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这是恨我恨到骨头里,不置我于死地,怕是不肯罢休了,真是,什么仇什么怨?你几次三番指使狗腿子们害我不成,竟还有理了?

宁溪月微微眯了眯眼,面上却不动声色,微笑道:“贵妃娘娘这话真真折杀嫔妾。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乃是六宫之主,慈宁宫和坤宁宫,是后宫最尊贵最威严之地,谁敢在那里寻热闹?皇后娘娘端庄稳重,也不是我这喜欢胡闹的人敢妄图攀比的。连娘娘都知道,嫔妾蒙皇上不弃,体贴对待,这后宫之中又有姐妹们为伴,哪里就会思念娘家呢?之所以想起这首诗,不过是临出门时,看见几个宫女太监在院子里发呆,想到他们也有父母亲人,在这团圆之夜,焉能不思之念之?所以一时有感而发罢了。”

洛嫔撇撇嘴,讥讽笑道:“妹妹还真是爱护奴才们,不过是看了一眼,就想到这么多。”

宁溪月点头笑道:“是啊,经过了秋桂宛儿春草的事,我这爱护奴才的名声都传遍后宫了,这还多亏各位娘娘替我宣扬。真是,我倒怪不好意思,又没有别的长处,就是这么个待人和气的优点,还得了娘娘们看重,让人挺难为情的。”

众人:……

谭锋差点儿没气笑了,轻轻咳簌一声,示意宁溪月见好就收,不许这么恃宠而骄。

想到之前两人素日里闲谈,亏这女人还好意思说自己贤惠大度,忍让柔和,明明就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月光下都能看见各宫女人变了脸色,如皇贵妃洛嫔这等人,更是嘴巴都快气歪了。

太后看了众嫔妃一眼,淡淡道:“奴才也是人,他们尽心竭力伺候我们,爱护他们也是应该。”

玉妃微微一笑,轻声道:“爱护固然是要爱护的,就是这其中的分寸要把握好,不然的话,倒变成滥施恩典,逞得奴才们无法无天起来。恶奴欺主这种事,哪里都有,任何时候也不曾断绝,哪怕严刑峻法,有时也没有作用。”

宁溪月连忙道:“玉妃娘娘此话甚是。只是我宫里的奴才们,可没有这样人,大家都是团结友爱的。我就想着,对奴才们自然要恩威并施,主子的威严尊贵不可废,可有时候也要心怀怜悯温柔,不能动不动因为一点小事,就责打奴才,弄得腿断胳膊折,他们痛苦,也耽误咱们的事,姐姐说是吧?”

第一百零三章 舌战群妃

玉妃脸色骤变,看着宁溪月的目光宛如一把刀,却见对方微微一扬下巴,毫不畏惧地和她对视,这倒让她心下发虚,勉强一笑道:“妹妹说的是,不过宫里似乎也没有这样狠毒的主子。”

宁溪月轻轻一笑,自从宛儿来了照月轩,住了这么多天,这女孩的性子她已经了解,对玉妃当日恶行就更加愤怒,今日总算小小的出了一口气,当下便淡然道:“有没有?见仁见智罢了,反正都是过去的事,没有必要,倒也不用三天两头拿出来说,没的煞风景。”

玉妃心中一凛,暗道什么意思?没必要就不拿出来说,那若是有必要呢?什么时候是有必要?萱嫔到底在暗示我什么?

这样一想,就有些坐立不安,忽听皇贵妃开口道:“行了,就你伶牙俐齿。既然知道煞风景,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宁溪月正琢磨着该怎么把话题引到正事上,就听皇贵妃递了话头过来,当下心中就是一喜,暗道贵妃娘娘,您可真是太体贴了,棒棒哒。

于是立刻打蛇随棍上,笑着道:“贵妃娘娘说的是。别说,我这里还真有一件正经事,趁着太后皇上皇后和贵妃娘娘都在,姐妹们也聚的齐全,所以提出来,大家看看怎么办才好?”

“嗯?”皇贵妃立刻坐直了身子,心想这该死的女人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她就不能安安静静呆一会儿吗?自从她来了,这后宫里生出多少事端?该不会……这几次三番害她身边奴才不成,如今她要反击了吧?

