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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朝暮知道闻如一在想什么,她放下食物,抽了两张纸巾擦着手,一边说:“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如一你别把我想象得那么脆弱。”

“……对不起。”

“我没有怪过你,自始至终都没有。”

闻如一手上的三明治已经被她捏得不成样子,无法下口。

许朝暮从小学钢琴,极有天分,大学考上音乐学院,拿过的奖杯摆满了家里的书架。

六年前许朝暮大学毕业,拿到国外研究生名额,前途大好。趁闻如一高二暑假的时候,姐妹俩自驾游去临市玩。

回程的路上遭遇车祸,危急关头,许朝暮为了保护闻如一,用右手替她挡了一块飞过来的挡风玻璃碎片。

碎片最尖锐的地方伤到手部神经,经过治疗和复建后,右手虽不会影响正常生活,只是弹钢琴,却是再也不可能的事情。

在那之后,许朝暮进入家里的公司学习经商,六年下来,已经历练成一名能独当一面的女强人。

……

这个话题每次被提及都是沉重的,许朝暮看着闻如一,沉默片刻,缓缓开口:“这个月底,爸生日,你要不要回家一趟?”

闻如一松开手,失神地盯着桌面:“他不会愿意见到我的。”

许朝暮退而求其次:“那打个电话,好吗?”

闻如一垂着头,声音闷闷的:“没必要在他生日的时候添堵。”

许朝暮感到无力,靠在椅背上,像是自言自语:“我们明明是一家人啊。”

闻如一没有再说话,拿过纸巾默不作声地给自己擦着手。

许朝暮不死心,试着再劝两句:“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亲人,妈妈已经不在了,难道我们家要一直这么僵下去吗?你和爸爸都退让一步的话——”

闻如一攥紧手上的纸巾,她忍不住打断了许朝暮的话:“我从出生,就没有一刻姓过许。”

许朝暮愣住了:“这不怪你,只是爸爸他……”

“妈妈因为生我,难产去世。”闻如一手上力道不由得收紧,“爸爸因为太爱妈妈,接受不了她去世的事情,认为是我抢了妈妈的命,所以一直以来,都非常讨厌我。我没有办法选择要不要出生,这不怪我。可是不怪我自己,我又敢去怪谁?”

闻如一极少提起这些事,声音难掩哽咽:“从小到大,不管我考多少个第一,拿多少张奖状,也得不到家里人的一个好脸色。奶奶说我不详,是夺命鬼,中考那年,家里生意下滑,我又变成了扫把星。所以连留在清城继续读书的资格都没有,我被送到了澜市,寒暑假也不准回去,每年春节我都一个人。”

“在国外这四年,家里除了姐姐你,没有一个人给我打过一次电话。真的好奇怪,我明明不是孤儿,却像孤儿一样活了二十二年。”

“我也很想成为许家的一份子,可是家里容不下我的存在。其实许家有姐姐一个女儿就好了,没有我大家都比较顺心。”

闻如一红了眼眶,自嘲地笑着:“可能我确实不详,先是妈妈去世,后来是你的手受伤,全都是因为我。我出国这些年,家里一切都好,我不想去打破这份平静。”

说完这段话,闻如一吸了吸鼻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去厨房洗手,水龙头被开到最大,将她的抽泣声掩盖过去。

这是许朝暮第一次听见闻如一说这些事。

闻如一从小到大性格就特别好,还在襁褓中的时候,谁抱她她都笑,一点都不怕生,就像是一个小天使。

她随母姓,从小由外婆带大,小学的时候外婆去世,被接回许家没多久,就被送进了全封闭的寄宿小学,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初中毕业。

在许朝暮读大学前,她和自己这个亲生妹妹的接触少之又少。闻如一那时候被送到澜市读高中,许父也只是说,澜市的教育水平好一些,其余没有多提。

许朝暮还觉得能和妹妹多点时间相处,是一件好事情。加上闻如一情绪没什么异样,每天都笑眯眯的,看起来毫无烦恼。

直到今天,听闻如一说完,许朝暮才明白自己有多傻。

她忘记了,就算性格再好,再不爱计较,但那颗心,也是肉长的。

——

闻如一今天被方程安排去拍宣传照,在一个准备开业的西餐厅。

收工时间早,闻如一把两个助理送回了公司后,开车去机场接易泠泠。

易泠泠行李多达两个箱子,闻如一看她这架势,问:“一百你是打算不回去了?”

