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柔和的笑脸一下就端不住了,以往做起来毫无压力的事情,现下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只觉太过亲密,让人尴尬。

她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没有叫出来。高昊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脸,叶倾脸上的表情变化半点也没逃出他的眼去,人还是这个人,可却有什么不对了。

他的小猫,又想跑了么?

呵,还真是养不熟呢。

高昊眼帘垂下,退后一步,双手背到了身后,淡淡的道:“好,那有劳爱妃了。”

叶倾心情复杂,知道和高昊好不容易彼此接近的一步,又退了回去,可此时此刻,她却做不出任何动作来挽救二人的关系,似乎她每向着高昊前进一步,都是对另一个人的亵渎。

不远不近,不冷不热。

叶倾沉默的低着头,提着裙摆,从高昊身前走过,向着顾白芷行去。

高昊看着她嫩绿的裙摆从自己脚面上拂过,上面的蝴蝶栩栩如生,如现在的叶倾一般,振翅远离,握在身后的手松了又紧,到底还是没动。

第208章 生不同寝死同穴

到了顾白芷身前,叶倾抬起头,和他对视,漆黑的杏眼中满是诚恳,若说高家人因了皇室的身份,与人说话时难免带着几分居高临下,那她和人说话时,往往是开诚布公以诚相待。

“顾太医,我们能私下谈一谈么?”

都说眼睛是心灵之窗,奸佞之人往往游移不定,眼前的女子定定的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里写满赤诚,他可以坦然拒绝二皇子殿下的要求,可以咬牙压上顾家百年信誉对抗太子,却无法拒绝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太子妃。

顾白芷默默的点了点头,“随我来。”

二人进得,却是顾白芷在顾家的书房,世代从医,这书房里自然也是医书居多,叶倾伸手摸了摸墨迹斑斑的书桌,碰了碰黑亮黑亮的书架,若无其事的道:

“听说顾家每一代只能有一人进宫,人人都不愿意进宫做太医,最后顾家的老祖宗发话,谁要是做了太医,这间满是医书的书房就归了谁,每一代才为了这太医名额抢破了头?”

顾白芷眨了眨眼,这虽然不算什么秘辛,却也是只是家中的一个笑谈罢了,这位太子妃娘娘,怎会知晓的如此清楚?

看出顾白芷眼中疑问,叶倾展颜一笑,主动解释道:“我是从姑祖母的手札里看到的,想必是顾院首说给姑祖母听的。”

可惜,顾白芷后天面瘫养成已久,叶倾却是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出半点蛛丝马迹。

只是她并不知道,顾白芷心中却在咆哮不止不是说叔祖为人清逸似仙,为人低调不喜言谈么?怎么什么都对孝贤皇后说?他根本就是个话唠吧!

叶倾随意说了两句,见顾白芷没什么反应,直接就反客为主,在书桌前的那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下去,一想到这张椅子是顾长春曾经坐过的,就有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了上来,一点喜悦,还有一点惆怅。

她两手扶在了圈手上,一点点的摩挲着,感受着上面时光沉淀下来的痕迹,心中渐渐平静。

他说过,最喜欢在下雨天,坐在这张椅子里,手里捧着本医书,伴着外面的雨声,发呆。

顾长春说的时候,她就在脑海中想象,只觉得他那般谪仙模样,听雨读书的模样一定美如画卷,却不曾想这人说到最后却吐出了发呆两字,又用的那般一本正经的表情,当下就引得她笑了出来。

顾白芷无言的看着眼前女子微微出神,面带轻笑的模样,暗自揣测,这位太子妃娘娘现下是想起了谁?太子殿下,还是二皇子殿下?

叶倾回过神来,撞见小顾太医略带了些探究的眼神,不由一窘,随即笑道:“姑祖母的手札里对这间书房描写甚多,害的我也神往已久,倒是叫顾太医见笑了。”

顾白芷随意的点了点头,虽然他并不理解,为何会对一间书房神往已久,看这位娘娘的样子,又不像是个会喜读医书的,若说这梁京中的大夫们对顾家的书房神往已久,他倒是还能理解一二。

叶倾呼出一口长气,坐直了身体,目光炯炯的盯着小顾太医,“好了,我接下来的话,事关你我两家的身家性命,顾太医,一定要听仔细了。”