一念及此,不禁提高了警惕,就见宁溪月站起身,拿起面前酒壶,挨个儿给太后皇上皇后等人斟酒,一路斟过去,就一路说道:“刚刚太后娘娘说,奴才们也是人,这话臣妾深表赞同。既然是人,自然就有人的七情六欲,若没了这些,岂不成了灭绝人性?咱们后宫是祥和之地,要一群灭绝人性的奴才,恐怕不妥。”

“萱嫔想说什么?”

皇后也觉得有些不安,目光锐利的瞪着宁溪月,警告她不要节外生枝,却见对方眼光轻轻滑开,笑着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着,既然他们有七情六欲,为什么不成全他们呢……”

不等说完,下面已经是一片倒吸气声,皇贵妃豁然起身,沉着脸道:“简直一派胡言,这后宫是何等神圣清净的地方,你……你怎能如此肆意妄为,你想将这里变成污浊之地吗?”

“贵妃娘娘这话嫔妾不懂,成全几对有情人,这后宫就要变成污浊之地?这个说法,好像只可以用在佛寺上,不该用于咱们后宫吧?我相信大家期盼君恩雨露的心思,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萱嫔此话欠妥。”皇后也摇头道:“后宫太监宫女不得勾结有染,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谭锋拈了粒葡萄放进嘴里,心想皇后啊,你拿这个压她?朕都没压过,何况是你?

果然,就听宁溪月振振有词道:“自古以来?自古以来,圣人还说过,食色性也!更何况,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就要保留吗?不说别的,嫔妾记着就在前朝,似乎还有殉葬的例子。”

殉葬,乃是后宫女子心头最大的一片阴影,但因为夏朝建立后,开国之君就说此举太过残忍,因此废除。

所以大夏后宫已经许久没有听过这个词,然而此时宁溪月忽然提起,仍是让众人不由自主就打了一个寒颤。

“殉葬乃是灭绝人性,丧心病狂之举,能和太监宫女对食相提并论吗?”

“男女有情,乃是人之天性,压抑这种天性,又何尝不是灭绝人性?圣人将此事放在和吃饭同等重要的地位,这不就是明证?”

“萱嫔妹妹当真是忽发奇想。”芳嫔终于也忍不住了,微笑道:“莫不是吸收了春草的教训,发现照月轩里还有这样无视宫规暗通款曲的太监宫女,所以为了护着他们,你只能出此下策?”

出乎众人意料,宁溪月竟然点点头,郑重道:“春草的事情,的确是给了我一个教训,回去后我便彻查照月轩,并没有发现其他违反宫规的。然而我静养几天,看着他们这一个个鲜活的人,也是有说有笑会伤心会流泪,我就忽然想到,既然他们也是血肉之躯,样样和我们无异,为什么我们可以期盼君恩雨露,他们却连对食都不允许呢?”

“他们是太监,太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

洛嫔讥笑一声,宁溪月看了她一眼,呵呵笑道:“只要他们自己愿意互相依靠扶持,哪怕只是精神上的慰藉,也是他们自己的事,似乎还用不着别人替他们忧心,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这道理,洛嫔娘娘难道不懂么?”

“你……”

洛嫔气得面色铁青,忽听皇后沉声道:“萱嫔,你可知罪?你竟将皇上和妃嫔们同低贱的太监宫女相提并论,这是何等大不敬?”

“皇后娘娘,这锅我可不背啊。”宁溪月吓了一跳:“太后娘娘和皇上在此,我说的明明白白,我只说太监宫女们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这一点和我们是一样的,我可没说他们的身份也和我们一样。难道在皇后娘娘眼里,这些奴才们竟然不是人么?”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皇上,您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萱嫔如此放肆?”

皇贵妃不干了,却听谭锋淡淡道:“我听了半日,倒觉着萱嫔说的未尝没有道理。”

“什么有道理?”舒妃想着最近皇上对她还不错,昨日还赏了一套红宝石的首饰,立刻娇嗔道:“叫我说,分明是照月轩里风气不正,萱嫔生怕被人拿到把柄,便意图将此事变得合理。如此,也就不用担心奴才们受罚,她自己也可以逃脱监管不力之责,哼!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舒妃娘娘慎言。”宁溪月豁然转身,双目直视舒妃,沉声道:“我照月轩的太监宫女,都是经得起严查的,娘娘不信,大可一试。只是,娘娘宫里的奴才们,确定也经得起严查吗?”