“不回了。”易泠泠合上后备箱,坐到副驾驶来,“换个环境,换个心情。”

程远是之前初中的班长,高中就和易泠泠在一起,这么多年吵吵闹闹分分合合,最后都会和好。

闻如一没料到这两个人有一天会真的分手。

闻如一几次想要提起分手的事情,都被易泠泠岔开话题,见她不愿多提,闻如一也不再多问。

“你想吃什么,今晚我随便给你宰。”

易泠泠恹恹地,也没什么食欲:“都可以,你决定。”

闻如一在脑中过滤着澜市好吃的地儿,见她心情低落,替她选了一个了:“汤锅怎么样?上次向言叙带我去一次,味道挺好的。”

八卦总算让易泠泠回了点血,她直起腰来,揶揄道:“你们什么情况?”

“什么都没有。”

“别装了,高二的时候,你明明连情书都写了。”

闻如一装傻充愣一级棒,撇得干干净净:“我又没送出去。”

“对啊,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不送?”

易泠泠一句话戳到闻如一的心窝子,平时嘴皮子一翻能秃噜出几十句话,现在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了。

“你主动一点,说不定我都做干妈了。”

大概是失恋之后,母性被激发了,易泠泠恨不得闻如一此时此刻就脱单:“你出去问问,谁会和喜欢的人发展成兄弟情?”

闻如一只是笑:“我觉得这样很好,恋人会分手,朋友永远是朋友。”

这并不是闻如一想深聊的话题,她嬉皮笑脸扯别的,易泠泠没辙,只好作罢。

到了饭店,易泠泠称自己的手机没电,要借闻如一的手机打个电话。

闻如一没作他想,把手机给她,忙着跟服务员点菜。

易泠泠拿着手机出了包间,打开微信,快速翻闻如一的好友列表,看见一个备注“向向”的,点进去,快速编辑好一条信息发过去。

下一秒删掉记录,退出微信,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回到了包间。

闻如一已经点完菜,见她回来,说:“这家的牛肉可好吃了,我点了两份。”

“吃牛肉怎么能不喝酒?”

易泠泠没等闻如一回答,对旁边的服务生说:“开瓶红酒。”

闻如一本想阻止,结果易泠泠说:“失恋的人喝点酒怎么了?”

“……”

好吧,你有理。

菜上完,易泠泠没怎么动筷子,用各种理由拉着闻如一陪她喝。

闻如一觉得她心情不好,由着她来,一瓶红酒,到最后有三分之二进了她的肚子。

倒是只喝了不到两杯的易泠泠先倒下,她见闻如一清醒如常,非常崩溃,按着闻如一的肩膀来回晃了两下:“你怎么还不醉啊!!你倒是醉啊!”

闻如一:“???”

可能是遗传,许家基本上每个人的酒量都不错,闻如一长这么大,还没感受过喝醉是什么滋味。

易泠泠是喝断片了,一个人坐在那里胡言乱语,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闻如一拿她没办法,叫来服务生买单。

单还没买完,包间的门被推开。

闻如一抬头看,向言叙像是刚从哪个饭局上面赶过来的,外套都没来得及穿,衬衣的前两个扣子也没有系上,看起来比平时柔和许多,添了几分慵懒。

“向向你怎么在这里?”闻如一站起来,茫然地问。

向言叙还没说什么,喝断片的易泠泠听见这话,一拍桌子,踉踉跄跄地站在椅子上,重心不稳,身体还来回晃,闻如一怕她摔下去,放下包去扶着她,头疼到不行:“一百你别闹了,我们回家了。”

易泠泠甩开她的手,傻笑两声,一只手指着向言叙,一只手指着闻如一,大声说:“你们两个,马上就结婚!这门亲事我同意了!来人,送入洞房!”

“……”

“…………”

闻如一不知道易泠泠今天哪里来的执念,出声让旁边的服务生帮忙,把易泠泠背到车上去。

向言叙靠在门框边,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切,一言未发。

被易泠泠一闹,闻如一差点忘了,她回过神来,说:“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在这里?”

“你叫我来的。”

闻如一更听不懂了,“我什么时候叫你来的?”

“半小时前,你发微信给我。”

向言叙步步逼近闻如一,从兜里拿出手机,打开聊天窗口,将屏幕对着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把消息里的内容,一字不落地念了出来——

【我喝醉了,要是你来接我,我保证你会得到一个女朋友。】

第13章

闻如一满脸惊恐,掏出自己的手机来,打开微信,界面上空空如也,什么对话框也没有。

她将屏幕对着向言叙,极力证明自己的清白:“完蛋了向向,我被盗号了,上次你发给我的红包还没提现呢!”

