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什么来着?”洛嫔一笑,对彩袖悠悠道:“原来这一次竟然是冲着香云去的。香云也是,既然要作妖,生怕人家抓不住把柄么?银耳汤用这么大的碗,皇贵妃平日里到底是有多恨萱嫔。”

彩袖小声道:“多恨萱嫔也没用了,恰如小主所说,萱嫔现在摆明了是不肯善罢甘休,奴婢看皇贵妃也没办法呢。”

“我早就说过。萱嫔的恃宠而骄,向来都用在刀刃上。如今她就这么不软不硬的,皇贵妃难道还敢指使人将她拖出去强行换衣么?”洛嫔嗤笑一声,接着好奇问道:“你可知香云是怎么得罪了萱嫔?这女人虽不是省油灯,对奴才可向来都很不错。”

彩袖摇头道:“这个奴婢还真不知道。”

洛嫔冷笑道:“哼!也用不着细问,皇贵妃许多主意都是香云出的,这个丫头可是心狠手辣,仗着皇贵妃的势力,眼里也没有别人,想来不知什么时候,她在萱嫔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才让这女人记恨到现在。”

主仆两人轻声讨论,也不参与进去,只看着大殿里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着,宁溪月身为受害者,占据了道德制高点,面对这么多人,竟是丝毫不落下风。洛嫔只看得津津有味,忽然觉着这种身在局外冷眼旁观的感觉也很不错。

如此直说了小半个时辰,众人心知宁溪月是打定主意要闹这一场了,连香云到她面前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求,都没令她改变主意。

皇贵妃气得面色铁青,有心拂袖而去,可一来怕被人趁机落井下石,说自己藐视皇上;二来她也知道自己一走,这里可就是宁溪月的天下,那女人的嘴皮子功夫她是领教过的,曹贵人只被她几句话,就说到冷宫里去了。因着这两点,她如何敢离开?

如此直到皇帝皇后和太后三人到场,众人忙都上前参见,心中仍然觉着不敢置信,暗道萱嫔虽可恶,但一向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怎么这次却嚣张至此?香云到底怎么得罪她了?

而香云已经吓得魂不守舍,如同待宰羔羊般,只等着被发落了。

谭锋和皇后太后是什么人?虽然不知前情,但也立刻发现气氛不对劲儿,谭锋和皇后眉头便是一挑,不约而同向宁溪月看过去,只见她面色平静,夹杂在一众妃嫔中,也不像是要作妖的样子。

这只是皇后的想法,皇帝陛下对宁溪月知之甚深,一看她眼里满满斗志,心中就是一跳,暗道这女人,今天是朕的生日啊,她又要给我什么惊喜?把我吓出个好歹她负得起责任吗?

一念及此,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能搭理宁溪月,好歹要把自己的生日宴平静度过,大不了宴席散后,他单独去照月轩,看看对方到底受了什么委屈,再替她做主就是。

皇帝陛下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郎心如铁呢,殊不知他还没弄清楚事情经过,就已经认定是宁溪月受了委屈,这滤镜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米厚度了。

随着皇帝让大家平身,嫔妃们各自入席,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皇贵妃不由松了口气,嘴角扯起一丝冷笑,暗道事情临头,这女人终归还是怂了,哼!总算她还记着我是皇贵妃。

这样一想,就忍不住向宁溪月看去,只见对方手里握着裙子上那块污迹,正慢吞吞如蜗牛般向她的座位走去。

皇贵妃好悬没气得平地摔一跟头,她万万没想到,宁溪月无耻起来,会这么丧心病狂:说好的蒙混过关呢?你这明明是生怕皇上看不到啊。

果然,谭锋看到宁溪月提着裙子的手,以及那手掌边缘不正常的红潮,立刻忘了先前打定主意不过问的决心,沉声问道:“萱嫔,你手怎么了?”