舒妃:……

宁溪月震住了舒妃,目光又缓缓在其他嫔妃身上掠过,阴沉道:“各位娘娘也都觉着我的提议是胡闹吗?既如此,好!那我们便不改规矩。皇上初登基时,为了稳定人心,所以这后宫一直维持原状,怕是有些人想着皇上仁慈,便要得寸进尺蠢蠢欲动,如今正该严查一回,以正宫规,以安人心,娘娘们觉得如何?”

太……太无赖了这个。她自己的提议不能得逞,便要拉所有人下水吗?

各宫娘娘的脸色都非常难看,这后宫是什么样,她们可是最清楚不过,别的也还罢了,可这对食贪污勾结之类的事,谁能保证干净?更不用说,真的追根究底,她们这些主子怕是都要牵连在内。

“萱嫔,你……你怎能如此自私嚣张?因为自己的宫女被人诬陷,就把这后宫所有人都当做敌人?”

“贵妃娘娘明鉴,嫔妾并没有将后宫中姐妹当做敌人,但嫔妾的确有些不平,嫔妾进宫还不满一年,身旁奴才就被害了三回,凭什么只有我的奴才含冤莫白差点儿受害?这宫里还有没有王法规矩?到底是谁嚣张跋扈?人心如此险恶,难道不应该一查到底,给所有人敲响警钟吗?”

“你……”

皇贵妃一时间无言以对,忽听太后淡淡道:“萱嫔说的也有些道理,宫女太监也是人,所以每隔两三年,都会挑选年纪相当的宫女遣送出宫,这本就是一项德政。可是哀家也听说,真正出宫的宫女,没有几个生活如意的,个中原因,想必你们也明白。如今若是让宫女太监们有个念想和盼头,对她们也是一个安慰,也许大家知道在外面不如意,也就心甘情愿留下了,这些老人也都熟悉宫中事务,用起来比新人得心应手,如此,倒也两全其美。”

“是,太后娘娘英明。”

嫔妃们一起起身行礼,刚刚还斥责宁溪月放肆嚣张胡说八道,一转眼这话从太后嘴里说出来,就成英明了。

其实这些嫔妃也不愿意就这样被宁溪月得逞,可是没办法啊,那女人简直就是个无赖一般的人物,你不答应她,她就想拖着所有人下水,皇上也明显是要偏帮于她。

大家都是手眼通天的主子,自己宫里奴才们什么情形,基本上也是心知肚明,这哪里禁得起查哟?与其到那个时候被打脸,还不如现在赶紧就着太后递过来的台阶下去。不就是太监宫女对食吗?明着不许,暗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如今不过是搬到明面上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宁溪月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不由大大松了口气,就听太后道:“此事既然是萱嫔提出来,就由她办理吧,只是也不能因此,就让奴才们整天心猿意马无心做事,还是要仔细考量从长计议为好。”

第一百零四章 扬眉吐气

“是,太后娘娘,嫔妾也只是提出个建议而已,这其中的事情还多得很。例如不能毫无节制;也不能让那些稍有地位的太监首领以此为借口,行欺凌之事。总之,今日只是和众位娘娘们商议,接下来该如何办,还要走一步看三步,细细思量的好。”

太后点头笑道:“你能考虑如此周到,哀家就放心了。说了这么久,月亮都升起来。萱嫔啊,你这样的能说会道,哀家喜欢得很,不如就来讲个和月有关的故事或笑话,也让大家开心开心,如何?”

顿时就有几位娘娘面上露出笑容,暗道到底是太后,虽然看在皇帝的面子上,答应了此事,却也将了这女人一军。哼!讲故事讲笑话,若不是嫔妃主动逗太后开心,而是由太后下令,那和女杂耍卖艺的又有什么分别?看来太后也是不喜欢她这无赖性格,暗示她收敛一下。

正想着,就见宁溪月福了福身,高高兴兴答应道:“太后既然想听,那嫔妾就献丑了。”

众人:……

这女人心里到底有没有数啊?太后是在敲打你,你还笑得这么灿烂,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吧?

