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起火堆,给素素烤了一只野鸡跟野兔。素素蹲在火堆前,看着在火堆里烧得噼里啪啦的兔子,闻着一点点迸发而出的肉香,一脸陶醉。

这么大只肥兔子,都是柏舟烤给她的!

全是她的!

柏舟抓了一把孜然、胡椒、盐洒在兔肉上,翻了个面,油爆爆香喷喷的肉馋得素素肚子咕咕直叫。

虞柏舟把烤好的腿肉撕扯下来,他怕烫着素素的手,特意用布裹着爪子部分,递给她:“小心点吃,烫啊。”

素素点头嗯了一声后,完全将柏舟的嘱咐抛在了一边,嗷呜一口下去,咬在了腿肉上。素素烫得啊一声,嘴唇被烫得红红一圈,疼得她撅着嘴嘤嘤叫唤。

虞柏舟觉得自己没脑子,他明明知道素素是见着肉就什么都听不进去的人,他怎么能直接把滚烫的兔腿肉递给她呢?

他应该吹凉了,再给她,那样才能让素素大快朵颐。

他掏出手巾去河里打湿,坐过来给素素擦嘴。

素素的嘴巴上被烫出了几颗水泡,他的动作又轻又柔,生怕弄疼了她。虞柏舟每每给她擦一下,心里就埋怨一下是因为自己犯蠢,才害的素素变成这样。

素素看着柏舟翘长的睫毛,月色清辉落在他的头顶,给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的白光,他整个人看起来温润尔雅,俊如谪仙。

“柏舟,我们‘啧啧’好不好。”素素很困难的张嘴,嘴上火辣辣的疼。

虞柏舟一点一点用打湿的手巾摁着她的嘴唇,疑惑,“‘啧啧’?”

素素一双眼睛眨得天真无邪,点头:“恩恩,就是‘啧啧’。”

“…什么?”虞柏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素素“哎呀”一声,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身子朝他俯过去,红肿的嘴贴在了虞柏舟的冰凉的脸颊上。

因为嘴疼,素素很快离开他的脸颊。

“这个就是‘啧啧’。”

“…素素,你跟谁学的。”

“大牛哥啊,他说他经常梦见跟牛嫂‘啧啧’,然后我就问他什么是‘啧啧’,他起初不告诉我,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才告诉我,原来这个就是‘啧啧’。”

虞柏舟心里翻腾如浪,果然不能放任素素单独跟男人呆在一起。他的素素,都被他们给带坏了。

“柏舟,我嘴疼。”

“那我再用凉水给你擦擦。”

“不擦了,柏舟,我嘴疼,不能‘啧啧’你,你‘啧啧’我吧。”

什么鬼东西,所以“啧啧”这个词到底是谁发明的?

虞柏舟不好扫素素的兴致,咳了一声,在素素左脸颊上吻了一吻,他吻上素素的那一刻,一张脸都红透了。

素素觉得好甜蜜,比她吃糯米团子里的豆沙还要甜蜜。

两人正沉浸在他们的小温馨中,就被一阵“哈哈哈哈”的笑声打断。

顷刻间,柏舟收住温柔的目光,眼神一凌,下意识抽出腰间短剑,将素素护在了身后。

31

笑声在河岸边荡开,河边空旷,那笑声极是可怖。素素朝虞柏舟身后躲,下意识把火堆上架着的兔肉跟野鸡肉取下来,藏在身后。

她就跟一只护食物的小狼崽似得,生怕来人抢了她的食物。

有三人从树后溜出来,走在前头的两人捧着腹大笑,怎么也停不下来。等那三人走近了些,素素才借着篝火的光芒看清他们的模样。

是泡脚小分队。

讨厌,她跟柏舟的单独相处就这样被三人打断。

这个三人真的是,好讨厌啊!

庄牛见虞柏舟脸色不对,忙止住笑,用胳膊肘子捣了一下李大狗。苏周站在庄牛、李大狗身后,他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素素跟柏舟。

以前他听说书先生讲过断袖,今儿他头一次见,觉着有点不可思议。他看着素素跟柏舟,心里实在别扭。他说不出来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觉,他明明很排斥断袖,可看见这两人站在一起,却反倒觉得登对。

这种感觉太奇怪,他开始怀疑:自己有病。

庄牛跟李大狗观念倒是开放的很,庄牛看着素素跟柏舟,说:“老大,素爷,你们放心,俺们绝对不会告诉别人!只是你们也太不厚道,素爷生辰,怎么也不叫俺们?”

