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ry I'm so worry that you'll let me down

Because I love you love you I love you…love you…love you

我跟随着歌声轻问:“如果我攀上最高的山峰只为了能紧抱住你,如果我告诉你,每一个夜晚我都深爱着你,你是否依然会拒绝我?如果我游过最常的河流只为了能呼唤你的名字,如果我告诉你,我对你的感觉永远不会变,你是否会偶尔和我在一起?”

我可以攀上最高的山峰,也愿意有过最长的河,可我该如何跨越生死的界限?打破死亡的诅咒?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比拟许秋已经永恒的美丽。

歌声结束,陆励成关小了音响,他似乎也因歌声而动容,一直没有再说话。我感谢他此时的沉默,让我能躲在角落里藏起自己的伤口。

下车时,我问他:“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他沉默了一瞬,直直的凝视着我的眼睛,“Because…”顿了顿,缓慢却清晰有力地说,“I love you。”

“Because I love you?”我惆怅地笑了,“很贴切的名字。再见!”

我已经进了大厦,他仍坐在车里,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我向他挥挥手,走进了电梯。

大姐正盘膝坐在上,边看电视边吃我留给她的饭,看到我,立即关了电视,“出大事了!今天连事务所大中华区的合伙人都从香港打电话给我八卦陆励成。你难以想象八卦消息的精彩程度!说陆励成和宋翔不但是工作上的死对头,还二男争一女,要是一般的女孩儿倒也罢了,偏偏是许仲晋唯一的女儿,所以活脱脱一个江山美女战场呀!”

大姐说得眉飞色舞,我没精打采地坐到她身边,“他们都说什么?”

“听说老爷子喜欢陆励成,女儿却喜欢宋翔,最后许家的公主大闹北京城,在无数人面前辱骂陆励成,陆励成一声也不敢吭。”大姐叹气,“陆励成这次真是丢人丢大了!男人活的就是个面子,不知道他现在什么心情。”

“他还好。他当时不说话也不是不敢吭声,而是作为一个男人,没有必要和喝醉酒的女人对骂。”

“什么?你见过他?”

大姐凑到我身边,一副恨不得敲开我脑袋,八卦一番的样子。我郁闷,“老大,你好歹也是一事业有成的知识女性,怎么表现得跟街头大妈一样?”

大姐才不管,振振有词地说:“别说我,现在所有人都在极度关心此事的发展状况。没听到连我的大老板都特意从香港给我打电话暗示我关注这事骂?她下次问我,我拿什么汇报?若让她知道许仲晋的女儿的好朋友和我共居一室,我却什么都不说,她要么怀疑我这人的能力,要么怀疑我对她的忠诚。”

“我不会知道得比你多,麻辣烫是醉骂陆励成,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骂了什么,难道我能跑去问陆励成:‘喂,听说许怜霜骂你了,真的骂?都骂了些什么?’我活得不耐烦了吗?你要想知道,直接把那天晚上参加宴会的大佬约出来,和他们面谈不就行了!这些中老年欧巴桑们,别看平时官威十足,说起先话来不比街头大妈差。”

大姐竟撑着下巴思索,似乎觉得我这个建议很可行。我翻了个白眼,去厨房给自己盛汤。

大姐笑嘻嘻地问我:“陆励成真的在追许怜霜?”

“嗯,曾经追过,现在不清楚。不过…”我瞪着大姐,“这事不许你告诉任何人,否则我和你绝交!”

大姐张着嘴,吃惊地问:“竟是真的?我还以为外面流言夸张。听说许老爷子气得差点儿掀桌子,真的吗?”

“假的!”

大姐立即凑到我身边,“你知道什么?”

我喝了口汤,慢吞吞地说:“大姐,你的英明神武哪里去了?麻辣烫公然表示她是宋翔的女朋友,拆她爹的台,她老爹肯定很生气。但是那是谁呀?许仲晋!手底下直接管辖的人就有一百七十多万!这样的人会气得掀桌子?咱们只管两三千号人的合伙人都不会干这种事。”

“哦,也对!”大姐点头,“不知道最后到底是许老爷子把宋翔赶出中国,还是许怜霜让陆励成彻底绝望?”