顾白芷面色也严肃起来,他也想知道,太子为何非要寻到他叔祖的下落,毕竟严格算起来,叔祖和太子这一支从未有过半点交涉。

叶倾知道,身为太医,知道的皇家秘辛怕是比她还要多,当下也就不避讳,从高昊如何从大殿的柱子里得了一副画卷开始,如何从画卷上的各种草药推断到了九龙山皇陵。

至于高昊如何挖掘自家祖坟的过程,则被叶倾以春秋笔法含糊略过了,着重讲述了一番墓中场景。

触目惊心的血字,被开启过的镇魂钉,丢失的孝贤皇后,每一件,听上去都那么离奇,被她娓娓道来,却又让人不由自主的相信,那些都是真的。

之后,她又简单的说了下高昊的推论。

顾白芷的面瘫脸终于一点点崩塌了,这么说,叔祖的那本笔记,不但二皇子看过,连太子也看过?!

他就说,没事写什么笔记,有什么话想说,养条狗就完了,至少这畜生不会开口说话!

小顾太医俨然已经忘记了,他口里的畜生,方才是如何威风凛凛的拆了他的台的。

叶倾讲完,屋子里一阵沉默,她也注意到了顾白芷神情的变化,从面无表情到震惊再到木然,待顾白芷一片一片的重新拼回了自己的面瘫脸,叶倾才再度开了口:“所以,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还请顾太医告知,顾院首现在身居何处”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顾白芷也算想明白了一些事,心中恼恨这位叔祖私下行这般大事,把整个顾家都置于了危险之中,当下痛快的道:“叔祖他一年前已经仙去了。”

虽然心中早有预感,真的听到顾长春已经不在人世,叶倾心中一下变的空荡荡,她喃喃的复述:“一年前,一年前”

一年前!

算算时间,那不正好是她刚刚重活一世,意气风发之时么!

若是她早些知道,不知道可否见他最后一面

到底,到底还是有缘无分么?!

叶倾眼中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她本人却恍若未觉,直到顾白芷惊疑的唤了她一声:“娘娘?”

叶倾慌忙回神,从袖子里抽出帕子,赶紧擦了擦眼泪,那泪水却有汹涌成河的趋势,怎么都止不住。

顾白芷看着这样的叶倾,迟疑着道:“娘娘,我可能知道孝贤皇后的下落。”

叶倾睁着泪眼看着他,“你知道?”

顾白芷点了点头,犹豫着道:“大概一年多以前,叔祖感觉大限将至,将我唤了去,说自己云游在外时,曾娶一妻,却不幸早逝,嘱我待他死后,将二人合葬。”

顾白芷完全说不下去了,因为叶倾的泪水突然又汹涌起来,他长这么大,总算知道为什么都说女人是水做的了。

顾白芷后天强大的面瘫脸再次挽救了他的尴尬,僵直半天,顾白芷僵硬的把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叶倾看了他一眼,见到他那张和顾太医颇为神似的脸,伸手把帕子抢了过来,哭的更加厉害了。

妻子

他竟然说,她是他的妻子么!

他终身未娶,不过从族中过继了个远房侄子,为他承继香火,原来在他心里,她就是他的妻子么?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叶倾两只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勉强找回了些许神智,看向了身前僵硬无比的小顾太医,声音沙哑的开了口:“小顾太医,不知道他们合葬在什么地方?能否带我去看看?”

顾白芷默默的点了点头,心道,就算太子要挖叔祖的坟,他也认了,谁叫他家叔祖拐跑了人家媳妇呢!

难怪当初家里的老爷子再三要叔祖葬到祖坟,叔祖都不肯,原来还有一位皇后娘娘呢!他家祖坟就那么点福气,可葬不起这么一位真凤。

万一福气用光,一家老小都沦落到了不得不做太医的地步可怎么办!

叶倾心中稍安,知道自己现在这副仪容却是见不得人,又麻烦小顾太医取了温水来,洗漱一番,稍作整理后,才出了书斋,一眼看到了背对着她而站的高昊,不知为何,太子殿下的背影看上去,很有几分寂寥。

叶倾放轻了脚步,走了过去,在距离高昊还有两臂距离时,停下了脚步,高昊的眼帘蓦然垂下,他的小猫果然和他生疏了,未待叶倾开口唤他,高昊已经转身,目光清冷的在叶倾脸上一扫而过。

到底是哭的久了,那双眼睛真是红肿的厉害,高昊却抿紧了双唇,没有出声,他方才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养熟的小猫突然又挠了他一脸血呢?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只今天见到了高昱,可要他承认叶倾的变化是因为高昱,承认自己不如高昱

高昊心中冷笑。

高昊一脸高深莫测的开了口,“怎地,找到你姑祖母的下落了么?”