“为什么要叫你们?”素素将脑袋从虞柏舟身后探出来,奇怪的看着庄牛。

如果叫了他们,兔肉和野鸡根本不够分!最重要一点,有他们在,她就不能跟柏舟“啧啧”。

李大狗打量着素素跟柏舟,搓搓手嘿嘿一笑:“我以前只听说书的讲过断袖,没想到今个儿见到活的了!”

素素也经常跟柏舟去茶楼听书,自然知道“断袖”是什么意思。她觉得这个词对柏舟是侮辱,她容忍不了别人误会柏舟,她哼了一声愤愤道:“大狗!你再胡说我打你!柏舟才不是断袖!柏舟他只喜欢我!”

“他喜欢你这个男人,可不就是断袖?我们刚才躲在树后啥都看见了。”

“不是!我不是男人!柏舟才不是断袖!我是女人!”

“素素!”虞柏舟蹙眉拉住她,让她闭嘴。

“哈哈哈哈大牛,素爷说他是女人!”

“俺听见了!俺也是女人!”

“对,我们今晚都是女人!”

素素满肚子火气,在原地气得直跺脚,她气昏了头,拿着手上的兔腿跟野鸡朝着李大狗庄牛砸了过去,“我真的是女孩子!”

“哎呦,我的脑袋。”李大狗接住素素砸过来的野鸡,两眼放光。

“哎呦,俺的胸,这兔子好生肥实,谢谢素爷打赏!小女子这厢有礼了!”庄牛拿着兔腿学着女人的样子,对着素素福了福身。

“你们给我严肃点!”素素攥紧两只小拳头,已是怒火中烧。虞柏舟想去拉素素,却被素素大力甩开,往后退了几步。

素素生气了,而且很生气。

庄牛跟李大狗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险,他们还以为素素那句“我是女人”是在跟他们开玩笑。庄牛捧着烤兔肉,还没反应过来,双脚便腾空而起。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素素已经将身高八尺的他举过头顶,扔沙袋似得“噗通”一声给扔进了河里。

庄牛抱着烤兔肉在河水里一阵沉浮,憋了一口气,好一会才抱着烤兔肉爬上了河。现在已是葭月,夜里河水冰凉刺骨,庄牛哆哆嗦嗦爬上岸,赶紧跑到火堆旁烤火。

扔完庄牛,素素扭过头目光锁定李大狗。捏着拳头,满满朝他逼近。

看见素素发狠,李大狗忒没骨气的跑到柏舟身后,拽住柏舟的胳膊,“老大救我。”

柏舟狠心将他甩开,冷冷道:“不救。”

从河里爬上来的庄牛看着李大狗,“过程很轻松,飞一般的感觉。”

李大狗欲哭无泪,竟然躲不过,他只好站直身体立在原地,等着素素把他举起来,扔河里。理想很美好,现实太残酷,素素撩起袖子,对着他屁股一踹,将他给踹进了河里。

比起被踹,他更期待自己被举起来,扔出去,体验一下“飞一般”的滋味儿。

素素收拾完这两人,心里可算畅快了些。

等李大狗从水里爬上来,虞柏舟往火堆了添了把干柴,对他们说:“今夜之事你们不可告知第六人。”

庄牛看了眼小眼神凌厉的素素,齐齐点头:“自然,自然,你两要是出了事,俺们三个跟谁混啊?俺们也没嘲笑你们的意思,俺祝你们白头到老,早生…早日在一起。”

他差点将“早生贵子”这个词语脱口而出,他想:两个大男人生什么子啊,这句话说出来不正好戳了柏舟素素的痛处么?

李大狗也道:“祝素爷老大白头偕老。”

苏周一直不说话,两个男人如何能白头到老?

几人围坐在大石头上,说了一些掏心窝子的话。苏周说:“老大,素爷,虽然我接受不了你们断袖,但我绝不反对你们!柏舟兄弟依旧是我老大,苏素兄弟依然是我们的素爷!”小少年语气认真,满脸倔强。

素素瞪了苏周一眼,攥紧肉呼呼的拳头冲着他挥了挥:“你再说柏舟是断袖,我揍你哦!”