“啊?没……没事儿,臣妾的手很好啊。”

宁溪月慌乱的将裙子放下,把手掌翻了个个儿,发红的边缘向内,将一个欲盖弥彰委曲求全的贤妃形象演绎的入木三分。

“裙子怎么了?”

果然,她手一放下,谭锋立刻就看到了裙子上那块污迹,大踏步走过去,一把握住宁溪月的手,沉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没有,是臣妾不小心,喝……喝银耳汤时把碗打翻,洒在上面了。”宁溪月拼命要把手往回抽,一边红着眼圈解释。

“胡说,你喝银耳汤洒了,会烫到这里?给朕说实话,难道你还想罪犯欺君不成?”

“皇上,只不过是一点小事,您就别问了。今天是您的生辰,后宫姐妹们齐聚一堂,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但到底是个喜庆日子,皇上别为这点事情较真儿,若是扫了大家伙儿的性质,岂不都是臣妾之过?”

谭锋:……

众嫔妃:……

眼看大家都用一种“我就静静看着你装逼”的眼神看着自己,宁溪月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忽听一人厉声道:“萱嫔,你少在那里假惺惺。皇上,这件事是臣妾的人犯了错儿,臣妾想喝银耳汤,香云就去端了一碗,不妨洒在了萱嫔裙子上,臣妾让她去换一条,她倒好,为了向皇上诉苦,坚持不肯去换衣裳,到底等到皇上驾临,在您面前演了这一场苦肉计,就是为了向您告状,说臣妾欺负她了。太后皇上的圣驾在此,是我的错儿我认,要打要罚,臣妾听凭处置。”

不愧是皇贵妃。

众嫔妃都在心中点头,暗道这样不利的局面下,的确也只有同样使用苦肉计,才可能后发制人,皇上总不可能毫不顾及皇贵妃的面子,当众给她难堪。

就连宁溪月,都在心中暗竖大拇指,心想皇贵妃虽然骄傲跋扈,但不愧是这后宫中白骨精般的人物,果然深谙宫斗之道。

当然,这份佩服不可能表现在脸上,当下宁溪月便委屈道:“贵妃娘娘真的误会嫔妾了,嫔妾真的是因为曾经答应过皇上,要在今天穿这套衣服给他贺寿,若是换了衣衫,更扎眼,嫔妾也没想到皇上目光如炬,这污迹竟然没逃过他的法眼。”

第一百四十章 心有灵犀

也就是谭锋,身为皇子,早就锻炼出喜怒不形于色的本能,定力非凡人所能及,此时尚且能保持住阴沉面色,换个人,早破功笑出声了:能将这样无耻的话说得坦荡真诚,他都不得不对宁溪月说一声佩服。

同时,皇帝陛下也明白了事情原委:当日皇贵妃看中这块布料的事他自然知道,那还用问吗?肯定是萱嫔今天穿了这套衣裳来赴宴,扎了皇贵妃眼睛,所以就命香云将银耳汤洒在她衣服上,逼她回去换一身。这的确是皇贵妃霸道没错,但那毕竟是皇贵妃,她有这个霸道的资格。倒是萱嫔的所作所为,颇令人玩味。她并不是那得志便张狂的招摇之辈,为什么今天会故意穿这套衣裳前来?就算她一时忘记,素云等人也不会忘。就算所有人都忘了,这衣服上都洒了银耳汤,她也该立刻明白原委,借机回去换衣裳才是。为什么非要顶着皇贵妃的压力,到底要在自己面前告这一状?就为了让朕知道皇贵妃霸道?可这个朕早就知道了啊,如此损人不利己的事,她那么一个七窍玲珑心肝,怎么会做?