我站起来,去厨房放碗,“我准备睡了。”

“先别走!”大姐抓住我,却半天没下文。我只能又坐下来,“你想说什么?”

大姐问:“你在他们的三角关系中是什么角色?”

我的心一窒,说不出话来。

“苏蔓,你要掂量清自己的分量,我们这行可不是娱乐圈,绯闻八卦越多越成功,我们是替客户掌管钱、监管钱的人,客户要的是一个沉稳、低调、可靠的形象,不是一个整天出新闻的人。这就是为什么陆励成的事业现在很危险的原因。当然,宋翔也不见得好过。许怜霜什么都不懂,她这么一闹,毁的不仅仅是陆励成。可他们毕竟是男人,而且陆励成背后的水到底有多深,谁都不知道。宋翔大不了可以回美国,许怜霜是公主,更不用发愁将来,可你…”大姐的表情非常严肃,“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你陪他们玩不起,你没有资本!”

“我明白。”

大姐放开了我,“不要怪我说话难听。”

“我不是小孩子了,哪些话是关心,哪些话只是好听,我分得清楚。”

大姐笑:“去洗澡吧!碗放哪儿,我吃完了一块儿洗。”

“嗯。”

日子缓慢而迅速地滑过,爸爸的身体逐渐消瘦,饭量越来越小,陆励成、宋翔和麻辣烫都看出了爸爸的变化。不要说陆励成和宋翔,就是麻辣烫都在我面前不再讲外界的是非,她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许多笑话,每天来看我时,给我和爸爸讲一个,笑得我们前仰后合。

爸爸每天活动的时间逐渐缩短,他的身体越来越容易疲惫,常常和我说话的时候,说着说着就睡了过去。

我不想问医生,我只抱着我的希望,每天守着爸爸。即使他睡着了,我也不想离去。

我如今发展了一个新嗜好:喜欢在爸爸睡着的时候,坐在他身边整理东西。我买了一个异常精美的大相册,把所有爸爸和妈在下的老照片按时间顺序整理排列好,在旁边写下每张相片的故事。四月底是爸爸的生日,我想全部整理出来后,给父亲做生日礼物。

现在我才整理到我出生的照片,我把自己的百日照放在爸爸和妈在下的合影下面,写下:

爸爸和妈在下的小公主在九月份降临人间。据妈妈说生下来很丑,满头的毛发都是黄色的,营养不良的样子。据爸爸说生下来很漂亮,一头小金发,像外国洋囡囡。

我刚上小学的时候,爸爸带我去天安门广场放风筝的照片。碧蓝的天空,朱红的城楼,风华正茂的爸爸,眯着眼睛笑的我。我在旁边写下:

这张照片很美,因为拍摄照片的人深爱照片中的两个人,照片的美丽是她严重折射的爱意。

我整理着照片,就如同整理着我和爸爸妈妈二十多年来的时光。照片已经褪色,时光已经走远,可那些爱永远都在身边,永远!

第21章

我提着早点,刚出电梯,就看到一群医生、护士从我身边像旋风般掠过。这样的场面在医院司空见惯,我已不再惊讶,可当我看到他们进入的房间时,身子猛地一颤,早点掉到地上。

我跑向病房,两个护士拦住我,几个人推着父亲的病床迅速向急救室跑去。等他们进了急救室,两个护士才放开我,把我强行按到凳子上坐下。

她们究竟说了什么,我完全没听到,木然地坐着,盯着急救室的们。

陆励成大步跑着出现,默默地坐到我身边,叫了声“苏蔓”,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宋翔也匆匆赶来,沉默地坐在我另一边。

没多久,麻辣烫也踩着高跟鞋赶来,一见我,就抱住了我。

我对她喃喃地说:“我还没准备好,我还没准备好…”

很久之后,急救室的门打开,我立即跳起来,却没有勇气上前。宋翔和陆励成交换了一个眼神,陆励成和麻辣烫留下来,陪着我去看父亲,宋翔去和医生交谈。

爸爸身高一米七八,体重一百五十斤,算是标准的北方大汉,可如今病床上的他看上去也许只有九十斤,每一次呼吸都似乎要用尽全力。我蹲在他床前,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远处宋翔和医生的交谈断断续续地传进耳朵,“…癌细胞让病人的内部器官已经大部分都衰竭…病人的意志力非常坚强,他现在全靠意志力在维持生命…会很痛快,要有思想准备…”

