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霞暗恨,流云要讨好杨氏也就罢了,偏还要拉上她擀面,到时力气是她出的,得脸的却是流云。她才不肯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遂道:“大夫人是惦记东京口味,你提这南边传过来的桐皮面作甚么?”

流云不以为意,道:“别以为我头一回到东京,我被卖前,在东京待过好几年呢,这桐皮面早就传到北边来了,许多东京人打小都吃它呢。”

杨氏道:“就是桐皮面,顺便把一家人的晚饭都做了,不得马虎。”

杨氏没有过多的吩咐,流霞却明了,今晚得她擀面了;流云见杨氏肯定了桐皮面,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说她们得准备全家人的晚饭,不禁暗暗叫苦。

但她们二人,不仅不敢讲半个不字,还装出一副开心模样,争先恐后地朝厨房去了。

小坠子也要跟去,杨氏却将她留下了,夸她道:“你遇事能来禀报,很好,去歇着罢。”

小坠 子谢过她,转身去了。杨氏向林依道:“有些人,不能让她们歇着,一闲就要生事。”

让流霞和流云拖着疲惫的身子去做晚饭,就是对她们变相的惩罚?林依猜想着,向杨氏道:“媳妇记下了。”

流霞和流云,还不算太毒,生怕晚饭不做好,连觉都睡不成,因此在厨房里虽有争吵,却没太过分,还提前把晚饭端上了桌。

饭桌上有三人,杨氏、林依和张仲微。其他的人,都 在旁伺候。

张仲微才从工地回来,描述着新酒楼的宏伟和那两屋的花门,十分兴奋。流霞几人都听入了神,问道:“那样大的酒楼,真的只招待女客?”

杨氏正高兴,就没怪她们插嘴,道:“别显出村来,没听见二少夫人讲过,如今东京的娘子店,到处都是呢。”

流霞想去见 见世面,便怂恿杨氏道:“大夫人,得闲咱们也去瞧瞧,顺便帮二少夫人打探打探同行的消息。”

第两百零三章 杨氏归宁

杨氏骨子里还是瞧不起生意人的,闻言沉下了脸,道: “二少夫人乃官宦夫人,谁与她们是同行?”

流霞今日这是第二次讨好杨氏未成功,便不敢作声,灰头灰脸退至一旁,惹 来流云吃吃地笑。

流霞见流云幸灾乐祸,更恨她几分,等到杨氏吃完饭回房,就溜去林依房里,把流云暗地里抱怨她夫妻俩的话讲了,又道:“我对二少夫人,也多有得罪,但我这人没甚么心思,好的坏的,都摆在脸上,不像有 些人,当面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

其实流霞也算个有城府的,但她运气不好,遇上的主子杨氏,更精明,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而林依吃过她的亏在前,想来这辈子是不可能再轻信于她了。

林依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去罢。”

流霞对她的反应有些失望,但并没灰心,她知道,有些人就是这样,表面装作不在乎,心里却是恨极。她和林依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对于她的性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这她这回,却是猜错了,林依是真的不在意,公爹的一个能通房丫头,与她何干?只要心思不打到她家的男人身上来,她根本就不会多看一眼。

至于流云的抱怨,很正常,哪有员工会不抱怨老板的呢,况且她也不是背地才抱怨,当面就嘀咕上了,这样没心思的人,无甚妨碍。而流霞口中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当是她自己才对。

张仲微掀帘进来,正好和流霞打了个照面,不禁皱起了眉头,也不管她还没走远,就问林依道:“她来做甚么?往后不许她进咱们的屋,免得她又起坏心。”

林依笑道:“你是主子,与下人计较甚么,让她们闹腾去,翻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

张仲微挨着她坐下,掏出一张单子,开始报装修材料的价格,林依一面听,一面记帐,两口子直到夜深才歇下。

第二日,林依先到参政夫人家,称她家婆母想知道酒楼的合伙人是谁,但她未经参政夫人许可,不敢擅自相告。

参政夫人知道杨氏并非等闲,而是位知州夫人,正经的诰命;衢州知州,可是手握实权,结交这样的人,对欧阳参政是有好处的,于是她欣然同意林依将她入股的事告诉杨氏。

而杨氏得知林依的合伙人乃是副相夫人,大喜过望,对酒楼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但不再反对,还处处出谋划策,而且还拿出一笔钱,再三嘱咐林依把酒楼装修得更豪华些,好吸引更多的官宦夫人光顾。