这边太后看着宁溪月脸上有点得意的小表情,心中也在感叹,暗道这若是其他嫔妃,肚里一万个心眼子,只怕要想着哀家是在羞辱敲打她。只有这孩子,既冰雪聪明,又没有那么多弯弯绕,难得一片赤子之心。也只有和她在一起,哀家才能有什么说什么,真正的轻松惬意。

一面想着,就见宁溪月清清嗓子,认真道:“有一个学生,整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着实的不学无术,且还带坏了私塾里许多学生,先生非常生气,就想让他当众出一个丑,教训教训他。于是这一日,正好讲到苏东坡先生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谭锋嘴角抽了抽,淡淡道:“那是苏先生的水调歌头,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么?”

“呃……谁说嫔妾不知道?嫔妾只是觉着这样讲述更贴切而已,奴才们或许会知道明月几时有,但肯定不知道水调歌头嘛。”

“呵呵!”谭锋翻了个白眼,拿起面前茶杯啜了一口:“你继续讲吧。”

“嗯,先生正讲到苏东坡的水调歌头,便叫这学生起来,问他道:‘苏先生一曲水调歌头,流传千古。且古今吟诵明月的诗词也多,今日也不要求你吟诗作赋了,你只将那十五的月亮好好形容一回便可。”

说到这里,忍不住扫了一眼,见大家都听得入神,这才接着夸张道:“天可怜见,那学生别说这一时间想不出来,就是给他一天,也未必能想出一句好形容,因抓耳挠腮了半日,忽地灵机一动,还真让他想出一个贴切的形容,于是忙挺胸抬头,得意洋洋地大声叫了一句,说月亮啊!你就好像一张油汪汪金灿灿的大饼,味美多情……不等说完,学生们已经笑倒了……”

太后和嫔妃们也笑倒了,有那没经验的,之前刚喝了一口茶,此时也喷了出来,皇帝陛下为了维持住九五之尊的形象,只憋笑憋得面部肌肉都僵硬了,看上去竟有几分狰狞,好在这时候也没有谁去关注他的模样,不然只怕是要吓到。

独宁溪月不为所动,接着侃侃而谈道:“学生们笑得欢畅,可把先生给气坏了,指着这学生暴吼,只说混账东西,你……你你你……那你再给我说说,二十的月亮又像什么?这学生不慌不忙地说,还用问吗?自然是像被咬了一口的大饼。”

“哈哈哈……”

几个笑点低的嫔妃已经开始揉肚子了,眼睛却盯着宁溪月,不肯错过后面情节,只见她摇头晃脑得意道:这学生见先生嘴唇直哆嗦,连忙道:“先生您不必问,您听我给您说,二十二的月亮,像咬了两口的大饼,到二十五,就吃得只剩下一半了,再到二十八,可不是只剩了一口?于是吃到三十,这张饼就算吃完。等到初二三,烙的饼刚熟了一块,接着熟了三四分,熟了一半,熟了一大半,到下个月十五,就算是全熟了,又可以吃……”

这一次就连谭锋都忍不住,面上露出几丝笑容,咬牙切齿道:“果然那些杂书没白看,张口就来啊……”

嫔妃们都笑个不停,连皇后皇贵妃都没忍住,太后更是笑得前仰后合,连眼泪都出来了,兰心忙拿出手绢替她擦拭着,只听她喘着气道:“了不得,我细细想来,竟是好几年不曾这样笑过,这孩子,也太古灵精怪了,从哪儿想来?”

“太后娘娘高兴就好,笑一笑十年少,您这笑了一回,可是更年轻了。”

宁溪月轻轻一记马屁送上,心想还好,总算过关了。这是她上一世看过的笑话,然后自己稍微加工了一下,没想到效果还挺好。

总算经过这个笑话,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得到了很大缓和,接着宫女太监们奉上夜宵点心,众人吃过,在月上中天的时候亲自焚香拜月,一直到三更时分,方才各自散去。

宁溪月身边带着清霜素云和李庄,独自走在回照月轩的路上。只见月华如水银般泻下,笼罩着远近的花木大地,气氛浪漫景色旖旎,只可惜身边没有皇帝陛下陪伴。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今晚她可是大大的出了一把风头,要是皇上再陪她一起回照月轩,宁溪月严重怀疑自己会遭到自杀式袭击。

“其实皇上一定是想陪我一起来照月轩的,清霜你说是不是?”