爸爸睁开眼睛,看向我,我俯在他耳边叫:“爸爸。”

爸爸想笑,却痛苦地皱起了眉。我想哭,却只能微笑。

爸爸凝视了我一会儿,又昏迷过去。

我一动不动地守在爸爸的病床前。宋翔和麻辣烫让我吃饭,我吃了几口,全吐了出来,他们不再相劝,只让我尽力喝水。

爸爸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昏迷时,痛苦地呻吟从他喉间逸出;清醒时,他一直看着我。

陆励成和宋翔都想说什么,却都不敢张口。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可是,这是我的爸爸呀!

麻辣烫却不想忍着,她严重含着泪水说:“蔓蔓,我知道你舍不得叔叔走,可你不能再让叔叔为了你强留着了,他太痛苦,看着他痛苦,你更痛苦。”

我不吭声。

下午时,爸爸出现吐血症状,医生插管替他清除肺部的积血。那么粗的管子插进了他的内脏,我终于再也克制不住自己,跑到楼道里,靠在墙壁上失声痛哭。

麻辣烫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看着我哭泣。人类的力量在死亡面前都太微弱。

哭完后,我擦干眼泪,对他们说:“我想一个人和爸爸在一起。”

我找出给爸爸的生日礼物,坐到他身边,等他再次清醒时,我把没做完的相册拿给他看。

“爸爸,这是我给你做的生日礼物。”

我一页页地翻给他看。

“这是你刚从部队转业时的照片。”

“这是妈妈刚参加工作时的照片。”

“这张是你和妈在下的第一次合影。”

“这是我出生时的百日照。”

翻到了最后一张相片,我说:“才做到我刚考上大学。不过我会继续做完它的。”

爸爸朝我眨眼睛,我的脸贴在他的手掌上轻轻蹭着,“爸爸,你放心地和妈妈走吧!我…我会照顾好自己。”

我终于说出了这句话。我以为自己会痛哭,可我竟然是微笑着的,“爸爸,你不用再为我坚持,不用担心我,我真的可以照顾好自己。我不会孤单的,你看到了的…”我把相册举起来给他看,“我有这么丰厚的爱,我知道不管你们在哪里,都会一直爱我,一直看着我。我会好好的,过得快快乐乐的。”

爸爸的喉咙间咕噜咕噜地响着。我说:“我会找一个很好的男人,嫁给他。我还想生一个女儿,给她将她的姥爷和姥姥的故事。爸爸,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过得幸福!”

爸爸的手上突然生出一股力气,紧紧地拽住我,我也紧紧地拽住他,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眼角全是泪,我哭了出来,“爸爸,你放心地和妈妈走吧!别再坚持了,别再坚持了…”

陆励成、宋翔和麻辣烫听到我的哭声,跑了进来。陆励成说:“叔叔,您放心,我…”他看了一眼宋翔,“我和宋翔、许怜霜都会帮您照顾苏蔓的。”

麻辣烫也含着眼泪说:“叔叔,您放心吧!蔓蔓永远不会是一个人,从今天起,我就是她的亲姐姐,我会永远照顾她、陪着她。”

爸爸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响着,我跪在他床前,哭着说:“爸爸,去找妈妈吧!女儿已经长大,可以照顾自己。”

爸爸手上的力气渐渐消失,眼睛定定地望着我,牵挂、不舍、希冀、祝福,最终,所有的光芒都随着生命之火的熄灭而一点一点地暗淡。

滴的一声,心跳监视仪上跳动的图线变成了一条直线。

护士跑了进来,医生也来了,他们宣布着死亡时间,无数人说着话,我却听不清楚一句。

我握着爸爸逐渐冰凉的手,不肯松开。从此以后,再没有人会唠叨我,再没有人来逼我相亲,再没有人打电话嘱咐我不要熬夜…

不到半年的时间里,我失去了世界上最爱我的两个人。以后,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是一个孤儿了。

麻辣烫跪在我身边,扳着我的脸看向她,“蔓蔓,你还有亲人,忘记了吗?我们说过是一生一世的姐妹,我答应了你爸爸,我就是你姐姐。”

我木然地看了她一会儿,抱住了她,头埋在她的肩头,泪水汹涌地流着。她陪着我哭。我越哭越大声,渐渐地,将成年人的克制隐忍全部丢弃,像个孩子般号啕大哭起来。

麻辣烫一直紧紧地抱着我,任由我宣泄自己的痛苦和不舍,直至我哭晕在她怀里。

我刚睁开眼,就有人过来询问:“醒了?要喝点儿水吗?”