想到此处,皇帝陛下就真正明白了,之前宁溪月可没有“我和皇贵妃之间的事要自己解决”的觉悟,早在猎场中,就在谭锋面前狠狠告了香云一状,只说此女仗着皇贵妃的势力,心思狠毒,欺人太甚,欺熊太甚。

因为宁溪月对奴才鲜少有如此深恶痛绝的态度,所以谭锋对此记忆深刻,此时心思只稍微一转,便立刻懂了宁溪月的心思。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冲着皇贵妃去,但只有皇帝陛下明白,这女人根本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她的目的就是香云,就是为了要狠狠给对方一个教训,让她以后再不敢这样处心积虑的害人。

还真是对事不对人啊。

谭锋想起素日宁溪月对自己的评价,不禁在心里莞尔一笑,于是看向皇贵妃,沉声道:“这的确是我和萱嫔说好了。只是香云做事未免太不小心,若只是污了衣衫倒也罢,怎的连萱嫔的手都烫伤了?如此疏忽,怎能轻饶?来人……”

不等说完,就见皇贵妃上前一步,急切道:“皇上,这事儿不怪香云……”

“不怪她怪谁?”谭锋冷哼一声:“难道是贵妃让她将银耳汤特意洒在萱嫔身上,烫她的手?”

皇贵妃:……

“香云做事不慎,理应受罚,来人,拖下去杖责二十,让她好好记住这个教训。”

“皇上,萱嫔都说原谅香云了,您又何必这样不依不饶的呢?”

皇贵妃急了,转头看向宁溪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一字一字道:“萱嫔妹妹,你向来爱惜奴才,刚刚也说过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怎么皇上要处罚香云,你却不为她说话了呢?”

宁溪月悠悠道:“是啊,我的确说过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可如今下令的是皇上,皇上如此爱护于我,我怎好说话?我若说话,倒能显出我是好人,可这又将皇上置于何地?所以……”

说到这里,她便转身冲谭锋微微一福,轻声道:“臣妾多谢皇上爱护,为臣妾做主。”

众人:……

香云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杖责二十,足够要了她的半条命去,这还是在行刑太监手下留情的情况下,如果真要铁了心杀她,十杖就够她咽气儿了。

“太后,皇后娘娘……”

皇贵妃终于忍不住了,皇上简直是当着众人面儿给她没脸,如果香云今日受罚,她日后还有何面目协理后宫?

“咳咳……贵妃妹妹不必着恼,也是香云不小心,这样重要的日子,她让皇上扫兴,难道不该罚吗?”

皇后终于说话了,只是一开口,就让皇贵妃整个人如坠冰窖:呵呵!她是看萱嫔不顺眼,但萱嫔从来也没因为受宠而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过,为人处事其实十分恰当。倒是皇贵妃,这些日子自己病着,后宫整个都是由她管理,她和姚妃一起,这几日手爪子着实伸得太长,竟连自己的人都弄下去好几个,也是时候敲打敲打了,恰好今日萱嫔肯主动做刀,正好就顺手拿来用用。

于是皇贵妃只能眼睁睁看着香云被两个高壮太监拖出去,她有心闹一场,可一来,道理不在自己这边,皇上表面上是惩罚香云做事不慎,可真正的心思,谁不明白?那就是为了警告众人,不许随意欺侮萱嫔。二来,她是皇贵妃,不是市井泼妇,当着这么多后宫嫔妃和太后皇帝的面儿闹事,要怎么闹?她是能破口大骂还是能撒泼打滚?别说为了一个宫女,就算为了爹娘,也做不到啊,面子要不要了?身份要不要了?皇贵妃的仪态还要不要了?

所以皇贵妃只能将所有怨恨愤怒憋在心里,倒是姚妃在旁边小声说了一句:“皇上,今儿是您的好日子,不如将这二十杖暂且记下,等过了今天,再处罚不迟。”

“无妨,朕向来没有这么多讲究。”谭锋大步来到正中桌旁坐下,沉声道:“行了,开宴吧。”

“是。”于得禄答应一声,于是小太监们立刻跑出去传令,这里宁溪月也回到自己席中坐下,洛嫔由彩袖扶着,在最边缘的桌后坐下,小声感叹道:“此事也当真只有她才能做成。我素日里只知道皇上宠她,却不知竟宠到这个地步,更不知为何会这样的独宠她,连后宫规矩都不顾了,今日才算是解开了疑惑。”

“为何?”