自从杨氏回来,林依过得极为舒心,外面工地有了钱,一切都按部就班,她只管与张仲微核对账单;家里有流霞流云争宠,抢着做事,也不消人操心。

如此过了几日,杨家来人,请杨氏回娘有坐坐。杨氏气她不在京时,牛夫人不但不照顾林依,还处处挤兑她,因此摆起了架子,就是不回。直到杨升亲自来请,才给了面子,定下回娘家的日子。

回娘家前,杨氏见张仲微和林依没有像样的见客衣裳,便请来裁缝,与他二人新做了两套,又将自己在衢州置办的首饰,送了林依几件,直到把她打扮得无比贵气,才雇来轿子,带她出门。

牛夫人天生势利眼,本还在为杨氏摆谱而生气,但一见她们一行个个都是珠光宝气,立时就觉得矮了一截——杨家也有钱,但却没地位,比不得张家如今钱权都齐备。

杨升平日里没少埋怨牛夫人,怪她得罪了张家,生生将个靠山变作了仇家,他有心改善关系,便把张仲微一搂,带他出门吃酒去了。

牛夫人却有自己的想法,张仲微官阶低,指望不上,张栋官虽不小,却离得太远,她找到了那位靠山,比他们可强多了。

吕氏听说杨氏来了,赶来相见,杨氏是头一回见她,送了份丰厚的见面礼,又让林依随她去转转。林依知道杨氏是有话单独与牛夫人讲,便跟着吕氏到她房里去。

吕氏房里,兰芝正跪着,看样子不是一时半会儿了。林依看了吕氏一眼,心想这位舅娘真胆大,竟明着苛待杨升的心上人。

吕氏让林依坐下,命小丫头上茶,却没有让兰芝起来的意思。兰芝偷偷抬头,看了林依一眼,正好让吕氏瞧见,骂道:“看甚么看,难不成想让张二少夫人与你求情?也不瞧瞧自己是甚么货色,当初明明没怀孕,却要装作有喜,厚着脸皮混进杨家来,如今又与牛大力不清不白。”

吕氏指名道姓,兰芝脸上挂不住,小声辩解道:“少夫人,我陪牛少爷吃酒,是夫人的意思,我不敢不去。”

吕氏 弹了弹指甲,笑道:“你放心,这事儿有我瞒着,少爷还不知情,不过你若还是咬紧牙关甚么也不讲,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林依听明白了,怪不得吕氏训妾不避着她,原来讲的还是那日谣言的事,不知这兰芝到底掌握了甚么秘密,竟让吕氏比她还上心。

吕氏虽骂着兰芝,却无一丝急躁,这让林依怀疑,事情的真相,吕氏早就知情,只不过是要借兰芝的口而已。

兰芝一如既往的口风紧,任吕氏如何责骂 ,就是不张口。吕氏拿她无法,只得让她下去,又与林依诉苦道:“这兰芝,到底是 妓女出身,胆子大得很,连我扬言将她卖掉都不怕。”

林依故意道:“谣言的案子已结,她不愿讲就算了,舅娘别难为她。”

吕氏眯了眯眼,问道:“若背后还有隐情,你不想晓得?若真正的幕后之人不挖出来,你不怕日后又被 算计?”

林依听了她这话,愈发肯定,吕氏是知情之人,但她自己不想说,又撬不开兰芝的嘴,林依能有甚么办法?

吕氏见林依脸上淡淡的,生怕她不理会,便关上房门,与她道:“你看我们家,如今是我婆母掌权,处处与你张家为难,这若换作我当家,绝不会如此。”

吕氏在杨家的境况,林依有所耳闻,其实她娘家硬实,牛夫人待她还算过得去,只是她一直对兰芝与她一同进门之事,耿耿于怀,认为她的脸面,全让牛夫人给丢尽了,因此处处与牛夫人作对,想要夺过酒楼的经营权和管家权。

林依认为吕氏完全是在赌一口气,牛夫人只得杨升一个儿子,将来这一切,还不都是她的,性急甚么。

吕氏的确是赌气,她嫁妆丰厚,根本瞧不上牛夫人的那点子家底,她就是想看到牛夫人吃瘪,暴跳如雷的模样。她见林依迟迟不表态,追问道:“仲微媳妇,你到底帮不帮我?”

林依好笑道:“舅娘,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讲甚么,怎么帮?”