是宋翔。我问:“麻辣烫呢?”

他说:“她和陆励成在外面做饭,我负责等你醒来。”

我坐了起来,一天没有进食,身子有些发软,宋翔忙扶住我,递给我一杯橙汁,“先喝点儿橙汁。”

我把橙汁喝完,“我想先洗把脸再吃饭。”

“好。”

我走进卫生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这几个月来,我也瘦得厉害,下巴尖了,眼睛就显得尤其大,现在又哭得红肿,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堪,难怪爸爸看着我的眼神那么担忧。我胸中鼓鼓胀胀的,又想掉眼泪,却立即用冷水泼了下脸,将泪意逼回去。看着镜子中自己湿漉漉的脸,我手放在镜子上,指着自己的额头,认真地说:“你答应过爸爸什么?你不可以让他们担心。你舍得让他们担心吗?”

深吸了几口气,我飞快地洗着脸,又梳了头,把自己收拾利落。

出来时,饭桌上的菜已经全部摆好,我说:“好香,肯定不是麻辣烫的手艺。”

麻辣烫不满,“什么呀?每道菜都有我的功劳,葱是我洗的,姜是我切的,蒜是我剥的。是不是陆励成?”

陆励成没好气地说:“是的,你的功劳最大。我要姜丝,你给我剁姜块;我要葱花,你给我葱段。说你两句,你还特有理。”

麻辣烫不满,拿着锅铲想敲他,陆励成躲到了一边。麻辣烫边给我盛饭边说:“真是做梦都想不到陆励成同志的厨艺竟然这么好,他老婆将来可有福了!”

我笑,随口说:“你不会后悔了吧?”

一言出口,两个人都怔住,陆励成立即笑着说:“都吃饭了。”

我坐到座位上,开始吃饭,尽量多吃,不管自己是否有胃口。

他们三个陪着我说话,看我胃口似乎不错,都挺开心。可等我要第二碗饭时,陆励成收走了碗筷,不许我再吃,“饿了一天,就先吃这么多。”

宋翔说:“不要太逼自己,悲伤需要时间来化解。”

我不吭声,坐到上,他们坐过来,麻辣烫说着他们三个对葬礼的计划和安排,询问我还有什么意见。麻辣烫拿出几张图册给我看,“这是我们选的几个墓地,环境都很好,我选的是叔叔和阿姨的骨灰合葬,你觉得呢?”

我点头。他们三个已经考虑到最细致,我说:“谢谢你们,这段时间如果没有你们,我不知道我…”

麻辣烫“喊”了一声,“你和我客气?你信不信我回头收拾你?”

陆励成淡笑着说:“我只记得某人说过,不言谢,只赴汤蹈火。”

宋翔凝视着我,没说话。

在他们三个和大姐的帮助下,父亲和母亲的葬礼简单而隆重。

等安葬好爸爸和妈妈,我的存折里竟然还剩五万多块钱。大姐怕我一个人闲着会伤心过度,所以建议我立即去工作,承诺帮我找一个好职位,我拒绝了她饿好意。大姐劝我,可看着我的消瘦,又说:“是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恢复一下元气。”

我告诉大姐,因为暂时不打算工作,住在城里没有必要,所以准备搬回我和爸爸妈妈在房山的老房子,大姐怕我睹物思人,麻辣烫却没有反对。麻辣烫对大姐说:“我会天天去骚扰她,让她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做了决定,我就开始收拾东西。

我的东西看着不多,实际收拾起来却不少,我又舍不得扔东西,一个花瓶,一从干花,都总是有我买这个东西的故事,所以一件件东西打包,挺耗时间的。不过,我现在时间很多,所以慢慢作,边做边回忆每件东西的来历,也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