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公主在前面,他们这些宫奴出身的怎么也不敢错后。所以咬咬牙,还是跟上。

☆、150 要是他二哥在

公主府颇大,可架不住赵平安走得快。

还没到大门口,那叫嚷声大得简直像可以推倒大门似的。

门内,那些府卫神情紧张,不断用东西加固。

这哪里是繁华热闹,君民同乐的东京城,简直就是边境中的攻城战啊。

太夸张了!是什么民怨引起的民乱?到现在不用猜,也知道背后有人搞鬼了。

“都闪开,我要出去看看!”赵平安有点怒了。

“慢着!”穆耀追上来,“你非要看,就拿个梯子,登上墙头看。”

“不要!我赵平安不做缩头缩尾之辈!”赵平安大声道。

见那些府卫不动,干脆大步上前,几把扒拉开众人,就要开门闩。

“给我把大长公主拦下。”穆耀也急了,顾不得尊卑,一心要拦着。

见府卫们也不动,就又加了一句,“大门一开,暴民涌入。他们已经被人挑唆得失去了理智,根本不会管这府里谁有病谁没病,谁是官,谁是贼,肯定全部打死!这府里可没有穆大将军那样的万人斩,有的只是你我这样的窝囊废。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你们再不动,是想不分青红皂白地被砸成肉泥吗?”

在危险面前,府卫们之前吓得呆若木鸡。此时在自家生死面前,他们又动如脱兔。听了穆耀的话,登时一拥而上,把赵平安拦开,而且隔得离大门很远。

“你们都给我闪开!”赵平安怒道,“再不听令,就别怪我不留情了!”说着,她举起左手,打了个响指。

登时,数名暗卫鬼魅般出现。

有的站在众人身后,有的站在屋梁之上。各个灰衣小帽,面目毫不引人在意,人数虽少却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那样子,一言不合就会要了人的命。

众府卫缩紧了脖子。

之前他们闹翻开,就是这批人连话也没多说,一排羽箭就给他们吓尿了。之后不管多恶心和不信任,他们仍然捏着鼻子在胳膊上种了牛身上的脓液。

可既然贼船已经上了,大家是自己人,再翻船就是一起死。那在此之前,也不必须再被威胁了吧?干脆认怂,谁胳膊粗就听谁的好了。

而白公公和沈公公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式,不管他们是谁的人,或者谁的人也不是,就是来公主府养老,混吃等死的,也都被惊到了。

都传先帝给大长公主留了不少好东西,果然啊,就这暗卫,简直不敢令人小觑。谁要小看这位年纪轻轻的公主,那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赵平安也不怕自己的底被不知哪位奸细摸到,都这节骨眼了,什么也顾不得了。

“平安,我知道你气!可是你不能鲁莽!”穆耀急得没办法。

如此的情形,必定是有人把疫症的事传了出去,而且栽在了平安的头上。现在的平安就是惹了众怒的人,简直人人恨不能得而诛之的。

和平的时候,百姓都惧着皇权,官权,羊羔一样好驾驭,欺侮,甚至予取予求。但眼看活不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百姓就是最可怕的存在,简直就像山洪,可以摧毁一切。

这个道理很多权贵并不懂,于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可是城破,民变,他都经历过。

他见过那血腥和离乱,以及脆弱的生死,所以他不能任平安掉入深渊。

要是他二哥在,要是他二哥……

对啊,民乱这么大的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二哥怎么没过来?还有刘指挥!摆明是被平安拉拢了,还是负责整个京畿治安的,怎么就没出现?

“不是我鲁莽,是明显有人陷害于我。我再不露面,让那谣言越传越凶,你以为这公府府能抗得几时?”赵平安冷静了下。

穆耀立即明白了,面孔雪白。

这是公主府,虽然采取了必要的安全措施,但毕竟不是边城,不是衙门,设计之初也没有防民变的想法。外头那么多人,真不要命的冲击,这大门捱不到几时。

那时,府破,不明就理的人冲进来,有多少人死于暴乱先不说,府里还有病患,那时不知又感染多少人。而且,局面彻底失控,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所以让你登上梯子!”他再次试图劝阻。

“躲躲闪闪,会被误解为心虚。那样还不如不露面,倒不会激得百姓更怒!”赵平安一把推开穆耀,“我就不信,我赵平安连这点小场面都震不住。我也不信,我的暗卫就护不得我的周全。再者我说过了,这疫症等同于国难。国难当前,就算是公主也不会退缩,断没有让别人顶在前头的道理。大家都知道,退一步不会变好,只会掉入深渊!”

她是个高挑的姑娘,但在男人堆里却还是显得娇小。然而她气势凌人,就好像战场上的女将军,誓要血战到底。

那一刻,不管是哪方面的人,都被她气势所摄,心中暗暗喝采。

这位大长公主,真是个人物!