“当然。”清霜连忙笑道:“散场的时候,奴婢看到皇上往娘娘这边看了好几眼,十分的依依不舍呢。”

“是吧是吧?”宁溪月更开心了,甩了两下胳膊,看向天上明月:“所以说,皇帝也不好做,要时时刻刻想着各方平衡,都不能随自己的心意做事,想想也真是很可怜了。哪像我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散场了,我要走路回去,就可以走路回去,一路上明月相邀,花香相送,唯美浪漫又旖旎。”

说着说着便唱起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素云看了清霜一眼,小声道:“娘娘今晚真是很高兴啊。”

“可不是。姑姑看见各宫主子那脸色没?咱们娘娘一说要严查,哈哈哈……她们那脸啊,我真的一辈子都不会忘。”

“是啊。”素云感慨点头:“我都没想到,这么大一件事,竟然让娘娘做成了。从她入宫受宠之后,多少明枪暗箭对着照月轩,总算如今,也让娘娘扬眉吐气了一回。”

回到照月轩,留守的奴才们并不知道秋云殿发生了何事,只是见宁溪月十分兴奋的模样,大家也就觉得开心。

因为是过节,就都围上来说了几句吉祥话儿,宁溪月发了赏钱,这才觉着困了,抬头一看,好嘛,月亮都往西边移了,后半夜,哪有不困的?

“不行,还得再坚持一会儿。小易子,你去小厨房,看看有刚出炉的月饼,不拘什么馅子,拿两个来给我做宵夜,在秋云殿后面,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都不敢吃,到现在肚子里还是空的。”

小易子连忙答应一声,颠颠往小厨房跑去,这里宁溪月回屋,脱了大衣裳,卸了钗环首饰,刚来到床上半躺下,就见小易子提着食盒进来了。

“今儿中秋节,没给你云大哥送两块月饼去?”

听见宁溪月的话,小易子忍不住一愣,接着黯然道:“没有,我想着云大哥如今看见我,心里肯定不自在,所以从那天和他说清楚后,我就没再去过。是我要断了这层关系,那便要断的干净,不然要断不断的,反而是害了他。”

“没想到你这么个花儿一般的模样,心思倒是够硬。”宁溪月赞许地点点头,咬了一口月饼,开心道:“这刚蒸出来的蛋黄馅儿月饼最好吃了,明日你拿几个去给云涛。”

“娘娘……”

小易子吃惊地抬头看她,却见宁溪月笑道:“还不明白吗?娘娘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们的事没去做?食言而肥啊,我可不想变成大胖子。再过几日,等我把各种章程都弄好了,就会允许一部分两情相悦的太监宫女对食,所以,放心大胆的去吧。”

“娘娘……”

小易子瞪圆了两只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宁溪月,却见她又咬了一口月饼,挥手道:“不用太震惊,你的主子我,就是这么能干的女人,这才哪到哪儿?稍微崇拜下就可以了,往后日子还长着呢,我可不想现在就成为传说。”

“是,娘娘……”

小易子又哭了,宁溪月懊恼地叹了口气,发愁道:“这样可不好,曹先生说过,女儿才是水做的,你看我也是女儿家,可你竟然比我还像水做的,这怎么能行?你要是水做的,我成了什么?泥做的女汉子吗?好了好了,出去感动吧,感动完了赶紧睡觉,别明天顶着两个黑眼圈,跟熊猫似得。”

“啊?”小易子眨巴眨巴眼睛:“这一句话里他倒有好几处听不懂,曹先生是谁?女汉子又是什么?水做的,这是因为自己爱哭吗?熊猫……哦,想起来了,好像是竹熊的别称。”

宁溪月看出了他的懵懂,却也懒得解释,挥挥手道:“好了好了,出去吧。”

第一百零五章 一不小心想歪了

“娘娘,这是御膳房刚刚送来的点心,您吃两块垫垫。”