宁溪月为何会如此受宠?这已经成为后宫流传的十大未解之谜之首,彩袖自然也好奇得紧,听主子这样说,就忍不住问了一句。

洛嫔轻声道:“其实这件事,不管从哪里看,都是萱嫔恃宠而骄了。皇贵妃协理六宫,身份在这里,就是皇上,也要给她一点面子的。所以怎么想,萱嫔这样做,都是昏了头,仗着皇上宠她,就不知天高地厚,欺人太甚。可我们都知道,她不是这样人,那为何还会这样做?更重要的是,她再受宠,皇上也不会纵容她嚣张至此,但偏偏皇上就纵容了她,甚至还成为她的帮手,这当中一定有个缘故,这个缘故,我们都不知道,只有皇上和萱嫔知道。可皇上之前的表情,分明也是错愕的,可见此事他先前不知情,那么之后又会下令责罚香云,就说明在极短的时间内,皇上想到这个缘故了。你知道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中,这叫什么吗?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便是如此。皇上哪里是宠萱嫔?他分明就是对这女人动了心动了情,唯有情深似海,才会将对方的一切都放在眼里心上,才会对她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不到这个地步,哪里就配心有灵犀四字呢。”

彩袖心中剧震,一时间竟不敢说话,唯恐给主子添堵。但洛嫔自那次小园相遇后,整个人都通透了许多,从前那些执念,也通通放下,此时虽然看出谭锋和宁溪月之间的本质,并不是什么皇帝对待妃嫔的宠幸,而是真正爱意,她心里也只是微微酸涩而已,并没有想象中的嫉妒不甘,因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愿赌服输,有萱嫔在一天,这后宫里所有的女人,都是输家,只是不知有几个人能够看透?或许,连皇上和萱嫔两人,都是空有情意而不自知呢。”

这里宁溪月如愿处置了香云,真正是神清气爽,转头轻声吩咐了素云几句话,素云会意,悄悄退出去,来到行刑处,冷眼看着香云被杖责。

直到行刑完毕,太监们从香云口中取出塞布,立刻就有瑶云殿的两个嬷嬷上前,将香云从长凳上扶起,只听她一叠声的惨叫不止,嬷嬷们忙安慰道:“姑娘忍忍,这会儿坚持走几步,等出了这里,就有春凳,回去后趴在床上上了药,就不至于这样疼了。”

香云早已疼得满身大汗,却又不敢大声哭出来,后面从屁股到大腿,宛如火烧油泼一般,只得强忍着点点头,忽听身旁一个声音悠悠道:“香云姑娘,我们娘娘说了,希望今日给你这个教训,能让你吃一堑长一智,日后与人为善,将那些歹毒心思尽数抛开,别再整日里琢磨着怎么害人,须知善恶终有报,害人之人,更容易害了自己。”

香云抬头一看,就见素云站在那里,她目中登时就要喷出火来,不等开口说话,就听对方又冷冷道:“当然,你若是执迷不悟,我们娘娘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你是瑶云殿的人,和照月轩无关。只是……下次若还撞在娘娘手里,下场怕就不是杖责二十这样简单了。言尽于此,孰轻孰重,你仔细思量。”

素云说完,不给香云搭话的机会,便转身离去。两个嬷嬷盯着她的背影,小声咕哝道:“什么东西,萱嫔是不是太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姑娘别怕,看她这样张狂着,能到几时?”