苏周怕挨打,索性抿嘴不再说话。

他崇拜的素爷,咋这么不讲理呢?明明就是断袖好不好!敢断袖不敢承认,真不是个爷们。

他鄙视的眼神被素素看穿,素素捡了颗石头砸在他膝盖上,“爷我…不,本姑娘我不是男人,柏舟不是断袖!”

苏周紧紧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他那副表情显然是不信的。

跟庄牛李大狗大声咋呼比起来,苏周的闷不做声更让素素窝火。苏周不作声,她又不能反驳,也不能找借口揍他,真是急死她了。

虞柏舟见素素气得直发抖,顺着她的脊背拍了拍,对他们三人说:“我和素素一直拿你们当兄弟,信你们。在军营里,没有哪个士兵不想做出一番成就,我跟素素不例外,我相信你们也不例外。在军营里单枪匹马做不成大事,若我们齐心协力,不说一个苗柒,就是超越李意李将军也指日可待。”

柏舟说的一脸认真,素素也蹙着小眉头,捧着小脸点点头道:“对!我们是要当将军的人!”

庄牛:“…”

李大狗:“…”

苏周:“…”

素素见他们不说话,噘着红肿的嘴巴,艰难地张嘴说道:“你们怎么了?不想当大将军啊?大牛哥你不想让牛嫂当将军夫人啊?大狗哥你不想娶翠翠啦?阿周你不想娶公主了?”

苏周一脸委屈:“我啥时候说要娶公主了!”

素素哼哼唧唧:“你前天晚上做梦说的,别装了,平日属你最老实,可你晚上做的梦,指不定比庄牛的‘啧啧’还羞人!”

“…”苏周被她的话呛住,他晚上说了什么梦话,他自己哪儿知道?

也不知道素素是瞎编的还是胡诌的。

庄牛应了一声:“老大,虽然俺们平时开玩笑说要当将军吧…可我们都觉得不太现实,不说将军,俺当个苗柒那种管一百个人的都伯就行了。”

李大狗也点点头:“我随大牛,当个都伯就成了,哪里还奢望当什么将军?”

“你们太没志气了!”素素恨铁不成钢。

虞柏舟扫了眼他们,淡淡道:“你们认为自己,比起苗柒如何?”

三人一致回答:“比起那个欺软怕硬的孬种,我们可比他强多了。”

虞柏舟点点头:“都伯之上有都尉,都尉之上有将军。将军又分三五九等,以大将军为首,李将军、卫将军为辅,排在末尾的杂号将军也都是些勇猛无谋之辈。庄牛力大,勇猛之力非常人所能比拟,战场上正是需要你这种勇猛之将。李大狗善变灵活,用兵之道也讲究灵活,军中不可缺少你这种活力之将。苏周平日话虽不多,武力又比不得壮牛,但心思缜密,假以时日方成大器。”

“若你们想埋没自己,糟蹋自己,我不阻拦,任由你们在军中得过且过,被人欺压。”他顿了顿又说,“你们可知道在神箭营为何无人敢欺负你们?”

庄牛看了眼素素,回答:“因为有素爷罩着。”

“军中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要想变强,得想方设法往上面爬。”

三人听了柏舟一席话,纷纷在心里感叹:原来我这么有用?

三人被虞柏舟一席话说得热血沸腾,不同于平日里跟素素说的玩笑话。他们声音震震,齐齐道:“老大!以后我们跟着你闯!当将军!”

虞柏舟欣慰一笑。

比起上战场杀敌,虞柏舟更贪恋兵书阵法,他觉得书中的阵法更有趣。但为了保护素素,他必须让自己变强。他唯一所希望的,就是到了战场上,他在兵书里所习得的阵法可以派上用场。