谭锋正在认真批阅奏折,于得禄不敢打扰,恰好宁溪月过来,于是连忙亲自奉上茶水点心,然后向谭锋的方向努了努嘴,小声道:“从今儿下朝后,皇上连口茶水都没喝,一直在看这些折子,到现在已经快三个时辰了。”

宁溪月便明白了,点点头道:“我等会儿去劝一下皇上,你先出去歇歇吧。”

“是。我就知道,娘娘是最体恤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就连皇上,谁说也不成,但娘娘一说准成。”

宁溪月心想别说得好听,你自己不敢劝,又怕皇帝劳累着,就拿我当枪使,打量我不知道呢。

只是虽然明知如此,她却也着实心疼谭锋,而且她也最清楚这样一直工作的害处。上一世的过劳猝死,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大,她不想谭锋也重蹈自己的覆辙。

于是吃了两块点心,见谭锋看着一份折子,半天没有落笔,便站起身悄悄走上前,小声道:“皇上,臣妾给您揉揉头,您也歇歇眼睛吧。”

谭锋一愣,扭头看见她,不由纳闷道:“什么时候来的?”说完又去看折子,一边道:“开海在即,事情又多又乱,朕都得一一顾虑到了,趁着这会儿精神好,再看几份折子,你先在旁边坐着。”

宁溪月道:“臣妾不想打扰皇上,只是于公公说,您这会儿已经看了快三个时辰的折子,这也太耗费精神。有数的,一张一弛才是文武之道,皇上这样殚精竭虑,怕不是要事倍功半呢。倒不如歇一歇,吃点点心喝口茶水,养足了精神再战,如何?俗语说得好,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谭锋的确也觉得有些头昏脑胀,身为皇帝,他下的每一道命令,都关系到整个家国天下,宁溪月说他是殚精竭虑,这话一点也不夸张,尤其开海之事涉及到各方利益,更要小心谨慎,所以这会儿还真有些疲累。

因便笑道:“也罢,就听你的,且歇一歇再说。你不是要给我揉揉头吗?难得今日如此温柔,朕要好好享受一回,走,咱们到塌上去。”

“啊?”宁溪月傻眼了,连忙小声道:“臣妾只说给你揉揉头,可不想和你一起叠罗汉,这里是养心殿,让皇后娘娘知道臣妾勾引皇上白日宣淫,会剥了臣妾的皮。”

谭锋脸皮子抽了两下,一指头就戳到宁溪月鼻尖上:“你想到哪里去了?合着朕在你眼里,就是色鬼?还是饥不择食的那种?”

宁溪月这才明白误会了皇帝的意思,忍不住吐了下舌头,但旋即醒悟过来:“等等,皇上,您说的饥不择食,是什么意思?”

“哼哼!这话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谭锋打了个哈哈,就听宁溪月悲愤道:“你……你是说臣妾不够美艳,不够秀色可餐,当我听不出来吗?你就是嫌我丑。”

“呶,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朕说的啊。你说你也是,明明知道人艰不拆的道理,为什么还非要实话实说呢?这不是自己给自己过不去吗?”

宁溪月:……她不想给这货揉头了怎么办?她现在只想把皇帝陛下揍成猪头。

不过谁让人家是皇帝呢,而且是俊美无俦的皇帝陛下,只是温柔的看过来一眼,就让宁溪月这个不争气的外貌协会向帅势力低头了。

“太监宫女们对食的事,你弄得怎么样?朕到现在还没听说你宣布实施,怎么这样沉得住气?”

“皇上说过,后宫人多,这事儿不是一拍脑袋就可以进行的。臣妾总要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何况还有那么多娘娘盯着,一个不慎,不但不能给太监宫女们谋取这点福利,反而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娘娘们的功夫,臣妾又不是没见识过。其实我这会儿过来,就是拿出了个计划,想请皇上点评点评,可您这会儿正累着,倒不忍心拿出来打扰您,且再等等吧。”

谭锋笑道:“无妨,你拿出来给朕看看,或者直接说就是,朕听着。”

宁溪月道:“做事就专心做事,休息也要专心休息,皇上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吗?”