香云心中也恨得要命,可板子打在自己身上,自己最清楚这个滋味,到现在她痛得都恨不能死掉。她是真的恨,可也是真的怕,这种锥心刺骨的折磨,但凡是血肉之躯,都绝对不会再想有第二次。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舞动四方

这短暂的对话除了在场几个人,根本无人知晓,甚至除了皇贵妃外,已经没人会关注着一个小小宫女的死活。秋云殿中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一派其乐融融的繁华富贵景象。

酒宴过后便是歌舞,丝竹声声,彩袖飞旋,那些容貌美丽的舞姬尽展生平所学,谁也不敢在这样重要的时刻出错。更有那野心大的,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出众表现获得皇上青睐,从此后飞上枝头,享荣华富贵,连带着整个家族都可以跟着自己飞升。

只可惜年轻的皇帝陛下对此兴致缺缺,只看他能独宠宁溪月,便知这是一个喜欢有趣灵魂,对美丽皮囊并不如何在意的家伙。其实想想也正常,从小到大,皇帝陛下便是在美人堆中长大,免疫力自然是超凡脱俗的。

此时又一场歌舞结束,谭锋便摆摆手,示意下一场不必上了,一面对众人道:“若论舞技,还是洛嫔的舞姿最赏心悦目。这些舞姬和她一比,不过寻常庸脂俗粉罢了。”

洛嫔一愣,没想到这时候皇上会提起自己。若在从前,以她的高傲性情,必定会和对方赌气,想着你都把我贬到听雨楼了,对我绝情至此,还想我给你跳舞?做梦去吧。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全没有了这种心思,想得只是自己要在后宫生存下去,获得更好的生活,因便站起身从桌后走出,盈盈一福道:“蒙皇上不弃,臣妾愿意一舞,为皇上生辰贺。”

“刷”的一下,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洛嫔身上,她却再没有了被万众瞩目的那种得意骄傲,有的,只是一点感叹,甚至还有份沉甸甸的压力。

丝竹声响,洛嫔随之起舞,在偌大场地中轻舒广袖,身姿曼妙,真如行云流水一般,堪称翩若惊鸿,天姿绝艳,就连十分讨厌她的宁溪月都看得目瞪口呆,小声对素云道:“这真是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洛嫔竟有如此本事?”

素云微微一笑,轻声道:“娘娘,人不可貌相这种词,似乎不该用在洛答应身上吧?”

“呃……”宁溪月发现自己犯了错误,脸不由得一红,但旋即便振振有词道:“怎么不该用?她都长的那么漂亮了,跳舞还这么厉害,这是人干的事儿吗?人无完人,懂吗?她这样子,连点短板都没有,凭什么啊?总不成她是老天爷的私生女吧?”

素云只觉好笑,忙轻声道:“若真是老天爷的私生女,洛答应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下场啊。”

“呃……也是。这么说来,她算是天妒英才?”

素云差点儿没笑出声,连忙弯腰道:“娘娘千万别这么说,洛答应还没死呢。”

宁溪月:……

“我说素云,你和我较上劲儿了是不是?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宁溪月没好气瞪了素云一眼:“行了行了,别说话,打扰我看舞,哎呀,说良心话,洛嫔这舞跳得真好看,难怪连皇上都念念不忘。”

一曲终了,宁溪月忍不住鼓掌喝彩,倒让满殿中人愣了一下,接着就见谭锋莞尔一笑,也拍了几巴掌,点头道:“果然是翩若惊鸿,每次看你跳舞,朕都有惊为天人之感。”

“多谢皇上夸奖,臣妾不胜荣幸。”洛嫔轻施一礼,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眼光如水看向皇帝,非常平静就退了下去。

这倒让席中众人有些意外,皇贵妃狠狠剜了她一眼,皱起眉头,暗道搞什么鬼?不赶紧趁着这时候勾起皇上兴致,怎么这就退下了?你千辛万苦熬到如今,不就是要等这样一个机会吗?”

