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旗点点头:“皇上认为,越四小姐,就是姑娘。”

秋月心中又惊又喜,半响才念了句“阿弥陀佛”。

念完佛,秋月才问:“如果,那个威震契丹的女将军,真的是姑娘…为什么她不来找皇上?”

掌旗叹息一声:“我也不知道。”

“那…那皇上接下来打算如何?”

掌旗目光闪烁片刻,才回答:“御驾…亲征。”

————

五日筹备后,帝领三千御林军,与十八位朝中文臣武臣,浩浩荡荡,出了京。

虽说现下塞北局势已解,但越四小姐却无停战之心。

契丹求和之书一封又一封地传来,却挡不住越四小姐北上的决心。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帝才出京五日,前方再传捷报——

越四小姐在原野遇敌,歼敌两万,活擒契丹第一大将军庆戈尔泰!

契丹举国震惊,大吴民众沸腾!

一路之上,大吴百姓聊起越四小姐,具是钦佩有加,赞不绝口。

街头巷尾,口口相传,传颂着越四小姐的大事小事,趣闻轶事。

而契丹兵卒一闻越四小姐名声,均是肝胆俱裂。

在契丹军中,无人敢直呼越四小姐名姓,俱称之为——“女魔头将军”。

出兵四次,绝无败绩!这“女魔头”三字,越四小姐,当之无愧!

——————

然,在这举国推崇越四小姐时,守元帝的心情,很不好。

俞向北,俞恶劣。

因为茶水烫了两分,奉茶的小太监就被拖下去打了十个板子,罚了三个月月钱。

板子打在肉上的声音和小太监的惨叫一起传来,守元帝身边伺候的人越发地兢兢业业,个个都小心谨慎地眼观鼻口观心起来。

帝只看着眼前战报,抿着嘴,不语。

掌旗在一旁,自作主张地对着大太监李菊福摆了摆手。

大太监李菊福会意,使了个眼色。

众人立马很安静地做鸟兽散。

“皇上…”

掌旗才开了个头,就被守元帝摆手打断。

“你也下去吧。朕想静一静。”

掌旗未敢多言,恭敬退下。

待人去帐空,守元帝才叹了一声,扶额,靠在椅背上。

任凭那一纸战报丢在桌上,与堆积成山的折子相对而望,成孤零之势。

然,守元帝这片安静,未守得片刻。

“报——!”

大帐之外,传报之声紧迫而来。

守元帝突然一阵心跳,猛然坐直了身子。

那一声“报”连绵不绝地传来,不一会儿就到了帐外。

戛然而止。

帐内帐外,只余风声。

守元帝再三深深吸气,才开口——

“传!”

传报兵掀开帘子快步入内,在守元帝面前跪下:“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守元帝盯着那传报兵看了半响,才说:“报上来。”

传报兵头也不抬,急切说到——

“回禀皇上!我军与契丹军队在鲜卑山上遇战!越四小姐被敌军一箭射中心口,跌落下马!已经,已经…”

守元帝只觉胸口一闷,猛地站起来,恶狠狠地盯着那跪在地上的传报兵,一字一顿问到——

“已经——如何!?”

传报兵哀喝一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已经,殉国了!”

守元帝堪堪向后踉跄两步,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皇上!”

随传令兵进帐来的掌旗见状大惊,连忙冲过来扶住几欲跌倒的守元帝。

守元帝一把推开掌旗,嘴角血迹可怖,却咬着牙,瞪着地上传令兵,喝到——

“你——欺君!来人!将他拖下去,斩了!”

作者有话要说:李菊福是个好名字。

推翻了部分。

后面的章节我再看看。

第57章 呜呼哀哉何其苦也

守元帝话音方落,就有一人冲到圣上跟前,“噗通”一声长跪在地——

“皇上!请三思!”

帝抄起桌上茶碗,一把扔向那跪在地上之人:“秋月!你别以为你跟了小九几个月,朕就会对你另眼相看!”

秋月不闪不避,任那茶碗砸在脑门上,砸出一大道血口子。

鲜血涔涔而下,秋月不卑不亢:“皇上。他不过一介传令之人,迁怒于他,有碍皇上英名!况且,越四小姐是否是姑娘,还未可知。但依姑娘的性子,定不会喜欢您这样生杀予夺!此事…请您先到了塞北,再做定夺!”

秋月话音才落,又有一人跪倒在她身边,一个劲儿地磕头:“皇上!姑娘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这人,是春花。

掌旗不语,也默默跪下。

看着地上跪倒几人许久,守元帝才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让朕静一静。”

掌旗急了,以膝着地,往前挪动两步:“皇上!是否应先让太医为您请个脉?!”

守元帝静了一静,才说:“不必了。春花,待会给我沏碗新茶来。”

掌旗正欲再多争取两句,却被秋月拉住了衣袖。

到底,掌旗还是没多嘴。

等帐内的人走了个干净,守元帝才长长叹了一声,扶桌坐下,靠在了椅背之上。

————————

送走了毫发无损的传令兵,掌旗来看秋月的伤势。

这时太医正好给秋月处理好头上的伤,退了下去。

掌旗秋月两人坐在床边,相顾无言。

许久,掌旗才叹了一口气:“话说,皇上上一次呕血,也是因为姑娘…”