吕氏道:“你帮我,其实也是帮自个儿,咱们同心合力,逼兰芝讲出实情,如何?”

林依还以为吕氏要提些让她为难的要求,没想到只是这个,大松一口气,道:“舅娘都拿她无法,我能有甚么法子?不如舅娘再加把劲儿,逼她讲出实情,我这里先谢过。”说着就起身, 与吕氏深深一福。

吕氏是想让林依动用衙门的关系,秘密审讯兰芝,若能寻个借口提她过堂,那就更好了。但她没想到,林依竟是滴水不漏,不等她出声,就先堵了她的口。

吕氏讪讪笑了笑,一语双关道:“到底是有婆母的人,长进不少。”

这是暗讽林依在婆媳斗争中成长了?杨氏确是教了林依不少,但却不是如吕氏所想。

林依暗道,吕氏的心眼儿可真不和,明明知道实情,却不相告,偏还要假惺惺地邀约林依一起逼问兰芝,想必存的私心不少。

不过林依并不在意,如今的张家,没甚么要求着杨家的地方,看不惯了,各自丢开,又没甚么损失。至于兰芝的秘密,她本是一筹莫展,但今日见了吕氏如何待兰芝,就有了信心,一定能问出来。

吕氏见林依闲闲吃茶,根本不接话,明摆着没把她这个舅娘放在眼里,不禁又气又急,但她一介布衣,就算是长辈,也不敢在官宦夫人面前发火,只得把气恼憋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杨氏与牛夫人秘谈完毕,命人来唤林依,告辞回家。林依与杨氏同坐一乘轿子,奇道:“外祖母怎不留我们吃饭?难道我们家如今的身份,还让她瞧不上眼?”

杨氏没作声,直到回到家中,遣退闲杂人等,才与她道:“你还没瞧出来,杨家寻到更好的靠山了,这才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林依惊讶道:“娘,你怎么看出来的?”

杨氏冷笑道:“我今日试探了继母好几回,任她话风再紧,还是听出了几分来。”

林依将王翰林受贿案讲与杨氏听,道:“她早就这样做过了,如今又寻靠山,倒也不稀奇。”

杨氏恨道:“她寻靠山,我管不着,但不该到张家挑事。”又与林依道:“她既不给我留脸面,你也犯不着与她客气,若再寻事,只管加倍回敬。”

第两百零四章 准备工作

林依与杨氏斟了盏茶,叫她消消火气,笑道:“早就回敬过了,不然杨家娘子店不会倒,我是怕娘听了生气,这才瞒了这些天。”

杨氏并不知此事,忙问详细,待得听林依细细讲过,展颜大笑,直夸她干得好。

林依又将谣言和兰芝之事讲与杨氏听,请她帮忙拿个主意。杨氏笑道:“你不是没主意,是想寻个撑腰的人罢?”

林依不好意思地笑了,凑到杨氏跟前耳语几句。杨氏觉得利诱这招不错,便道:“此事包在我身上。”

过了几日,杨氏寻了个由头,邀请杨家一家吃酒,因她家也有两名妾室,吕氏便把兰芝也带了来。林依趁机送了兰芝几个钱,诱她讲出真相,兰芝起初仍旧口风紧,但在林依又加了两样首饰后,就爽快地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原来散布谣言的主意,是牛夫人出的,她与王翰林的关系,就从未断过,只是如今变聪敏,开始由明转暗。但凡有事,只通过牛大力的父亲传递,牛大力的父亲是朝廷官员,与王翰林接触,不容易引人注目。

林依见兰芝将这一篇讲下来,有条不紊,猜想她早就没打算瞒着,只是想谋取些好处,那吕氏只知威逼,却不知利诱,这才让林依占了个便宜。

林依套完兰芝的话,不动神色地重新入席,陪杨氏招待吕氏,席间,吕氏有说有笑,好似昨日的不快没有发生过,让林依感慨,原来人人都备有一张面具,像方氏那样甚么都挂在脸上的,倒是凤毛麟角。

午饭后,杨升夫妻告辞,杨氏带林依离了脚店,到她卧房坐下,问道:“事情办妥了?”

