?”

苏秦点头:“行,黎老师高兴就好。”

昨夜苏秦几乎一宿没睡,靠在黎川车上睡得很沉。

汽车停在高速休息站时,黎川特意将她的椅背放低,让她舒服些。空调温度略低,他去后备箱取了毛毯给她盖上。担心小姑娘醒来后会口渴肚子饿,又去买了面包和水,放在副驾驶前方的储物箱里。

到了云阳市,已经下午四点。

苏秦醒来时候已经在云阳市的中心大道上,她搓着眼睛看向城市建筑,有一种回家真好的幸福感。黎川将车开到她家楼下,让她上楼洗漱收拾,晚上陪他一起吃饭。

苏秦下车后问他:“黎老师,要不,你去楼上等我吧?”

大概是做贼心虚,黎川不敢上楼,他怕被王琳和波波看出端倪。

苏秦毕竟还不满十八岁,纵然她很成熟,可在家人眼里,她永远都是个宝宝,他很担心被苏秦的母亲暴打一顿。

等苏秦离开,黎川坐在车里想事情,总觉得这件事,哪里不对,却又想不通诡异的点在哪里。

苏秦为什么会和林蕊搭上?这才是他所疑惑的点。虽然苏秦给了他解释,可他觉得很牵强。林蕊草根出生,她能在娱乐圈混出今天成就,必然很聪明,她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相信一个黄毛丫头?

网上的视频他也看过,现在网友和市民一致要求判林晓茵死刑。这只蛤.蟆女,必然免不了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的有期徒刑。可黎川仍然觉得,这种惩罚对林晓茵来说,太轻了。

黎川思维告诉运转着,修长的手指不断敲击着方向盘。

苏秦、赵总、魏总、林晓茵、林蕊

前世的黎川也是个天才,可他17岁的时候,天赋也仅限于学习上,却在工作上没有任何天赋。他辅导过苏秦,了解苏秦资质。

苏秦年纪轻轻却能在这些人之间游刃有余,不是太奇怪了吗?而她即便是帮母亲做事,可她却能用企划书打动赵总,这不是更奇怪吗?

如果说企划书不是她写的,那为什么王琳又会放任她去和赵总洽淡?显然这些都不符合逻辑。她能摆平赵总是巧合,可难道拿下林蕊的信任,也是巧合?

带着这些疑点,黎川分别给赵总,以及辅导苏秦的时老师发了条短信。他想知道苏秦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打动赵总,拿到融资。也想了解清楚,时老师用了什么方法,帮助她在短时间内学会高中三年课程。

这些疑点单独在一旁时,黎川觉得是蝴蝶效应,没有细想过。可是当这些疑点合在一起时,便让黎川想到一个可能。

晚上七点,黎川定了市中心明珠楼顶楼的餐厅。那里是全东川省最顶级的餐厅,明珠楼顶层可以俯瞰城市夜景。

这家巴西艺术餐厅,餐食以巴西本地天然原料闻名,不仅有稀少的巨骨舌鱼,还有来自亚马逊河流域部落的食用蚂蚁。虽然骇人听闻,但他们家的食物确实美味地别具一格。

为了赴约,苏秦特意穿了一条黑色抹胸吊带裙,化了淡妆,有小女人的风韵。

在她心里,这一世的黎川变化太多,无论是蝴蝶效应还是魂穿,都已经将前世今生的他切割成了两个不同的人。

黎教授是黎教授,黎老师是黎老师,他们差别很大。而她喜欢的,是这一世的黎老师。

她不清楚黎川约她看电影的目的,心里隐隐有点期待,她想以最美丽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苏秦对镜画口红时,一直在想,她这算出轨吗?对得起黎教授吗?

最后,她的良心依然没能抵过膨胀的少女心,索性深呼吸,什么也不去想,让一切顺其自然发生。

黎川开车带着小姑娘去了餐厅。

停好车,他率先下车,绕过车头,绅士地替女孩开门。苏秦双脚先落地,臀部还没离开座位,肩膀被车外的男人压住:“等等。”

黎川去后备箱取来一个纸盒,在她面前蹲下,拆开,从里面取出一只高跟。男人握住她的脚腕开始替她穿鞋:“嗯,大小看起来刚合适。”

“买给我的?”苏秦问他。

“赔你的。”黎川说话间,已经替她穿上另一只:“你们这些小姑娘,年龄不大,倒喜欢穿这些。好了,下地走走,看看会不会磨脚。售货员说,他们家的鞋只要尺码合适,便不会磨脚,也不知道真假。”

苏秦穿上走了几步,确实很舒服。D&M的高跟鞋是每个女人的梦想,价格不便宜,漂亮且舒服。

黎川还蹲在地上看着她,仰头问小姑娘:“怎么样?”

“不错,很舒服。”

黎川起身,关上车门,朝她走过去,对她伸出手,绅士道:“美丽的姑娘,我能邀请你共进晚餐吗?”