谭锋挑眉看了她一眼,含笑道:“朕说无妨就无妨,你说便是了。”

“皇上……”

谭锋忍不住叹了口气:“非要朕明说吗?你制定的这些东西,对朕来说,就是放松了。”

宁溪月:……

“呃……朕可没别的意思啊,朕就是觉着你做的东西,应该会有些趣味。”

……

“不是,朕不是笑话你……”

“皇上,您不用说了,您的意思臣妾都明白。”

宁溪月一字一字咬牙切齿道,按揉太阳穴的力道忍不住加重了些,却见谭锋躺在她腿上的脑袋动了动,舒服地叹息一声:“这个力道好,刚刚朕都不好意思说你,那叫按揉吗?还没有蚊子蹬腿的力气大,来,就这个力道,或许可以再加重一点,那么多饭总不能白吃了。”

宁溪月:……

她要收回先前对此人的赞美,她要脱粉,她要爬墙,这世上再没有比皇帝陛下更可恶的人了。

“皇上,您知不知道,就您这份毒舌,幸亏是生在帝王家,成为堂堂天子,若是在民间,这妥妥是要被套麻袋的。”

“套麻袋?”谭锋纳闷:“这是怎么个说法?”

“这还用问?就您这嘴,恨得人牙痒痒,当面对你没辙,背后肯定有人下黑手啊。为了怕报复,只能先给你脑袋上套上麻袋,然后大家一顿拳打脚踢,打完了一跑,过后您想秋后算账都找不到人,耶!完美。”

谭锋:……

“哈哈哈哈哈……”

皇帝陛下放声大笑,一边伸手捏了捏宁溪月的脸:“套麻袋,亏你怎么想出来的,哈哈哈……”

宁溪月擦了擦脸上口水,面无表情道:“皇上,您笑点太低了。”

“听说了吗?萱嫔娘娘体恤咱们奴才,从今往后,后宫的太监宫女只要是两情相悦彼此同意,便可以去她那里领对牌,也结成夫妻一般的存在,若有那表现好的,到时候还会分一个小院,如民间夫妻那般共同生活呢。”

“真的假的?先前就听到过这个风声,我只想着,太后娘娘和各宫娘娘恐怕不会答应,难道这事儿竟真被萱嫔娘娘办成了?”

“可不是,今日冯总管亲口告诉我的,还能有假了?要说这萱嫔娘娘是真厉害,自古以来后宫也没听说过这样事,到她这里,开天辟地头一回。”

“自古以来不许有,难道就没有了?叫我说,还是萱嫔娘娘看的透彻明白,与其暗地里乱糟糟的,还不如搬到明面儿上,也好管理。只是有一条,这样的话,那些首领太监看中了谁,岂不可以肆意妄为?到时候只需将人往娘娘面前一领,说要和对方结成对食,难道那些小宫女还敢反对不成?”

“要么说萱嫔娘娘高明呢,她竟是将这些事全都虑到了。若是有那仗势欺人的,一旦被发现,立刻革职,撵出宫去。你想啊,这一来谁敢造次?万一把人领到娘娘面前,那人忽然反水,只说对方欺凌于她,娘娘一怒,完了,不但前程没了,还要被撵出宫去,太监出宫,那不就是死路一条?”

“这样说的话,那要是彼此有仇的,要把对方拉下马就简单了,派个宫女去勾引,到时候只说愿意对食,然后去了娘娘面前,话口一改,非要说是首领太监逼迫,这首领太监可不是要倒大霉?”

“娘娘说了,欺凌的只是撵出宫,可若有诬告的,便要就地杖毙。你说谁活腻歪了,去干这样丢性命的事?再者,如今这事儿娘娘管了,她爱护奴才又是出名的,那些首领太监们恐怕也不敢轻信于人。本来嘛,这是后宫,除了皇上,哪有真男人?若非是情投意合,怎么还管不住自己?他们又没有那玩意儿,为了隔靴搔痒的一点快活,赔上前程甚至性命,大概也没人愿意。”

“你说的没错,这样看来,萱嫔娘娘当真考虑的周到。”

“还不止这些,娘娘说了,这后宫里可没有三妻四妾那一套,若要对食,就必须一心一意白头偕老,可别想吃着碗里还霸着锅里的,没这样道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真真考虑的齐全,便是咱们自己,却去哪里想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