林依点了点头,将兰芝所讲的实情转述,杨氏早就猜到牛夫人有靠山,倒也不奇怪,道:“我看兰芝不是个好的,与她两样首饰,可惜了。”

林依笑道:“不可惜,她这回尝到了甜头,下回就不需要我主动找她了。”

牛夫人搭上了王翰林,往后指不定还要出甚么幺蛾子,能在杨家安一双眼,确是不错,杨氏微笑点头,赞道:“所言极是,你看得长远。”

没过多久,酒楼装修完毕,趁着天气晴朗,敞门敞窗户通通风,新的桌椅板凳,酒具器皿,林依早已订下,只等墙壁干透就拖回来。

印制的会员卡,已分装到小盒内,且另交与参政夫人一盒,托她分送给东京有头有脸的官宦夫人。张仲微虽厌恶王翰林,但毕竟是上司,因此将会员卡讨来一张,送给了他。

东京天气干燥,想来墙壁很快就干透,近几日,林依开始与杨氏和张仲微商量筹备开张的各项事宜。

张仲微还记得牛夫人来砸过场子,担心新酒楼树大招风,又有人上门捣乱,因此建议:“我看许多大酒店都养有打手,专门对付吃酒赖账之人,不知咱们也养两个?”

杨氏十分赞同,道:“这样大一栋酒楼,难免出差池,以我和三娘的身份,实在不宜常露面,依我看,不仅得雇看场之人,还得请个掌柜的。”

看场子的人好找,请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便是,但掌柜的是关键人物,不仅要八面玲珑,还得熟悉城中的官宦夫人,不能贵人上门,她却认不出来,更重要的是,得够忠心,不然能将店给搬空了。

杨氏微皱眉头,这一时之间,上哪儿去挑个合适的人选?林依却胸有成竹,笑道:“我这里有两位,时常招待官宦夫人,对她们的喜好脾性,都还算了解,更难得的是,对张家忠心耿耿。”

杨氏颇感兴趣,问道:“是哪两位?”

林依朝对面的张家脚店一指,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杨氏悄然,她指的是杨婶和张八娘,她们在店内做酒保,已不是一天两天,的确熟识各种情况,又够忠心,堪当掌柜的。不过张八娘那性子…杨氏看了张仲微一眼,没敢明说,只与林依玩笑道:“我还以为你要抬举青苗做掌柜的呢,毕竟她才是打小跟着你的人。”

林依道:“青苗性子急,不够老成,再说她一直在后面卖盖饭,并不熟悉酒店内的情况。杨婶也是咱们张家的老人儿了,且是仲微的奶娘,我信得过她。”

杨氏马上接口道:“瞧我这糊涂的,竟忘了她是二郎的奶娘,既是如此,那便是她罢。”

杨氏的选择,同林依一样,张八娘虽也可信,但一来性子软,二来她还要再嫁,还不知落脚地在哪里,而掌柜一职,换来换去可不合适。

婆媳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其实她们是多虑了,张仲微向来重情义,杨婶在他心中的地位,并不亚于张八娘,他是很乐意看到自己的奶娘步步高升的。

既是商量妥当,便兵分两路,杨氏请牙侩,去挑凶神恶煞的婆子;林依则同张仲微唤来杨婶,先恭喜她高升,再与她细细讲解掌柜的职责。

对于杨婶来说,服务张家,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责任,唯一的工作,因此没有假惺惺地讲些自身能力不足之类的话,而是拍着胸脯向林依两口子打保票,一定帮他们把酒楼照看好。

杨婶喜气洋洋地重回脚店干活儿,林依担心张八娘没能当上掌柜的,心里有郁结,便叫了她来里间,与她谈心。但张八娘的性情,与张仲微有几分相像,只是替杨婶高兴,并无半分妒忌,笑道:“三娘能与我份活儿做,让我能打发时间,我感激都来不及,哪会与杨婶争这个,别忘了,她也是我的奶娘。”

林依见她豁达,放下心来,仍让她出去做酒保,过了会子,又唤青苗来。青苗没等林依开口,先问道:“二少夫人,你们都去经营大酒楼,盖饭店怎么办?”

这事儿林依考虑过,杨婶当了掌柜的,就得另聘一个厨子,这新来的厨子,肯定不会做盖饭,如何是好?