接下来也没什么新鲜事,又做了两个击鼓传花的游戏,谭锋便命众人散了。

因为洛嫔今日一舞,许是让人看见了她东山再起的希望,于是又有几个宫嫔上前与其攀谈,就连皇贵妃,都将她叫到瑶云殿中,对于她今日没有趁热打铁,和皇帝联络感情的行为,委婉批评了几句,又鼓励她不要灰心丧气,要以今日为基石,再接再厉,努力勾引皇帝,讨得他的欢心,以期早日回归宫嫔行列。

对这些,洛嫔只是神色淡淡地应付着,对于她的“消极”态度,皇贵妃很是不满,原本香云今日挨打,就让她一肚子火,此时洛嫔又这般“不争气”,于是终于忍不住发作,把对方狠狠骂了一顿,赶出了瑶云殿。

主仆两个一出了瑶云殿的大门,彩袖强忍半天的眼泪就下来了,委屈道:“贵妃娘娘真是,为什么要这样逼迫小主?她只说小主不争气,为什么不想想?当日小主遭难的时候,谁肯伸手拉一把?大冬天的,咱们主仆三个好悬没冻死在听雨楼。如今她只要小主努力,可小主还在听雨楼中,这要怎么努力?说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可照月轩里的那位萱嫔娘娘,容得下小主近水楼台就不错了,哪肯让小主去得什么月?”

洛嫔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了眼彩袖,淡淡道:“皇贵妃是什么人,你还没看清楚?她便是这般性子,理她作甚?莫说我如今翻身无望,就算我真的有翻身那一天,我宁愿和萱嫔交好,也不会再依靠于她。”

“啊?”

彩袖大吃一惊,没想到主子竟说出这样话,却见洛嫔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不过说说罢了,我看萱嫔不顺眼,与她交好万万不能。只是我如今心态确实变了。从前我不觉着皇贵妃这样趋利避害有什么错,只想着后宫中人,捧高踩低,翻脸无情,落井下石趁人之危这都是正常的,不如此不能生存。可现在我经历了这么多,才发现这些所谓的正常事,真真让人恶心。难怪人家都说情义无价,我也不求有什么真心实意的朋友,可好歹……于那利益结交中,总该有一点儿情意在。所以哪怕我真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也不会再去巴结皇贵妃了。正所谓去留随意,宠辱不惊,我只求在后宫平安终老,其余的人和事,管他的呢。”

“小主当真是看透世事,这番话很是豁达洒脱呢。”彩袖崇拜地看着主子,忽见洛嫔停了脚步,目注前方,她连忙转头,就见前方不远处的青石路上,有皇帝的仪仗经过。

“小主,看这方向,好像是往咱们那边去。”彩袖眼睛一亮,就听洛嫔淡淡道:“笨,哪里是去听雨楼?皇上分明是要去照月轩。”

“也不一定吧?萱嫔娘娘今日,不管怎样也算是出了风头,皇上正该煞煞她的性子才是,怎么……怎么还会去呢?这不合道理,难道真的就不管皇贵妃颜面了?”

“情到深处无怨尤。”洛嫔呵呵一笑:“我早说过,皇上对萱嫔是动了情的,情之所钟,哪里还会讲什么道理?更何况,难道只有洛嫔该煞性子吗?你没见今天皇后的态度?皇贵妃趁皇后病着,在后宫独揽大权,又何尝不是嚣张跋扈?皇上一则是关心萱嫔;二则也是借此给她警告,又照顾了皇后的权威,当真一举两得。”

说着话间,眼看仪仗过去,主仆两个方继续前行,走不多远,果然见仪仗往照月轩去了,彩袖心中最后一丝希望落空,却见洛嫔神色平静,她就忍不住道:“小主,难道您心里真的不失望吗?”

“若说一点失望都没有,自然是假的。可我早料到是如此,所以倒还好。行了,咱们且回听雨楼吧,今日我这一舞,内务府那边总不敢再这么轻慢下去吧?只是……怕日子好过些的同时,又要有人处心积虑害我了,这几日你和小闵子能不出去就别出去,免得被有心人拿住做法,这宫里,对奴才好的毕竟只有一个萱嫔。”

*********************

“娘娘,奴婢看见皇上的仪仗向着咱们照月轩来了,您快准备一下迎驾吧。”

“怎么可能?”宁溪月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就听清霜哭笑不得道:“这样事奴婢怎么会骗娘娘?”