向言叙面色不改,听她这样说,眉头轻颤了两下。

闻如一被他盯着,感觉映在他墨色瞳孔里的自己,宛如一个智障。

“……”

不行,一定要解释。

闻如一思绪乱成一团,这消息肯定是易泠泠瞒着她发的。

失恋女性的母性泛滥起来真的太可怕,她都快淹死在这深沉的母爱里了。

“如此说来。”

向言叙的眉眼舒展开来,他弓着腰与她平视,眼里全无笑意,两个人靠得太近,近到闻如一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洗发水的味道。

柠檬味的,特别清新。

向言叙抬手,挽起她耳边的一缕碎发,放在鼻尖闻了闻,眼睛微眯:“一一是在骗我玩吗?”

闻如一双手握住向言叙的手腕,心虚到不行,却还要强撑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没骗你,你好好审题,前提条件是‘我喝醉了’。”

向言叙被气笑了:“你在暗示什么?”

闻如一松开他的手,指着桌上空掉的红酒瓶:“看见了吗?里面的红酒有一大半都是我喝的,千杯不醉正是在下。”

欸……

好像哪里不对。

“哦,恭喜你。”向言叙的觉得热,一边解着袖扣,一边得出了结论,“成功证明了自己是个女骗子。”

闻如一看他这架势,忙退后两步,躲在包间的衣架后面:“信息不是我发的,这是一场误会。你别冲动,君子动口不动手,坐下来喝杯茶,我慢慢给你解释。”

“我不想听。”

“……”

闻如一看他已经在解另外一只手的袖扣,目测了一下自己与门口之间的距离,心想着以自己优秀的短跑速度,能不能在向言叙眼皮下溜之大吉。

不管了,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闻如一脚底抹油,以最快的速度绕过向言叙,眼看大门就在眼前,一只手从后面抓住她的后衣领,硬生生地把她拉了回去。

“骗了我还想跑?”

向言叙用食指抬起闻如一的下巴,他舔了舔唇角,嗓音低柔,诱人沉溺:“我们一一在美国待了四年,胆儿肥不少。”

我们一一。

分明是亲昵到可以说是腻味的称呼,闻如一却品出几分寒意来。

易泠泠今天是想要她死啊。

闻如一横不起来了,只能服软,苦兮兮地认怂:“向向我错了,女朋友没有,小棉袄这里有一个,你要吗?”

向言叙还未来得及回答,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

闻如一如释重负,掰开他的手,乖巧地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你接你接,千万别耽误正事。”

向言叙哪能不明白她心里那点小九九,本来不想接,但看见来电显示上面的名字,顿生无奈,只能接起来。

“妈,什么事?”

闻如一也一愣,知道电话那头是谁之后,就算跟她没什么关系,也有点紧张起来。

向母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生气:“你去个卫生间这么久,掉进去了?要我叫人去捞你吗?”

向言叙:“……”

闻如一“噗”了一声,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

向言叙捏着鼻梁,含糊不清地说:“有点事,我就不回去了,你们慢慢吃。“

向母可能在一个空旷的地方,嗓门一大起来还有回音:“你相亲还是我相亲?人苏小姐一直在念叨你,就我一个人在这,我是能跟她恋爱还是结婚啊!”

“你能。”向言叙平静地说,完全不像是开玩笑,“只要我爸不介意。”

向母简直要气死了:“你到底野哪里去了,是想气死你貌美如花的母亲吗?”

向言叙意味深长地看着闻如一:“有人说,我去接她,就能得到一个女朋友。”

闻如一:“……”

向母怎么可能相信这种鬼话,咆哮一句“你马上给我回来”,就挂断了电话。

向言叙是见识过自家母亲发起脾气来的样子的,那比十个闻如一还要吵。

闻如一别的没听见,相亲这两个字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现在的父母有必要这么着急吗?明明才二十二岁,相什么亲就相亲了。

单身不好吗?单身生活难道不比谈恋爱有趣吗?

什么苏小姐,听都没听说过,跟一个陌生人谈恋爱也太痛苦了吧。

……

闻如一越想越不是滋味,她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问:“你要回去吗?”

“不然呢?”

向言叙率先走出包间,招来服务生,准备给闻如一叫个代驾。

话还没说,下一秒,身后传来一声凄厉厉地尖叫。

闻如一非常戏精地上前抓住向言叙的胳膊,放佛受了什么大惊吓,小声跟他说:“向向你不要叫代驾,代驾太可怕了。”

向言叙觉得她有病,跟旁边的服务生吩咐:“给外面的白色奥迪叫个代驾。”

闻如一赶紧拒绝:“不准叫!”

向言叙拿她没辙,补了一句:“叫女代驾。”

“女代驾也不行!不准叫!”

向言叙有点忍无可忍:“你到底要怎么样?”

闻如一背过身后,偷偷往自己的眼角抹了点口水,转过身来一副要哭的样子:“我不放心陌生人开我的车,再说都这么晚了,月黑风高夜,最适合犯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