青苗听说林依的担忧,笑道:“照我看,这厨子不请也罢,咱们开的是酒店,又不是食店,至于盖饭,我来做便得,前面有小扣子照应,耽误不了功夫。”

东京的确有很多酒店都不设厨房,全靠提篮子的经纪人供应,还有许多依附酒楼而生的小食店,专门向酒楼提供应菜品。但张家酒楼吸引人的所在,有一项便是油炒青菜和烧全鱼,林依不想舍弃,她还指望靠这个把会员卡的成本赚回来呢。

至于盖饭店,所赚的钱有限,反占用一个厨房两名丫头,实在不合算,于是同青苗商量,撤销盖饭店,让她专管酒楼的厨房。青苗有些不情愿,道:“咱们的盖饭店关了门,让那些老主顾上哪里买盖饭去?我们的新酒楼虽然也有盖饭卖,但不是这些穷街坊能买得起的。”

林依道:“赚钱要紧,顾不了这许多了,不过有许多人善于偷师另一开家也不定。”

这话提醒了青苗,提议将盖饭店转租出去,教授接手者做盖饭的手艺。林依严词拒绝,并告诫青苗,不许将做盖饭的手艺传出去。

青苗十分不解,卖盖饭根本赚不了几个钱,为何要将手艺保密?

林依并非舍不得盖饭手艺,而是不愿炒青菜、烧全鱼等菜品的秘密外传,说来也怪,炒青菜、烧全鱼,本是极简单的一件事,但许多竞争对手就是参悟不透,仍使用着大宋的传统做法,也正因为这样,才使得张家酒楼的下酒菜,成了独一份。

青苗听了林依的解释,才明白林依为何要让她来管新酒楼的厨房,当即保证道:“二少夫人放心,我绝不把张家的手艺传出去。”

青苗的人品,林依还是相信的,点头道:“新酒楼的厨房,我早已命人分作了独立的两间,一间给雇佣的厨子,做一般菜色;另一间留给你专用,凡是咱们张家独创的菜,都栓上门再做,莫让人偷师了去。”

青苗慎重应下,林依又交与她另一件大事,让她去杨氏处寻牙侩,挑两名合适的厨子,青苗邻命,转身去了。

张仲微到新酒楼转了一圈回来,问林依道:“新酒楼极大,楼上又全是济楚阁儿,这酒保,是不是得多雇几个?”

他话音刚落,小坠子便来请林依,称杨氏和青苗已挑完了人,请她过去接着挑酒保。张仲微一笑,原来早就安排好了。

林依到得杨氏卧房,两名健硕的媳妇子已在那里候着,见她进来,磕头见礼。杨氏道:“她们是牙 侩特意费心挑来的,虽为女流,却个个都会些拳脚功夫,我本来只想挑一个,但想着晚上也该有人看家护院,多个人能换班,就都留了下来。”

林依笑道:“还是娘考虑得周到。”

青苗上前禀道:“厨子也挑好了,不过光看,辩不出本事高下,因此我叫她们打烊后再来,做几道菜与我们尝过,再决定留谁。”说完又笑嘻嘻补充道:“正好省得杨婶做晚饭。”

第两百零五章 杨氏高招

林依笑骂一声“鬼机灵”,命她回盖饭店,向老顾客吆喝几声子,告诉她们,盖饭店过不了几天就要歇业了,请街坊邻居们多多原谅。

杨氏对林依这一决定很是认同,在她看来,为了保持身份的高贵,能不做生意就不做生意,至于酒楼,只因那是与贵人联络感情的工具,才不算在内。

牙侩领进一群媳妇子,请杨氏与林依挑酒保。这些媳妇子,都是牙侩依照林依的指示,事先调查过的,全是家世清白,住得又近的东京本地人。

不选年轻女孩儿,却要选有家有口的媳妇子,这是林依的主意,培养一名熟练的酒保,不是三两天的事,而大宋女子出嫁早,若雇女孩儿来,指不定做几天就该嫁人了,还是雇媳妇子做得长久,而且媳妇子肩上有家庭重担,做事也更尽心尽力。

林依按照挑人的惯例,先观察衣着,再察看指甲缝,拣那爱干净的,挑出二十个;接着问她们家中可有婆母,没伺棒过婆母的三人,弃之;再问她们家中可有小姑子,与难缠的小姑子打过交道的,优先录用。

一番询问,最后挑出十五人,但这还不算完,林依还想考她们的记忆力,便吩咐牙侩,等张家脚店打烊之后,再带她们来。

牙侩应下,带着一众人离去。

杨氏向林依道:“新屋落成,总会有人送礼来,有的是物,有的却是人,你得做好准备。”