叶倾完全没有注意到高昊的神色,安静的点了点头,“我和小顾太医说好了,明日他就带我去。”

高昊敏感的注意到,叶倾用了我,而不是我们,他心中呵呵两声,这是要把孤撇下了么,这脸翻的可够彻底的了。

当下,他毫不客气的先声夺人:“不用明日,今日就去!”

他这话真是说到叶倾心坎里去了,叶倾是巴不得一秒都不要耽搁,越快越好,似乎只有亲眼见到二人合葬的事实,她的心才算是落到了实处。

对着敢用顾家百年声誉威胁他的太子殿下,顾白芷真是没什么矫情的余地,自然是立刻应了下来,幸好那地方离梁京不算远,快马加鞭也就一个小时的路程,若是乘车,也不过两个时辰。

马六一直跟在高昊身边,吩咐下去后,一刻钟的功夫,出行的马车就已经准备妥当,一共两辆马车,叶倾犹豫了下,还是和高昊上了同一辆马车。

...

第209章 太子殿下的蠢猫

高昊瞥了她一眼,没吭声,不过待马车开起来以后,他的长腿随意的伸了出去,马车内瞬间显得拥挤起来,叶倾为了避开他,不得不又往角落里挪了挪,缩成了一小团。

这么明显的嫌弃,就像他是一盘沾满了旁人口水的过夜剩菜,高昊嗤笑一声,懒洋洋的命令道:“你去外面坐!”

这车子就是当初从小汤山回宫时坐的那一辆,马车自带了一个小隔间,是给随车的贴身宫女们坐的,现下高昊叫叶倾去的,就是这个小隔间。

叶倾一直有些混沌的思绪终于清醒了些,她睁大了眼睛向着高昊看去,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高昊一边唇角勾起,带着几抹玩味,英俊的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他像足了浪荡子弟,他抬起手,朝外一指,“两个选择,一个是坐到外边去,一个是坐到这里。”

他的手指伸回,漫不经心的指向了自己敞开的怀,意味深长的看着叶倾。

叶倾默默的看了他一眼,又默默的收回了视线,身体往车厢上一靠,合上了双眼,养起了神。

对于这种无理取闹的家伙,就甭搭理他,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高昊的手指僵在半空,俊脸也僵硬起来,恨死他了,这小东西分明是看穿了他不舍得打骂于她!

太子殿下随手抓起了身旁的抱枕,一口咬下。

也不知道马车往什么地方去了,倒是越走越偏,车也渐渐颠簸起来,叶倾昏昏沉沉的靠在车厢里,脑子里全是旧日的回忆。

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那是一个很美的场景,外面雨声淅沥,她和顾长春各自占据了书案一边,一人捧了本书看着,她看的入迷,偶然抬起头,却发现他的视线并未落在手中书上,而是看着她,他的眼睛漆黑,专注的像是这世界上别无他物,只有她一人。

马车突然颠簸了下,叶倾一下从睡梦中醒来,她恍惚的看了四周一眼,太子殿下似乎匆忙的丢了什么东西。

叶倾自嘲的一笑,她可真够傻的了,那天,顾长春说到喜欢在下雨天看书发呆的时候,明明看了她一眼,就如梦里的那一眼,那么专注的眼神,分明在说,他看着她发呆就已经足够!

高昊的心情很不好,她果然看到了,该死,她笑了,她在嘲笑他么!

太子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了下车,甫一下马车,高昊开口对马六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等下把车上的靠枕都换了!”

马六恭敬的应了,幸好马车上的铺盖用具一直是备着两套的,等下换了就是。

待太子殿下一行走远,他立刻唤来内侍,吩咐了下去,很快,那小内侍又回转了来,拿着个抱枕,一脸不知所措:“马大人,您看这抱枕都湿了,怎么办啊。”

太子素有洁癖,以往各种随身用具其实都不脏,用一次换洗一次只是习惯罢了。不过东西要是真脏了,那就干脆不要了,所以这小内侍才跑来问马六。

马六扫了一眼,见半个抱枕都湿透了,老实人的脸上一红,他刚娶妻不久,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心道,太子殿下还真会抓紧时间,怪不得方才太子妃娘娘先行半步,大抵是害羞了吧。

以往脏污了的物件都是直接赏给这帮伺候的了,这回的抱枕,马六犹豫了下,挥手道:“洗干净了留着备用!”