素素很不喜欢一群男人说这么沉重的话题,被温暖的火堆那么一烤,她靠着虞柏舟的肩膀就睡着了。

最后还是虞柏舟不顾树林里崎岖坎坷,将素素给背回去的。

出征在即,虞柏舟知道出征辛苦,每晚入夜后,会带着素素跟泡脚小分队偷偷溜出营,在附近山林里打野味。

一来可以保证出征后他们在路上的口粮,二来可以带着大家一起练箭。

虞柏舟带着他们将打来的野味清洗干净,将结实的野猪肉切成长条,撒上盐腌制好,藏匿在河边的草丛里。第二天他们便将藏在草丛里的腌肉统统拿出来,挂在在河边暴晒。

野味被风干后,严重缩水,成了肉干。这种肉干不仅轻巧便于携带,还能填饱肚子保证营养。

葭月中旬,虞仲领命率兵出征,夺回被大奴国夺走的凉城。大军出征那日,近十万大军浩浩荡荡走出东坡大营,附近村庄的小孩便跑去山坡山看这幅浩瀚壮阔的景象。

虞柏舟为了让素素路上方便,专门拿针线为她做了一个斜跨的小布兜,布兜上有简单的小花朵,可以装一些简单的吃食。他往素素的布兜里装了满满的肉干,还夹带了几只新鲜的野果子。

大部队匀速前行,素素扛着武器,哼着小曲儿在队列中欢腾地一蹦一跳。在乏味的东坡大营里呆了那么久,她终于可以去奔赴前线了!

她要打坏人,立军功!当将军!

素素走路的时候嘴巴就没停过,她一个劲儿的从脖子上挂着的布兜兜里掏肉干,不停地往嘴里塞。她一直吃到腮帮子发疼,才停下来。

出征在外大军很赶行程,有些时候连夜赶路,没有时间安营扎寨。素素一到晚上吃了肉干就犯困,这是她雷打不动的习惯。

虞柏舟也觉得日夜颠倒的生活对素素身体不好,他掐算了一下素素来葵水的时间,发现素素已经晚了好些天。

医书上说,女子月事推迟也是一种病症,多半情况是因作息不正、饮食不当所致。

前段时间他很注意素素的饮食,隔三差五给她喂肉羹吃,即使现在出征了,他也不会克扣素素的肉干,应当不会饮食不当。

但是作息不正这个问题却很难避免,这种情况柏舟也很头疼,就跟来葵水的是他一样。

一到晚上赶路时,他尽可能背素素,让素素趴在他背上打盹儿。

泡脚小分队为了帮虞柏舟掩盖“断袖”,四人轮流换着背熟睡的素素。可素素不认床,却是认“背”。每当柏舟将熟睡的她递给庄牛或李大狗背时,她半醒半睡的抱着虞柏舟的脖子撒娇,喉咙里一阵哼哼唧唧,就是不让其它人背。

庄牛觉得素素被虞柏舟给惯坏了,瞧这娇气的,跟刚出生的小孩儿似得。

逮着机会的庄牛语重心长拉着柏舟的手,“老大,你不能这样惯着素爷,再怎么着他也是男人,你这么惯着宠着哪里成?都快把他给惯成女人了。”

柏舟哦了一声,掰了块糇粮往嘴里塞,淡淡扫了他一眼,“我乐意。”

“…”庄牛觉得自己就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好无力。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所以庄牛特别不理解他们这种“断袖”的男人。

虞柏舟跟素素一路上似有似无的秀恩爱,让三人心里好不畅快。又是嫉妒,又是羡慕,都巴不得变成素素,让虞柏舟背。

李大狗冲着虞柏舟挑了一个眉,咬着肉干问:“老大,你娶小妾吗?”

虞柏舟一脸疑惑看着他。

李大狗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一脸期待:“老大,你看我成不成?如果你愿意娶我当小妾,我就不要翠翠了。”

他一脸认真,被素素暴揍了一顿。

素素气鼓鼓地看着李大狗,咬着肉干攥紧拳头,拿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瞪着他,一副“柏舟是我的谁也不能抢”的模样。

大军在半月后抵达凉城,在凉城三十里外扎营。

到达凉城第一日,大军歇息整顿,营帐一搭好,素素连饭也顾不得吃,抱着被子躺在军塌上,打算睡个天昏地暗。为了不让自己饿着,素素专门在枕头边上放了几块肉干,以便于做梦的时候啃来吃。

素素是被荆副将给摇醒的,她醒来时嘴边的肉干只剩了一小半,她蹙着眉噘着嘴,颇有敌意的看着荆副将。

荆副将被她凌厉的眼神摄得往后退了几步,他镇定思绪咳了几声,“今夜子时,你跟柏舟去一趟大将军营帐。”

“…”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啦!说好的大军休整呢!“不去,我要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