苏秦看着跟前油腔滑调的男人,没忍住,笑出声,小手搭上他的掌心的一瞬间,立刻被男人给握紧。

黎川牵着她走进电梯,带着她挽住自己胳膊。

苏秦不否认,今晚没能抵住这个男人的诱惑。她挽着西装革履的黎川,电梯反光镜里倒映出两人身影,他们的气质身高都很搭配。

男人英俊绅士,女孩漂亮大方。

苏秦望着电梯里的自己,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那个唇角微弯,笑容自信的姑娘是她。

这家餐厅消费很高,一餐大约就能达到四位数,两人轻松就能上五位数。

前世的黎教授和她,都不算有钱人,从没来过这种地方。苏秦也是第一次过来,在她跨进餐厅的那一刹,她宛如置身影视剧中,仿佛自己成了社会名流。

苏秦前世在D&M工作时,跟着总监参加过一次《vogue》的晚会,那是她人生当中第一次见到时尚界顶尖人物,见识道高层次人的生活。

她以前不能理解为什么有的人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哪怕粉身碎骨,以失败告终,也不后悔。当她见识过最顶层人士的生活,眼界打开之后,便全明白了。

无论她承认与否,她前世就是一个失败者,因为在生活和职场斗争中失败,才不得已给自己安了一个岁月静好人设,以此自我安慰。

餐厅内,小提琴声悠扬悦耳,让人变得感性。

苏秦喝了点红酒,面颊微红,一双眼睛水光潋潋,她歪着脑袋看黎川,笑道:“你带我来这种地方,不怕带坏我吗?年龄这么小就接触这些浮华的东西,就不怕我承受不了,变得浮躁?”

黎川举起红酒杯,轻轻一碰她的酒杯,发出清脆声响。

男人的声音低沉温柔:“我相信你不会。再者,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苏秦酒量显然不好,喝了点酒便有点收不住话头:“黎老师,你这么诱惑我,我迟早有一天无法抗拒。黎老师,你这人真是深不可测,我想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你喜欢那种有自己的心思和目的,甚至急功近利,有心计的姑娘吗?”

“不喜欢。”黎川搁下酒杯,看着她,目光沉静又温柔:“但如果这姑娘叫苏秦,我会。”

苏秦打了个酒嗝,面颊绯红,笑了一声:“黎老师,你有钱之后,学会花言巧语了。”

“是吗?”黎川狭长的狐狸眼微微一眯,也笑了一声:“所以你信黎老师的花言巧语吗?”

苏秦搁下酒杯,一双手捧着自己泛红的小脸,弯着眉眼看对面的男人:“黎老师,你还是不了解我,我不算是个好姑娘。”

黎川想到什么,问她:“林晓茵的事,林蕊的计划,你从头到尾都知情?”

“知情。”苏秦红唇轻扬,“怎么样黎老师?是不是觉得,你这个学生,特别坏?居然装乖撒谎骗你,博你同情?”

苏秦虽然喝了酒,但脑子很清醒,只是胆子莫名其妙大了些,把这些憋在心里的话都讲了出来。她不傻,也知道黎川送奢侈品、带她来这里吃饭,是想跟她表示好感。

本着对男人的负责,这些话,她必须讲。

虽然这一世黎川有了很多变化,但前世黎教授是很讨厌心机深沉,性格乖戾的姑娘。

苏秦不清楚男人喜欢她什么,如果男人是因为她平日的好性格而喜欢她,那她必须如实交代自己现在的情况。

她心里带着仇恨,她不是一个三好学生乖乖女,自己并不如他所想的那般单纯。

苏秦以为黎川会有震惊,会有失落,可他的表现却恰恰相反。

黎川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苏小姐,我更喜欢你了。”

他承认,今天在他得知林蕊可能溺死时,他当时心里有一种负面的惶恐感。毕竟在他心里,小姑娘只是与林晓茵有很激烈的矛盾,她没有前世记忆,不知道自己与林晓茵有血海深仇。

他担心这姑娘变成另一个林晓茵,还好,她没有。作为她前世的丈夫,她今生的爱慕者,黎川真不希望她一个好好地姑娘,被恨懵逼双眼。她这么聪明,前途光明,她可以有更好的未来,没必要为了一个人渣,让自己人生染上污点。

苏秦的心猛跳了一拍,灌了自己一杯红酒:“你”

黎川坐直身体,看着她:“你就当我是花言巧语吧,可是苏秦,我不是对每个人都能花言巧语。”

红酒的后劲儿越来越大,苏秦有点头疼。

她揉了揉头发,望着眼前这只宛如狐狸一样的男人,说话时舌头略有麻痹感:“黎川,我承认,你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黎川打断她:“苏秦,你还是想拒绝我?你想清楚了再说话,不要后悔。”

苏秦舌头打结,连忙说:“不不不我没那个意思。”

紧张之余,她又给自己猛地灌了一杯酒。

小姑娘开始絮絮叨叨,也没个重点。

“黎川,你真的很好,好到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如果说,我以前喜欢过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对我很好很好,我应不应该先忘掉那个男人对我的好,才接受你的喜欢?我知道我知道,在你心里我一定是个心机婊,心里肯定想:哦,真没想到苏秦这小丫头心思这么深呢?还想脚踩两条船?黎川啊,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我也说不清楚,总之我觉得自己在其它事情上都能拎清,唯独在你这件事上,无论如何想不通透,觉得自己被一团麻给缠住了。”

黎川一脸平静看着她,看她一杯一杯给自己灌酒,既没阻止,也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