顾白芷先行一步,叶倾紧随其后,高昊一脸阴沉的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

这却是个小山村,因恰在两座山的山坳里,却是比外面温暖不少,向阳的半山已经是遍布绿意。

此时正是晚饭时刻,村中炊烟渺渺,犬吠鸡叫,好一派田园风光。

叶倾的眼睛又湿了,她记得,顾长春问过她的梦想,她当时怎么回答来着:“二十岁以前,是希望踏遍大好河山,看一看各处风光,现在么,在青山绿水间,做一个舒舒服服的田舍翁”

中间有一句,她却没有说,二十岁之后,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的梦想是梁平帝舍弃六宫,独宠她一人,这大抵是每一个刚进宫的女子的痴念吧,然后随着时间流逝,这痴念也渐渐成了无望的妄想,直到一颗颗年轻的心在这冰冷的后宫中死去。

没想到她活着的时候没得到的,死后却全都有了青山绿水,田舍之间,有一人真心以对,长相厮守。

从山脚下一条小路蜿蜒而上,至半山豁然开朗,是一片绿色草地,夕阳的余辉倾泻其上,美如仙境。

草地中间,两棵松树并肩而立,枝叶纠结,宛如连理枝,松树下一个打理的干净整齐的石砌坟茔,叶倾眼前一片模糊,她一步步的走了过去,到了近前,她蹲下身去,一点点的摩挲着墓碑上的字迹

顾氏长春及爱妻青青之墓。

叶倾泪眼再度模糊,他记得,他竟然全部都记得!

她身边有一个新进的宫女,为人活泼,有一次开玩笑的打趣道,顾太医唤作长春,我们娘娘若是也加一个长字,不就是长青?倒是配的很呢!

当时她淡淡的瞥了一眼,身边的女官霜降立刻呵斥了那宫女,顾长春眉眼不动,她还以为他没听到,没想到他一直记在了心里!

顾长春,叶长青,长春长青,叶倾喃喃的低语,只觉心中圆满,再无怨尤。

高昊上前一步,只扫了一眼墓碑,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顾院首胆子还真大,不但偷了人,竟然还和自己葬在了一处,这还真是公然的挖了梁平帝的墙角。

他看向一旁的小顾太医:“找个日子,把人抬出来吧。”

叶倾一震,猛地抬起头,反驳道:“不,别挖”

待看到高昊和顾白芷两人同时流露出的狐疑之色,她镇定了下心神,勉强扯了下嘴角,“入土为安,就这样吧,这里青山绿水环境也挺好的。”

高昊本就没所谓,之所以想要把孝贤皇后再送回皇陵,也是为了叶倾。

至于顾白芷,则是巴不得这事就此消停下去才好,他也就纳闷了,叔祖你偷人家媳妇,偷了也就偷了,干嘛还留下那一地血字!

生生的将把柄送到了姓高的手里!反正他现在是鱼肉,刀俎怎么说就怎么算了!

叶倾站直身体,恋恋不舍的看了又看,直到高昊不耐烦的转头向山下走去,才深一脚浅一脚的跟了上去。

二人一路无话上了马车,高昊看到叶倾又是缩到了角落里,心中不爽,随手又拿起了一个簇新的抱枕,直接就下了口。

待马车在宫门前停下,高昊下车面不改色的又吩咐了句:“把车上的抱枕都换了!”

看到太子妃踉跄着下了马车,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又看到了那几个湿漉漉的抱枕,马六看着自家主子的眼神瞬间从恭敬上升到了崇敬,殿下真乃神人也!

他要不要找个机会,私下里找殿下取取经,让娘子满意什么的是永无止境的,从来都只有更满意,没有最满意。

叶倾二人均觉疲惫不堪,草草洗漱上了床,高昊瞥了叶倾一眼,打了个呵欠,自言自语道:“困死了,今天怎么这么困”

他嘟囔着合上了眼,似乎无意识的伸出手臂,把叶倾一下捞到了怀里,感受到叶倾的手掌抵到他的胸口,高昊的心一沉,面上似是丝毫不觉,很快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叶倾又候了一会,熟门熟路的拽了个抱枕过来,塞到了高昊怀里,自己则滚了出去,一直到了床边上,才疲惫的合上了眼,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高昊缓缓的睁开眼,一片漆黑中,只能隐约看到那个团成了一团的瘦小身影,那么孤单惹人怜爱。