——那日,圣上得了李管事传来的鸽书,当机立断,仍择重渡沟而行。太后手下之人却是信了赵九设下的迷魂阵,拆了三分之二的人手,转去追杀李管事的马车。

留在重渡沟的人不足为患,圣上轻而易举便杀了过去。

而后,顺利抵京。

当圣上入宫进了先帝寝宫,内务大臣已经乌压压跪了一片。

当着诸位大臣之面,大太监李莲蓉宣读了圣旨,封先帝第五子,许叹为太子。

圣旨宣毕,先帝合眼,驾崩。

圣上得以顺顺利利,接过这大好江山。

若晚上一时一刻,京中无人,纵然是一纸遗诏留下,也免不了太后翻云覆雨,圣上鞭长莫及。

无论大小,这京中,这大吴,总是要乱上一番的。

圣上倒是不怕她闹,只是,怕苦了天下百姓。

姑娘,也是深明这一点的罢。

所以姑娘,才没有告诉圣上,这传信之人,是她自己的罢。

他与掌剑也有在迷惑太后手下之人,却无奈手上功夫不高,让他们得了手,瞧到了马车上的人——

皆不是圣上!

一睹真容之后,敌人未再与掌旗掌剑缠斗,而是折身,杀向姑娘的所去往方向…

之后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

他知晓的只是,他将他在片阴山找到的那半截碧得天青水蓝的碎玉镯子拿出来时,圣上也是如今日这般,面色狰狞!

都怪掌剑多嘴,何必说上一句“想必姑娘,凶多吉少。”

这话才说完,圣上一口心头血,堪堪就呕了出来。

殿上一片大乱。

他就这样看着圣上眼中的神彩,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直至,哀若死灰。

——————

掌旗和秋月又是长久的沉默。

半响,秋月才开口问到:“掌旗,你说,这个越四小姐,真的会是姑娘吗?”

掌旗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圣上的判断,一直都没有出过太大差错。除了…”

除了和姑娘有关的事情。

秋月念了一句佛,说到:“但愿,姑娘一切安好。”

掌旗轻叹一声,也随着她说到:“但愿,姑娘一切安好。”

——————

越四小姐殉国消息传来,帝即下令,拔营前行!

入夜,整支大军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仍在继续疾行。

守元帝坐在撵上,对着前来询问是否安营扎寨的掌旗说到:“连夜行营,至永州府,再做修整。”

圣旨如天,无人敢逆。

纵然夜行军苦不堪言,但御林军诸人都咬牙挺了下来。

倒是那些随军文臣,个个被马颠得七上八下,心中有苦说不出来。

至永州府时,天已大亮。

帝下令,修整半个时辰,再度起兵行军。

众人心中苦如黄连,却不敢不从,只好趁这时候,赶紧地,打上一个盹儿。

像是老天发觉了军中诸位的苦楚,又一名前线传报兵,来到了圣上帐前。

行路远,行路急,这传报兵上气不接下气,跪倒在大帐之外——

“皇,皇上!喜,喜报!”

春花秋月面露喜色,双双迎上前去,打起帐帘。

守元帝脸上一派风轻云淡,搁在膝盖上的手,缺忍不住地微微发抖:“报。”

“恭,恭喜皇上!”传报兵跪倒在地,将线报递上,缓住了气,“契丹以为越四小姐殉身,便夜袭我军军营!却不想我军早有准备,将他等一网打尽!此次战役中,我军歼敌三千,活擒两千八!”

掌旗上前,将传报兵手中线报接过,递给守元帝。

帝草草将线报之上所写内容大略看过一遍,抿着唇,问那传报兵:“如此说来,越青山是诈死?”

“圣上英明!正是如此!”

传报兵喜不自禁,长拜在地。

得他此言,春花秋月脸上那个神采飞扬,顿时就将帐内一派阴霾一扫而光。

帝神情不改,只是看着手中一纸线报:“朕知道了,你领了赏,就下去罢。”

——————

得知越四小姐设计歼敌,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现在前线有人,皇上不会再这样紧张着叫我们赶路了罢?

谁知,大家都了错了。

半个时辰后,大营如期拔起。

圣令以下,继续前行!

呜呼哀哉,何其苦也!

众人正叫苦不堪,谁知,才出了永州城,就出了状况…

打前锋的兵卒看着拦在仪仗前的美丽女子,皆是满头雾水,一脸不知所措。

那女子身着一件白裙,淡淡妆成,一头乌黑秀发如瀑,随意披在肩上。

——端的是冰肌玉骨,噬神销|魂。

看着大队人马在她面前停下,女子宛然一笑。

诸位将士只觉眼前一亮,像是凭空开出了许多锦绣花簇来。

一闪一闪亮晶晶,漫天都似小星星。

在众人如痴如醉的目光之中,女子步步生莲,款款向前两步,偌大水袖一甩…竟唱起了曲儿——

“一张机。织梭光景去如飞。兰房夜永愁无寐。 呕呕轧轧,织成春恨,留着待郎归。”

女子声若黄鹂出谷,舞姿妙曼,楚楚动人。

小伙伴们都看呆了。

“两张机。月明人静漏声稀。千丝万缕相萦系。 织成一段,回纹锦字,将去寄呈伊。”

女子且歌且舞,舞曲之中,无限哀思,漫漫散开。

小伙伴们都心碎了。

“三张机…”

女子还未将这三张机如何唱出,只见天空中划过一道蓝光,又狠又准地,砸在了美人额角之上!

女子脚上一顿,哽咽一声,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小伙伴们…都傻眼了。

事态变化太快,竟然没有人知道怜香惜玉,竟然没有人,想到这时候应该敞开自己宽广的胸怀,抱住那即将倒地的美丽女子。

——活该孤独终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