送礼来,收下便是,送人的情况,林依没碰见过,还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杨氏很满意林依这想法,人际场复杂无比,同样是送礼,也不能一概而论,得仔细分析过利害关系再作决定。

晚上,张家脚店打烊后,由青苗挑选的厨子掌勺,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品菜前,林依先命杨婶把店内所有的酒都摆出来,连同桌上的菜,一一向十五名候选酒保介绍,让她们在最短的时间内记下,然后背给大家听。

最后林依选那记性好,声音清晰悦耳的,留下十名试用,让她们明日就来参加培训,并与牙侩约好以一个月为限,试用期内不合格的,或退或换。

选好酒保,一家人坐下品菜,并许青苗也来尝味道。挑选厨子,倒比挑酒保简单许多,菜烧得好坏,一堂便知,作不得假。几道菜尝完,由最熟悉东京人口味的杨氏拍板,留下了其中两位。同酒保一样,也以一个月为试用期,顺利通过试用,才能转正。

事情忙完,送走牙侩,大家才正经坐下来吃饭,饭桌上,杨氏突然问起:“我回东京已有些日子了,可曾去祥符县报过信?”

张仲微与林依相视一眼,齐齐摇头。青苗口快,道:“我们倒想去只是怕,如今新店开张在即,正是忙的时候,不能添乱。”

张家新添的几人,听了这话,都是云里雾里,不知祥符县与忙乱,有甚么联系。杨氏却是心知肚明,道:“开张是大事,亲戚肯定是要请的,但那天客人多,恐怕忙不过来,还是提前请二房一家来聚了聚的好。”

林依听了这话,暗赞不已,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若开张那天再请方氏,保不齐惹出甚么乱子,而提前宴请,管她怎么闹腾,都没外人看见,丢不了脸——这一招,实在是高。

杨氏带来的几人,都不认得去祥符县的路,便叫小扣子明日看着盖饭店,让青苗腾出空来,一早就去祥符县送信。

林依琢磨着,依方氏的性子,只要她来,肯定就会把张仲微“借”了她十贯钱的事告诉杨氏,以其让她占先,不如让张仲微自己跟杨氏说去。

张仲微大概也想到了这事儿,一吃完饭,就把林依拉到了一旁,问道:“那十贯钱的事,娘可知晓?”

林依白了他一眼,道:“不知道,等着你去说呢。”

明儿一早,方氏可就来了,此事等不得,张仲微把牙一咬,就出门去了杨氏房里。林依怕他惹杨氏不高兴,连忙跟了去。

张仲微上回同林依吵了一回架后,学聪敏了,没敢把实情告诉杨氏,只道当时手头紧,向方氏借了点钱,若方氏明日吵闹,还请杨氏莫要朝心里去。

林依心想,他能不讲实情,可难保方氏也不讲,以其让她来惹杨氏生气,不如自个儿老老实实承认,以求得杨氏原谅。她想到这里,便拿胳膊肘使劲撞了张仲微一下儿,又挡到他侧面,堵住他的去路。

这样大的动作,张仲微自然明白是甚么意思,但犹犹豫豫、吭吭哧哧,就是开不了口,还是杨氏瞧出了异状,主动问道:“二郎有甚么事?”

张仲微躲不过,只得将那日的情景原原本本讲了。

林依逼着张仲微讲实情,只是为了防方氏,可不是为了挑拨他与杨氏的关系,因此极怕杨氏生气,赶着替张仲微辩解道:“娘,仲微也是一时糊涂,他已晓得错了,往后再不敢了。”

杨氏脸上没有生气的迹象,可也没带笑,淡淡应了一句“知道了”,就让张仲微退下,独留了林依在屋里。

张仲微一走,杨氏脸上的表情就放松了,微笑着向林依道:“别再怪二郎了,他这钱,我替他还了。”

“啊?”林依着实吃了一惊,“娘,你别惯着他,得让他长点儿记性。”

杨氏看起来是真没生气,脸上仍旧带着笑,道:“二郎行事虽然欠妥,但心眼儿是好的,如果他连自个儿的亲娘都不 惦记,就别指望他来惦记我这过继来的娘了。”

林依有点发懵,杨氏不是一向不乐意张仲微与方氏走得太近么,怎地现在大变样?难道她以往的态度,只是做给方氏看的?不过以方氏那性子,的确不能给好颜色,不然就要蹬鼻子上脸。

杨氏瞧出林依的疑惑,笑道:“等你将来也当了娘,就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