他唇角自嘲的勾起,手臂下意识的收紧,抱紧了怀里的抱枕,背叛是一切活物的天性么

就像是当初他养的那只猫,从它还没断奶就在他身边,他给它喂饭,为它洗澡,它看见他就扑上来,晚上一定要在他怀里入眠,然后有一天,它突然不见了。

等再见它的时候,它整整胖了一圈,一身白毛油光水亮,懒洋洋的躺在徐皇后怀里,看见他,还对他张牙舞爪,像是看到了敌人一般。

徐皇后知道这只猫是他一手养大,每日里带着它出来耀武扬威,他表面上不动神色,每次却都把掌心抠坏。

后来他再也受不了,就叫人把这蠢猫干脆的偷回来,叫人直接送到了国境之外,到了北部蛮荒地带,才丢了下去。

有时候,他也会想,不知道那边有没有耗子,那只蠢猫自小娇生惯养,会不会捉鱼吃,蠢猫吃的鱼都是他剃好了刺的,也不知道它自己吃鱼,会不会被鱼刺卡到嗓子。

不过,听说蛮荒那边虽然乱,倒是没听说有人吃猫,不像是南方的蛮族。

高昊盯了那夜色中模糊的一小团许久,慢慢的合上了眼睛,动了动嘴唇,轻声道:“蠢猫。”

...

第210章 新郎天天有

在夜幕降临后,秉持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靠山村里,一间间农屋的灯火熄灭,整个山村沐浴在一片星光之中,偶尔响起几声犬吠,安详而宁静,北边的向阳坡却迎来了今日的第二位访客。

高昱停下脚步,转过身子看着夜色下的靠山村,整个村子都陷入了沉睡之中,星光为它披上了一件熠熠生辉的外衣,如梦似幻,他唇角勾起,嘲讽道:“顾长春倒是选了个好地方。”

自从他看了这位昔日的太医院院首的行医笔记,看出他对自己妻子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后,对这位顾院首的印象急剧下降,现在已经是赤红的敌视状态了。

高昱转过身,继续向上爬去,终于到了山腰的那一片草坪处,因星光充足,夜色下的草坪非但不给人阴森之感,反而比白日里还要美上几分。

高吴一眼看到了草坪中央那两棵枝叶纠结在一起的松树,啧了一声,大步走了过去,到了墓前,低下头,隐约看到了墓碑上的字迹,顾氏长春及爱妻青青之墓。

高昱眼睛一下眯起,劈手夺过了一旁的黑衣侍卫手里的火把,向着墓碑上一扫,这一次,看的更加清楚,一字不错,的确是顾氏长春及爱妻青青之墓。

高昱的脸瞬间阴沉下去,大胆!这贼厮以为弄个衣冠冢就是合葬了么!

他以为化名青青,旁人就不知道是卿卿的别字了么!

不过,哪怕顾长春用的是衣冠冢,高昱心中也极为不爽,卿卿是他一个人的,用句当年汉武大帝对他的皇后说的话,造个金屋把你关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

高昱的脸色阴晴不定,盯着墓碑上的字迹半晌,对着身边的手下吩咐道:“把及爱妻青青几个字给孤弄掉。”

顿了下,他又补充道:“弄成被雷劈过的模样,自然点。”

高昱自己也知道,他在叶倾心中的形象怕是已经低到了极点,但他也绝不希望变的更加糟糕。

手下们拿着火石忙碌起来,高昱负手立在了一旁,星光为他披上了一层银色外衣,俊美的脸上高深莫测,俯视着这一座坟茔,半晌,他不以为然的嗤笑一声:“无胆鼠辈,也就这点本事了,人活着的时候不敢有所表示,等死了做这些又有何用!”

高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眼中的无胆鼠辈会做出从皇陵之中偷人的大胆之举,还留下了一地血字给后来人。

在高昱眼中,顾长春根本不足为患,一个死人,有天大本事还能死而复生不成!

令他不痛快的是另外一件事叶倾既然亲自上山来看这坟茔,就说明顾长春当年并非是一厢情愿!

一想到这一点,高昱就极端不爽。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位孝贤皇后当年,是不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的,那人的责任心最强,把定国公府看的比什么都重。

定国公府那时候老的老,小的小,全靠着她这皇后的面子在撑着,与其说是她自己要做这个皇后,不如说是定国公府需要她做这个皇后。

高昱心里明镜似的,一个没有后族支持的皇后对一个强势的帝王,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他从来没有动过废后的念头,一次都没有。

高昱阴郁的盯着那改造好的墓碑,上面顾氏长春几个字依然可辨,下面几个字却一片焦黑,果然像是被雷劈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