“我知道你不是骗我。”宁溪月晃晃脑袋逼自己清醒:“但是呢,今天皇上肯定不是来我这里,你别忘了咱们后边还有个听雨楼,那里也有人对皇上望眼欲穿呢。”

“听雨楼?娘娘是说洛答应?这怎么可能?她罪犯欺君,被贬谪为答应,皇上还会去她那里?“

“对啊,只是贬为答应,又不是进了冷宫,更何况,进冷宫的都有可能咸鱼翻身呢。”

“奴婢还是不信。”清霜摇头,就听宁溪月感叹道:“也难怪你不信,你是没看见她今天那一支舞,我原本还奇怪,为什么今天这样日子,皇上竟还想起她来了?然后……我就明白了,真真是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这是用来形容曲子的,你竟改了一个字,给按到舞蹈上去了,这也罢了,既然改了,为什么还要用‘闻’字?谁家跳舞是用耳朵听得?”

“领会意思……啊!皇上。”

宁溪月差点儿没从塌上滚下,刚刚说到洛嫔的舞姿,她脑海中全是那曼妙身影,以至于皇上说话,她都没反应过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恃宠而骄

“小心些,总是这样顾头不顾尾,你是那御花园里的大野鸡吗?”谭锋抢上前一步,扶住宁溪月,一面问清霜道:“肖太医来过没有?怎么说?”

“肖太医?”

清霜眨巴着眼睛,心想这里面还有肖太医的事儿?

“那个……请了,肖太医说没什么,就是普通烫伤……”

“上一个罪犯欺君的洛嫔,现在在听雨楼里住着,怎么?你想和她作伴去?”

谭锋一句话就让宁溪月哑火了,只见皇帝陛下额角青筋似乎都迸了出来,咬牙道:“为什么不请肖太医过来?”

“皇上,这就是一个很普通微弱的烫伤,您看,皮都没破……”

宁溪月举着手,想用事实向皇帝证明这点伤根本没有请太医的必要,结果不等说完,就听谭锋低声咆哮道:“你还要等破皮才肯处置?谁教你这样作死的?”

“没人教我,臣妾是自学成才。”

宁溪月噘着嘴赌气回了一句,接着又无奈道:“皇上如此爱护臣妾,臣妾感激不尽,可您真的不用为这点小伤就大惊小怪,臣妾又不是蚂蚁,捻一下就死,您要是为这么点伤就关心则乱,实在太有损皇上的英明形象了。更何况,肖太医如今新婚燕尔,就因为太医的身份,都不能放假,和妻子一起出门逛逛,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去打搅他呢?”

“你总是有这么多歪理,将所有人都放在心上,唯独不管自己,就算肖太医新婚,难道太医院就没有别人了?随便叫一个过来,看过确实无事,这才能放心啊。”

“素云已经给我上了药膏,臣妾都不觉着疼了,还麻烦太医们做什么?”宁溪月拉着谭锋到榻上坐下,将眉头一挑,眼波轻轻流转,咬着嘴唇笑道:“今日寿宴上,洛嫔一舞动四方,臣妾还以为皇上对她重燃爱怜之情,会去听雨楼呢,怎么倒过来了?”

“哼!朕本来是要去听雨楼的,半途想到你是个不安分的,也不知手上烫伤怎么样了,有没有叫太医过来诊治?所以就转道来看看,你也真是有出息,果然被朕料中了。溪月,我说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哪怕有一次,你给我个意外惊喜也好啊。”

宁溪月:……

“皇上,您可是会读心术的男人,怎么好意思提这么高的要求?意外惊喜?这个臣妾真的做不到啊!而且这不怪我,都怪您太英明了。”

谭锋:……

“少在这里巧言令色,朕没有心思听你拍马屁。”

“不拍马屁难道我拍马蹄子?呵呵!还是免了,皇上您再蹬我一脚,臣妾可受不了。”

宁溪月摇着手,只看得谭锋眼里冒火,恨不能抓过那只小手狠狠咬几口泄气,忽听一旁清霜惊叫道:“娘娘的手受伤了?奴婢怎么不知道?娘娘,伤在哪里?您为什么不告诉我?”