只有赵平安自己知道,她不是失去理智,一味比狠。同这几天一样,她在争取时间。

缩在洞里只能让事情迅速变糟,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所以只要直面她,她相信就能等到穆远和刘指挥的救援来。

显然有人在打时间差,恨不得她快死。

所以她,要拖着!死命的拖着。

“来人,给我开门!”她大声道。

府卫面面相觑,最后穆耀一咬牙,亲自上前拿下了门闩。几个机灵的府卫见状,也上前把刚刚杂七杂八钉在门上的木板条迅速拆掉。

穆耀深吸一口气。

既然如此,既然要面临凶险,就让他与她一起,就让他挡在她前头好了。

他伸手,把大门被向两侧扯开。

公主府的门,怎么可能发出声响?奇怪的是此时自带音效,真的吱吱嘎嘎,听得人就像在心脏上划刀子似的。

“大长公主请。”穆耀率先走出大门,躬下身子。

赵平安稳了下心神,袖下握紧了拳头,随即昂然而出。

她的步子不紧不慢,却又绝不迟疑。

…………66有话要说…………

花三小童鞋啊,这时候才知道自家二哥的好处。

☆、151 混蛋逻辑

不过,当她走到门外的高大台阶上,看到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不禁心头一凛。

情况比她想的严重多了,真的有上千人的围攻公主府。

至少!

叶家的能量真大呀,虽说百姓是被煽动的,但她敢保证,这其中混着不少叶家的人。普通人不被逼到绝境是不会铤而走险,变得凶恶的。除非有人挑头,大家就有了从众心理。

瞬间,赵平安有点肝颤,却知道她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惊慌及怯场。英雄不是不怕的,英雄是明明很怕,但也要冲上去。

这一刻,她要做英雄。

而在她身后,不仅暗卫,还有府卫,以及两位公公都鱼贯而出。哪怕是硬着头皮,也要站出来,形成拱卫大长公主之势。

而随着赵平安的出现,人群中登时安静了下来。

这样的场面,这么多人,居然落针可闻,连呼吸声粗重些都格外明显。

咣当!

不知谁的棍棒掉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就像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人群,登时嗡嗡嗡的骚动起来。

这是大了不知多少倍的府乱,赵平安心里也不能确定能不能平息。

她只有硬顶着,然后就是等!

等穆远来。

京城骚动,动静还这样大,他不可能不知情,必定被什么事绊住了……

“诸位上门,所为何事?”她说得清晰,语气即没有强硬到激起愤怒,也没软弱到让人觉得可以任意欺负,不顾尊卑。

同时,她的目光似无意地瞄向四周,眼尖的发现阿布就隐藏在不远处一棵大树的茂密枝叶中,接近树顶之上。若非她知道阿布必在附近,几乎是意识不到此人存在的。

她眼神示意向人群。

阿布立即会意,摩拳擦掌般的把炭笔的笔尖折断,换了新的。

他真想大喝一声:得嘞,大长公主您就瞧好呗。

那些被蒙蔽的,跟着起哄架殃子的普通人不理会,明显挑事的奸细一个也不放过。

我厉害的阿布曾在百万军中取上将之画像,并按图索骥,追踪这位上将的时候还随手顺了他的荷包。足有五十两银,让他请军中同僚们连吃了三天花酒,一次点十个姑娘!

就问你豪不豪!

所以,这点小场面基本不算啥。他必定会把带头闹事者清清楚楚画下来,然后再秋后找他(她)们算账!这种事是肥差,他最喜欢了。

正在内心给自己加戏,自吹自擂,人群中已经有人喊道,“听闻大长公主府里藏匿了天花病人,不知是也不是?”

赵平安眯起眼睛。

叶家这是下定决心要置她于死地啊,连病症都准确说了出来。虽说其真实性可以用来吓唬无知民众,但也泄了幕后主使的底。

但明知如此而为之,那就是对方打算鱼死网破。

也是,只要她这条鱼死了,京城各方势力谁会冒着被牵连的危险,为着一个死了的大长公主申冤?何况她一死,遗诏的事十之八九就黄了。

她的价值,不过就是因为皇兄的遗爱。

那时叶家就能全身而退,至少不会伤筋动骨。那时也只有穆远会伤情,暴怒,但他哪里拧得过他那见风使舵、野心勃勃的父亲。

她死了,白死!

她死了,叶贵妃和叶路做的蠢事就能抹平了。

至于天花疫情,可以趁着没暴发之前,迅速把有可能染上的人隔离。这些达官显贵,是不会管百姓死活的。可百姓呢,在这节骨眼上也愚昧的分辨不出事非。

这必定是叶良辰的手笔,叶家那两个蠢货儿女背后捅刀子的事做得没这么熟练。但,叶家的良知再一次刷新了她的底限:大疫之前,他们还是要先保自己。

岂不知大家都像同一个鱼缸里的鱼,能跑到哪里去?岂不知天花若这么好防治,当年欧洲也不会死了这么多人,惠州又怎么可能焚城?!

他们如此自私自利,没有长远的眼光,若大江落在叶家手里,那就真的离亡国不远了。

其实这些搞党争的狗东西不都是这样吗:我不管国家会不会灭亡,我只要你不能赢!

真是混蛋逻辑!

“大长公主,请您交个实底吧!外头说的,是不是真的?”看赵平安沉吟,有人催促。

“隐藏之事,没有。”赵平安又深吸一口气并上前一步,站在众人最前头,最高台阶的边缘上,镇定地说,“但是天花病人,有!”

嗡的一声,人群炸开了锅。

“你这是想害死我们吗?”人群中有人愤怒地叫,连尊称也不用了。

“对,你这是要害死全东京城的人啊。天花多可怕啊,得上就是个死!”

“让她把人交出来!”

“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这女人为了赢得善名,居然不顾别人死活。我大江的皇族若都是这样,百姓可还有活路!”这话,就太诛心了!

“放肆!都闭嘴!”白公公上前大喝,因为用力喊,声音更尖细,“无知小民,你们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挑唆得冲击大长公主府。这是什么罪?等同于谋逆!你们一个个都想死吗?想杀全家,诛九族吗?!”

他声嘶力竭,倒有几分气势。底下的人群一窒,但立马就有“有心人”回骂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这些贵人还以势压人。哼,怎么都是个死,难道不许我们自救么?”

“大长公主明知道自己府里有人得了天花,她自己也承认的。可是她居然密而不报于官府,还封了府,封了城。这是要我们全东京城的人陪葬吗?她这是安的什么心!”

“对,把病人交出来!”

“她若不交,我们进府去抢!”

“是是,听说病人都是犯了痘神娘娘的人,把人抓起来烧死,这个疫症就解了!”

“大家来啊,进公主府,把那天花人找出来!烧死烧死!”

“只烧死那个天花病人有什么用?天花会过人的,而且很快。当年惠州,全城都被过了病气,全城人活活烧死了啊。现在这府里,只怕人人都有疫症!”

…………66有话要说…………

我居然忘记分卷了,真是马虎。

其实从第一百四十九就进入了新卷,卷的序号也错了。

不过我自己没办法改,这两天问问美女编辑,反正大家知道已经进入新卷就行了。

☆、152 我不能退

此言,令众人惶恐更甚。

“那怎么办?”有人哭了起来。

“大夫说了,只要没憋出痘来,没长红斑就没过不了人。”有人大声道,“趁着公主府里的人还没发作,全部抓出来烧死!那样东京城就有救了啊,大江国就有救了啊。”这位还上纲上线,把暴动说成爱国。

重要的是,谁给他做的医学科普?

“干脆,一把火烧了公主府!那时就什么病症也传不出来了!”这才是有心人,狠角色。

然而这句话却拔动了所有人内心那根属于魔鬼的心弦,赢得一致的赞同。而气氛,也被几个叶家安插的人吵得沸反盈天,场面眼看就要失控了。

赵平安知道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可是她的声音压不下如此的嘈杂混乱。再看身边那些没用的府卫,对付府内的下仆还可以,毕竟对方人数少,现在面对这情形,没吓尿,还能正常站着的都算不错了。

而她的暗卫只有那几个,护着她逃走就绰绰有余,但保着公主府不被冲破是不可能的!

情急之下,她猛然抽出身边汪飞的腰间佩刀,发出呛啷啷一声脆响。

可能音频的异常会特别刺耳,格外引人注意。再加上阳光正好,雪亮的刀背被映照出一道刺目的白光,晃了众人的眼。

人群,居然真的安静了些。

“本宫倒要看看,谁敢造次!”赵平安横刀于胸,目光灼灼地厉声道,“不管是哪门子的蒙古大夫,这样说话简直其罪当诛!天花疫症之烈,远非你们想象!就算不出痘,没有红斑,也可能传染给任何人。所以,我才封了公主府!你们这时候上门,是想都染上病吗?”

“你要封公主府尽管封呀,为什么还要封城?”

赵平安还没回答,就又有叫道,“她就是想让大家一起死!自己走不了,也不让我们逃!”

这话,是经不起推敲的。加上之前在医学常识上的愚昧认知,都能轻松被揭穿。

可这些人已经被挑唆起来了,在死亡的威胁之前彻底丧失了理智,头脑发热,只是想要拼命活下去。

“我们蒙住口鼻就没事了!”