宁溪月:……

我去这个反射弧也是服了。再说你反应迟钝就迟钝了,我这好不容易才把话题转移开,你倒好,这一嗓子,算是让我前功尽弃,这是我的宫女还是仇人啊?

“根本没什么事,别蝎蝎螫螫的。”

宁溪月没好气低吼一声,忽听谭锋悠悠道:“朕忽然觉得香云有些可怜,萱嫔娘娘明明就没事,竟然害她丢了半条命,这是怎么说的?皇上也真是太昏庸了。”

宁溪月:……

“皇上,臣妾错了,错了还不成吗?我这就让人去请太医,马上让太医来处理。求求您,千万别说自己昏庸,给我等凡夫俗子留条活路吧。”

“哈哈哈……溪月你这马屁功夫真是越来越高明了。”

谭锋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就见宁溪月盈盈一福:“谢皇上夸奖,这都多亏了您的教导。”

话音落,就见谭锋收了笑容,正色道:“不是要派人去请太医吗?怎么还不动?”

宁溪月:……

“皇上,臣妾其实……只是想趁机拍马屁来的,这点小伤请太医,臣妾觉得有点丢脸。”

谭锋:……

比起刚进宫那会儿满脑子都是毒酒白绫冷宫,如今的宁溪月的确可说是恃宠而骄了,不过俗话说得好,小胳膊扭不过大腿,所以最后,萱嫔娘娘不得不投降,派人去请了太医过来。

正和谭锋谈论着过年一些事宜,门外就有人禀报肖太医到了,谭锋说了声“进来吧”,宁溪月便连忙正襟危坐,看着走进来的肖太医笑道:“这会儿天色晚了,我和素云说,太医院不拘哪个太医,随便叫个过来就行,反正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势。怎么到底还是把你给叫过来了?“

肖太医认认真真行了礼,沉着脸道:“皇上将娘娘素日里的诊疗交给臣处理,自然是臣最了解娘娘的状况,怎的今日发生这样大事,娘娘竟不宣臣过来诊治?万一伤势严重,臣要娘娘静养,娘娘又要指责臣小题大做了。”

“喂!我是好心来的。”

宁溪月一听,这话不对劲儿啊,暗中藏着威胁啊,简直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因刚想拍桌子,忽然瞥见谭锋在一旁已经进入了悠然看戏的状态,于是连忙收回手,一字一字道:“因为肖太医新婚燕尔,我才不肯命人打扰你,你怎么不能理解我这一番苦心呢?”

“如此苦心,臣不敢领。但求娘娘对自己的身体上点心,大事小情都不隐瞒错过,臣便谢天谢地了。”

“别说得我好像风一吹就倒似得,你是不是看皇上今儿在这里,就想着要在他面前表忠心?你表忠心可以,但不能拿我当踏脚石啊。知不知道当日我爹娘还想和你家结亲,是我拦住了,才没让我那堂妹去祸害你,你不感激我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恩将仇报呢?”

肖太医嘴角抽搐两下,沉声道:“这的确要多谢娘娘,臣如今的内人温柔贤淑,安静和美,的确是臣的良配。”

宁溪月:…… 这话怎么听着就那么刺耳呢?说谁不温柔贤淑?不安静和美?这妥妥就是含沙射影啊。

谭锋在旁边听着,忽然也来了兴致,见肖太医为宁溪月看伤,他就兴致勃勃道:“宁爱卿怎么想起要和肖家结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